本文由书本网提供下载,更多好书请访问http://www.zaxsw.org/ 或书本网(www.bookben.cn) 书名:穿越特工之倾国红颜 正文 第1章 最后任务 某市郊,傍晚时分。 可以看得见西山上的夕阳,悄悄地隐下了最后一道亮缝,留下一片血色的霞光染在浮云上,像一抹无法洗刷的血迹。 唐槿云看了,心里不由得微微一沉。每一次行动,她的生命都从枪林弹雨之中打滚过,像这片霞彩般的血色,她都麻木了。 她本是学校里的优异生,因为没钱交天价的借读费,无法到已经录取她的大学里就读。就在全家人都在发愁的时候,突然来了几个人,说可以帮助她上大学,还有相当高的薪水寄还家人。就这样,从此之后,她一去不复返,好像人间蒸发似的,多年与家人朋友断绝了联系,执行着每次都可能魂飞天国的任务。 这一次,也不例外。 西山延伸下来的公路两边,靠山边的是一座废弃了的化工厂旧址,其余的厂房都随着拆除了大型机器而被掏的断墙残壁,只剩下一间比较完好的厂房,门口岗亭上还有一个老人和狗在相依为命地看守着;另一边则是公路的护路树,一直蜿蜒延伸至外面的河滩上,偶而有硕大如伞的老榕树在诉说着这方圆五里的百年传说。 这一刻,那老人和老狗应该是时候到其它地方巡视去了。唐槿云猜想着,乌黑的眼眸紧盯着那个老人站起来,吆喝了一声那条老狗,果然离开了岗亭,一人一狗拖曳着瘦削的影子,落寞地朝那些断墙残壁走去。 “小白,你要乖乖哟。”唐槿云这时候也不忘轻抚着手里小仓鼠那黝黑光滑的皮毛,声音虽然低吟,却有如出谷黄莺,温柔而清晰,让人无法把一个冷面特工和她联想在一起。 这时,霞光褪尽,华灯还没有初上,周围陡然变得深蓝而寂谥。 突然,那厂房的卷闸口随着“咔咔”的链动声响,缓缓地升了起来,似乎方圆五里外都清晰可闻。 唐槿云也在这瞬间,陡地脸色一凝,轻轻地把小仓鼠放到树上,勒了勒背上鼓鼓的背囊,即时幽灵般消失在老榕树树桠上,像一道猫影似的越过了公路,把自己藏身于岗亭的后面——一切都在悄无声息中进行,并没有惊动到天地万物。 一阵发动机声响,一辆车似乎从里面开出,唐槿云依然一动不动地伏在那里,就像一尊石化了的雕像。 她微吁了一口气,那车出来了多少辆,通往哪里,她根本不去关心;她只须聆听着那卷闸再次落下的声响,在心里默默念着它落下的时间。 “……三秒,四秒……走!”她给了自己一个心理提示,马上动身,猫着腰绕过那辆车身后面,避开了门侧的摄像机,窜到了卷闸口旁,就在它重又落下三分一的时候,倏地贴地滑了进去…… 进了去以后,第一时间转到保安室门,推门而闪入,在那个保安还没有反应过来之际,猛然一脚踹向他的腹部——只要他忍不住捧腹忍痛,那么他就会露出颈后的大动脉——这样子是最快让他快速晕过去的方法。 电光火石之间,一番流水线般的动作,那保安也拟定地反应——被打晕了过去;她马上趁机关闭了他所管辖的监视器,然后迅速地退了出来,转而深入它的内部——货仓。 仓内框架庞大,却堆满了笨重的旧机器和一些废铁,把高窗上光线遮挡得昏暗,中间隔着三四米宽的过道,过道上满是车胎痕迹,俨然成了车道,除此之外,纵观四壁,似乎再没有其它小间内间。如果是要偷东西,这里恐怕不能满足到她。 但是,唐槿云依然跳上一些旧物的上面,在上面像一只夜猫似的,轻轻掠过,继续朝最里面的那堵墙摸去——她不是来偷这些又笨重又不值钱的东西,她是一名特工,目前她的任务就是要找出一个大财团背后的科学研究,然后不理它在捣鬼什么,目的就是把它给摧毁了;她四下寻找线索,找了三个多月,才跟踪到这里,在这里盯梢,她也用了一个多月,今晚,就是她计算过最好的时机。 在旧机器上跑,最是容易躲过摄像机的监视及其它人员的发现——她因此顺利来到了最里面的那堵墙跟前,四下寻找着异常无尘的地方。 水表!墙下不远处,有一段外露的水管,那水表的绿色盖上却是异常的光滑,像是天天有人翻开它的样子——抄水表的人就算再勤快,也是一个月来抄一次,就算再有人情味,来一次就帮忙清洁一次,也不可能光滑如新。 唐槿云猫着腰走过去,轻轻揭开一看,这确实是一个水表,一个普通的水表,那表针正在迅猛地打着旋儿,永不停息,像一个精力充沛的小伙子。 但是,就算是小伙子,也有停歇的时候。唐槿云盯了一会儿,发现它像要永永远远地转下去,永不停留,她的手放在上面,试着朝右边轻轻一扭—— “咔……”的一阵电动链声响,墙中的砖块突然左右分开,一束白炽光线从开缝里面泄露出来,无数的灰尘在光线中飞舞。 事不宜迟!唐槿云陡地一个转身,直接一脚踢了进去—— 这么严密的机关里面,没有一个人把守才怪。 里面的人正讶异着门为什么突然开了,却没有看见以往的车辆和熟人之际,陡地被突如其来飞来的一脚猛地踢中了头部,头向后撞在后面的锑板上,还没有看见来人的容貌,就昏倒了过去。 电梯,这暗室里竟然是一个电梯轿厢!唐槿云闪了进去,迅速猫下身,脱下那人的衣服——衣服是军用的迷彩服,看来这人应该是一个受过训练的警卫。 虽然刚才她已经在门口的保安室里,关闭了所有的监视器,但是,为了慎重起见,唐槿云还是背向着上面的摄像头,借着手腕上的表镜反窥摄像头所在的位置,把那件迷衣服往上扔去—— 电梯按键是向上的,没有地下负层的标示,唐槿云想这车间就在西山下,刚才那堵墙已经贴着了山边,这电梯上的方向有可能就是山上。 细细地辨析键盘上按键的灰尘细粒分布,判断了一下刚才坐车出来的人是从哪一层下来的,她果断地按下了8楼。 电梯启动,轿厢载着她缓缓地升了上去,趁着这上升的空档,她又迅速拆下了电梯电路板。 当电梯停了下来,刚打开了一道门缝,她便毅然扯断了电路线,人也在那一刹那间冲了出去—— 楼高有8层,每层都有警卫把守着,为了防止其它层的上来骚扰,断绝他们唯一相通的电梯便是最好的办法。 果然——,外面的警卫看见电梯指示灯在本层亮了,不由都想看清来人是什么来头,好整暇以待。 谁料,电梯刚停稳,轿厢里面的灯骤然间鬼使神差地灭了——他们头顶上的灯也在刹那间被电路影响的乍闪还暗,就在这一瞬间,几个警卫的脸上、腹中顿时中了别人的拳脚,并且一招制敌——不是痛的无法说话,就是当场被击中了要害,昏了过去。 唐槿云干掉了三个最近的警卫后,全层的灯光也在这时候被那电梯的电路中断了,陷入了一片漆黑之中——这才是特工理想的工作环境!她在其它人还没有来到之际,迅速按下皮靴里的磁吸功能按钮,马上提步沿着墙壁走了上去—— 好险!就在她前脚才上去,后脚就来了四五个手拿冲锋枪的保卫,他们来到受伤的同伴之前,不急着去拯救,先是在各通道分开守着,警惕了周围一会儿,就是没有往上看。 整条通道在一段时间不可能马上恢复通电,这时候他们往上看也没用,唐槿云已经在天花上从背囊中取出了夜视镜,屏气顺着通道拐到了一个没有人跑出来的通道——稍有声响,其它通道的人都慌了,她从夜视镜里冷静地看见,就只有这条通道的人没有出来,这不表示他们没有慌,而是表示他们可能镇守着更加重要的东西。 而所有重要的东西,不管是什么,都是唐槿云今次行动的目标——是目标她就得摧毁它! 临近转角处,唐槿云轻轻地偷瞄过去。通道天花上,已经亮起了临时供电的消防灯,昏暗微弱的灯光让她更加清晰地看见通道的中间,一道精钢门栅把里面的两个人都条形般隔开了身影,从隔缝里可以看见他们肃穆地搂着枪,没有理会外面的纷乱,俨然门神一样镇定地守在一道密码门的前面——也幸亏唐槿云是从上面往下看,才看的这么清楚。 原来那两个人对着门栅的位置是用一大块反光玻璃挡着,直接从通道走过去,也只能看见自己的容貌,而那两人则可以趁机从侧边的间缝里扫射出来。所以,那块反光玻璃绝对不是普通玻璃那么简单,而是防弹玻璃。 再往上看,那门栅中间是靠机械臂锁上的——没有一百四十五公斤/平方厘米的力道,根本撞不开它,但是,可惜了,它同时却安装了那旧式的PVB防弹玻璃。 防弹玻璃虽然坚固耐用,但里面的PVB片却忌温度低下,在零下五度以下的防弹玻璃,就像糖果一样酥脆——这一点,唐槿云完全可以用腕表里面的速冻光线把它冻住,再大肆破坏。 问题是,破门而入后,干掉那两个人,还来得及破解密码吗? 正在思虑之间,头下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响起,十数个健硕如牛的警卫,统一搂着冲锋枪,果断地朝这边跑过来——在没有发现入侵者踪迹的时候,守护他们认为最重要的地方是正确的。 这样一来,唐槿云更加肯定那密码门后面确实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虽然这样子反而增加了她要突破的难度,但也并非已经到了绝望的地步。 可正当唐槿云要采取行动的时候,她下意识地瞥了通道口对面的合金钢墙一眼,忽然一点微弱的红光有如闪电般在一闪而没——她忍下了正要伸出的纤手,微微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第2章 孰胜孰败 从这上面的角度看下去,那钢墙上隐蔽着一个反光玻璃的小孔,根据她学到的侦察技巧,她再看看从过道到门栅的这段通道,那些守卫也只是守在小孔的两边过道上,不敢贸然冲进信道里,那信道俨然成了真空管——这通道果然不是这么简单,那小孔更是玄关的所在。 刚才那闪过的一点红光,恐怕就是红外线探测器的指示灯,它巧妙地对着门栅那块防弹玻璃,一旦发现通道里有人,小孔里就不晓得会向那块玻璃射出什么样厉害的兵器。 目测那小孔直径有八毫米宽,是可以不分青红皂白地喷射出6毫米口径的子弹来。 这样一来,唐槿云在脑海里只好重新布置突破的计划路线。 蓦然间,她像一只黑鸟般从天花直向那门栅的防弹玻璃撞下去——并非真的撞上,只是在进入那红外小孔探测的瞬间,把鞋内一小块不易爆破的炸药贴,贴到那门锁上去而已。 一旦贴上,她人马上就闪到旁边去,身子尽量地贴着墙根,几乎要粘上去似的一动不动。 “有人……”她刚才闪过的身影果然引起外面过道一些警戒性高的警卫的注意,可惜只是一瞬间,唐槿云的身影又倏地隐入了他们看不见的死角当中。 门栅内的两人听见那微弱的呼声,也机警地瞥到了贴在墙上的黑影,马上不理三七二十一地抬起了枪口—— 但在唐槿云刚才在防弹玻璃前贴上小型炸药贴的瞬间,她已经触动了那红外装置,在那电光火石之间,它果然“哒哒哒……”地喷射出一条长长的火舌,以500颗/每分钟的速度,在防弹玻璃上留下了6毫米口径的弹痕。 子弹在接触到那块炸药贴——在等不及他们抬起枪口,“嘭——”的一声暴响,顿时在防弹玻璃上炸开了一个大窟窿,直扫里面那两个警卫的身上。 那两个警卫刚抬起枪口,自己马上就稀里胡涂地中了几十发子弹,像被一只魔手推到了墙角边,来不及跟谁诀别,一刹那就垂下了脑袋,无力地瘫倒在血泊之中。 爆炸并没有引起玻璃碎片到处激飞——PVB片果然不是一般的粘,唐槿云就估计到它的这一点好处,才敢躲在玻璃之外——也就是红外机枪的射程之外。 通道响起了机枪扫射,外面的警卫也就安心了——起码在子弹没有打完这段时间,他们是可以空出时间来打牌喝酒的,反正这时候谁也不敢冒然冲到枪林弹雨的中间去。 红外机枪把防弹玻璃打的有如蜂巢,按原计划把玻璃门栅炸开——也瞬间秒杀了那两位警卫,唐槿云趁子弹没有打完之前,已经缓缓地摸到了密码门的前面。 密码是老式的数字密码——这设计者果然很在行,没有采用新式的瞳孔辨认密码,虽然那瞳孔是世上唯一的,可是,现在出了一种万能瞳孔贴,一贴上镜头前,就由得计算机系统傻瓜地分析一会儿,然后,也含糊的打开了——比起老式的数字密码按下那几个键的时间短多了。 在短时间内,唐槿云要找到密码或者自己破解密码还得需要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可能就是红外机枪打完了子弹还不够。 然而,既然脚下已经有了冲锋枪,那么她还需要动脑子吗? 她用脚勾起了枪带,一把枪拿在手里,就冲着那密码锁扣动了扳机,也“哒哒哒……”地一阵扫射—— 红外机枪的子弹打完,她的密码锁也被打的稀巴烂,同时,机枪子弹也把密码门打的摇摇欲坠——等到那些警卫反应过来,她已经一脚踹开了密码门,闪了进去,由着那些警卫接着扫射那扇无辜的密码门。 门后是一个约有百多平方大的洞窟,却不受外面的影响,依然亮着灯光,四周密密麻麻地布置了许多新科技仪器,在闪着缤纷奇异的光芒,中间一个高逾四五米高的像是旋转舞灯的怪仪器正在疯狂的旋转着。 唐槿云顾不上欣赏这些新科技的杰作,连忙躲在门后,脱下夜视镜,一边把它收入背囊里,一边焦急地用眼搜索着整个洞窟——她必须趁那些警卫踹门而入之前,迅速用眼找出毁灭按钮的所在。 “嘭——”稀巴烂的密码门果然被一脚踢开,一瞬间闪进了两三个黑影,逼着她无可避免地一战。 “哒”的一声,手里刚才那把枪只有一颗子弹射向来人的脸庞上,那枪就卡膛了。在另一个黑影刚转过头来,她就把枪托扔到他的脸上。 再借着他的肩膀,凌空踢飞了扔进来的催泪弹,反脚踢中第三个人的脖子,就听到“咔嚓”一声脆响,那黑影就闷哼一声,倒飞了出去,然后倒地不起。 趁势把那黑影转了个身,挡住了后面所有的拳脚,包括子弹。及时抽出他腰间的军刀,在后面的人一愕之际,悄无声息地抹上了他们的颈项。 只是一瞬间工夫,进了八个来,就倒下了四对——唐槿云替他们粗略计算了一下,就算这层是最重要的一层,警卫也不会超过二十个,算上刚才外面被她撂倒的三个和被红外机枪扫射的两个,她已经看见了十三个死了的警卫,剩下不到四个的,却在他们倒下的时候,迟迟没有出现。 不管他们此时身在何处,拾起枪杆子就往外面打了一排子弹,然后,边打边从死人的身上搜出几个手雷扔了出去,但听见外面传来几声惨叫,然后就没有了声响。 唐槿云在暗处等了他们约三十秒,他们最终也没有出现——而其它层的警卫,起码也需要几分钟才从步梯摸黑上来,这期间,她可能已经引爆了研究室,逃出生天了。 她轻吁了一口气,扔了枪支,站了起来,重新找到了这个秘密的研究室的控制台。 控制台在洞窟的左里边,是灯光最亮的一区。唐槿云走到大如餐桌的控制板前,不由深吸了一口气。眼前全是密密麻麻的红绿控制按钮,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自毁按钮? 世上每一项秘密研究,他们最终要的不是仪器,而是数据,所以,研究室一旦被政府发现,他们一定会毁灭它们,不让他们有物证控告他们,而研究的资料却恐怕早就随那辆车转移了。 她可不管这个,她的目标就是毁灭研究室,不是毁灭研究资料,虽然,这研究室中当然还有另外一份复制数据。 她最是讨厌这么烦复的仪器,不相信那些研究人员在百忙之中,也可以像绕过谜宫似的避开毁灭按钮来操作。 她蓦然蹲了下来,看见控制台的下面赫然有着一红一绿刻着两个骷髅头的按钮,进来这么久,她才在这时展颜一笑,宛若桃花漫舞,天真烂漫。 教官教导她,红色是危险,绿色是安全,按下红色,应该便会出现爆炸倒数报警声,按下绿色,那疯狂旋转的东西和那些灯光,可能全部停顿。 她果断地向红色按钮伸出戴着手套的玉指——就在刚触及的瞬间,她的心头忽然升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如果红色是危险,绿色是安全,就这么简单,那么,那上面相同的骷髅头图案又是什么意思? 存在就有理由。这是侦察的基本法则,不可以错过任何一丝存在或者延伸联想的事物,它们的存在很有可能才是隐蔽的杀手,时刻都会要了一个疏忽大意特工的命。 她没有按下红色按钮,而是收回了手指,沮丧地叹了一口气。这时候,她才知道,二选一的决定是世上最简单,也是最艰难的抉择。 只要轻轻一按之下,她的命运就会断然改变。无论是成功引爆了这个研究室,回去得功勋,捧奖金;还是停顿了机器,等着后面的警卫把自己围起来射杀…… 在手指还没有收回之际,她又断然地按下了那个绿色按钮——她相信那骷髅头图案就是在告诉入侵者,要保持他们的逆反思维,不要因为普通的常识而丢了自己的小命;而这里的科学家,也断然不会利用那些日常的常识扰乱他们离奇的思维。 凭着这两点,她叛逆地按下了绿色按钮,她相信爆炸在即—— 就在这时,中间那台还在旋转的怪机器,突然迸射出奇异的光芒,把整个洞窟都映照得烟花般七彩缤纷,璀璨耀眼。 唐槿云站起来,凝视着它,仿佛一下子回到了童年时代,忆起了那些和哥哥一起欣赏烟花弥漫的夜晚……这十几年以来,她没有机会和哥哥在一起欣赏烟花了,听说,他已经恋爱了,和他心爱的女孩子一起去看了吧…… 光芒四散迸射,有些仿佛穿过她的身体,陡地刮起的旋风,诱惑地透过她那身黑皮的紧身衣,冰凉透心的,四肢百骸无不舒畅起来,她身边的仪器也瞬间成了流光溢彩,陪着她一起旋转起来……,她痴痴地看着那千变万化的烟花,流连在那个童年的世界里,久久不愿自拔…… 蓦然间,四周的溢彩如流星般越转越快,越转越模糊,她的心忽然被一种离心力转得快要吐出来,仪器也消失了,身体随着流彩而飘了起来…… “怎……怎么?动不了了?” 第3章 秋韵小姐 唐槿云蓦然醒觉过来,尝试摆动着手脚想要拔腿离开,不料,四脚如被无形的绳索缚着一样,一动也不能动,不由得惊讶起来。 随着流彩光芒的四处激射,整个洞窟中,就她一个大活人被缓缓升起,卷进了中间那台旋转中的怪机器中,接着一声巨大的爆炸,把那台机器从山里面轰了出来,跌落那废弃工厂里,碎成芥粉,但似乎没有唐槿云的踪影。 随着大爆炸响起,其它的八层也连锁性地跟着向山外轰出了八个大洞,无数的山泥和仪器像呕吐般涌了出来,一时间,泥土、碎片、肢体等什物暴雨般纷纷从天而降,那看门的老头和那条老狗透过幽蓝的夜色,呆呆地望着眼前这漫天火雨的惨烈景象…… 唐槿云的身体仿佛也感到被冲击波扫及的威力,浑身不由自主地颤了颤,但是,四周漫舞的溢彩却渐渐慢了下来,就像那仲夏之夜的萤火虫一般曼妙地萦绕在肩膀,让她感觉到从来没有感觉的浪漫,一时也怔在时光中,忘了挣扎。 除了溢彩流光,四周也越来越黑暗,看不见外面的爆炸后纷乱的场景,救不了榕树上的小白,唐槿云的心微微的一怔,不由想轻轻地转过了身去…… 就在她心意一动,转身之际,周围的溢彩迅速变成飞驰的流光,匆匆地往后倒退,一下子像揭去了布幕一样,当唐槿云转过身后,就隐去了两边的流光溢彩—— 唐槿云的眼前陡地亮光暴闪,不由得她伸手去遮挡,良久耳畔有了嘈杂声,才慢慢把手放了下来,眼前就展现出一个她从来没有来过的情景。 这是一个一望无垠的谷地,左右两边低低的山脉八字般朝远处延伸,像一双古老的手臂欢迎着远方的来客,澄空万里的苍穹下,秋高气爽,一切万物都似乎亘古不变而生生不息。 转眼近处,周围像是一个市集,走南闯北的商旅或牵着骆驼或骑着快马,三三两两的一堆,三五知己的一群,聚集在这谷地上洋溢着朴实的笑意,公平地交易着,不时传来豪爽的笑骂声混和着人马的嘶叫声,吵嚷着唐槿云的鼓膜。 这是哪里呀?唐槿云心里不由一怔,她这是在做梦吗?心念一动,捏了自己一把,顿时唤起肌肤一阵灼痛的感觉。 “哎哟,我的大小姐,你可让咱们找苦了!”忽然一声俏生生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唐槿云不由狐疑地转过身去。 却看见背后一座宏伟壮阔的城墙横亘在两条山脉的中间,在悠悠天地间巍然屹立,气吞山河,楼上幡旗迎风飘扬,振翅欲飞,偶尔看见三五个穿着古代铠甲的军士在城门楼上来往巡逻,好不威风;在它之下的城门,全是身着古装的商人们有如过江之鲫地来往穿梭,络绎不绝。 其中一位金凤锦裘、皂色罗裙的媚态妇人,扭动着水蛇般的腰肢,笑吟吟地朝她走来,后面跟着一笑态可掬的福气老伯及几个青衣小衿,低眉垂首的婢女。 唐槿云警惕地扫了一眼那女人甩动的手臂和迈步的步伐中,有没有训练有素、暗藏杀机的可能,微微闭了闭眼,利用她专业的感觉,感受一下她身上有没有散发出特工杀手应有的杀气……结果表明,她只不过是一个肌肉松驰、俗不可耐的普通妇人。 这才睁开漆黑的眸子,柔声地怔问:“你在找我吗?” “当然是找你了!”那女人上前来,就一把拉过她的手。 唐槿云反扣着她的手腕命门,却发现她丝毫也不介意,没有半点要相害她的意思,心里不由怔了怔,暗叫一声惭愧,连忙收起自己那特工的意识,脸上也泛起她那淡雅的笑容。 “我们好几个月没有见你了,你不挂念月姨,也应当想念你老爹吧?”那女人指着后面那笑容可掬的老伯,热情地介绍说。 这老伯是我爹?唐槿云十七岁离开了父母,前往特工训练营报到,她那脸朝黄土背朝天的老爹身影还时常在脑海中历久常新,那古铜色的肤色及苍老深壑的满脸皱纹和眼前这位细皮嫩肉、皮肤白皙的老伯有着天壤之别。 “来来来,我来介绍一下,”那叫月姨的女人忽然分开后面的几个婢女,几个腰间跨着佩刀,一副军爷般的人影实时映入唐槿云的眼底,她对这些荷枪实弹的家伙有着非同一般的感觉,不由紧张得微微一握那月姨的手心。 那月姨怔了怔,转而以手轻抚着她的手背,朝她盈盈一笑,然后对军爷说:“张捕头呀,这就是咱们老爷的女儿,秋韵小姐了。” “她就是亘秋韵?”被称为张捕头的军爷踏上前来,眯着一双老色眼,打量着她穿着黑不溜秋、光滑柔韧的黑皮紧身衣,上至束着满头秀发的连衣皮帽,下至75公分的多功能长靴,整个就一滚圆的泥鳅一般,服饰和他们的衣裙装束相去甚远;尤其胸前一双尖峰,竟然肆无忌惮地隆起来,直看的那军爷垂涎欲滴,嘴角也勾起了一丝邪笑。 “哎哟,咱们不是说了吗?她就是个像野马般的孩子,喜欢到处游历,常学到外地人的风情习惯,穿着打扮另类怪异,我们也见怪不怪了,张捕头你不用愁,咱们这就马上带她回去,让她换上唐装,给你过过目。”那月姨马上笑眯眯地打圆场,打消了张捕头眉宇间的一丝猜疑。 “好,好……”张捕头双眼仍然不离唐槿云胸前滚圆的双峰,笑吟吟地猛点着头。 月姨便再也顾不上他,拉着唐槿云便走。 唐槿云虽然特工,却不是嗜杀之人,每次与人交手,拳脚取人要害,刀枪射人致命,也不过是训练有素,习惯而已。所以,她虽然对那张捕头奇异的眼光感到不太舒服,但并没有出手把他的眼珠子挖出来的冲动。 身为特工,除了目标,目标以外的人物都可以置之不理。 她懵懵懂懂地由着月姨牵着手,一路上嘘寒问暖地说了一大堆好话,带着她穿过了城门,进入了更加多人的城内,路过麻石铺就的街道,左右两旁都是木楼纸窗的店铺,杆挂幌子,檐挑灯笼,全然一个古色古香的城镇。 这里到底是哪里呀?唐槿云看着这些她很陌生的东西和身边古装打扮的人,心里一直在猜想着她们和那个研究所有什么联系,也不吭声,先由着月姨带着她在古老的街道上左拐右弯的,带进了一座庄院内。 这里该不会是传说中的电影影视基地吧?平时没有任务的唐槿云隐于闹市,对古装电影也略有所闻,但他们都拍的生硬,某些东西器械根本不符合古时代的特征,总教人觉得狗血。而这里映入眼帘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无不透着岁月的侵蚀,门漆有剥落的痕迹,石阶有长草的光阴,更难得可贵的是,那月姨的热情透着自私自利,那捕头的眼光隐含着奸邪的目的——真正的演员也不需要扮演得这么深刻。 “好了,你们带小姐进去更衣吧,”进了大厅,月姨这才轻轻放开唐槿云的手,对后面的婢女吩咐了一声,转而又对唐槿云说,“秋韵呀,虽然我不是你的亲娘,管束不了你,可你这次就依了二娘,穿一回唐装给军爷瞧瞧吧。” 唐槿云转眼瞥了那张捕头望穿秋水的眼珠子,也想着找件像月姨一样的锦衣,盖住过于张扬的胸脯,让那些登徒浪子,死了那颗想入非非的心,便驯从地点了点头。 “那……那去吧。”那月姨似乎没有想到她真的顺从了,不由得激动得差点儿哭了出来,但见旁边还有其它人在场,也只好捺按下内心的冲动,深情地望着婢女把唐槿云领了进去。 穿过了几道活色生香的走廊,来到了一个鸟语花香的后花园,唐槿云相信,她现在就置身于真正古代的城市,而并非那些山寨的影视城。 至于是什么原因来到了这古代,她想起了那神奇迷离的流光溢彩和那台高速旋转的怪机器。 “小姐,里面请。”一个约莫十四五岁的丫鬟在前面打开了一道厢门后,怯生生地唱喏,打断了唐槿云的思维。 唐槿云顺着她的手指,踏进了厢房,四周打量了一番,不由微微一怔。 厢房里圆桌绣柜,木几玉床,散着着檀木幽幽的清香;画屏绣墩,锦被罗帐,虽非豪华铺张,可也精致华美,色彩艳丽;还有铜镜妆台倚在窗前,台上胭脂水粉一应俱全,檀琴摆放在旁边的几上,旁边的香炉氤氲袅袅,一切都显得那么亲切柔和,自然生气。 唐槿云不由沉醉在这柔和芳香的氛围之中,由着那几个毫无敌意的婢女摆弄着。忽然,两个婢女捧来了一袭淡蓝色的衣裙进来,有婢女正要替她脱去她身上的黑皮紧身衣,却黑乎乎、滑溜溜地不知从何解起。 “慢着……”唐槿云忽然醒觉过来,连忙出声阻止她们。 她们陡地一听到她的轻呼,不由全都停住了动作,怔看着她。 第4章 秀女陷阱 “不用解它,就让它穿在里面吧。”唐槿云语若丝絮,令人心里轻柔舒坦,那些婢女这才展颜一笑,重新默默地替她挽起长长的秀发,穿上了宽阔的衣裙…… 半晌之后,穿戴完毕的唐槿云,被婢女们簇拥到铜镜前一看,竟然把自己也愣住了。 “怎么了?小姐,不美吗?”有婢女黛眉一颦地问。 唐槿云看见铜镜中那一个挽着个高高的落蝶髻,插着一支合时令的百合花,一串细小的珠链缠绕在发髻上,并将中间的白玉坠在额前,显得高贵而优雅;一袭朦胧的淡蓝色纱裙,颜色由下摆往下渐变越浓,上衣绣着五彩缤纷翩翩起舞的蝴蝶,腰环水晶腰带,余端自然下垂,飘飘然有点出尘脱俗的感觉。 那般绝美而温婉的女子会是自己吗?唐槿云心里也不由讶然了半天,然而,随着她的举手投足如风指杨柳般婀娜多姿,铜镜内那女子也跟着做着相同的反应,很明显就是她自己的倒影。 尤其是那细润如温玉,柔光如腻的肌肤,淡扫娥眉眼含春;小嘴赤如樱桃,娇艳如滴,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凭添几分诱人的风情,灵活转动的眼眸在慧黠地转动,散发着几分调皮,几分淘气——这哪会是自己呀? 要知道,她刚才在研究所的时候,已经是快要三十岁的年纪,身经百战,多处都留下了伤痕,不少关节都有扭伤过,出道十几年,就已经弄得一身伤残疲倦,有苦自知,秘而不宣;但现在无论怎样左瞧右看,也只是十七八岁的光景,而且皮光嫩滑,明目皓齿,体魄强健而气色红润,自我感觉也像个剥了壳的鸡蛋,完全没有受过伤,留下过伤痕,像一个不谙世事的懵懂小姑娘,但脑海里仍然浮现着家人和那些平时训练的招式。 难道,那台高速旋转的怪机器……,竟然可以把她的年华也往后倒退了? “哦……没事,很……很美,谢谢你们。”她轻柔地响应着婢女,内心仍然惊讶不已。 大厅内,张捕头等人正在大厅中品茗品得不耐烦,“亘员外,算了,我还是明天再来看人吧。” “嗯,好。”那白皙皮肤亘员外乐呵呵地顺水推舟。 “唉……”张捕头摇头轻叹一声,推开茶盏,转身就走,却发现眼前地上的光线一暗,抬头看去,赫然看见一张娇艳桃红的嫩脸,带着一丝柳絮轻飘的笑意,睁着一对剪水双瞳,正烟波袅袅地淡看着自己,挡住了他的去路。 他重新打量了一下穿上翩然灵动、绣着蝶纹的纱裙后的她,还是不肯脱去手套的手腕上,在高科技的腕表附近,已然多了几件紫贝坠和玉镯等首饰,行走时相互碰撞发生清脆的叮当声,身份已与背后的婢女相差一大截,尤显得高贵优雅。 好一个美艳绝伦而不失温婉娴淑的女子!这样打扮才不失为这时代的美女!不仅是张捕头,大家都在后面看傻了眼,心里忍不住地赞美不已。良久,张捕头才欺身上前,重新细细地察看了一番,终于忍不住伸出手去想摸一把。 “张捕头……”月娘在这时不失时机地出声阻止。 他神色里不由闪过一丝惊恐,转而缩回了那只手,嘿嘿一笑。 “嘿嘿,给我看管好,别再让她丢失了,”张捕头转向月娘,朝她吩咐说,“不然……,就是与朝廷作对,要满家抄斩的。” 说完,又猥琐地瞄了唐槿云一眼,才酸溜溜地绕过她,朝庄外嚣张地走去。 “哎哟,小音你们怎么搞的?把小姐弄的这么寒碜,来来来,咱们到街上重新买过几套新的,”月娘先是愣了一下,待他一走,又乐呵呵地上前接住唐槿云,不时笑骂着背后的婢女,转过脸去娇问那位老伯,“老爷,你说是吗?” 那老伯也由一怔马上转过脸色,连忙附和地说:“是是是,对极了。” “是,那还不给钱?”月娘低眉回嗔。 “给钱?好,马上给。”那老伯马上向旁边的账房一招手,那人实时从怀中掏出一锭皑白如雪的银两递给老爷,老爷又马上堆着笑把它塞到月娘的手心。 “那我们走吧。”月娘朝他妩媚一笑,收起了银两,转身嚷着婢女开路,一把牵上唐槿云的手,也朝庄外施施然地走去,却发现唐槿云依然穿着她那怪异的长靴及背着她那鼓鼓的背囊,不由暗叹了一声,知道不好相劝,也只好由着她有点不伦不类了。 无论是多么灵动可人的打扮,要是动起手来,全都是累赘,保持着黑皮紧身衣穿在身上,唐槿云便可以随时扔开这身撩绕的衣饰,出手制敌;背囊里有着她不少的高科技工具,她更是不怕怪异,包不离身,随身携带。 听说月娘要带她去逛街,她的心不由微微一动。多少年了,她都不记得了,那时候她应该是十七八岁,还轻搂着妈妈的肩膀,陪着她一起去逛商场;进了特工训练营后,天天都操着暴力血腥的魔鬼训练,执行九死一生的任务,再也没有闲情去做这种女孩子都喜爱的活动。 如今月娘提起,她也有点感觉回到了童年,便欣然随她而去,顺便侦察一下这座城池。 此城名叫隆城,是本国西北角的一个边塞关隘,属于中等城市,因处于与外族的边界,常有各族商旅在这里驻留买卖,隆城也得以生意兴隆,繁荣昌盛起来。往来做买卖的总有不少衣着奇异的外族人,人们在街上看见背着背囊,蹬着长靴高跟鞋的唐槿云,也见怪不怪。 她边走边向月娘探问这城市的情况,月娘也诈作不知地一边介绍,一边带着她,穿过一街又一街,从西街的胭脂店铺逛到东街的首饰铺,又从北街的大佛寺逛到南街的绸缎庄,往来十几个铺面,热情地购买了一大堆日常用品,全是唐槿云的,而那一锭银两还没有用完;逛了大半天,日落西山,黄昏降临,大家才满载而回,准备回到庄里去。 听说要回去了,唐槿云才轻吁了一口气。并不是因为逛荡而疲累,却是因为当中看见许多鲜艳夺目七彩缤纷的锦缎,金光闪闪精巧奇致的首饰,让她怦然心动了;平时,她在别人的保险柜中见的多这种东西,可都是因为目标不是它们而漠视,因为时间紧逼而无暇欣赏,如今,月娘竟然陪着她到处逛,随着她细心挑选,还说喜欢哪件买哪件,全是送她的,她又焉能不惊喜连连,像个小女孩般兴奋了大半天? 此时随着月娘款款踏上归途,后面的婢女捧着她挑选的战利品,满载而归,总算为了今天的兴奋而暂告一段落。一路上,她察看了这个隆城,留意身边穿梭而过的全是灵动的人类,只是大多数穿着古装,和她的衣饰不尽相同,都真实而存在地使用着古老的工具,但语言相通,文字相通。她便更加有理由相信,那台高速旋转的怪机器,不仅把她的年龄往后倒退了,还把她的时空也倒退了,退回了古代不知是哪一个朝代。 初到这里,脑里还茫无头绪,就受到月娘热情周到的接待,而且每个人都簇拥着她,高呼她小姐,她就感觉总有一些轻飘飘的东西萦绕在心尖。并非只是徒有虚名,还真正的拥有古代小姐的饰物和地位,漫步在青石板铺就的长街中,许多女子都向她投来怪异而嫉妒的目光,许多男子更是摩拳擦掌,蠢蠢欲动,通过这些时候的侦察,她感到他们民风淳朴,热情洋溢,也只是徒有色心,全然没有杀机。 随着身边不时有走夫贩卒、官差商人擦肩而过,也不需要提高警戒,十几年来,她还是第一次感到如此的轻松自然。就像小时候没有人认识她,她不用担心有人暗杀她一样,快快乐乐地上学去。压下了心里的兴奋,却仍然止不住那与生俱来的一脸笑意,俨然就一副大家闺秀的风范——如果不是一场梦幻,而是真实的时空扭转,那么,她就得永远生活在这里,但总的来说,情况似乎还不算太糟。 忽然,走在前面的几个衙差陡地一发虎威,硬是把路边一个肉包摊子的少女从摊子后面给扯了出来,强行要带走,那少女惊得花容失色,转而哭喊着死活不肯,摊子中有一老汉颤抖地走出来,向衙差大哥不住地哈腰点头,苦苦的哀求。 唐槿云一行被他们挡住了去路,不得不驻停下来,静观其变。其它路人也把愤慨的目光投到衙差的身上,却敢怒不敢言;街边两边店铺阁楼里的人也伸出脖子来,饶有兴趣的围观。 但衙差仍然不理光天化日之下,依然要把少女强行带走,还对那老汉嘻皮笑脸地说:“皇上要选秀女,我这是带你的女儿去享福,到时候她成贵妃了,你还得杀猪宰羊地酬谢我们呢。” “闺女貌丑,难登大雅之堂,请各位官爷行行好,放咱闺女一马吧。”老汉一边泣诉,一边长跪不起,给那些衙差又是磕头又是跪拜,仁至礼到,好话说尽,却仍然难以说动他们铁石般的心肠。 眼看少女被步步地拖远,恸哭如哀,肝肠寸断;老汉终于忍不住,一个箭步冲上去,对衙差们又推又搡,强行分开他们拉住女儿的手。 第5章 恩将仇报 “狗.娘养的,咱这是替你光耀门楣,衣锦还乡,你还不识趣,死缠着不放,找死了?”衙差们一拥而上,围上来对他一番拳打脚踢,在众目睽睽之下毒打了老汉一顿。 大伙儿无可奈何地摇头叹息,都爱莫能助地转身避开去,不忍再多看一眼。 月娘见了,连忙领着她们移开玉步,准备绕道而过,唐槿云也在后面漠然地跟着。 这种官差滥用职权,恃势欺人的做法,无论哪个朝代都有。特工训练营也教导她:要时刻谨记着自己的特工身份,不要因为一些民间琐事而暴露了自己,否则,被其它国家的情报组知道了,下一个遭殃的一定会是她。 所以,即使在现代的街头,看见有人在强拆,有人在打小贩,有人在打交警,她也只好昧着自己的良心,恪守着教条,继续为国家履行着自己神圣的职责。 “呀!死丫头,敢咬我,看我一拳揍晕你,两手分开你,三……”这时候,那少女趁衙差一个不注意,咬了他一口,那衙差顿时火冒三丈,又是侮骂,又是推搡,最后果然一把她推到地上,幸好被其它衙差拦住。 “救救我,姐姐,救救我……”少女趴到地上,仍然惊恐地想着挣扎逃走,胡乱摸索到唐槿云的鞋面,就像抓到一根救命索似的,哀求不已。 月娘一见,不由大吃一惊,连忙蹲下来,把那少女的手掰开,扔到一边去,“你少来了,你还是去做你的贵妃吧,顶多到时候你归宁的时候,咱多给你磕几个头。” 后面正要追上来的指责月娘的衙差,看见月娘那动作和那番配合官府的说话,倒也不急着赶过来,笑呵呵地袖手旁观,暂时猫戏老鼠似的,要看看有没有人敢救那少女。 唐槿云被少女的手一阻,不由也停住了脚步。转眼冷盯着她那梨花带雨却白里透好的脸蛋好一会儿。 她刚被人尊为小姐,眨眼间就可以锦衣玉食,穿金戴银,在这个古代的某个山庄内,正当她准备接受这里宁静的环境,过上她一辈子也无法想象的尊贵生活;不料,这个与现在的自己同龄的少女却在此时向她泣血求救,那些正欲抽身离去的人们,也在此时一齐把希望的目光朝她投来,她一下子成了众矢之的,成了他们的英雄,她脸上那本来盈盈的笑意,慢慢地凝结下来。心里难堪地挣扎了一下。 她知道,要是她出手,这几个酒囊饭袋远远不是她的对手,她擅于潜逃,也不怕开罪官府的通缉;但是,这样子也就等于一下子把她刚刚萌起的美好愿望一下子戳成了泡影,从此仍要像特工一样藏身匿迹,却比特工更霉,不敢在太阳底下过上堂堂正正的生活。 “姐姐……”少女惊中带泪,秀发粘在脸上,显得楚楚可怜,难掩美态,倒也不失为男人眼中的一个美女,难怪衙差会因为选秀女而抓她了。 唐槿云从以前的史书中也略有所知:秀女入宫,九成的人都得不到皇帝的宠幸,赚来余生,寒夜青灯,孤独终老。相等于现代的无期徒刑,与情人亲人相会无期,从此再难以踏入人间半步,身世之悲惨,让后人扼腕长叹,嘘唏不已,也难怪少女此时此刻宁死不从,四处求救。 “爹,爹……,你怎么了?”少女有如惊兔,惘然四顾,发现了后面地上的老汉,又心疼的爬过去,两父女在地上相拥而泣,以博来周围人们的同情,想方设法地救下他们。 “算了,咱们惹不起官府,别管她了,还是回……”月娘此时见唐槿云脸上阴晴不定,时而流露出少女般的尴尬,时而又侠客般的凛然,心里不由暗暗惊讶,连忙要拉过她就走。但是,话还没有说完,唐槿云却在这时候灵巧地避开她的手,一把赶到那少女的面前。 此时,黄昏的大地通红如火,映照在唐槿云的脸上,更是红润柔光。 “你……,你想要干什么?”她突然间的举动,也同时惊呆了那些衙差,他们想不到这位小姐竟然会真的站出来,大有准备拉起人就千里逃亡的征兆。 唐槿云也不答话,弯下腰,一把拽起地上惊愕的少女,陡地脸上一寒,扬起玉手,迅速在脑后勺的秀发里摸了一把,在少女的眼前突然有道寒芒一闪而过,“啊——” 黄昏的大地似乎也在这一声惨叫中打了个寒战。 “请问,这样子还能做秀女吗?”唐槿云一把少女的脸朝向衙差,冷然地问,右手里还捏着一支金步摇,那簪尖上似乎还凝聚了一串血珠。 衙差们定眼看去,发现少女的左脸已经被优美地划下了一道血痕,此时正涔涔地渗出血渍,像一道泣血的彩虹;刚才姣好的嫩脸也在此时变得苍白如纸,狰狞可怕,有如玉面罗刹一般,皇上见了也会恶梦陡生,怎么可能安排这样的女子在身边呢? “你,你……”衙差们万料不到唐槿云竟然当场把他们抓到的秀女给毁了容,不由气得连嘴都歪过一边去了。 周围被惊吓得鸦雀无声的人们,此时也开始替唐槿云捏一把汗了——她似乎还没有意识到,她正在闯了一个更大的祸,把一切都揽到自己的身上,成为了官府之的。 “我不管!你得赔偿,赔我一个秀女……,就干脆由你顶上!”衙差果然恼羞成怒,恶狠狠地耍起无赖了。 “已经是了。”唐槿云淡然地说着,手下一松,那少女便无力地跌倒在地,表情复杂地盯着她。 唐槿云的说话不仅是大家,就连呆在一旁的月娘也被她吓了一跳。心里不由嘀咕自己什么时候露出马脚,让她看穿了? 现代人都知道,这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唐槿云甫一出现,一大群素不相识的人就对她热情招呼,还冒认为小姐,给她穿金戴银的,赠衣施财,她就知道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儿,但是她艺高人胆大,也不怕什么陷阱迷阵,便只好看清她们的动机,才伺机反击。 可就刚才衙差抓少女充当秀女的行为,她就感到这情景似曾相识,恍惚间想起和城外与月娘相遇的情节有几分类似,只不过月娘那是怀柔手段,不着一点火气暴力,甜言蜜语地哄她上当,她就知道,一直热情接待的月娘也逃离不了利用她的嫌疑。 “这……”月娘不知道唐槿云是怎么知道的,但见衙差发怒地走过来,便嘻嘻地陪着笑,手里的香帕朝他的怀里摔去,也和盘托出:“哎哟,差大哥,不要生气,你放心好了,她已经是秀女了。” “已经是了?”衙差愣了愣,重新打量了一下装扮得高贵优雅而戴着手套,背着背囊的唐槿云,想她这样子倒也符合秀女的标准,要是真的,那他可没有敢动皇上女人的胆量了。一时间,他们一下子没有了发难的理由,只好把眼珠子投向月娘和少女的身上,重新在她们的身上寻找借口。 那少女被松开之后,从他们的对话中,知道自己已经不用再被抓去充当秀女了,苍白的脸色这才缓缓有了血色,对唐槿云那一划,又是感激,又是感叹她的智慧:皇上选秀女,多是喜欢一些洁白无暇的脸蛋女子,此时,她的脸已经添了一道伤痕,马上就和秀女的标准划分了界线,却也因此拾回了自己的人生,不用在皇宫里孤独终老。 转而听见唐槿云说出自己已是正式的秀女之选时,她又不由怔怔地盯着唐槿云的脸。 “就算你是,但她已经不是了,你怎样还是欠我一个……”衙差终于想到了这个算术缺口,开始和月娘讨价还价起来,目的还是想趁机捞一把银两。 唐槿云的出手也到此为止。不管是秀女的生活,还是那清静的庄院生活,她想不到到哪里去找台高速旋转的怪机器再把自己送回现代,就得先生活在这个时代;尽管特工的生活让她习惯了漂泊无定,但那不是她的喜爱。来到这里后,没有人知道她特工的身份,她也不用再去侦察,摧毁,反而发现这里的清静,让她有了一种眷恋的感觉。 所以,她先行尽量不抽打那些该打的衙差,跟官府结上梁子。而选择了充耳不闻,拉上月娘,默然离开。 月娘就秀女那事,心里一直忐忑不安,被她轻轻一扯衣襟,心里就“咯噔”狂跳。这下子怎么办才好?她会怪她吗?还是会怎样勒索他们呢? 想着想着,也像个犯错的小孩似的,默默地绕过衙差,跟唐槿云的后脚跟继续往前走。 迷迷糊糊地忽然撞上了唐槿云,陡地看见她像盘石一样停下了脚步,伫足在道上,任晚风撩绕那鬓角的秀发。 身经百战的唐槿云,蓦然感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肃杀的气息,不由得慢慢提高了戒备。忽然之间,杀气暴涨,居然从地上升起。 那少女不知怎的,陡地恶意顿生,拾起旁边一块石头,腾身而起,从后面恶狠狠地朝唐槿云脸上划去,众人见事件突然横生枝节,都不由惊呼起来,提醒唐槿云的戒备。 第6章 云庭公子(一) 唐槿云回首冷眼一瞥,脸上一寒,玉手也瞬间从阔袖中窜出,快如闪电地一手接住她的手腕,甩开石块,用太极功夫,一推一拉之间,随着一连串奇异的“劈啪嘞”几声响起,那少女从腕关节到肩关节,全部脱了臼! “啊——”少女又是仰天惨叫一声,腹部再中多唐槿云凌厉的一脚!整个人倒飞了两丈之远,仰脸跌倒在地,一只手紧握着受了伤的手腕,银牙紧咬,痛得脸色苍白如纸,汗如黄豆般从额前不断的渗出。 “你……你……”老人见状,正想上前质问唐槿云,怎么会狠心把他女儿打的这么伤,忽然想起抢先攻击人的是他女儿,他也无话可说,只好改为扑向那少女跟前,轻轻地抱起她,老泪纵横地看着女儿痛的眼泪直飙的状况,老手轻拭,好言相慰,五内肝肠缕缕寸断。 刚才还想着得理不饶人,趁机捞一把银两的差大哥,陡地看见事件横生枝节,那少女恩将仇报,竟然以石挥向恩人,何极大胆;更想不到貌似高贵的唐槿云,突地露出闪电般的身手,脸若罗剎,杀意如霜,不由也噤若寒蝉地愣在原地,大气也不敢喘一口,哪里还敢说上半句去叨唠她? 围观的人们,无论是街道旁的,还是酒楼上的客人,也不禁被唐槿云那手起人落,利落毒辣的一脚,惊吓得合不拢嘴,呆在原地,静谥一片;刚才还是一副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的心肠,天使圣女般的脸孔;怎料动起手来,快若灵蛇,迅如惊雷,且从来不会怜香惜玉,俨然一副玉面罗剎,地狱母夜叉一般,让人望而生畏,想而心寒。 懂得转移注意力的聪明人,就对那地上痛苦的少女叹息连连:那少女也真是的,怎么能狠得起心肠,连恩人的恩情还没有报,就举石相向了?他们不无惋惜地看着地上那痛苦不堪的少女,心里却不同情她这样的下场,认为惹上身怀绝技的唐槿云,是她自讨苦吃的后果。 唐槿云收回了那一脚,却发现自己貌似做错了什么,怔怔地回看着地上的少女,愧疚之色第一次油然而生。 “我……我……”那少女痛的泪水籁籁掉落,却还是紧咬着贝齿,忍着疼痛,从牙缝里迸出话来,“我也希望你,做不成秀……女!” 啊。大伙儿听了,不由又是一起傻了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那少女刚才跳起来,不是想杀了唐槿云吗?原来……原来,她也想依样画葫芦,划伤唐槿云,让她做不成秀女。 唐槿云盯着她,心里也在此时猜到了她那样做的初衷,她心里内疚的正是误解了这样的善意;只是,一直是特工的她,早就被训练到除非不出手,一出手就要毁人斗志,取人性命,绝不给予敌人有机会反击的地步。 她刚才出手时就想一手抓住那少女的手腕,一手扼住她的喉咙,将她重重摔到地上,锁喉窒息而杀;但总算她心里有点良知,一旦摸到少女滑腻如玉的藕臂,知道对方是个女子,便改为先行摧毁她的战斗力。 此时见少女说完那句话,转而脸上因为疼痛而扭曲,她带着满腔悔意,走上前,蹲到老汉的跟前,接过她的手臂,重新替她驳回了骨位;一番“劈啪嘞”的骨头响声,连衙差大哥听在耳畔也不由得浑身寒颤,少女更是再次痛得惨叫连连,哀声殒落黄昏,让人头皮也发麻了。 但也是须臾一刻,手上的疼痛却开始慢慢散去。 “带她回去,再搽上一些跌打药油,消去那些红肿,就没事了。”唐槿云站起来,任晚风再次撩.乱她的秀发,轻柔地对老汉吩咐一句,然后翩然回到月娘的身边,再次双双携手离开。 “这,该怎么办才好?”衙差们正想阻拦她们,却陡的遇上这么激烈的一幕,都一下子全懵了。半晌,才低声问带头的。 “能怎么办?”带头的衙差也震惊唐槿云玉指纤纤的背后,隐藏着残暴的身手,难道还敢上前阻止她吗?匆匆瞥了一眼地上受伤的少女,也不屑地撇撇嘴,“人家已经替我们惩罚她了,我们也乐得清闲,回去吧。” 说毕,也不负责任的转身就走。殊不知,要是没有他们的闹事在前,那少女和老汉,包括唐槿云和大家,也不会遭此一劫。 大伙儿见两群人都扔下地上的两父女不管,各自飘然离去,也不便久留,纷纷自行散去,隐入寻常百姓家中。 经过他们这样一闹,除了少女那脸上的一道血痕与苍白的脸色之外,此事总算没有太大的损失,在这荒唐的世间,也算是不幸之中的大幸——少女与那老汉怔怔地看着唐槿云他们远去的背影,良久,才喟然长叹一声,相扶而起,黯然隐没黄昏之中去。 唐槿云一行人默不作声地踏着黄昏微凉的晚风,回到了庄院。霭霭的暮色映在门扉上,让她感觉好像回到了家乡,回到了童年。 大厅上,灯火通明,那老伯早已经准备丰盛的晚宴乐呵呵地迎接她们。 “来来来,饿了吧?先去洗漱一番,再出来一起进餐吧。” 唐槿云瞟了那老伯一眼,柔美一笑,没有说话,倒是月娘白了他一眼。依言转到后间,洗漱了一番,唐槿云重新优雅地步出大厅。 不知怎的,她觉得来到了这个时代,心情舒畅了,脚步也变得悠闲,可身手还是没变,脑子里不时回放着那些训练的片段,想忘也忘不了。 “来,闺女才回来不久,还没有吃过东西就被二娘扯着逛街,一定饿坏了,我吩咐厨房特地做了你爱吃的菜肴,今晚你就可以敞开肚皮,大饱一顿了。”这老伯还真的把自己当爹,等唐槿云坐下,便左一句右一句地哄着,引得月娘在桌下连忙踩他的脚背,眉目频频暗示。 唐槿云一看桌上的菜肴,有大香菇蒸鸡,牛肉炒菜心,卢笋椒鱼汤,丝瓜炒肉片等等,有些果然是自己喜爱的菜肴,不由得浅浅一笑。感激地说,“是呀,果然全是我喜欢的菜肴。” 第6章 云庭公子(二) “嗯,那快吃吧,只要你喜欢,咱叫厨房天天做给你吃。”老伯听她这么一说,呵呵一笑,也显得很开心。 “唉,还做什么呢,都穿帮了。”月娘终于忍不住,苦着脸地和盘托出,把这才举筷的唐槿云和呵呵笑的老庄主也吓的一愣。 “穿帮了?”老伯敛起了笑意,有点紧张地扫视了唐槿云一眼,生怕她马上消失在眼前似的。 唐槿云放下了箸筷,心里暗叹月娘这不合时宜的开腔,一下子把她和员外刚才和洽的气氛给生生打断了,让大厅上的喜气顿时变成了愁云惨雾,这种感觉,这种转变,特让唐槿云心里不好受着,于是,她真诚地对他们说:“我本来就是个无家可归的人,承蒙得到两位热情的错爱和招待,我感到非常的开心……” “你不怪我们利用你?”月娘脸色微变。一路上,她还惦记着唐槿云到底是怎样识穿她想把她当成秀女送上京的阴谋的事,回来后,她仍然惶恐不安地担心着,这个身怀着绝技的少女,到底是什么来头,会不会是个凶残的杀手,把她们全家都杀人灭口了? 但见亘员外还在毫不知情地对她热情洋溢,便丧沮地尽快供认了出来,免得员外到死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此时,听见唐槿云的一番肺腑之言,却不由得她不惊讶。 唐槿云轻摇了摇头,“从你们的举动中,我也能够看的出来,你们本来都是善良的百姓,只是为了秀女所逼,才不得不利用我假冒你们的女儿,然后鱼目混珠,充数送走而已,目的都在保护真正的女儿,这个我无所谓了,对于一个无家可归的人来说,去哪里都是一样。” “这,这……,太好了,你能理解我们,我们真的……”月娘不笨,她话才说完,便顿时感激得涕泪横飞:眼前这位怪异的少女,不仅心明眼亮,身手了得,还观人于微,善解人意,明明被骗了,也没有半点怨言,更没有恩将仇报的意思,不由激动得轻握着唐槿云的手,也真诚地说:“如果你能帮上我们这个大忙,我们亘家上下一定会对你感恩戴德,立长生位,朝晚供奉。” “对,想要什么条件你尽管开口,什么吃的用的,我们能够办到的,一定会替你办好。”亘员外也感动地开口说。 但唐槿云还是一脸的淡笑,轻摇了摇头:“谢谢了,目前这样已经很好了,不需要再有什么改变,大家先开开心心地吃完这顿晚饭吧。” 用完晚膳,月娘对她更是关怀备至,体贴有加,把这个假小姐比真小姐还要认真看待。一连拨了四个丫环供她差遣,一个是十三四岁的可爱小丫环小玉,一个是刚才替她打扮梳理的冷面小音,还有一个是默不作声但勤快的小棠,和另外一个经验丰富的杜大娘。 唐槿云想到自己初到贵地,许多风土人情还不懂,便由着她们伺候自己也好。反正她三十多年来,打小时候也就砍柴挑水,淘米做饭的活儿干多了,成为特工后,拿自己的血汗、性命来伺候人家的也不少。 朗月清辉,夜凉如水,在一路回厢房的走廊上,四五个人拖着各自的倩影,踏在静谥的木板上,笃笃有声。那几个婢女仿佛怀着心事地走着,绷着一张愁脸,默不作声,一丝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在空气中弥漫游走,黄昏时分,她们也有幸见识过唐槿云的身手,此时对唐槿云没有因为假冒而小觑她,反而又敬又畏,如伺公主一般。 唐槿云此时心里不由轻轻一叹:她这好不容易来到这个时代,从此不用再局促不安地顾忌周围会冒出什么杀手刺客来,也不担心组织忽然来了什么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正是自由自在,轻松愉快一下的时光,不料她们却待她有如大敌,愣是谨小慎微,不肯吱声,便嫣然一笑,打破了夜空中的寂寥,停下来对她们说:“你们怎么不说话了?不说话多闷人呀?” 那些婢女们也停住了脚步,朝她怔看了半天,才嚅嚅地回答:“小姐,我们只是下人……” 唐槿云扭头望望外面深邃的夜空,廖廖散落着几颗寒星,落寞地叹了一口气:“在那个遥远的国度,我不得不离开我的亲人,孤身一人上路,从此没有朋友,没有同伴,甚至连自己的名字也不能有,有时候尽管眼前是汹涌如潮的人们,却不能上前聊上半句……” 把头转回来,髻发微颤,金步摇轻抖,她又是柔柔一笑,“现在来到这里,你们也打算让我闷死吗?” 她们听了,都微微张开小嘴,讶异不已,小玉更是脱口而出:“原来小姐你的身世是这么悲惨的呀!” “所以我就说嘛,去哪里都无所谓,无论是过去还是未来,山野还是皇宫,有人还是没人,我都习惯了。”唐槿云第一次听见有人说她的身世可怜,心里不由一动,满腔的委屈差点儿一泻而出。 但职业的习惯还是让她很快地冷静下来,考虑一下不能泄露自己的秘密太多。 “那,我们也说说自己的身世给你听吧,好吗?”小玉的脸上泛起了笑意,在唐槿云的怂恿下,她也马上打开了话匣子。 “嗯。”唐槿云饶有兴趣地点了点头。她发现,这个时代和那个冷漠的水泥现代比较,着实是隐含着太多平易近人的温情。在这里,她遇到了高楼大厦也找不到的淳朴脸孔,遇上了早已遗失在城市花园里的同情心,更有邻家姐妹般的温言暖语。 小玉在她的鼓励下,渐渐放开心情,一股脑地把她们各自的身世及私事与她一路分享,恍惚间她像是又回到小时候放学后,和同学们一路欢声笑语的快乐时光。 她发觉,自己开始有一点喜欢这个时代了。 路过一道拱门,忽然几声重重的咳嗽声从里面传来,为他们的欢笑增添了几丝不和谐的杂音,让她们听了不由自由地停了下来。 “里面住的是谁吗?”唐槿云遁声看去,见那拱门的形态,后面也只是一个小花园而已。 “呃,回小姐,里面住的是云庭公子。”小玉连忙回答说。 “云庭公子?”唐槿云听那声音浑浊而短促,也知道是一位男子,但她眼神一闪,“也就是说是我的弟弟了?” “不,”忽然小音冷冷地抢答,“是哥哥!” 第7章 哥哥的心 “哥哥?”唐槿云心中不由一动。哥哥这个词语对她来说,太敏感了。那是一个累了让她躺在背上,怕了让她躲到怀里,饿了分一半烙饼,困了替她驱蚊子的知心人。随着年纪越来越大,她也离他越来越远,随着成为特工,她简直连见他一面的机会也没有。那份童年珍贵的回忆,从此只能深埋在心深处,午夜梦回,追忆不已。 如今被小音这样提起,她不由很好奇,眼前这位哥哥到底是怎么样的? “呃,小姐,你不能去。”正当她要举步朝拱门走去,她们却一起阻止她。 “为什么?”她回过头,想听听她们阻止的理由。 小棠说:“因为,那是老爷给公子读书休养的静苑,一般人都不让进去打扰的。” “我是一般人?”唐槿云想了想,论起地位,她现在可是这里的小姐,按道理也是他的小妹,现在她就要去探望一下这个没有出席晚膳的假哥哥,便轻轻一笑,“我是他妹妹呀。” 说毕,不再听婢女们的劝告,转过身,继续朝拱门走去。突然,眼前一花,一道黑影从暗角里倏地冲了出来,朝着她狂吠不已。 “啊——”后面的婢女见了,花容失色,顿时撒跑过来,团团围住唐槿云,尽量不让她受伤。 “嘘,多福。走呀,不要靠近过来。”她们色厉内荏地用说话驱赶着它,自己也怕的要死,一边护着唐槿云往后退回去。 唐槿云却在这时候,轻轻拔开她们,从中间走了出来,说:“没事的,我可以跟它沟通。” 说完,脸上一寒,双目陡地射出一股冷澈的寒光杀气,逼视了那只狗一眼。 那只狗只看了她的眼睛一眼,浑身就不由自主地抖了抖,收起了吠声,惊惶地低着头,哼哈地往后退了几步,让出了一道口子来。 后面的几个婢女刚才还狐疑小姐,人怎样能跟狗沟通?但见此时那狗看见了唐槿云,都萎靡着退缩,不由得愣是不明白。 唐槿云忽然一个箭步走过去,在它的面前蹲下来,纤纤玉指落在它的鬃毛上,轻轻地抚顺,那头狗又哼哈着抬起头,凝视了她一眼,却发现,此时唐槿云烟波袅袅,秋水盈盈,一副让人安心祥和的样子。这前后恩威并施,让它很快就屈服在唐槿云的手上,一头栽到她的怀里,仍然哼哈不已,像是个撒娇的孩子。 “这……”正想出言劝告唐槿云不要靠近过去的婢女们,此时在后面看见这一幕,不由都傻了眼。这小姐还真的有一手,跟狗沟通上了? “我小时候就很喜欢跟一些小动物玩了,所以,我知道它们其实是很可爱的。”唐槿云扭过头来,看见她们那个呆状,不由扑哧一下轻笑了了一下。而其实,在特工训练之中,其中有一项就是驯服小动物,以取得它们的友好和协作,方便工作。 她也没有说谎,正因为她喜欢小动物,所以在训练之中,她总算找到了一项乐趣;在执行任务期间,她多了个伙伴,正如那个小仓鼠。 “好了,你可以带我去找你的主人吗?”唐槿云解释完,再对那只狗温柔地说了一句,那只狗愣了愣,然后就哼哈着转身朝里面走去。 唐槿云轻吁了一口气,站直了身子,浅浅一笑,也欣然迈开脚步,追随而去。 “小姐……”婢女们在拱门外止步,却又不无担心。 “放心,没事的,我进去转一圈就出来。”唐槿云回首一笑,继续在小石径上,踏石有声,渐行渐远地隐没了自己的倩影。 苑园内,左边有一排厢房,座落在疏树月影之中,显得清静孤独而没有攻击性,唐槿云徜徉苑内的小径,慢慢地放下了警惕,朝有咳嗽声传出来的中间那间厢房前走过去。 在廊前轻步拾阶而上,来到房门,挽袖伸出还戴着手套的玉手,久违地轻叩了几下房门。 “进来……”一把低沉声音很快地反应过来,话音未落,却又响起了声声咳嗽。 唐槿云十几年以来,通常都是撬门破窗而入,这样礼貌地叩门而入,还是头一次,那感觉新鲜而平和。她推门进去,一股书卷清香顿时扑鼻而来,但见房内,灯光如豆,摇曳地映照着房内简单干凈的陈设,一束冷冽清寒的月光柔柔地散落在临窗的书桌前,宛若铺就一张素笺,一位锦衣男子坐在太师椅上,转过身子正惊讶地看着她。 “你是谁?”显然唐槿云一身不像婢女的打扮,让他很快觉察出她的不寻常。 唐槿云见他穿着一件宽大的锦绣秋袍,一手倚在桌上,执着书卷,头上方巾随着窗外送来的晚风飘动,那瘦削而棱角分明的脸上,镶嵌着一对灿若星辰的眸子,流露着对她一个清丽女子半夜孤身到访的狐疑目光。 “你看我像野外小狐仙吗?”唐槿云头一次看见真正的古代书生,感到那股儒雅之气充斥了整间厢房,甚至比她平时的杀气还要强大,让她看见了他,也不由得温婉有仪了许多。 心里却在嘀咕:这就是亘云庭公子,她的假哥哥吗?瞧他的年龄也只不过十八九岁,要是在现代,他还是她的小弟弟呢,然而,在这时代的她,却只有十七八岁的光景,与真小姐年纪相仿,也就不得不随她尊他一声哥哥了。 又想起现代中流传许多书生与狐仙的故事,便忍不住戏谑他一番,隨后略略大方地在房中的小圆桌前的小圆墩,径自轻柔地坐了下来,饶有兴趣地盯着他的反应——她要趁机卸去身上那股让人紧张的特工气魄,俏皮一下,尽量让他在没有压力的情形下,和她平等交谈。 “像。”不料亘云庭也配合她,绷紧的脸上顿时浮起了一丝笑意,也大方地走过来坐下,在小圆桌上浅斟了两杯热茶,“只是不知道,狐仙小姐,深夜拜访小生,不知有何指教?” 唐槿云也不瞒他,直接坦言:“我是经过这里的时候,听见你的咳嗽才进来的。” “哦?”亘云庭微微一惊,掏出手帕,忍不住朝旁边咳嗽了一声,转眼怔看着眼前这位素不相识的小姐,脸上阴晴不定。既是佩服她擅闯男子房间的胆识,又是感动她进来的目的,更是迷茫她的身份,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表露。“经过这里?你是爹爹请来的客人?” 说话之间,热茶已经沏好,便双手虔诚的朝唐槿云递过来。 唐槿云会心一笑,款款地接过了热茶,心中一暖,“应该是请来的妹妹。” “妹妹……”亘云庭眸光骤然一闪,掠过一丝不解,转而微微颔首,独自沉吟了起来。 厢房里一下子陷入了一阵安谥的沉默,唐槿云也没有再吭声。由着云开月现,清辉移上他那迷人的侧脸轮廓,她俏皮地歪头偷瞥过去,像极了月光下那沉稳内敛的山冈,撩人芳心微颤。 良久—— “他们果然找到你来代替我妹妹?”突然,亘云庭想起了什么似的,陡地离座站起来,昂藏七尺,羞云蔽月,雄伟壮健的样子也吓了唐槿云一愣,不由她暗聚劲道,以防偷袭;不料,只是须臾的精神,亘云庭很快忍不住咳嗽了几声,才又严厉地吼道:“不行!我们不能这样委屈了你,来,我放你走!” 说着,他绕过圆桌,大步走到唐槿云的面前,便要把她扶起来往门外请。 唐槿云想他刚才忆起的,可能就是他爹爹找人来代替妹妹入宫做秀女的事情,不料,他却这么明白事理,一下子就义愤填膺地要把她放走。 灯光摇曳,恍惚昏暗处走来了真哥哥,张开他丰满的羽翼,满腔豪情地要把她救出生天。想到这种感觉,十几年以来,没有再次感受了,唐槿云一早麻木了的内心,此时陡地狂风大作,波澜壮阔地起伏剧烈。 “哥——”她哽咽地从喉咙深处喊出这个陌生而久违的字眼,终于忍不住热泪在眼眶里打转。 亘云庭的指尖刚触及她的罗衫,蓦然听见这个音节,浑身像触电一样蓦地一颤,呆在原地半晌,魂飞魄荡般一动不动。 “我不走。”她轻吸了一口气,头脑清醒地告诉他,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激动。 亘云庭像真哥哥一样对她汹涌而来的关爱,一下子让她感到久别的亲情,幸福地萦绕在她的身边。不,即使是陌生人,他也这样对待,他那赤子之心简直超越了狭窄的亲情,昭然升华到慈悲的大爱——这,更令她的内心震撼翻腾不已。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离开了静苑,离开了那一间充满温情的厢房。那位假哥哥这么突如其来的冲动,让她激动莫名,虽然不幸穿越到这个时代,却有幸遇上像哥哥一样的人,像哥哥一样的心。 就年纪与心态,她自认比他老成练达,可是,她内心却又涌起一种很想被他呵护,被他宠爱的感觉。 亘云庭默默地退回座位,坐了下来,他也不知道唐槿云什么时候离开的。一任脸上缓缓升起一团愁云,扼腕长叹,左右为难。唐槿云这一声“哥”,陡地勾起了他对妹妹的思念,和那突然激动的慈悲一起,也在他的内心中苦苦争战不下,难以抉择,彻夜难眠。 第8章 蒙面男子(一) 四个婢女护送着她回到了自己的厢房,厢房的圆桌上堆放着她今天挑选了一大堆的绫罗绸缎,金银首饰。但这些曾经向往的物品却让她此刻一眼也不看,心如饴糖般痴痴地坐在妆台前,任让着小音替她卸妆。 这个时代没有她的任务,也没有她的敌人,更加没有人认识她,她可以在这个世界里重新无拘无束地生活,自由自在地呼吸,四海为家地追寻自己曾经遗失的青春激情;所以,她不介意是否中了月娘的秀女圈套,对她这个外来人来说,皇宫和庄院根本没有什么分别,都是一样的陌生和新奇,而她恰恰就需要这样可以忘掉过去,重新开始的生活。 所以,她一开始就细味着月娘过度的热情,亘员外意外的宠爱,婢女们姐妹般一起闲聊的温情,不让街中少女的呼救去破坏它,直到她在这晚遇上了像哥哥一般的呵护。 她对着铜镜中模糊的自己,暗暗地珍惜,她现在可是比之前更加喜欢这个时代了。 小玉在为她铺床垫被地侍寝,小棠勤快地打来热水,褪去了身上古装的衣裙,卸下背上的背囊,她身上还剩下那套黑皮的紧身衣不肯让杜大娘脱去,轻推开窗棂,宁静的夜空中流云飞月,星汉璀璨,仿佛幼时乡下的月夜那般宁静惬意,一丝幽幽的晚风缭乱她乌黑修长的秀发,贴脸而过,沁人肺腑,让人感觉清爽怡人。 她准备要泡一个舒服热水澡,却不需要她们在身边侍候。于是,便好言把她们全部给请出了门外,四顾无人后,这才从背囊里掏出一个鸡蛋般大小的椭圆小球。 这小球其实是一个侦察扫描仪,里面充满了大量的精密仪器,一般作监视敌人用。升上敌方的上空,扫描了地形及用红外热感探测敌人守卫的所在,然后反取得的视频数据直接传送到她的特工手机上。 此时,她在小球的后面找到了一个小按钮,轻轻按下,让它自行充上一些氢气,然后到窗外,轻轻一撒手,它便冉冉地升上夜空,再取出她的太阳能多功能手机,“嘀——”地一声轻响,让它先行开机。 过了一会儿,自忖四周安全了,这才轻轻脱去那套黑皮紧身衣,露出她灿然生辉的凝脂肌肤。 这要是在现代,她露出来的可是满身大大小小的伤痕——她不害怕别人看到她的处子之身后啧啧称奇,但是害怕别人看了她的创伤后,会有恶心的反应,那会将是给她二次的心理创伤,她不希望由于自己而引起别人的不安。所以,她尽量保持这个习惯,连同是女人的婢女也不让她们看见;不料,此番神奇的穿越,不仅让她保持了处子之身,还倒退了大龄剩女的年龄,让她拥有一身洁白无暇的少女肌肤。 不知是老天爷,还是那台奇怪的高速旋转的机器,对她实在是太好了! 她泡在浴桶中,一边感恩着这一天神奇的变化,一边安然地欣赏着窗外唯美明快的月色,把旁边的手机调到监视选项,从画面里她能够看见了整座山庄的地形,把镜头调近一点,就能够看到她这间厢房的周围,从红外热感探测画面中,可能透过屋顶看见走廊上四个热血蠕动的身影。她知道,那就是小玉她们。 她轻吁了一口气,在睡觉前拿它来当作自己的看门狗,监视着周边的举动,这是她特工职业的习惯。虽然已经身在异世,不会再出现现代的特工及杀手,但毕竟才是第一天,她一时还改不过来。并且,小心谨慎不仅是特工的生存之道,也是所有聪明人的生存之道,这个习惯不改,她就会活的越长久。 把手机放在桶旁,画面向着自己,她的脑海里又浮现刚才亘云庭那股冲动的关怀,那感觉就像回到了家中,回到了十七岁某一个同样幸福地的夜晚。 她想不到亘云庭公子,竟然有着和她哥哥一样简单直接的关爱,散发着哥哥那种独特的气质魅力,让她怦然心跳,回味至今。 忽然,那手机的指示灯红光暴闪——这说明在画面中的监视范围内,又多了一个可探测的热感生物;并且,扫描仪的镜头,很快就聚焦到一个人影在画面上出现。 她的心不由一下子绷紧了。 画面中出现的人影是在一棵树桠上,像只大黑鸟一样蹲着,正朝着她这间厢房看过来。她转眼朝窗外的树上看去,看见月光下,树枝随风颤动得厉害——树上果然有人! 恍惚间,仔细地瞧了瞧,可以在疏落的月光树影下,发现大块异常的黑影——应该是那人裹着一身紧身的黑色夜行衣,在树桠上遮挡下一大片透光的原因。 “是谁?”她不由心中有点发怵地先行发问。心里却在不断地问自己,莫非第一天到异世,就遇上了传说中的采花贼了? 想到这里,她心里不由悲叹一声,这形势可对她不好。毕竟她现在是泡在桶中,要是那人突然发起攻击,她就有可能光着身子跟他对战了,这样子就算不计较清白名节,拳脚上的较量上也会稍逊一筹。她这次还是少算了一样,没有捎上靴子旁那把七英寸长的柳叶军刀在水中,要是这样的话,她的胜算就高多了。 “小姐果然是个绝顶高手,本公子行动如此隐蔽,仍然为你所察觉。”那人忽然朗声说话,是一把浑厚低沉的声音。 唐槿云听了,微微一怔。从声音中辨别,黑影是个青年男子,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采花大盗? “既然称是公子,想必是出身名门望族,这样子鬼鬼祟祟的,不怕丢你爹的脸么?”唐槿云还是初中学的古言,倒也听得明白,却狗嘴吐不出象牙。 既然眼前形势对她很不利,她还是决定用心理战术,用说话先稳住对方,再用智谋退敌。就算那人冒然走出来,也不会那么丧心病狂,妄然做出欺男霸女的举动来吧? 第8章 蒙面男子(二) 突然,干枝摇晃,树影纷乱,那男子显得很激动地身形一长,站了起来,在唐槿云的面前展露出他那本来修长的身躯,转而轻哼一声,眼前一花,他已经有如猿猴一般,灵巧地从树上跃了过来,悄无声息地落在窗台上。 呼,唐槿云的心里不由悲叹一声。这叫他不要鬼鬼祟祟的,他倒好,反而跃到了窗前,她还不能站起来阻止呢,却也暗暗惊讶他的轻功,真的一点声音也没有弄出来。 那男子侧坐在窗前,蒙着黑纱的脸上暴露在月光与灯光下,但两眼却炯炯有神地盯着她的脸看了好一会儿,良久,瞳光一闪,蒙巾轻噏,“我知道小姐并非真小姐,请问,你从哪里来,来隆城做什么?” 小姐这身份是假的,已经是庄内公开的秘密了,她也不介意人家知道,只是奇怪这蒙面男子怎么知道的?亘庄主不是吩咐了所有家人下人,一点也不能向外透露消息吗? 倒是他后面一连串的盘问把她问倒了。 她也不确定目前这时代算是现代的过去还是未来,她应该告诉他自己来自未来还是过去吗?然而,无论是过去还是未来,都是荒唐的说话,说了也没用,一般人不会相信,至于来隆城干什么,这个可不是她选择的,她也没有什么准备要对隆城做什么。 答无可答,于是,她只好反问:“你又是个什么人?” 那男子目光仍然不离她的脸庞,好一会儿,才说:“同道中人。” “同道中人?”唐槿云黛眉又是微微一蹙,难道他也是特工,还是被传送来的警卫?照理,现代人没有这么好的轻功吧? 正在猜疑当中,那男子继续解释说:“小姐在大街上玉簪毁脸救秀女一幕,在下刚好有幸目睹。” 哦,原来是因为她在街上露了一手,被他撞见了。唐槿云刚升起的疑虑,这才缓缓散去,却仍然疑团重重,“那又怎么样?” 那男子凝视着她,眼睛里满溢着大爱,让唐槿云也差点儿肃然起来。他一字一句地从牙缝里迸出来:“如果你还想救其他秀女,在下也可以略尽绵力,从旁协助。” 她想救秀女?唐槿云想起了街边那位少女,她那一划,确实多少是在救她,但并不代表她就想救其他秀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可是特工手则里的规定。 “我……”她微微一笑,正想说出无所谓救不救人的话,突然—— 门外响起小玉的焦急的拍门声音,“小姐,我听到一个男子的声音了,你怎么了,你还好吗?” 蒙面男子被吓了一怔,转而,低压声音说了句,“我明晚再来找你。” 说罢,转身再次飞越到树桠上,身影直望后苑投去。 “我没事,不要进来。”唐槿云高声应了小玉一声,眼睛却不离开那男子远去的背影,心里却很是纳闷。 看情形,这蒙面人倒是一个武林高手,然而,他到底有什么目的,是想要救那些秀女吗?还是要与她联手去救?这样子的话,他倒不像采花大盗,像大侠多一点。 想到这里,唐槿云的心也略略宽松了不少。就刚才一番对话,那男子话中带正,目光也只盯她的脸庞,并没有往下探,倒也不失为一个君子所为。 门外,小棠也开始紧张兮兮地呼唤着她,她只好匆匆出浴,重新穿上那套黑皮紧身衣,这才去打开了房门,让她们进来收拾。 窗棂还是打开着,浴桶里的水也没有乱溢,房内的陈设一切依旧,并没有什么异常。但是小玉仍然睁着大眼睛地问:“小姐,那人呢?” 唐槿云微微一笑,想她们关心紧张她的样子,她更加不能照实说,想必供出了那人,她们会整夜都守卫森严,不用睡眠了。便诈作不知地讶问:“人?没有其他人呀。” 但是这话似乎不太有用,反而招来她们怀疑的目光。唐槿云轻轻一笑,一扬手中的手机,想打开一个收音频道给她们听听,不料,这异世上根本没有发射频率的仪器,也没有人在做电台DJ,她的手机此刻又怎么能够接收得了这现世的信号? 便只好调出一段拍摄了一位杀手临死前的片段给她们看,“喏,我刚才就是在看这个。” 她们把眼睛睁得不得不能再大了地盯着屏幕上的帅哥,像看什么新奇事物般,脑海里更加的疑惑。 “这……,这是什么?”四根玉指一起指着屏幕,不由得惊讶地问。 唐槿云笑着收了起来,也不管她们是否明白,但总算把声音一事解释过去。“我累了,想休息了,出去吧,我明天再告诉你们。” 随着她们带着满脑的疑问,把浴桶其他什物一一抬出厢房,关好了门窗。唐槿云这才轻吁了一口气,走到床沿,无奈地躺了下来,继续打开监视视频,掌握着外面热血动物的一举一动。 本来,她还想着来到了异世,卸去了特工的身份,远离了繁嚣的城市,今晚总算可以安静地睡上一觉,但那蒙面男子的出现,让她不得不忧患两个问题。一是这个隆城里还不知道有多少像他们那样的夜行高手,说不定像他这样的高手一个接一个地来,这样骚扰下去,她能睡好觉吗?二是她的身手已经被人盯上了,说不定还会被牵进什么江湖恩怨里去,那么,以后她应该怎么样呢?这问题,她也得在这晚盘算一下。 轻闭上眼睛,脑海里忽然一道黑影飞闪而过,是那蒙面男子最后飞逝的背影。忽然让她不由惊坐起来,望着窗外怔了好一会儿。 她忆起那背影投去的方向,像是去了亘云庭公子的后苑,难道,那蒙面男子会是他?再想想那类似的低沉声音,同样修长的身影,倒也有几分可能的迹象。 要是这样,要是这样……唐槿云有了这个想法后,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好,除了咳嗽,这蒙面男子无论声音与身材都和亘云庭相差无几,心里骄阳惊涛,又惊又喜地难捺内心莫名的兴奋。 第9章 秀指止咳 刚才他说救秀女的时候,不是故意捏着咽喉,用牙缝说话吗,那还不是为了掩饰他的咳嗽?还有,最后一句也是压低声音说的,还不是强忍着咳嗽? 她急忙摇控着夜空中那侦察监视仪,缓缓地飘向后苑,看到里面的人形图像已经横卧在床上,正在辗转反侧,忽而,转身向着床外,引得图像在剧烈地上下晃动…… 看到这里,唐槿云的心里不知怎的,无原由的一痛。这假哥哥的病可是不轻,但还坚持着读书,坚持着救她,救秀女吗? 想着初来异世,便遇上了这般热心的哥哥,她整晚都眼角里挂着泪珠,幸福地熟睡着过去。 翌日清早,晨光透窗,酣睡中的她蓦然惊坐起来,恍惚顾盼四周,全是锦床香龛,绣墩玉几——她已经确确切切地活在另外一个真实世界,没有选择地过上另外一种新的生活。 幸亏,只是在微微叹息之间,从屏风的背后马上转出了杜大娘的脑袋——她们后来要求整晚都在屏风后面陪着她,免得她醒觉后倍感孤单。 “小姐,你醒了?”杜大娘的微笑是和蔼可亲的,像那乡下淳朴的妇人。 “嗯。”唐槿云随意轻哼了一声,心中才撤去了刚泛起的一丝孤独,转而暖意融融。施施然地揭被下了床,杜大娘马上唤来了小音小棠她们前来,端来了洗漱水,一一伺候她梳洗了一番,转瞬间,唐槿云又轻纱罗裙,云髻珠钗,俨然一个高贵而隐有书香的小姐出现在铜镜前,与此前特工的一副煞气罩脸的模样相差去十万八千里。 推门而出,初秋清冷沁人的微风扑面而来,让人感到冷冽冰清。看天色,大约是现代的七点多,今天,她起早了。 小棠她们早早去了厨房探听她的早膳弄好没有,她也得趁机把天空上的侦察扫描仪回收下来,便背上背囊,掏出手机,顺着走廓,带着小玉和小音,一路搜索着它的踪影——虽然它能在方圆两公里内都可以接收到信号,但是,轻飘飘的它,最是害怕被大风刮得远远的。 幸好,昨晚她就把它留在哥哥的屋檐下,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还没有被吹走——只要来到哥哥的后书苑,便可以收回它。 眨眼间来到了苑前,两婢女又是不敢擅自进入,她便嫣然一笑,独自走了进去,最先发现了檐前的侦察扫描仪,却蓦然听见庭前亭台中,传来一声声熟悉的咳嗽声。 转眼望去,却正好和亘云庭两眼对视。今天,亘云庭换上了一套宝蓝色的锦袍,天蓝色的方巾垂到脑勺后,不时随风飘逸振飞,宛如一对迎风翻飞的乳燕,煞是一副玉树临风的模样亭亭伫立在亭内,愣是扬着手帕,忧郁深情地望着她,嘴角里还残留着一丝莹亮的口沫星子,不由她心里泛起一丝疼爱的感觉。 “我说我有一个方法,可以止住你的咳嗽。”唐槿云心里忽然想到一个方法,连忙一个箭步跑过去,倏地来到亘云庭的面前。 “这……”亘云庭眼神复杂地盯着她,还没有明白她的意思,唐槿云已经不由分说,陡地扬起纤纤玉指,一指按下他第五胸椎上部左右2厘米的“厥阴俞穴”。 “来吧,试着把气缓缓吐完……”她吐气如兰,柔中带刚。 亘云庭一个措手不及,身子已经被她按住了,便只好照着她说的,先轻轻地把气从嘴里呼了出来。 “再吸进去……”在他吸声的期间,唐槿云的手指松了一下,等他再吐气的时候才按下去。如此反复了三数次,唐槿云这才完全松开了手指,转而,歪头俏皮地问:“怎么样?还想咳嗽吗?” 亘云庭肃然地瞟了她一眼,闭上眼睛感觉了一下,却不想嗅着了唐槿云身上散发出的少女体香,不由怦然心动,连忙假咳一声,竭力端正心态。 但是,却吓着了唐槿云,她连忙焦急地问:“怎么了?还不行吗?” “哦,没事,刚才不算。”亘云庭轻说了句,连忙重新闭上眼去,享受着那喉咙一时半刻没有咳嗽的快感;半晌,整个亭台也静谥无声,两人仿如雕像般悄然相对着,一动也不动,缓缓地和这个沁凉的清晨融为一体。 唐槿云离他的脸庞不过几十厘米,她第一次和一个陌生男子凑的如此亲近,心里也不由怦怦直跳:他那头像黑豹皮毛黑得发亮的墨发,被梳得整齐柔顺,束在两条天蓝而长长的方巾下,瘦削白皙的脸庞上,难掩一脸的病态,小酒窝上却噙着一抹令人亲切的微笑,鼻翼着随着他那柔和的呼吸,一翕一阖,浓烈的男子气息喷到她脸上,让她有一种忍不住拥抱过去,好好疼爱一番的冲动。 她连忙眨了一下眼睛,挥去了脑海里那一丝的遐想,重新对他臆测:刚才她一上来就出手按下他的穴道,而他却一点反应也没有,任由她摆布,就像一个不懂功夫的人;这般反应和昨晚那蒙面男子又不太相符……要不就是他隐蔽得深入,一看见她便故意把力道卸下。 “嗯,感觉好多了。”亘云庭感受了半晌,这时睁开眼,朝她展颜一笑,红唇皓齿,剑眉星目,俨如一道阳光,普照着唐槿云猜疑的心坎。 “嗯,这样就好,听着就不太舒服。”唐槿云听说他有效果,心里也是一乐,转而,重新来到那侦察扫描仪下面,一按下手机上的回收键,悬在天空上的小球倏地往下坠落,她只是一抄手,便把它纳入手中,转到背囊里去。 不料,这才几分钟时间,背后的亘云庭又突然“咳……咳……”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唐槿云眉头不由一皱再皱。 她缓缓走过去,百思不得其解,“怎么还不行了?” 亘云庭好不容易缓过气来,脸色微微苍白,展颜一笑,有如一株绽放的白色月季,他轻摇了摇头,“没这么轻易就能治好,这可是十几年落下的老毛病了。” 本来低沉的声音,此时变得有点苍老,无力的靠在亭台柱前,仿佛一个就快要死去的人。唐槿云看在眼里,心里泛起一丝隐隐作痛的感觉。 “难道这世上,就没有医师能够治好它吗?”她温柔婉约地询问,心里已如风中零落的花瓣,片片坠落在心湖上,漾开一圈圈轻轻的涟漪。 “有……”亘云庭深吸了一口气,抬头望向庄外西南方的天空,才幽幽地说,“早有耳闻西方有‘夕谷’之地,那里有个神医,专治世上的一些奇难疑症,灵验无比……” “那干嘛不去找找看?”唐槿云焦急地截口问。 亘云庭苦笑一声,忍不住轻咳了几声,才说:“三年前与爹爹去过,去年又去了一次,前后两次却总是扉门紧闭,寻他不遇。” “那,今年再去吧。”既然还有希望,为什么要放过?唐槿云忽然坚定地对他说。 亘云庭扬起手帕,轻拭去嘴角里的口沫,怔看了她一眼,才悠悠地说:“有传闻他早就受了重伤,自己也救不了,死在深山了;也有传闻,他已经搬家了……” “这……”唐槿云不由被他这坎坷的求医过程怔住了,无奈自己那几下穴道按摩只能止得一时,却不能断根。但转而一想,这都是传闻而已,还不如自己亲自去看一下,实地侦察一下,看传言是不是真的。 这时候,晨曦初露,金光锐射。小棠踏着碎步奔跑进来,气喘吁吁地说:“小……小姐,外面,有,有人要见你。” “有人要见我?”唐槿云又是一愣,我可没有什么亲戚在这里呀,这里会有人认识她吗?奇怪了,“他们有说他是谁吗?” “就,就是昨晚,街上那对父女。”小棠依然喘着气地回话。 “哦,是他们呀……”唐槿云的脑海顿时浮起昨天黄昏时候,在街上被抢秀女的那个少女与老丈,却不知道他们来找她是为了什么事?不由又问:“他们来干什么?” 小棠知道原因,就说:“他们说要,要当面感谢你。” “这样子吗?”唐槿云心里还以为他们因为她伤了少女而前来索求汤药费呢,想想以前她在街上救下莽撞冲出马路的小孩,也没有当面接受感谢的情况,这次也就算了,“不用了,叫他们回去吧。” 转眼瞥了一眼迷茫盯着她,却饶有兴趣的亘云庭,又补了一句,“就说我没空。” “不行呀!”小棠焦急地说:“他们说一定要看见小姐,当面感谢了心里才踏实,不然,会悔疚一辈子的。” 唐槿云看见亘云庭的眼中对他充满了好奇,她也嘴角嚅动,想向他解释一番,却被他们的诚意纠缠着,不去不行,只好有点歉意地朝亘云庭一笑,“唉,好吧,我就去一趟吧。” 临别秋波,亘云庭也跟着转过身子,目送着她离去,眼中充满了迷离的神色,有迷茫,有好奇,有不舍,有无奈…… 她再次回眸,看见这一幕,心里也升起了一丝莫名的惆怅。 转出苑门,在曲折的长廊中穿行,陡地看见前面有一个女佣人模样的大妈,鬼鬼祟祟地躲在柱子后面,左盼右顾了一番,见四下没人,才蹑手蹑脚地走到后院门前…… “她是谁?”唐槿云不由怀疑的询问小玉她们。 杜大娘细看了一眼,一口就说:“哦,那是倒夜香的孙大妈,她都是大清早把夜香推到山上倒了,这大清早,常见到她的。” 其他人也毫无异议的点点头。忽然,耳畔传来“咔嚓——”一声细响。 第10章 感恩疑云 唐槿云在这时候掏出手机,打开摄像功能,把孙大妈悄然打开院门的动作拍了下来。她发现这孙大妈走路的姿势很古怪,上身像僵直似的,手也不甩地走过去,转身关门的时候,可以隐约看见她胸前悬挂着东西,只是太远了,大家都看不清楚。 “这……,小姐,你又在做什么?”婢女们听见那一声奇异的怪响,不由又好奇地问起那拍摄手机的问题。 唐槿云朝她们微微一笑,不作解释,迳自收回了手机,继续向前厅走去。 她身上穿的,背上背的全是现代最新的,甚至没有公开的科技产品,现代人也未必全然了解它们的功能与操作,更何况身穿霓裳罗衫的她们?要是真的要向她们一一解释,那可能需要她一年半载的时间,都足够她在这里开一间学校,整天的解释这些东西了。 所以,奇怪就由着她们奇怪吧,她也是把对孙大妈的奇怪,暂时拍照存疑,她还得尽快去前厅,把那父女俩请辞了,等着回到亘哥哥的身边去。 婢女们见唐槿云不解释,也只好抱着月娘的心态,权当她是一个来自外族的少女,身上有着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大厅上,那个福气老伯正呵呵地和昨晚那位老丈在座上聊得开心,老丈的身旁就站着昨晚那位少女,奇怪的是,那位少女身旁也站着一位她不认识的青年壮汉。算起来,他们一行不止是父女俩。 “姐姐……”那位少女看见唐槿云施施然地移步走来,不由欣喜地嘤叫了一声。 唐槿云瞧她脸上虽然被划了一道,却也无伤大雅,隐约中仍然透着她本来的秀气。那一划,她也是拿捏着力道,点到即止,让它既有伤痕,又浑然不觉,凑合着,还算美女一个。 这时,老丈也站起来,赞叹地对福气老伯说:“真多亏令媛机灵,救下了小女和老夫一命,要不,咱们父女俩现在都已经骨肉分离,相见无期呢。” “呵呵……”那个假爹爹,得意地转眼瞥了唐槿云一眼,也不理真实可否,依然呵呵直乐,“哪里哪里,余老板你谬赞了。” 唐槿云转眼看去小厅里,月娘正在满桌的绫罗绸缎里彩蝶般穿飞,这时候听见老丈称赞唐槿云,她也停下手里的动作,惊喜地瞥过来。 不待唐槿云收回目光,那老丈已经携着他们来到她的面前,指着后面的青年壮汉向唐槿云介绍:“这是大牛,是小女的未婚夫,他是在郊外种地的,所以,今天也让他一并过来给恩人您磕头了。” 说毕,扯着少女一起屈膝下跪,嘴里还激动地嚷着,“来,快给恩人磕三个响头!” 唐槿云不由一愣,这种场面她在现代可没有遇过,一时之间,她也不懂如何推却,只好眼巴巴地向福气老伯求助。那福气胖老头依然呵呵乐笑的样子,没有理会。 唐槿云的视线落在后面那青年壮汉的身上,但见他浑身肌肉鼓起,壮得果然有如一只牛,目光坚定而精湛,他也虔诚地单膝跪下,有如跪拜将军领命一般。 这样的人会是一个庄稼汉?唐槿云就算不懂这时代的军事行规,但也感觉这青年浑身透着的精力,与她心目中的庄稼汉印象相去甚远。 那少女轻嗯了一声,顺应着她爹的意思,也跟着跪下,诚恳地朝她叩了三个头。磕完头后,虔诚地抬头仰望着她。唐槿云收回了目光,不由歉意一笑:“你们起来吧,说来惭愧,我用玉簪划伤了你,你还要感激我?” 说话之间,并不去搀扶,她还留着特工的警惕,戒备她值得怀疑的事物。那个青年有着健康的体魄,坚定的目光,只是收敛了他昔日的气势,却无法隐藏他矫健的身手,也许这样认为,他不应该只是做一个庄稼汉的命。 那少女听了,摇了摇头,依然一脸感激地说:“正是因为姐姐想出这个妙计,小燕才不用被抓去当秀女,从此和爹爹骨肉分离,和大牛哥天各一方。” 唐槿云当初也只是想着,她如果真的不想去当秀女,便要付出一点代价,来换取和老父的相聚。所以,她便毅然出手,由她来替小燕作出抉择,不想,这抉择还玉成了小燕的情缘,这是她意料不到的。 “对了,你手的伤没事了吧?”她蓦然想起,后来她还把她一脚踹到地上,分筋错骨的事。 “没事了,早在你把它驳回的时候,它就不痛了。”小燕说毕,站起来,还挥了挥手臂,但她背后的青年壮汉却目光一闪,眼神里掠过一丝奇异的神色,转瞬即逝。 这一点神色瞒过了所有人,却还是没有逃过早已注意他的唐槿云。 “姐姐,我知道当初也想伤你,害你当不成秀女是我不对,”小燕这时幽幽地道歉,“但是,我也想劝告姐姐,别去当秀女了。” 她此言一出,福气老伯的呵呵声顿时戛然而止,月娘更是摔开了手中的绸缎,气呼呼地走过来。 唐槿云瞥见这情景,不由浅浅地漾开了她的笑靥,她心中早已经有了打算,便淡然地对小燕说:“没事的,如果我不愿意,没人能够欺负我。” 煮熟的鸭子没有飞走,两人都在心里轻吁了一口气,这时候,福气老伯也板下脸地说:“好了,既然虚惊了一场,骨肉又得以重聚,就应该多加珍惜,早点回去宴开重席,压压惊吧。” 那老丈见女儿说的话,惹来庄主及夫人的不开心,暗叹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便识趣的匆匆抱拳揖礼,对唐槿云更是千恩万谢地辞去。 唐槿云一再微笑着受落他们的诚意,祝福着他们一路保重。最后目光落在那青年壮汉矫健的背影上,脑海里蓦然闪过一道灵光——这背影和昨晚那蒙面男子的背影倒有几分相似,如果亘哥哥真的不会武功的话,那蒙面人莫非就是此人? 再想想蒙面男子的目的就是想和她联合救出秀女。这目的倒和青年壮汉的是小燕的未婚夫的身份很吻合。 无论是哥哥,还是这青年壮汉,都逃不了蒙面男子的嫌疑,唐槿云在心里对他们多了一层疑虑。但想起蒙面男子临走时说的“明晚再来找你”,她心中便拟定了一个方案,准备等蒙面男子再出现的时候,揭去他神秘的面纱。 唐槿云对小燕的答复很得体,很自信,两老听了,都笑开了颜。连忙招呼了她用了早膳,又在小厅余老板送来的谢礼上挑了几匹精细的绸缎,聊的开心,说干就干,扯上她就去绸缎铺量身订做了。 唐槿云许久没有亲近民间,更少机会接触同胞女性,此番她们把她如公主般簇拥着逛街,一路上无拘无束的说笑着,那种姐妹般相亲相爱的感觉,让她好像回到了乡下,回到了童年,回到了伙伴们的中间,重新经历了一把纯洁的幸福。 所以,她暂且随她们去一趟,心里只好把回见亘哥哥的事押到午后再说了。 一行人来到南街的绸缎庄,路过昨晚抢秀女的地方,回想当初虎狼一般的官差,推老人,扯玉人……唐槿云不由微微一怔,暗里嘘唏不已。 “咦,那老丈不是回来了吗?怎么还没有开摊子做生意了?”月娘忽然奇异地问。 她不由随着月娘的颐指,瞄了一眼街边的对面,原来摆肉包子摊子的地方,不察觉已经摊去地空,很快就让一个书生上前,摊开档子卖字画了。 难道那个老丈真的听从那个爹爹逐客的建议,回乡下摆酒压惊去了? “好了,甭管人家的事了,”月娘轻扯唐槿云的衣袖,也有点怅惘地说,“为了女儿的幸福,他早该这样了。” 唐槿云想他们回乡下避开一下现行官差的风头也好。便也不再追究下去,随着月娘找到附近的一家绸缎铺,量身订裁去了。 不料,这样一来二往,竟然在铺里在折腾了大半天,回来时已经是日落西山,霞染满天。 但偷瞥了一眼婢女手上捧着的几套绫罗锦裙,以御秋寒,心里也美滋滋的。回来的时候,月娘又替她挑选了几件准备上京用的首饰,全是金光灿灿的金器,夺目耀眼,把唐槿云的心里也绽开了花。 “这个样子站在皇上面前,保证你立刻当选贵妃。”月娘朝她谄媚一笑,就像是说,要是做了贵妃,可千万不能忘了今天,她是多么殷勤的帮忙。 唐槿云报以哂然一笑,她可没想的那么远,那么多。趁现在这段时间官差没有来请入宫,她就考虑一下,该怎样才能医好亘哥哥的咳嗽,这位哥哥跟她很有缘份,既然这样,那么她就要先把这段缘了结了,再上路好了。 晚膳时分,大厅上灯火通明,却依然是三人进食,久久不见一个应该出来吃的人出来。 “为什么亘哥哥不出来用膳?”她知道可能是因为病,也可能是因为读书,但他始终是个男丁,最是有资格坐上桌吃饭的,却每次都没有看见他,她也终于忍不住要求证一下。 那爹爹果然接下话茬,淡淡地说:“他在后苑里读书兼养病,为了不劳他奔波,都是直接叫厨娘给送过去。” 不料,月娘却在此时顿住了箸筷,惊问:“你什么时候见过他?” 唐槿云瞟了她惊恐的脸色,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这样了,只好照实说:“早上。” “不要让……不要去打扰他。”这时爹爹也惊恐地脱口而出,话中还拐了个弯,明显的话中有话。 不要让什么?唐槿云心里又升起了一团疑虑:她都让他们给卖了,他们还有什么要隐瞒她的吗?难道是亘哥哥还有其他不为人知的秘密而不让她知道吗?比如是蒙面人。 唐槿云再细看两人故意避开她而闪烁不定的眼神,心中更是肯定亘哥哥的身上有着重大的秘密;但也不好当场质问两老,既然两老存心要隐瞒她,她恐怕也问不出什么来。 便也不答应,也闭口不再提起,只管匆匆用完膳后,到后苑直接找亘哥哥了解。 半晌,她带着小玉她们飘然离去,剩下两人经常面面相觑,惶恐不安的样子。 “老爷,你说庭儿会不会……”当转角隐去了唐槿云的踪影,月娘终于憋不住,流露出满脸的慌张。 第11章 大爱若弃 “不会吧,他也那么疼爱秋韵,肯定也不会做出出卖秋韵的事。”亘庄主沉吟了片刻,肯定地说,却外强中干,其实自己心里也没底。 “唉,希望他不会吧,”月娘轻叹了一口气,望着门外,自言自语地说着,眉宇间忽然隐现着慈爱,转而脸色一凛,“看来,我还是着杜婶看紧一点。” 唐槿云也忍不住心里的好奇,“不要让他……”干什么,他不就是读书和养病吗?他还能干什么,是练功?还是其他什么重大的事? 昨晚她是叨扰了一下他,但是……,想起昨晚亘哥哥那就像哥哥一样刚毅的呵护,她的心忽地泛起了一丝甜意。 再次途经苑门,她心里念着他们的疑虑,惦记着亘哥哥昨晚的可爱,以及身上的咳嗽,脚步就像被粘在石阶上似的,再也无法迈开去,幽深静谥的苑门后面,就像有着巨大的魔力,要把她吸进去似的。 她依然独自走了进去,驯服迎上来的福旺,悠然而悄无声息地摸到了亘哥哥的厢房,却意外地发现厢房的房门大开,微暗而桔黄的灯光从里面透出来,显得暖和而诡异。 她唤起了特工的警戒,用感觉搜索清理了一下四周的危机,才摸到了厢房前。从门槛看进去,赫然看见里面看似亘哥哥的身影,正在背着她,窸窸窣窣地捣鼓着什么。 “哥……”看着他那修长而温柔的背影,她心里顿时泛起一丝暖意,忍不住又唤起这个亲爱的字眼。 那身影听了,陡地浑身一颤,猛然转过身来,惊异地盯着她。她看见他的手里竟然拿着一方刚脱下的蒙巾,也被吓了一跳,“你,你就是蒙面人?” “什么?”亘云庭微微一怔,转眼看看自己手里的蒙巾,便迅速把它扔到一边去,解释说:“哦,蒙着脸,不让人家认出来,方便行动。” 话音未落,抄起桌子上的一个包袱,迳自走到唐槿云的面前,一把伸手握着她的手腕,低声地说:“你来的正好,我还想着去找你呢,现在不用了,我们走——” 说毕,吹灭了桌上的蜡烛,拉着唐槿云便蹑手蹑脚地朝房外走去。 唐槿云就他刚才一手伸来的时候,特工的本能又差点让她把他一个过肩摔扔出房外,再踩上好几脚,然而,亘云庭从温润的掌心送来的一丝暖意,竟然让她顿住了手脚,迟迟没有动手。也许是因为他是亘哥哥便过于怜惜他那弱不禁风的身躯;还是想着他如果就是蒙面人的话,是应该有这种能力轻易逮到她。 一路上,她不由自主地随着他走,心里却仍然在暗暗惊叹自己发现了一个重大的秘密:那就是这亘哥哥,果然就是昨晚窗前那个蒙面人!他在那看似弱若摆柳的身躯下,竟然藏着这么敏捷的身手,这掩藏的功夫不得不让她好生佩服。 难怪庄主和月娘也不让自己去打扰他,目的就是不让她发现他身怀着绝世武功的身份吧? 不一会儿,两人来到了一小门前,亘云庭四顾无人后,毅然打开了它,也一把唐槿云捎带出去,再轻轻地虚掩上。 小门后面,是一道漆黑的暗巷,两人在暗巷默不作声地摸走了一会儿,便转到了大街,但此时,街上灯光微暗,杳无人迹。 亘云庭带着她越过了大街,左拐右弯了几条巷后,竟然在大佛寺前面停了下来。 “哥,你要带我去救秀女吗?”唐槿云想他昨晚提到要她协助救秀女的建议,今晚他不会就把自己捎上了吧? “救秀女?”亘云庭眉头轻皱了皱,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果然点了点头,“也算是吧……” 说着,不待唐槿云惊讶,一把那包袱塞到她的手里,“这里面有些衣物干粮和银两……”接着,指着远处的一点光线再对她说:“今晚你就先在这大佛寺的女馆里呆一宿,明早换上这包袱里面的男装,混出城去吧,记着!不要慌,不要被官差抓住了。” 见唐槿云脸露迷茫,便把她轻轻地往前一送,说:“去吧,以后脑子放聪明点,别容易相信人,别再被人骗了。” 到了这时候,唐槿云终于知道亘云庭真正的目的,不是去救秀女,而是要救她这个秀女,让她离开庄院,离开这个隆城!他把她当成了误入虎穴,身不由已的无知少女,从婢女的监视下、月娘的手中一片丹心地救了出来? 这样的人呀……,唐槿云心里蓦地震惊不已,盯着亘云庭的脸庞,鼻子忽然感到无缘由地一阵酸痛,眼眶里的泪水很快就模糊了她的视线,模糊了整个病弱的亘云庭形象。 果然是哥哥般的呵护呀!她记得小时候和哥哥去偷人家地里的蕃薯,不小心被发现了,哥哥跑的快,逃掉了,她却被抓住,然后,不一会儿,哥哥偷偷地又转回来,趁那人一个不小心,拉着她便跑…… 这亘云庭和当时的哥哥相似,也是不问原由便把她救了出来。同样的一份呵护人的赤子之心,昭然若揭,在这黑夜中,恍如巨烛,把她的心里照得亮堂堂的,还温暖如春,暖透她四肢百骸,热血沸腾。那依然不改的、把她当妹妹哥哥般的慈爱,原来一直也没有变改,一路也没有停下来! “哥……”她忍不住又这样称呼他,但话到嘴边,却发现梗在喉咙里,哽咽着说不下去。 “我……”亘云庭又被她叫的浑身一颤,似乎这字眼唤起了他另外的一种思念,他脸有愧色地说,“我整天都在想,想了很多,最后觉得身为读圣贤书,行道德事的我,是不应该这么自私,让你代替我妹的。这个哥,我不敢当了。你,你快走吧!” 说毕,匆匆地转过身去,沿着原路,很快地隐没在漆黑的夜色中。 留下感动的唐槿云,怔看着他逝去的背影,心里泛起一丝一缕别样的感觉,兀自一人亭亭玉立在夜风中,任风撩起她鬓角的凌乱青丝,掀起她曼妙的衣裙,思绪也被吹得凌乱散落。 这亘哥哥的作为和月娘庄主他们的作为恰好相反,一个千方百计要把她留下来,代替真正的小姐成为秀女上京;一个竟然良心发现,不问原由就把她轻易救了出来。 本来她就无所谓做秀女,无所谓上京,反正有吃有喝的,去哪里都一样,月娘的鸡肠小肚伎俩,她心中有数,却也由得她;但亘云庭的两番举动,义薄云天,正气凛然,让她既感受到久违的哥哥的呵护之余,又让她看见一个男子低调而雄浑的气魄。 正是这一点感觉,让她怔在原地,久久的忘了挪动,默默的回味无穷。她舍得离开现代,因为,现代的人情冷漠;她舍得离开月娘,因为,月娘别有用心。但是,此时她心里却有点不舍得离开亘云庭。 手里轻抚着他递过来的包袱,感受着里面几套柔软舒适的衣裙,掺杂着坚硬的银子,放近一点,还可以嗅到里面干粮散发出来的香气……,她只是一个过路人,一个与他素不相识的人,但是,他依然待她如贵宾,视她如妹妹,尊重她是一个自由的人,不像月娘一样,强迫她成为秀女,他放了她,让她得到了她应有的自由和幸福。 这样的一个男子…… 在大佛寺前面,她自由了,同时她也失落了——本来可以一走了之的时候,她却有了眷恋,暗暗思量了良久,她始终没有照亘云庭说的进入女馆。 她决定哪里都不去!重新返回亘家,继续做月娘的秀女,代替亘云庭真正的妹妹上京,算是回报月娘和庄主殷切的期望也好,亘云庭的一片碧血丹心也好,总之,不想辜负这一家人。 主意一定,她的眼神也变得坚定起来。黑夜中,随着亘云庭远去的还有那小姐的身份,慢慢地还回她女特工本来的面目。 “慢着——,”正当她想轻移玉步,突然旁边的一棵大树上传来一声低沉的呼唤,吓了她一愣。 “你想往回走吗?” 声音低沉得亲切而熟悉,唐槿云心中不由一喜,扭头望向树内,“你,你回来了?” “嗯,”对方轻应了一声,似乎没有想到唐槿云会有这样的反应。 陡地,他瞥见唐槿云的身影在眼前一闪而没,心里大吃一惊,猛地展开身形,如黑鸟一般倏地跃过另外一棵树去。 “为什么你要蒙着脸,为什么你不肯出来见我?”唐槿云焦急地想看看蒙面人是不是就是亘云庭,便三两下子猿猴般爬上树,却发现他此时已经飞到了另外一棵树上,她不会轻功,只能徒呼奈何。 “咳,我蒙着脸自然有我的原因,如果你肯答应,合作救出所有的秀女,我们会是一条道上的朋友。”那人轻咳了一声后,声音又从树上缓缓地传来。 不料,这一声的咳嗽,更让唐槿云好奇不已,“那你得先告诉我,你是不是亘哥哥?” 第12章 身陷囹圄 那蒙面人也是一怔,“亘哥哥?不,我绝对不是你那个假哥哥。” “你不是?”唐槿云见他矢口否认,心里不由一阵失落,跳回地面,她幽幽地说,“那我不去救秀女了。” “为什么?”蒙面人焦急地问。 她抬头望望夜空中被大片乌云遮住的明月,心里也灰霾一片,她此时心里想的是尽快回到亘家,回到亘云庭的身边,所以,她清晰的告诉他,“我不是什么大侠,义士,那天我救那小姑娘,是碰巧遇上的,我一直没有那种救秀女的打算。” 说完,便坚定地朝亘家走去。 “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人家死活不肯做秀女,你却甘愿一头栽下去,而不愿自救?”树上的蒙面人却急忙想挽留她。 是呀,如果继续做秀女的话,那么始终有一天,她还是会离开隆城,离开亘云庭的,那到时候不也和此情此景一样吗?她顿住了脚步,沉吟了片刻,然后才说:“我也可能不会再做秀女了。” “但这选秀女是皇上御批的,哪能由得你说做就做,说不干就不干的?”蒙面人轻哼了一声,他认为唐槿云把这朝廷的事情想的过于简单。言下之意是说,不经过一番苦痛的反抗,官府是不会轻易罢休的。 “这个还不容易吗?”唐槿云忽然对着夜空凄然一笑,“你忘了,我是怎样救那个少女的吗?” 在做特工的日子,在那些与敌方缠斗时,为了活命,狠心刻意损伤自己的肢体,是家常便饭的事;来到这异世,如果有必要,她也决不会吝啬自己,到时候她依样画葫芦地把自己的脸划伤就是了。 蒙面人似乎没有想到这一点,被她这大胆而简单的方法一下子震住了,半晌也无话可说。 唐槿云想着,如果能够换来永远留在亘家,她倒是不在乎那小小的伤疤。只是,亘家的人能够同意她这样做吗?最重要的是,亘云庭能够接受吗? 想到这里,她的心里又无原由地忽然一痛,她得更加赶快赶回去。可才走不了几步,在亘云庭刚才消失的路口,忽然窜出一道黑影,飞快地朝她扑来…… “福旺?”她诧异的轻唤了出声,陡地伸出手去,准确地抚在福旺飞扑过来的脖子上,福旺即时哼哈哼哈地停下来,抬着头,摇着尾巴,用可怜巴巴的目光望着她。 “亘哥哥怎么了?”见狗不见主人,她被那眼神瞅得一阵发寒,心里不由泛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这时候,在狗的后面传来了一阵沉重而急促的脚步声,抬头望去,却是杜大娘风风火火赶过来的身影…… 其实,自从唐槿云来了亘家,月娘每晚就多了一个习惯——那就是要确定了唐槿云还在亘家,她才能安心地睡去。 今晚,她尤其心里不安。因为,唐槿云说早上已经见过了亘云庭。 轻云蔽月,夜幕沉沉。她带上丫鬟,缓缓地地行走于长廊上,心里不安的感觉越是浓烈。 亘云庭这孩子,有着和他亲娘一样极端的仁慈和忠厚,眼里看不得那些受委屈的小动物,心里容不下那些不公平的事物,有时候粗豪如屠夫,有时候却心细如女子。 她还记得当年,陪她一起嫁进门的,她最喜欢的画眉鸟,被他瞧见了,几天后他竟然把它给偷偷地放生了;这么多年来,她打骂过的婢女,如果让他知道了,都会免不了被他一一赠银放走…… 他的善良是绝世的,他的仁慈是罕有的,在庄主的眼中,他就是夫人留给他最后的礼物,为此,他也只能由着儿子,这样子,谁还能奈何得了他?月娘也只好腾出后苑,明为让他读书养病,实则不让他过多见识这个不公平的世间,除了他平时喜爱的几个丫鬟和小厮,她也不允许其他婢女接近后苑。 最近,她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得知朝廷选秀女的消息,还知道了她已经把他的妹妹,亘秋韵藏了起来,知道她打算到城外随便找一个同样妙龄的女子代替上京。 其实,圣旨一下,全国稍有姿色的年轻女子都几乎无一可以逃避选秀女的宿命。她想,像唐槿云那样的少女,大摇大摆在走在大街上,是免不了被官差带走的,还不如和她的小姐合用一个身份,上京参加遴选。算是便宜一下亘家,所以,她也不遗余力地用钱财尽量满足唐槿云,尽量去迁就她,力图造就一举两得,两边都满意的局面。 想到这里,她做到这样,已经仁至义尽了,唐槿云也应该满足了。而唐槿云在得知自己被利用后,出奇的顺从,着实让她吓了一跳,高兴了一晚。不料,最后还是被亘云庭撞见了唐槿云,接下来的后果——她越想越担忧,脚下的步伐越是急速。 拐了个弯,远远看见在后苑的拱门前面,瑟瑟缩缩地站着小玉她们,她的心更是不由一沉。 “你们怎么了?”她远远就轻呼了过去,走近一看,果然没有发现唐槿云,“小姐呢?” 小玉瑟缩地指了指拱门里面,小声地说:“进,进苑里了。” “什么?”月娘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脑袋轰然巨响,顿时觉得整个世界也摇晃了一下。她不及细想,旋即转入后苑,匆匆来到了亘云庭的厢房,不顾礼节地推门而进。 “姨娘,你擅闯进来,意欲何为?”窗下的书桌前,太师椅上,亘云庭一如既往地手执着书卷,吃惊地扭过头来看,淡淡地说。 月娘左盼右顾了一番,才微怒地问:“那小姐呢?” “放了。”亘云庭不以为然地转过头,目光重新落在书卷上的文字上,淡淡地说。 月娘一听,也不搭理,马上转身出了厢房,找到小玉她们,厉声地吩咐下去,“快去追!别让她跑了!” 杜大娘她们听了,脸色微变,马上动身朝后门走去。 “慢着,小玉,你去把厨房里的小厮们也叫上一并去找,一定要把她找回来!” “还有,小棠,你跑的快,赶快去通知张捕头,叫他也出动官差去找吧。” “还有,还有,千万不要让老爷知道了。” 月娘差点儿被亘云庭气疯了,连吩咐干活都变得语无伦次了。亘云庭这孩子果然不出她所料,要是被他遇上了,他一定会像以前一样,把人放走,破坏她的计划。 半晌,人还没有找回来,但官差已经明火执仗地蜂拥而来。一行人不得不出厅里迎接,包括亘庄主和亘云庭在内。 “人怎么会跑的?”一个捕头踏进大厅,张嘴便厉声喝道,“她不是你们的女儿吗?到底是谁把她放走了?” 厅上,灯火通明,亘庄主已经回坐在太师椅上,却没有了笑呵呵的样子,换上了一抹严肃的表情,若有所思地盯着那名陌生面孔的捕头,默然不语。月娘则黛眉紧蹙,紧张兮兮地望向那躲在捕快后面的张捕头,像个阉割过的公鸡似的,一脸无奈,然后她瞅瞅庄主,上前哀求那位捕头:“你还是先派人把她找回来再说吧。” “哼,”捕头冷笑一声,犀利的目光在亘庄主和亘云庭的身上瞄了一眼,“人我会派人去找,但是,我要把那个放走候选秀女的人也带走!你们最好把他交出来。” 又说:“谁斗敢放走朝廷钦点的秀女,就如同违抗圣旨,如有犯者,论罪当诛!” “这……”月娘顿时为难了:难道要她把亘云庭交出来吗?虽然她是痛恨他破坏了她的计划,但她还不至于这样狠毒,把庄主的独子送进牢狱里,送上断头台。 她的媚眼在旁边一群婢女身上滴溜溜地转了一圈,狠了狠心,说:“是小……” “大丈夫敢作敢当,何须隐瞒?”不料,正当月娘要拿一个婢女顶罪,坐在一旁的亘云庭则放下了书卷,整理了一下衣冠,从容地站了起来。 “你?”捕头眉头不由一皱,似乎也被亘云庭的招认吓了一跳。但他也听说过,亘家的公子就是一个读书虫,一个常常接济乞丐、放生动物的大傻瓜;总捕头还吩咐他,要提防他,因为他和妹妹的感情深厚,谨防他从中作梗了。 想不到,传说的还是真的。 “然!”亘云庭嘴角掀了一下,微微一笑,似乎为那个捕头听得懂他的说话而宽慰。 亘云庭的突然供认,不禁吓了全厅人一大跳。月娘的脸色刷然变白,庄主的神情却渐渐阴沉下去。这次可不是闹着玩的,一个处理不好,可是人头落地的大事儿。 “来人,给我带走!”捕头在他们的脸上扫视了一眼,也不迟疑,连忙吩咐下去,后面的衙差即时上前一把押过亘云庭。 亘云庭的喉咙忽然涌起一阵强烈的咳嗽,触动了大家的心思,纷纷从惊愕中醒转过来,转而惊惧忧愤,神色数变;正想大力扣押他的衙差也被他的咳嗽吓了一跳,想这么孱弱的公子,算了,用扯的吧。 “走!”张捕头最后瞟了他们一眼,也冷然一哼,挥手示意衙差把亘云庭押了出去。 “哎……”月娘半晌才缓过脸色,急忙追了出去。 第13章 欲行又止 “杜大娘……”唐槿云不由惊诧地站起来,这杜大娘怎么也跟踪到这里了。 “小姐……”杜大娘满额大汗地跑上前,顾不上喘气如牛,就急不及待地说,“你快回去……” “嗯,我会……”唐槿云话还没有接下去,杜大娘接下来的话,倒是吓了她一大跳。 杜大娘咽了一口口水,缓过气来,说:“……公子他,他被官差……抓走了……” “什么?”唐槿云几疑自己听错了,这不就分开还不到一个时辰吗?怎么一下子就被抓起来了? “你说亘哥哥被官差抓走了?” 杜大娘一时情急答不上话,可是脑袋却如鸡啄米般狂点头。 还只是在途中抓到的秀女,也要一番死去活来,毁去容颜,才得以脱身;擅自放走像她这样一早钦定的秀女,那人还不是藐视王法,阻差办公吗? 唐槿云脑海蓦然闪过看见福旺时泛起的那一丝不祥的预感,原来就是在担忧这时代的法律,会不会伤害到亘哥哥;亘哥哥光凭一忱热情,满腔热血地把她放走的义举,很可能会给他自己惹上一身麻烦。 果然不出所料,才不到一个时辰,官差就雷厉风行地出兵,广布线眼,源头抓人,丝毫也不含糊。 “不行!”唐槿云想到这里,顿觉心里一阵血气翻涌:她此番回头,就是想继续呆在亘哥哥的身边,再次感受他那哥哥般的呵护,没有了他,她的回去就少了许多的意义。她突然怒不可遏地银牙紧咬,“我要去救他!” 说毕,施展开身手,拔腿就要朝原路疾跑而去。她决定先回亘家了解清楚再说。 “不要——”忽然,茂密的树影中传来一声低沉的厉喝,“你不能去!” “为什么?”唐槿云在心里已经决定把营救亘云庭出来作为一个特工的任务。正一边走,一边在心里开始盘算一切策略,不料,蒙面人又从中阻止。 那蒙面人在树上连番移形换影,陡地飘落在唐槿云的前面,吓了杜大娘一大跳。蒙面人则蒙巾轻噏,冷然地说:“你知道你要去救人的地方在哪里吗?” 唐槿云心里正好缺了个地址,听他这样一说,不由微微一怔,顿时停住了脚步,“不知道。” “天狼狱!”蒙面人见唐槿云停了下来,这才辞严义正地道来:“俗称‘天上牢房’,是皇朝西北第一狱!位于隆城西北,山高百仞!四周悬崖峭壁,有若刀削!上下只有一个吊篮操作,并无捷径小路,平时多用于吊犯人上去。山上不仅有重兵把守,还有名捕坐镇,壁垒森严,飞鸟难渡。多年以来,任是绝世高手,大罗神仙,也别想从那里救出一个半个囚犯!” 唐槿云听了,作为特工那种迎难而上的傲气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来,冷哼一声,“再怎样凶险,我也一定要去!” 说罢,心系着亘哥哥,便又要夺路而去。 蒙面人听了,浑身一震,忽而又一个闪身,继续挡住她的去路,语带气愤地说,“我说了这么多,你难道一点也不明白吗?你要是也被抓了起来,又有谁来救你们?” 唐槿云微微一怔,执行特工任务,许多时候都是自己想尽一切尽可能的办法逃脱,从来不会有同伴,或者期望其他人会来营救,如果不幸牺牲在任务中,那只能怨自己学艺不精,遇上了勇者,智谋不足,遇上了强者。 “你呀。”但她想眼前这蒙面人在这里千方百计的要劝阻她,料他也可能是关心自己的,便随口而出。 那蒙面人微微一愕,沉吟了半晌,才冷冷地一哼,“你想的太天真,我跟你们非亲非故,干嘛要冒死去救你们?况且,我自忖没那本事登上‘天狼狱’去救你们。” “你不救,就闪一边去!”唐槿云鄙视了他一眼,再次想绕过他,急忙赶路。 “我发现你这人就是喜欢自投罗网,明知是个秀女陷阱,你也投进去,明知是个牢狱,你还要闯进去……”唐槿云的眼前一花,蒙面人再次闪身挡着她的去路,痛心疾首地说着,忽然掌心一翻,从袖里亮出一把两尺见锋的短剑,横在胸前,冷然一哼:“我不管你是个怎样的人,反正我就要你先帮我做内应救出那群秀女,再去救那个无谓人吧。” 面对着蒙面人突然宝剑出鞘,一道森冷的剑气直逼面前,唐槿云不由一怔,“你想要干什么?” 蒙面人短剑忽而一挥,陡地从眼眸中闪过一缕杀机,一道寒芒在暗光下翻飞跃影,直罩向唐槿云的面门,“不能劝阻你,就只能俘虏你!” 唐槿云心里一沉,气不打一处:正当她要赶去救亘哥哥的关节眼,蒙面人却在这时候屡屡阻止。不由她冷哼一声,暗聚真气,也决意用武力来解决路碍,“你这是找死!” 说罢,以奇快的身形,陡地一猫身,贴地避过蒙面人所有的剑影,迅速转到他的身后,一把搂过他的腰,微一发力,然后一个拱桥弯下,蒙面人冷不防突然被高高举起,然后再被唐槿云迅猛地往后一摔—— “轰——”一声头叩石板的轻响,蒙面人的束发顿时散落,蒙巾也险些掉落,脑袋着地,被摔的眼冒金星,眼前的唐槿云也成了摇晃不定的影像。 “你,你这是什么功夫……”蒙面人迅速从地上爬起来,踉跄着往后暴退数步,挥剑护身,却煞白着脸,颤声地脱口而出。 不料,他一退,唐槿云即时从缺口中夺路而去。她不想和他缠斗,只要有机会,她还是第一时间赶去救她的亘哥哥。 “不能走!”蒙面人缓过神来,愣盯着她的背影,忽然暴喝一声,剑影暴涨,绽成一朵灿烂的剑花,化为数道寒芒纷纷罩向唐槿云的背影。 剑尖沾到唐槿云的衣裳,她才感到从脊梁上传来的寒意,蓦然回首,蒙面人的剑锋已经堪堪逼近腰间的麻穴——他想以此来俘虏唐槿云。 剑花穿透她的长袖,并且在一瞬间把它搅杀成片片碎布!唐槿云也不由倒吸一口凉气——但剑尖碰上她穿在里面滑溜得很的黑皮紧身衣,却“哧溜”一下,唐槿云清晰地感受到蒙面人忽然剑走偏锋了。 蒙面人也似乎想不到唐槿云的身上还有那种可以避过剑过的宝衣,电光火石般愣了一下。但唐槿云却在这一须臾的间隙中,趁蒙面人还没有来得及换招,立即双脚微微内屈,陡地暴喝发力,把整个人来了个三百六十度旋转动作,在原地使出一招“神龙摆尾”,利用身体的旋转荡开了剑锋!同时也踢出她的凌厉飞脚——那七十五公分的特制长靴,此时宛如一根镔铁棒般,贴着剑刃,踢中了蒙面人的手腕。 蒙面人大惊,手上的长剑也禁不住一阵锥心的阵痛,撤开了手;却也不含糊,见一招失效,急忙凌空飞起,跃到唐槿云的身后,欲以指尖再次逼向她腰间麻穴—— 不料,手指刚伸出,陡地发现戳中了虚空——暗光里片片翻飞的碎布之中,唐槿云的身影却在这一瞬间凭空消失! 蒙面人一怔之下,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忽然从腹部下面伸上来一只玉手,猛地贴到他的下巴——“蓬”地感觉一声巨震,他的下巴已经受了重重一击,整个人顿时不由自主地往后翻飞出去,落地后脚跟仍然站不稳,像滚冬瓜般翻了几个筋斗,最后堪堪趴在地上,无法动弹。刚才浑身的杀气,顿时被摔的七零八散,变成一个伤痕累累的野兽,独自趴在地上舔血疗伤。 “啊——”蓦然,一声惨叫响彻整个夜空,连大佛寺也似乎颤了几颤。唐槿云不让他有喘息的机会,陡地在他的背上从天而降,狠狠一招“大力裂地脚”踏在他的腰椎,痛得他几乎昏了过去,身体最后的一丝战斗力也被彻底的瓦解,连握剑的手也在夜风中颤抖不已。 杀气戛然而止,一切重归寂静,晚风祥和,体贴地吹开粘在唐槿云脸上的秀发,她在这一刻凝住了空气,轻轻挪开了蒙面人背部的鞋跟,顿住了继续攻击。 “我再说一次,我没兴趣也没时间跟你去救秀女,你另外找别人去吧。”唐槿云念在他也是一番好意挽留自己,便脚下留情,暂且留下他一条活命,要是下次再犯,绝对不让他有翻身的机会。 当下冷然地转过身,转而望着深蓝的夜空,缓缓散去她脸上特工的煞气,变回一个十七岁古代少女的柔顺,樱嘴轻启,依然语出柔美,“我现在就回去,说只是出去游玩了,那亘哥哥的罪名自然就无从定起。况且,他也不至于犯了重罪,要关上那个天狼狱吧?” “你太天真了!想的太简单!”蒙面人听了,忍不住强撑着翻过身来,在地上仰望着她的背影,微微地宣读起来,“但凡放走或者营救秀女者,本来就是犯了藐视王法,违抗圣旨之罪论,轻则发配边疆,重则斩首示众!” 唐槿云的娇躯在夜风中微微轻颤了一下,头也不回,径自加快了脚步,渐行渐远,很快,便和福旺、杜大娘溶没那漆黑的夜色之中。 蒙面人微怔了半晌,忽而轻扯下蒙巾,露出一张俊俏的脸庞,望着唐槿云的方向,喟然仰天一叹,“秋韵啊,瞧这女子多么关心你哥呀!” 第14章 事不宜迟 虽然蒙面人说的事实严重,但是唐槿云还是不太相信,亘云庭只是放了她便会招致这么重的惩罚。更何况,她要是以半夜出来游玩的借口搪塞过去,应该不难减轻他的罪责。况且,那个假爹爹就他一个儿子,绝不会在这时候坐视不理的吧。 摆脱了蒙面人的阻止,唐槿云一路风风火火地要赶回亘家。为了避免虚惊一场,小事化大,她暂时还是先不去闯‘天狼狱’,而是先回家确定一些信息才是。 和杜大娘一起转出了小巷,来到了大街,两旁商铺的灯笼在夜风中摇曳不止,微弱的烛光,忽明忽暗,耀出魅影重重,撩.乱人心。 忽然,从暗处中迎面走来一行四人,唐槿云不由微微一怔,连忙运劲蓄势在手,暗暗戒备。但细看之下,人影随风摆柳,摇曳生姿,施施然地拖曳着长裙来到跟前,赫然是月娘幽怨的脸孔。 “秋……秋韵?”月娘也从暗淡的光线中辨出唐槿云,不由又惊又喜地扑过来,“你,你去哪了?我们四处在找你……” 唐槿云见人影是四个女子,还是月娘她们,这才松下了戒心,却又升起了担心,她见月娘从西北方走来,心里也不由猜疑,忙问:“亘哥哥怎么了?” “他,他被抓了。”暗光闪过月娘微苍的脸上,耀出她眼眶中的泪光。 “用钱也打不通关系吗?”唐槿云原想官场腐败,只要亘庄主肯花几个钱,亘云庭应该不难放出来,但此刻看见精明的月娘眼角的泪花,她顿时明白事情已经不是那么简单了。 “没有用,这次不是张捕头抓的,”月娘果然摇了摇头,“听说是邻城的捕头过来亲自处理秀女的事,他也没办法放人,我这就想花点银子,去拜托他在里面好好招待庭儿,不料……” 情到浓处,月娘就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唐槿云的黛眉也在此刻慢慢的蹙起,连忙追问下去,“不料怎么了?” “张捕头说,那个捕头连夜就把人吊上‘天狼狱’去了!”说罢,月娘无助的眼泪不由得夺眶而出,在幽暗的黑夜中,传出呜呜的泣声,忙不迭地掏出香帕,擦拭不已。 月娘话音未落,唐槿云的脑海已经浮现出亘哥哥在那些肮脏的狱中,不停地咳嗽,不断的有人抗议、不断地虐待他的情景……,事到如今,她从月娘的口中又得到了亘哥哥的一些确切的信息。 本来想回家劝说亘庄主花钱消灾的事,月娘已经替她做了,并且没有做好;隆城很重视这一次的进贡秀女,还请来了邻城的捕快,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就全城出动,普通女子想要逃出这样的隆城,根本不可能。 所幸唐槿云根本没有要逃的意思,所以没有出现在他们预期的逃跑路线上,反而在城中大街上悠逛。趁着现在还没有被他们缠上,唐槿云就更是不能再浪费时间,她必须尽快赶到‘天狼狱’前,攻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及早救出亘哥哥再说; “好了,别哭了,”唐槿云第一次看见略有媚态的月娘,对亘云庭竟然有着这么一面浓厚的感情,就像他真的是她的儿子一样,这一点,令她既诧异又钦佩。 “大娘,送月姨回去吧。”她上前轻搀扶着月娘单薄的身子,心疼地吩咐下去。 “你呢?”月娘抬眼瞄了瞄她,心中诸多的不舍多过那句话的疑问。 “我?”唐槿云不便告诉她们自己要赶快去拯救亘哥哥,只好假装轻松的转过身,边走边回头说,“我也要去看看。” 大家望着她那婀娜妙曼的身段已经渐行渐远,而慢慢变得矫健灵活,很快地消失在凄迷的夜色之中。大家的脑海里浮现她在大街上那高深莫测的身手,虽然担心她无法救出亘云庭,但仍然心存侥幸,对她的背影寄去了一丝希望。 半晌,她们也转过身,在暗淡的灯光中蹒跚隐去。 唐槿云回过头去,看见她们已经转过身,福旺却还在对她呆望不已,便知道它也是爱主心切。一扬右手,瞟了一眼手腕上的多功能手表,确定了一下指南针的指向,便迅速远离它的视线,投向隆城西北角阴森诡秘的夜雾之中去。 大街上已经没有行人,两边商铺此时也如巨兽般伏睡,只剩下几盏昏黄的灯笼,悠悠地燃尽了它们最后的生命,在街上的青石板上投下它们依稀斑驳的微光。 “啪”一声轻响,唐槿云边走边扭开了左手手表上的照明功能,顿时一道白炽的光线透漏而出,透过重重夜雾,把前面的路照得雪白光亮。幸好这手表是太阳能的,白天只要戴着它,就可以随时随地充电。唐槿云更是暗喜这太阳不分穿越,不分时代,去到哪里,都可以遇见它——要是她的亲人也像太阳这样,随时待在她的身边,那该多好。 按照蒙面人说的方向,摸黑前进了约莫半个时辰,时间已经凌晨二点多了,既是平常人酣睡正浓的时分,也是夜行人最活跃的时候。 唐槿云的眼前突然豁然开朗:一座简易的竂亭俨然矗立在眼前,它的身后就是一座高逾百仞的“天上牢房”,此刻果然如一匹蹲着的夜狼,傲视着冷魅的黑夜;但是,一条宽逾二丈的河流横亘在门楼和狱峰之间,要到达它的脚下,却要经过一道唯一的索桥。 “大哥,我很害怕呀,我早说那可能是鬼火,瞧它一下子就飞天了。”竂亭的门柱暗处,忽然传来一声夜语,划破了夜空的宁静。 “你,你在这里胡说些什么,咱们‘天狼狱’的人,从来都不怕鬼神的,只有鬼神怕咱们的!”另一把声音从另外一根柱子后面色厉内荏地传来。 唐槿云刚才把光线投向对面那座狱峰上面,远远估计着它的高度,却让她意外发现了躲在暗处的守卫。 她懂他们的意思,他们是被她那腕表上强烈的白光震慑了。 她当机立断,左手连忙朝他们的躲身之处照去,果然瞥见柱后面有衙役皂服般的一袭衣角,强光落处,引起一番惊乱:“呀,来了,我的妈呀,瞄上我了——” 话音未毕,最害怕的那个衙差脑后勺先吃了唐槿云一下闷击,当即昏了过去。 “你,是人是鬼……”另外一个也巍颤颤地从柱后闪出来,被唐槿云的强光照了个正着,骇得他连忙伸手去挡,却空出了一个唐槿云从背后把他轻易击昏的机会。 “暗杀人的功夫倒是不错!”忽然,亭梁上传来一把不屑的声音,随即便滚落到地上。 梁上还有人?不待唐槿云明白过来,那人甫一落地,寒芒立闪,一阵刀光迎着她的强光,朝她的脖子狂砍而来—— 主攻上盘,克其下盘。唐槿云只在眼前一花之际,便迅速地蹲下身子,倏地贴近到那人的跟前,七十五公分特制长靴陡地使出一记凌厉的“扫堂腿”——这种条件反射的动作,她苦练了不下一万次,并且次次快如滚雷,迅如惊电。 “嗯——啊——”那人的刀才挥出一半,脚下顿时传来一阵骨裂的疼痛,一个趔趄使他闷哼一声,失足跌倒在地。 头刚抵地,却又迅速被高高提起,再重重地往下砸——似乎传来了一阵惨不忍闻的痛楚,却已经什么也记不起了。 唐槿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收拾了两位“柱男”后,险些被梁男缠上。直至电光火石般把他砸昏,她才轻吁了一口气,迅速地躲回暗处之中,静观索桥对面的反应。 也许是她的动作过于干净利落,也许是相隔得太远,在索桥的另一头,也有一座同样的竂亭,可是半晌也没有引起什么异常。 索桥是唯一的通道,吊篮是唯一的工具,现在剩下夹在中间的竂亭,守卫虽然不多,如果采用强攻的话,只能收拾一些小喽罗,却容易惊动山上人的注意,反而令他们加强了防守的话,这样做实在有点得不偿失。 唐槿云的脑海迅速作出一系列趋势的分析,决定采取一些柔性的办法,瞒天过海才是上策。 于是,眼珠子四下滴溜溜转了一圈,浏览了这个竂亭周围一遍,搜索着任何可以伪装隐蔽的道具,忽然,一道灵光闪过—— 她迅速解下自己身上那件古代少女的衣裙,来到刚才被她砸晕的那个衙差旁边,飞快地扒下他的差服,利落地套在黑皮紧身衣上,系上他的佩刀及腰牌——转眼间,竂亭内俨然多了个秀气的小衙差! 换上差服,揣摩了一下衙差粗犷的心理,唐槿云的心才稍微安定下来。迈开脚步大摇大摆地沿着索桥,朝对面走去。 抬头望去对面的竂亭,仍是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没有的样子。陡地却依稀有人朝她招手的样子,她故作镇静,硬着头皮地走完索桥,赫然发现朝她招手的,竟然是大佛寺前被她痛揍的蒙面人。 “你来这里干什么?”唐槿云不由低声地怔问他,借着微光一览亭内,发现几个衙差般的人已经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便知道这肯定是蒙面人的杰作。 “自然是来助你救人呀!”蒙面人满脸肃然地忽然一指后面的山上,“只是,还没有想到办法,让他们乖乖地放下吊篮,这该怎么办?” 第15章 火中取栗(一) 唐槿云穿过竂亭,来到山脚下,触摸着冰冷的花岗凸石,仰直着脖子,望着直插云霄的刀削山顶上,幽黑深远得有如炭烧的锅底,夜风从空中掠过,一个似乎像摇篮般的东西在头顶上摇摇欲坠。 “怎么办?咱们不懂他们移交犯人的细节事务,要是一吭声,准会引起他们的猜疑。”蒙面人在背后不无担忧地说。 唐槿云微一寻思,也觉得冒然以假衙差身份去骗下吊篮,似乎不是一个很好的主意。虽然她的身边,现在多了一把男子的声音,但如果被人问哑了,就容易让别人引起警惕,败坏了整个营救人的计划。 忽然,她“啪”地又扭开了手表的照明功能,借着强光,近距离地把山壁上的所有突点也审视了一番;然后,她在腕表上拨弄了一会儿,俨然拉出一个小箭咀般闪亮东西,向后退了几步,朝着高逾三十多米的山顶瞄准,轻微按下按钮,耳边陡地响起“咻”一声微音,那小箭咀突然从她的手背上像流星一般疾射而去,划过漆黑的夜空,深深地抛上了山顶上。 “就算不用他们的吊篮,也还是有其他办法的。”唐槿云轻拽了一下腕上的细线——这是一根足有五十米长的特制尼龙鱼丝细线,可以在空中悬住一百公斤的重物,是他们特工常用的攀登箭枪。当她确定那箭咀已经紧紧地拴着山顶上的乱石,才扭头对愕然不已的蒙面人嫣然一笑。 笑毕,也不闲着,俯身按下长靴鞋侧边的隐形按钮,打开了磁吸功能,陡地轻叱一声,人即时腾空跃起,沿着细索,如履平地般地在石壁上的突石中轻松飞蹬上去,不一会儿,蒙面人已经仰望不了她的背影,不由他一怔再怔,几疑自己遇着了魔女,呆在山下,半晌也回不过神来。 唐槿云这双特制的七十五公分长靴,精钢网打造,既能挡一般的刀剑,也附着一个等级吸附功能,一级能够在墙、山上辅助攀登,二级能够在钢、木质地的竖面上行走;随着吸力的强度加大,三级能够在滑溜的天花上倒悬。像在实验室那次,她就是利用了三级强度,悬在天花上,一时避过了警卫的围堵。 这也是她始终不肯换上这时代的绣花鞋的根本原因。 那根鱼丝箭枪果然很给力,唐槿云一直攀登到山顶,丝毫也没有滑落的意思。 唐槿云攀上的位置,周围到处还是长及过膝、蓬乱的野草,这也是她刻意计算了从吊篮的位置起偏向十几米的位置——根据她的经验,通常这样的位置,都是常人不会注意的地方。 她匍匐地爬上了山边,就把身子趴在草地上,一边慢慢地把鱼丝箭枪回绕到腕表上,一边监视着不远处守在吊篮旁的守卫。 此时,已经是半夜三更的时分,但是他们仍然熙熙攘攘地散落在吊篮的旁边,仔细侧耳聆听,风声还传来他们絮絮叨叨的牢骚;如果没有猜错,他们很可能刚完成了一项吊起的工作,而这项吊起工作,如果没有意外,肯定和亘哥哥有关。 收完了鱼丝箭枪,唐槿云不再去收听他们的牢骚细语,而是从背囊里掏出了那个侦察扫描仪,按下开关,“啪”一声细响,松开手,它便缓缓的上升到深邃的半空中,由着唐槿云掏出手机,调节好它的高度,把它只从地上三四米高的地方缓缓飘过去。 这“天狼狱”不只是吊篮的地方有照明,在不远处仍然散落着几个随风飘摇的灯笼,把整个山顶微斜的坡度映出了一个轮廓来。当侦察扫描仪飘到差不多的地方,唐槿云打开了监视频道,开始进行实地考察这“天狼狱”真正的地形,通过天空,寻找着亘哥哥的下落。 采用了红外夜视分析,发现有十数个囚笼般的建筑物,不规则地散落在斜坡上,这难道就是他们的牢房?不一会儿,通过热能探测,唐槿云很快就解开了这个疑问。 在那些牢房里,流动着密集的蠕动热能元素——这是在明显地表示,在那个狭窄的空间里,挤满了众多的人或动物,看他们被挤逼得连蹲下来的空间也没有,很有可能,他们就是一些低贱的囚犯。 那么,每个囚笼里,都挤满了这么多囚犯,光凭热能分析,她应该怎样去判断谁是亘哥哥呢?唐槿云边看边焦急——以前,她所面对的全是警卫,她所要了解的是警卫的位置,只要有热能蠕动的地方,稍后她便会毫不犹豫地出手,从来不需要分析警卫是高大还是英俊。 这一次,她的任务不同了,她不再是去破坏,而是救人,她必须在众多的热能之中分析出哪一个是要营救的目标,只有锁定了目标后,才可以不理其他人,一击即中。而此刻,斜坡上蠕动的热能中,除了空笼里面的,外面的还有一些零星的蠕动热能,恐怕那就是其他当值的守卫了。 唐槿云只好一个一个地去认真查看,直把她眼都看酸了,一个不经意,眼角里有泪籁然滑下——这到底是怎么了?唐槿云怔看着那一滴泪花,几乎不相信它是从自己眼里滴下的。 这么多年来,她习惯了面对邪恶,面对血腥,只有流血,只有受伤,几乎忘记了自己身上还有眼泪的存在,可是,这个时候,她为什么要流泪呢? 是因为亘哥哥吗?他那不牵连无辜的爱心,勇于承担的骨气,似乎跟她心底里某一种情感选择有了微妙的吻合,是他吗?是因为他的悲哀而流的泪吗? “站住,什么人?”正当她暗自纳闷的时候,忽然一声叱喝,惊扰了她。 她不由微叹了一口气,站了起来,转过了身,瞥见眼前有七八个衙差般的人影,正包围过来,他们很可能是一些巡查的游哨。 “自家兄弟。”她压着喉咙,冷静地像男人般粗声说话。 第15章 火中取栗(二) “在这里干什么?”一个衙差提高了灯笼走过来,要亲自查看一下她的脸蛋。 “就这样蹲着,还能干什么?”唐槿云故意不屑地扭头瞧瞧不远的地上,像是一个刚出完恭的样子,然后,把手机暗自塞回背囊去,冷笑一声,“要不要验一下?” 那些衙差们听了,也心照不宣地一哄而笑,但那提灯笼的捕快还不死心,仍然把灯笼送到她的面前,小心翼翼地问:“哪个班的?” “学前班的!”唐槿云不等他的灯笼送到,就蓦然先发制人,一脚把那个灯笼踢得在空中翻了几个筋斗,后脚已经伸到了那衙差的肚子前—— “学前……”那衙差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心里还在核对着她口中奇怪的班,就在这一刹那,他的腹部已经中了她凌厉的一脚,身体蓦然撞上巨木一般,“嘭——”的一声裂帛声响,身子顿时往后倒飞出去,撞上后面的衙差,压倒了一片。 “哇——”还有些没有被压倒的衙差纷纷在惊呼声中抽刀迎敌——可就在他们刚抽出刀的一刻,眼前一闪,唐槿云的影子顿时在他们的眼前消失了无影无踪。 待他们发现的时候,唐槿云已经突然从天而降,双脚分别踢中了两个衙差的脸——镶有二寸厚钢板的特制长靴从他们的脸上无情地扫过,顿时响起一连串爆筋裂骨的声音。 其他人听见了,心里直悚然发毛,却在这一念的瞬间,眼前陡地一黑——脑后遭到了一记突如其来的重击,然后什么感觉也没有了。 说时迟,那时快,从出手到这几个人的趴下,也只不过是电光火石之间。唐槿云气恼他们打断了她难得的忧伤情怀,干扰了她的搜索,她干脆就拿他们先开刀,决定教训他们一顿后,来个严刑逼供,还比较实在。 主意一定,她马上抽出腰间从衙差服里别着的佩刀,扑上刚才被提灯笼那个衙差压到的几个衙差面前,可怜那衙差已经痛晕了过去。 她一把佩刀架在一个想挣扎起来的衙差,压低声音冷叱地问:“有见过一个书生般的犯人吗?他现在关在哪个牢里?” 那衙差惊愕着,眼神稍微流露一丝不屑,她马上手起刀落,一刀刺入他的大腿半分。 “啊——呜呜——”那衙差痛的刚想叫出来,却被她一手捂住,叫不出来,只能呜呜作响,额前冒着黄豆般的冷汗,瞪着爆凸的眼珠,万分痛苦地盯了唐槿云一会儿,最后竟然昏了过去。 后面其他刚想抽刀杀来的衙差,蓦然看见这般冷酷的情形,也一下子愣在了风中,惊惶地看着转眼盯上他们的唐槿云,煞气阴沉地走过来,一下子都忘了应该干什么去了。 “说!有见过书生般的犯人吗?他现在关在哪里?”唐槿云问毕,刀已经架上了最前面的衙差的脖子上。 “不……不知道……”那个衙差连忙结结巴巴地说,想摇头却又不敢以颈试刃。可是,这情形仿佛要比昏过去的那个兄弟更糟,要是不回答,那刀就有可能就这样顺势抹下去—— “我,我们整晚都在查哨,不,不清楚……”另一个在旁边连忙插嘴说,换上另外一个回答给她。 唐槿云想不到遇上一群不管事的喽罗,不由气的真想一刀把他们两个抹杀了。 就在这时候,那衙差惊惶的眼眸映出她身后忽然升起的一道红光,大家定眼看去,原来刚才被踢飞的那个灯笼摔落在草丛中的时候,不慎点燃了这深秋的干草,正在猎猎的窜起跳动的火苗。 这火光出现的可不是时候,因为它无缘无故地烧了起来,就像是放了个这里准备开饭或者有敌人入侵的信号似的,让大家都往这边看过来了。这跟唐槿云的原计划不相吻合,此时,她要么赶快去扑灭它,要么就等着一大群衙差围上来,然后作困兽斗。 “呃,我知道,是在壬号房!照你说的是书生,哪里关的都是经不起酷刑的书生……”还有一个衙差瞥见唐槿云煞气满脸,一副想要杀人灭口的样子,连忙给出一些他所知的内幕情报。 此时,斜坡上果然传来一阵骚乱,吊篮那边的衙差也连忙分出了一些人员,正要朝这边跑过来,熊熊的火光似乎真的已经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唐槿云来不及分析那情报是否真实可靠,忙趁他们还没有形成包围之前,便迅速舍下了他们,转身便朝斜坡上的牢房奔去,还边跑边回收了空中的侦察扫描仪。 ——要她去扑灭身后的大火,那简直不可能,她从来不会去做那些多余的事,甚至连杀他们几个的时间,她也想省下来去救亘云庭。 “前面怎么了?”在半途,她迎上了冲下来的一群衙差,他们把穿着衙差服的她错以为是同伴,错身而过之际,他们愣是向她打探消息。 “很,很多人……”唐槿云听了,连忙将计就计,边跑边喘着气,手指胡乱的比划着,扮成一副吓的不轻,忙着去通报捕头的样子,一下子就从他们的旁边跑了过去。 那群人也不细辨,连忙抽出佩刀,朝火光的地方缓缓地围上去。 唐槿云趁机直接跑上一段斜坡,陡地从一边传来笑呵呵的声音:“哈哈——,终于有人来劫狱了,烧吧,烧死你们这群兔崽子!” 唐槿云惊鸿一瞥,看见一群囚犯般的人正站在一个半身深的水潭中,有恃无恐地抱着双臂,直朝她冷笑不已。 “太好了,终于有人来劫狱了,这下子,‘西北第一狱’的历史要改写了!” 唐槿云跃上第二段斜坡,却又碰上旁边一排被悬着站在木尖上的囚犯,他们骨瘦如柴,眼神空洞,此时却随着唐槿云路过的身影,耀出惊喜的神色。 唐槿云没有空理会这些自以为烧不着他们、在一边幸灾乐祸的囚犯,径直跃上第三段斜坡,来到了一个密集型的地上牢房面前——刚才她在扫描仪里看见了这边的牢房里出现了一个经典的画面,那就是有股热能反应得非常剧烈。 就像是某个人剧烈咳嗽的样子! 第16章 以身犯险 热能分析看不到人的长相和衣着,但是,亘哥哥那可怜的咳嗽,此刻竟然成了他独有的的特征。 她相信,像那样剧烈动作的人不会太多——就算是看错了人,也要亲眼来验一验,正好这时,出现了那群不知死活的查哨衙差…… 围着牢房的是一根根深入地中的粗大木桩,估计直径也在二十公分以上,唐槿云自忖不能一刀把它们砍断,便决定先行用说话跟里面的亘云庭联系。 “亘哥哥……你在哪呀?”牢房里面人影幢幢,根本分不清谁和谁,唐槿云便恢复少女的声音,第一次亲切地轻唤亘云庭。 “咦,小姑娘你是来救人了?”忽然一把声音截住发问。 “救我,侠女,救救我……” “我是无辜的!女侠,先救我……” 接下来,更多的囚犯也跟着瞎哄起来,从木桩缝里伸出他们枯槁黝黑的双手,伸向唐槿云,像漆黑炼狱中的一群饿鬼,哭丧着向她求救。 一时的哭喊声喧天震地,不由得唐槿云黛眉轻皱:这声音不仅把她和亘云庭的听觉都扰乱了,中断了联系,还会把衙差们都引过来。 想到这里,她哪里还会有半点犹豫?连忙舍去佩刀不用,拧开腕表的激光切割线,对着那粗大木桩轻轻一扫,那大木桩的上半截顿时“轰”然坍塌,那群囚犯惊愕的脸孔很快变得欢悦,一窝蜂似的汹涌而出。 “你倒是忒大胆的,敢来‘天狼狱’劫人了?”突然,后面传来一把铜锣般的声音,震耳欲聋。 唐槿云急忙扭头回望,却发现不远的斜坡下,一群约有二十几个的衙差正慢慢散开着,朝她这边包围过来;他们发现了逃出的囚犯,也开始迅速动作,抽刀在手,开始追捕。 唐槿云暗叫一声不好。囚犯的喧哗声果然把衙差们引来了。再看看身后仿佛涌之不尽的囚犯,逃出了二十多个,仍然没有流走囚笼里三分之一的人,她微叹了一口气。 无论是把一切希望都押在后面的三分之二,还是为了自己的安全,这要是被阻止了,把他们重新关了起来,那么,她就更加没有希望见到亘哥哥了,既然如此,她就必须在这严竣的情况下,作出艰难的抉择。 囚犯往后面跑,她就得往前面跑——既然已经被他们注意上了,她便只好让自己来做饵,吸引他们的追捕,稀释追赶囚犯的兵力,让笼里的人方便再窜出来。 主意一定,她也不回话,一振手中的佩刀,即时撒开双腿便一溜烟地朝他们面对面地俯冲过去。 “抓住他!”衙差们见她不逃反而跑过来,不由愣了愣,有人即时厉声地喝醒。 一声令下,衙差们纷纷擎刀在手,严阵以待。唐槿云一溜烟似的俯冲而下,眨眼之间在他们的眼前一晃而过,顿时没有了她的踪影—— 在临近他们的面前,唐槿云才猛然拐了个弯,朝旁边的衙差杀去——还真以为有那么傻的人,刻意朝多人的地方自投罗网吗? 旁边的人以为打八秆子也没有轮到他们,所以警惕不高,陡地前面的同伴在惨叫声中如稻草人般纷纷倒下,他们才意识到,攻击正是从他们这里开始! 借由着那种居高临下迅猛的冲力,唐槿云毫不犹豫地撞过去,硬生生地把最前面的那个衙差给撞了个正着——由着他踉跄的后退,去压倒后面的同伴。 唐槿云也趁他们来不及拔刀,急忙随后跟上,由着他们鳞次栉比纷纷倒下的身体做垫脚,迅速像登梯般蹬着他们倒下的腹部,像踏在河滩上的露石一样,边踩边用佩刀护身,为自己的突围冲开了一条畅通无阻的血路。 一时间,衙差们中间顿时像炸开了似的,拔刀声,惨叫声,连连混和在一起,发泄着他们一直以来内心的惶恐。 “散开……散开!”有捕头在后面连忙指挥着大家,可是,等他们迅速拉开了距离准备要把唐槿云团团围住的瞬间,全场忽然寂静了下来。 咦?人哪去了? 被他们围成一圈的场中,除了那七八个被踩的惨叫连连的同伴,唐槿云竟然又再一次消失在他们的眼前! 衙差们一时间也不由犯傻地你眼看我眼,左看右顾的就是没有其他发现。 这其实是唐槿云身穿着他们同样的衙差服出的问题。刚才唐槿云跑来的时候,他们是以众敌一,容易数的清;冲进来的时候,是以静制动,容易看的清;不料,当唐槿云蓦然间意识到自己跟他们厮打,就像自己跟镜子中的自己对打的一瞬,她连忙收敛心神,心生一计,扮演着他们的角色,成为他们的同伴,转身加入到乱哄哄地围成一圈的衙差中间,自己也找不出自己来。 此时,她就在对面的包围圈中间,像其他人一样手握着佩刀,紧盯着场内,也和他们一样,面面相觑看傻了眼,故意惊异的瞪着眼。 这是怎么回事,他们难道遇上会飞天遁地的魔女了? 半晌,后面传来一把爽朗的声音,说:“这个容易了,大家先在原地休息吧。” 众衙差听了,脸色顿时缓和了过来,松了一口气,果然连人也不找了,都纷纷收起佩刀,在原地坐了下来。 唐槿云警惕地看着大家坐了下来,这才跟着坐了下来,不料,她屁股刚沾地,旁边的衙差便指着她惊呼了起来,“他就是刺客。” “为什么?”唐槿云不由愣住了一下,忍不住好奇地问。但语出黄莺,娇嫩的女声更加把她的踪迹泄露无遗。 “是个女的?”衙差们又纷纷站起来,抽刀朝她包围了上来。 “为什么?”后面那把爽朗的声音这时候又信心十足地响起,“因为,我们休息的时候,总会先退后一步,然后再坐下来。” “对,他就是缺了那一步。”那个指着她的衙差补说。 就差一步?就被他们揪了出来,这月黑风高的晚上,到处黑乎乎的,谁会注意他们微妙的脚步? “这下子,你输得心服口服了吧?”那把声音爽朗一笑,拔开了一群衙差,笑吟吟地走了出来,却是一个约莫四十多多岁的捕头般的人物。 “无所谓啦。”唐槿云轻说一声,虽然当时是黑乎乎的处境,但是,她还是能够察觉到他们整齐划一的退步,而她之所以没有学着退后一步,是因为此时她凝神看去,发现了她刚才打开的那个囚笼跟前,站着一道儒雅风骨的身影,关注地朝这边看来。 是亘哥哥!没错,一定是他!不知什么时候,亘云庭的身影已经深入了她的记忆里,伴着他此时弯下腰忍不住咳嗽的样子,她更加兴奋的肯定,那人正是她要营救的亘云庭。 这样一来,她就再也捺按不住,要匆匆结束和这群衙差玩捉迷藏的游戏了,干脆就出点小差错,把他们远远的引开。 果不然,她刚说完“无所谓”,人便跃身而起,双脚有如剪刀,凌空飞起朝对面的斜坡突围而去——只有把他们吸引过去,离亘云庭越远,他就越安全。 一脚踢飞了一个衙差,她转而便一个前空翻,凌空踏在他的身上,要把他强压倒在地的样子——在这期间,她又踢中旁边衙差的小腿,痛得他不由地弯下腰来,然后再中了她的一个膝击及一个腹击,整个人在向后倒飞的时候,已经晕了过去。 血路已经打开,她更加飞快地跑上斜坡,来到了另外一个大囚笼面前,依然舍弃手上佩刀,打开腕表的激光切割线,在衙差到来之前,潇洒地用纤纤玉手在柱子上一扫而过,数根大柱子顿时被她轻易割断,骇人无数。 她一把抱起柱子朝从后面赶来的衙差扔去——柱子便如车轮一般从高处滚下,压倒本来已经够累的衙差一大片。 三数根柱子扔完之后,还能够跑到她面前的衙差已经寥寥无几,其余的都在斜坡下痛得哭爹喊娘,死赖着不肯起来。 全程一气呵成!她瞄了一下手表,用去了五十秒时间,不由微微一叹——这要是在她训练的时候,三十个这样的大汉,她也只用二十秒就可以摆平。 那几个衙差就算侥幸上了斜坡,见她如此威风,手上还有一把朴刀,只好互相推攘着,瑟缩着围而不攻。 唐槿云举目望向对面的斜坡,看见那酷似亘云庭的身影还未曾离去,似乎也正在像她一样,朝她这边举目远眺,担心不已——她的心这才放下了下来,泛起一丝丝甜蜜的滋味。 陡地,半空中传来一声雄浑的巨吼—— “大胆飞贼,劫了狱还想逃?先受我一刀!” 那捕头这时候从衙差的背后陡地腾空而起,人似飞鸢般从空中抽刀劈向唐槿云,唐槿云连忙举刀相迎—— “崩——”地一声分金断玉的脆响,唐槿云的朴刀赫然被断为两截!那捕头的刀尖挟着凌厉的刀风,就从她的鼻尖掠过—— 余惊未过,捕头落地,刀光再闪,复又罩向唐槿云。 唐槿云银牙一咬,毅然把两截断刀扔向捕头,被捕头刀芒一露,霎时被荡向两边。 可就在这一瞬间,唐槿云已经一个箭步上前,一双玉手已经摸到了他握刀的那只老手——狠力的朝外一掰,“啊——”捕头不知是惊还是痛,忍不住惨叫了出来。 刀锋一翻,便要朝内劈来。 唐槿云并没有那么礼貌要跟他握手言欢的意思,她捉住他手的一瞬,另一只腿已经趁势从他的背后脑勺回绕到他的下巴! “呃——”捕头被勒得两眼翻白,几乎要窒息过去,刚想反刀后劈的劲道,顿时在一瞬间被瓦解得支离破碎,身体像空空的麻袋般直直地跪倒向草地,但听“蓬”的一声响,着地的双膝,引起一片尘土飞扬,手上的大刀也被扔到一旁去。 其后唐槿云还应该有杀着,或是趁机割喉,或是趁机断椎,但是,她刚才惊鸿一瞥,看见亘云庭的身边似乎悄然摸上了几道人影,不由她心里一急,也不再补杀着,便扔下捕头,朝对面狂奔而去。 一路上再无阻拦,约莫三十多个衙差,已经伤的伤,晕的晕,还在地上杀猪般嚷着滚来滚去。 “亘哥哥?”唐槿云还没有跑近亘云庭,便欢喜地询问。 第17章 孤鹜齐飞 “咳……你,你是那个妹子?”果然是亘云庭的声音,但他似乎不相信眼前穿着差服的人竟然就是那个婉约柔美的妹子。 “嗯,对呀。我们快走吧!”唐槿云冲上前,一把牵过他的手,便朝斜坡的第三层跑去——这一条退路,她一早心中有数,斜坡的下边虽然有吊篮,却是重兵把守,若是跑去,又免不了恶斗一番,扯上不会武功的亘云庭,那就等同于自投罗网。 “来劫狱的就是你?”亘云庭的手腕里传来她手掌心独特的温热,在暗光中瞥见她香汗淋漓的样子,眉头轻皱,一时不知该责怪还是该心痛。 “可能是吧?”唐槿云不忘了朝他嫣然一笑,她也希望多来几个帮手,可惜至今为止,山下那个蒙面人似乎还没有出现过。 亘云庭暗暗惊讶刚才连番击倒三十多人的劫匪竟然是她,她不仅懂按摩,还会武功?不仅不离开这个隆城,还冒死来这“西北第一狱”来救他? “我不是叫你走了吗?”他刚跟着跑出了几步,忽然一把轻轻甩开了唐槿云的手,脸有愠色地说,“你怎么又回来了?” 他这虽然是轻轻一甩,却差点儿把唐槿云的心儿都甩碎了。她无来由地眼噙着泪花,连声嗫嚅,“我……” 一时间她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跟他解释,而心中的多个解释,在这个时候说出来,又似乎都不成理由。 “你知不知道劫狱是犯法的?不是斩立决,是格杀勿论!”亘云庭瞥见那一抹泪光,心中也隐有不忍,他也深明律法,可是良心过意不去,宁愿自己就此一死,也不想把这个无辜的小妹给连累。 “你,你的意思是说,就算被抓起来,你也是心甘情愿的?”唐槿云当然知道这是犯法的,可是,听这话,亘云庭似乎比她更加了解,但是,同样的了解,却又同样的选择在这里相会,两人的良心可见一斑。 亘云庭仰天微叹,“云庭幼受母训,不能伤及无辜,月娘要你顶替妹妹一事,我深感羞愧,倒是宁愿以身犯法,也应将你置身于事外。” 此时,两人瞥见那捕头缓过气来,唤起那些还能走动的衙差,催促着他们朝她逃跑的方向追来。亘云庭急了,转而轻叱了一声,把她就往前推,“你还不快走?” 唐槿云也急,便一把牵过他的手,又一起跑出了十数步。 “你走吧,我已经是戴罪之身,难逃一死的了,我不要连你也拖累了。”亘云庭还是再次想把她的手轻轻甩开。 这到底是谁连累谁呀?唐槿云从微光中盯着他脸上那视死如归,矢志不改的坚毅,似乎从来不后悔当时放走了她,也不后悔此时身陷囹圄、将来身首异处……想到这里,她心里已经柔柔的泛起疼痛,无法再想像下去了。 但是,既然他不后悔,那么她又后悔了吗? “好!既然是难逃一死,那带你去一个地方,看你有没有面对死亡的勇气!”唐槿云匆匆掩埋心里的疼痛,更加坚定地要把他一并带走。 这次,她使上了劲,无论亘云庭怎样甩也甩不掉,不得不随着她一路跌跌撞撞地奔跑,嘴里仍然在苦口婆心地规劝着,完全不为自己着想一下。唐槿云干脆不搭理他,牵着他就径直朝斜坡上面的崖边逃去。 不知不觉,月落星沉,天已拂晓。一抹鱼肚白在东方隐现。朗朗乾坤下,崖边人头攒动,竟然全是那些逃出囚笼的犯人,在看见深不见底的崖壁就心里发毛,在崖前踌躇不前,又惊又急地不知道该如何脱困。 唐槿云看在眼里,心里却掠过一丝安然——崖边是她计划的退路,只要让她靠近了崖边,便算是劫狱成功了。 “你有什么办法离开?”离眼前那些犯愁的囚犯还有一步之遥,亘云庭也跟着眉头紧锁,想像着他们这样走过去,还不是和他们一样站在崖边犯愁吗? “我……”唐槿云正要回答他,不料,就在她扭头的瞬间,头顶上骤然掠过一道黑影,眼前一花,但听眼前“嘭”的一声巨响,震得似乎整个“天狼狱”也晃了几下,眼前赫然多了一个巨人般的红脸大汉像一堵墙似的挡着他们和那些囚犯的中间,正呲着牙地对着她嘻笑不已。 崖边的囚犯也被他的出现吓呆了,纷纷挤到一起,噤若寒蝉地盯着他的背影,却一动也不敢动。 “嘿嘿,假冒衙差来劫狱的就是你吧?能够上得来这里的,也算是个高手了?不跟咱斗上一回,咱可不会轻易就放你走哟!”那大汉约莫身高七尺,树枝般的大手陡地张开欲抱,更加严密地守着唐槿云宽敞的去路。 唐槿云也不由被状若天神的他吓了一跳,幸亏亘云庭在这时候把她紧紧地拽住,才没有一头撞上去。 “嘿……嘿……”相近咫尺,唐槿云也只好护着亘云庭往后退,慢慢地拉开距离。那大汉说完,脸色一凛,双手陡地又合在一起,摩擦了良久,不一会儿悠悠的腾起一丝热气,四周罡风荡乱,草木无风自动,很是骇人。 “终,终于赶上了……”后面赶过来的捕头和衙差此时看见大汉的出现,却不由松了一口气,慢慢地放缓了脚步,满有自信地盯着大汉,看这次唐槿云如何能逃得过大汉的功力。 “他,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烈云掌’朱朝天?”亘云庭盯着那大汉看了一会儿,脑筋急转弯,也总算他略有一些江湖官府的见闻。 江湖盛传的烈云掌,年轻气盛时曾力劈作恶多端的“江户水寨七鬼”,为民除害,威名远播,但随后退隐江湖,不知所踪;不料却早为朝廷录用,镇守在这‘天狼狱’上,看来,唐槿云的运气也不是这么好。 唐槿云可不知道他是谁,却冷眼看着那大汉正在狂聚真气的样子,想着他待会儿的威力,在晨光中匆匆瞥了一下四周的环境,则自行思忖着应对的策略。 “你要用什么兵器?随你挑!”大汉攒足了真气,气势如虹,话音粗犷,声如炸雷,胆小的早已吓昏了过去。 唐槿云瞥到这时候的环境不利于他们——前有强敌,后有追兵,这还不算很碍事,平时她一个人也能够搞定。可现在身边多了一个文弱书生,紧紧地摞着她的手,也就等于羁绊着她半身的行动,只剩下一只右手可以空出来应敌。 众人在猜想,就算让他们完完全全毫无障碍地单打对斗,也不见得唐槿云就此能够躲得了大汉呆会儿的攻击,避得了这一劫。 唐槿云也自忖这穿越后的这副娇躯,灵活有加,却身娇肉贵,确实抵挡不了一击。 那大汉见唐槿云不搭理他,也不客气,身形陡地暴涨,手掌渐成幻影,四周萦绕着丝丝缕缕红气,倏地像麻鹰抓小鸡似的,以凌厉的速度从让人想不到的角度急袭过来—— 啊——,众人心里不由暗叫一声,都为唐槿云即将遭到不幸而别头掩眼,不忍目睹一幕惨剧的发生。 捕头与衙差们的苍脸上则浮起了一丝舒心的笑意。 “我们走——”众人陡地听见唐槿云一声娇/叫,不由一愣,怎么那假衙差竟然是个女的?那“烈云掌”朱朝天听见她的声音,心里也突地纳闷了一下,硬生生收回了八成功力,可掌势仍然从唐槿云身上拦腰而过—— 唐槿云突然迅速从背囊中掏出一个小盒子的东西,“啪——”地推动开关,不闪不躲地反而朝他的掌心里戳去! “啊——”烈云掌一旦接触到她的小盒子,整个人陡地像发冷似的浑身抽搐不已,全身的大小骨骼还会“噼啪”作响,身上一股微蓝的气焰萦绕乱窜,不一会儿便僵直地仆倒在地,手脚仍然不自主地颤抖。 对于这一场胜败既定的成局,迎来一场突如其来的逆转,众人也不由感到匪夷所思,难以置信。明明是实力悬殊的双方,一个是江湖老手,一个是弱质女子,优劣之势,小儿可辨。怎么料得到处于劣势、不堪一击的唐槿云,却能够在千钧一发之际,不仅逃过了迅猛的掌势,还竟然一招必杀,把朱朝天真的弄了个仰面朝天了? 唐槿云心里也吁了一口气,暗叫好险。转而趁大家震惊之余,连忙牵上同样惊愕的亘云庭,三步并作两步,绕过朱朝天仍然发抖打颤的躯体,趁衙差没有追来,奔到了崖前。 拔开目瞪口呆的人群,一脚踏在最边沿上,震得旁边的小石子不慎跌落崖下,杳无声响,深不到底。 此时,晨光初露,人脸渐晰。唐槿云一把亘云庭拉到身边,朝崖下一指,“从这里跳下去,怎么样?” “啊,”亘云庭只瞥了一眼,也顿时觉得天昏地旋,还要唐槿云紧紧扶着,才没有失足跌下,“这,这太危险了……” “你不是说自己已经是戴罪之身,不怕死了吗?这危险跟你回到囚笼里,等待秋后处斩有什么分别?”唐槿云说到情动处,也心痛得迸出泪花来。 “这……”亘云庭不由低头沉吟了起来,不知是在真的比较着两种死法,孰优孰劣;还是在反省刚才的豪言壮语。 这时候,后面的捕头清醒过来,一边招呼人救朱朝天,一边带着衙差再次凶神恶煞地追上来。 唐槿云微微瞥了他们一眼,淡然地对亘云庭说,“咱们干脆就死在一块好了!” “这……”亘云庭心里的原意,也只是为她着想,劝她先走,免去连累。自己则可以凭三寸不烂之舌,舌战公堂,再凭爹爹的银两,应该不会有事…… 然而,唐槿云已经不容他再“这……”了,朝伸手触及她的衣襟,却还差一点儿的衙差忽地莞尔一笑,随即一手环搂着他的腰,毅然半空漫步,朝崖下纵身一跃…… “啊——”背后顿时传来众人一番惊世骇俗的震惊及百思不得其解惋惜。这刚刚打败“烈云掌”朱朝天,能活下来,是多么的不容易呀!干嘛又想不开,双双跳崖自尽了? 第18章 飞红雪来(一) 此时,天已拂晓,一道金光透过蒙光的晨曦,从遥远的东方抛来,缠在两道急速下坠的身上,欲要挽救两条青春的生命。 怎奈两道人影缠绵并在半空中,像一双亲昵的比翼鸟,在晨曦熹光中鱼跃翻飞出一幕让人羡慕已久的恩爱,心甘情愿地看着他们投入和谐的深渊中去;死与不死的结局,在这一刹那似乎已经变得不是那么重要。 “要——死——了——”亘云庭刚才看到崖下深不见底的情景,那眩晕的感觉还没有缓过来,心理也没有来得及准备,身子就果断地被唐槿云环腰一带,蓦然悬在空中,急剧地往下坠落,背部开始被风速扯得疼痛,呼呼的风声从下面撕起一条条无形的速线——纵然他不是贪生怕死之辈,此时此刻,也忍不住为这百仞之危,惊惶惨叫,脸如死灰地紧抱着任何可抱之物,例如是唐槿云的手臂。 “现在不是正如你所愿吗?”唐槿云忽然在坠落中一把他按在下面,朝他大喊了一声。 他又是大吃一惊,怔怔地看向就在他身子上面的唐槿云,此时她的脸孔和他的脸孔凑得不足五公分,她柔美的呼吸、深黛的杏眼,一一清晰地显现在他的眼底下,并且越发靓丽动人。 一双美目游离在他的脸庞上、眼眸里,两人忽地对上了一眼,从“哧哧”发响的眼光中,他忽然领略到一种从来未有过的恬静和安祥,仿佛此时不是在危急坠落之中,而是在游玩底享乐之间。 由于呼呼作响的风声,他根本就听不见她在上面说什么,可是,看见她那毫无惧色的脸色,却似乎读懂她与他一同赴死的决心,使他的心不再慌乱。 “姑娘,你这样做又何苦呢?”他心如止水,很快也在这坠落的一瞬间决定了面对死亡的意志,反而感慨无辜的唐槿云,不应该生死相随。 “呵,你真想死了?”唐槿云忽然朝他嫣然一笑,有如一丝曙光,透入心房。 这山高约有四五十米,她在心里默数了三秒后,毅然把手伸向背囊上的一个隐形按钮,轻轻的按了下去,却“嘭”的发出一声巨响,背囊后面骤然打开了一个白色的小型降落伞,像一朵骤然绽开的莲花,又像一朵悠然飘荡的浮云,骤然卸去身后强大的下坠力,载着他们开始慢慢地缓冲而下。 亘云庭在这一刻也突然觉得身子无来由地一轻,脊背后面不再呼呼生风,侧头看去唐槿云的背后,忽然看见顶上有一如伞般的布物,遮挡在他与天空的视线,拽着唐槿云的双肩,驮着他们。 只是一瞬间,他的背部就飘然触着了地面,没入柔软的草丛里,全然没有粉身碎骨的感觉;和唐槿云的身子轻轻合了起来,也没有两败俱伤的现象。 之前,唐槿云从侦察扫描仪里看见这“天狼狱”之巅,乃是位于隆城的最西北角,它的山下就是隆城的城墙一隅;只要在下坠前,纵身向前一跃,就可以顺势跃过下面的城墙,降落到城外去——这样的话,就保证了她把亘云庭救出来后,不会立即遭到城内捕快的迅速包围,更保障了两人不会坠落在坚硬的石板上…… 此时,同样的天色露白,淡雾轻烟,飞红雪入城。 知道消息的隆城城主正敲锣打鼓、鼓乐喧天地和一些土豪乡绅们在东城门夹道欢迎他们进城。 他纵马在前,少年得意。 “啊——,飞红雪,飞红雪,是飞红雪呀!”人群中不乏妙龄少女,妖娆女子,她们有些人得知飞红雪会出现,也早早的杂入人群,红霞满脸,惊呼尖叫。 “哪个,哪个?快告诉我这么多捕快,到底是哪个?” “喏,第一排第二个,骑着白马披着红斗篷的那一位……呢……”姑娘们看多一眼飞红雪都会害羞死掉。 飞红雪的俊脸就像座下那匹白马一样,不挟杂着一点暇疵,那雕塑般精致的侧脸轮廓,出道四五年以来,从来没有任何伤痕留在其上;乍一看,就像一个刚从庄里出来的风流少爷,嘴角上噙着冷峻迷人的小酒涡,让人有一种忍不住在其上啜饮一下的感觉;但此时,一双美目透着凌厉的神光在大家的身上一闪而过,让人望而生怯却又不忍离去。 他不愧是威名远播的“天下第一神捕”。小小年纪的他早年就凭着他的武功及他爹破案的经验,独自破了几宗大案,一时被他府上的城主封为“天下第一少年神捕”而天下皆知;而少女们尤其喜爱他那张美若潘安的俊脸,每到一处,必然有好美者,围而惊呼,肤浅尖叫。 但就是这张俊脸,无形中让他在办案的时候增加了难度,所以,他一般都会昼伏夜行,以求尽量避开一切不必要的骚扰,专注于公务。 “这样抛头露面的日子,真不怎样好过。”少女们的越是尖叫,他的脸色越是凝重,忽然他对旁边的白昭南笑了笑。 “谁叫皇上钦点咱们一定要把候选秀女护送上京呢。”白昭南也纵马抱剑,无奈一叹。 飞红雪忍不住回头顾看跟在后面飘着七色彩带的长长车队,竟然是一连五十乘的豪华马车——每一乘都镶金挂玉,雕龙画凤,京东油纸铺顶,西中锦毛貂皮陈内,尤显得豪华而尊贵。但他的脸色沉凝,眼神落在第五乘豪华马车的篷门后,即时禁不住挥蓬回身,微微一叹。 他这次的任务就是负责把这些候选秀女护送上京。这一乘乘的豪华马车里面载着的就是来自西南,西中一带的候选秀女。这几天以来,他不惜昼伏夜行,连夜赶路,风尘仆仆,就是计划着在早晨的时候及时赶到隆城,然后在隆城上补充干粮及一并捎上隆城挑选的秀女,连夜再赶路上京。 此时,道旁忽然走出一个脑满肠肥的中年胖子和一个尖腮猴脸的中年人,笑咪咪地朝他一抱拳,中断了他的思维,“来者可是‘天下第一神捕’飞红雪大人?下官乃隆城之父母官。” 第18章 飞红雪来(二) 飞红雪在马上即时一抱拳,“飞红雪正是卑职,就此见过隆城城主,惜有公务在身,不便下马还礼,还请多多包涵。” 隆城城主呵呵一笑,摆了摆手,说:“哪里,哪里!久闻飞红雪大人,‘银爪铁剑,阎王来见’,今日有幸一睹少年风采,是下官的荣幸。下官得闻你来,已经准备好了全城最大的‘兴隆酒寨’为大人接风,大人,请。” 说毕,朝后一摆手,直指后面的一间豪华大酒寨,身后的人也顿时让开一条宽阔的过道,直达寨门前。 “好,城主客气了!”飞红雪瞟了一眼,当下也不客气,陡地潇洒地举起左手套上的闪亮银爪,迎光一闪,招呼上后面的马夫,把马车一一赶到寨内。而他自己宝马锦衣,也不理会那些少女的热情,迳自从她们的面前肃然掠过,留下几缕酷冷的感觉,让她们从此珍藏入梦。 这“兴隆酒寨”也果然够气派,门楼不仅镀金镶玉,金光闪耀,气概不凡;进到里面,但见精舍环形相绕,两边长约百丈,厢房精舍共有百来间,足够那些秀女下榻有余;中间两座长廊连接东西两排厢房,假山流水镶嵌在苍松青柏之间,尽将一个仙乡福地克隆成酒寨一角,虽然有讳仙家,倒也不乏精致。 此时,隆城城主正陪着飞红雪、白昭南楚问天他们徜徉其中。 隆城城主陪着笑说:“大人大可在此尽情玩乐,玩到什么时候都行,一切费用就包在本官身上。” 飞红雪脸色一沉,“免了!今日公务在身,不便担搁,他日有缘再叙,在下倒是有两件事要麻烦城主大人配合……” 隆城城主马上打了个哈哈,“哪里哪里,神捕大人尽管吩咐就是了。” 飞红雪便接着说:“……一是替秀女车队补充足够的干粮,二是马上送来隆城的候选秀女,一同上路,越快越好。” 隆城城主一怔,连忙点头哈腰,“好,我这就吩咐下去,大人你不用急,先歇歇脚吧。” 说毕,就在长廊的一张酒桌旁请飞红雪他们坐了下来,唤来小二,端上来美酒佳肴,准备共饮一番;稍后又对身后那尖腮中年人,重复了一遍,那中年人当下心领神会地下去了。 酒过二巡,便有一锦衣捕快凛然前来,脸色凝重地在城主的耳畔耳语了一番,城主听了,脸色一敛,当下笑不出来。 “怎么了?出了什么问题吗?”飞红雪察颜观色,知道事情不妙,便不由猜疑的问。 “哦,小事情,应该很快就能搞定,神捕大人,你稍安勿躁,继续享用早点吧。”隆城城主朝他挤了个僵硬的笑容,安慰着他,可自己的脸色越发苍白,连斟酒的手也微微发抖。 飞红雪一把拉开酒杯,不让他斟下去,轻叹了一声,说,“那到底要我稍等多久?一天半天我可不等。你还是直说吧。” 隆城城主听了,愣住了斟酒的动作,坐了下来,重重地叹了一声,转过头去,朝那捕快使了个眼色。那捕快立马上前朝飞红雪抱拳作揖,“在下马承宣,见过神捕大人。” “西北第一快捕马承宣?”白昭南不由微微惊讶,“这隆城还会有什么难得到你的?” 马承宣脸色一红,愧疚地说:“这位兄弟谬赞了,只是,昨晚发生的事情确实很离奇,刚才有人来报说,‘天狼狱’昨晚被劫了。” 众人听说“天狼狱”三字,也不由顿时停下了杯筷,一齐把目光聚在马承宣的脸上,听着他说下去。 白昭南沉着地问:“这劫狱可不关咱们护送秀女的事,马兄大可叫其他人处理,赶快把秀女们护送过来就是了。” “这个,我知道,但是,这个案件确实离奇,可能跟秀女有关……”说着,马承宣把从昨晚如何收到有人说亘家小姐被放走的消息说起,到有人假冒衙差,出现在‘天狼狱’中劫去亘家公子的事一一说了个遍。 “昨晚,咱们就派了衙差在四个城门严加把守,并且派出其他捕快到其他客栈盘问,结果到这早上,还是没有亘家小姐的踪影。”末了,到最后,马承宣道出了最近的情况。 “你的意思是认为,亘家小姐的失踪跟劫去亘家公子的事大有关联?”白昭南又问。 马承宣也肯定地说:“据现场留下的女子衣裳碎布来说,很有可能……” 白昭南连忙追问,“有到亘家核对一下吗?” “正想去,但听你们要急着集合秀女了,就先集合一下,却少了亘家小姐,便来回报一声。” “你是想着来这里,找我们帮忙吧?”这时候,在一旁一直不吭声的楚问天忽然开口。 马承宣老脸一红,却也不否认,一指白昭南,说:“就像刚才这位兄弟说的,目前是聚集秀女要紧,大家先一起同心协力把那位小姐找回来再说。” “也就是说,你们现在的候选秀女是凑不够数了?”飞红雪忽然逸出这么一句。 马承宣和隆城城主听了,不由得额头直冒冷汗,因为,这凑不够数,要是让皇上知道了,那可是欺君之罪,哪个官阶高于他们的官随时都可以先斩后奏;他们刚才之所以隐瞒,就是摸不清飞红雪的脾气,担心他会来个先斩后奏。 “是的。确实是这样。”但马承宣是条汉子,一直以来,他都有奉命守护,偏偏这几天趁他外出办案,下属疏于政务,没有处理好秀女的事情,结果出了事;虽然纯属意料之外,他也无法预料,但还是在他的责任范围内,他仍然愿意一力承担下来。 这一点,飞红雪和白昭南等人都身为捕快,当然了解这当中责任的艰巨和风险。 “那还傻愣在这里干什么,你知道亘家在哪里,你就负责去亘家核对一下,劫贼是不是亘小姐,我们去‘天狼狱’调查一下就知道了。”飞红雪霍地站起来,说毕,率先带头,大步朝马棚走去。 马承宣和隆城城主不禁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心里却不由敬佩飞红雪心存厚道,处事利落。 第19章 劝龙出山 亘云庭躺在山坡渐黄的草丛中,仰望着对面高耸天际的“天狼狱”峰顶,心里还在晕乎乎的难以相信,自己刚才就是从那里掉下来,并且安然无事。 “你竟然会武功?”他想起了在那囚笼前,观摩了在众衙差的包围下,那道娇小的人影如入无人之境,左冲右突的翩然起舞,说好看也好看,说厉害也厉害。只是万料不到,那人影竟然就是他放走的她。 唐槿云在一边回收折叠着那个降落伞,不时瞟着他那惊呆的神态,静候着他缓缓清醒过来,但听他开始会发问了,一颗担忧他会吓傻的心这才安定了下来。 便微微一笑,也不否认,“我没有说我不会武功呀。” 亘云庭眉头一攒,脸色微变,转而激动地坐了起来,“你会武功,不用我私放你,你也可以随时越墙离开亘家,但你为何不走?为何还要留下来,做月娘的秀女,做我妹妹的替身?你潜入亘家到底所图为何?” 说毕,忍不住又像鸡啄米般咳嗽起来,浅浅点点的,让人听了揪心。 回想起他的私放,实际上是他的公道,唐槿云又在这一瞬间感到他那哥哥般的温柔,尽管现在看起来,他一副上当受骗的样子,情绪有点激动,但仍然隐隐透露着他那种不伤及无辜的良心。 唐槿云不知道应该怎样回答他这个问题,因为真正的原因,她自己也不知道。回想当初跟随月娘进庄,她也只不过想找个暂时的棲身之所;即使明知道月娘和庄主对她的好,是抱着一定的目的,但秀女之举,于她无碍,要是不喜欢,皇室禁宫她也可以随时离开。说白了,就是无论是亘家还是皇宫,总算是一个不着风雨,能够在这个时代棲身的地方。 再者,遇上了有着哥哥气魄的亘云庭,她的心有一半就落在了这个亘家;一旦知道了他因为她而被抓了起来,她又怎么能够忍心置身于事外呢。 目睹着亘云庭激愤的质问,她不得不停下了动作,蹲了下来,眼含深情,心痛的体会着他咳嗽的辛苦,半晌,才幽幽地说,“我是个无家可归的人,我无处可去。” 亘云庭正以手背轻拭着嘴角上的口沫,蓦然从她那澄澈纯净的眸光中,强烈地感受到唐槿云此时流露出来的,内心的那种深邃的孤独,是那么的真实而恒久。一句“无家可归”再次震撼了他的良心,刚才在脑海里还逗留着准备一连串的激愤追问,此时竟然被它震得烟消云散。 眼前的唐槿云倒映在眼眸里面,脑海中还不时闪出妹妹的影子:同样是豆蒄年华的花季少女,同样是楚楚可怜的美人儿,要是落在居心不良的坏人手中,是多么的不幸,多么的悲哀! 这样的事儿,幸亏被连小鸟也不忍伤害的他遇上了,他便权当真的多了一个妹妹,继续带她回家,去收留她、保护她。想到这里,他眼眸顿时泛起无限柔情,让他忍不住伸出手去,轻轻地去抚摸唐槿云从头盔中露出来的秀发,“那,咱们一道回去……” 话到嘴边,蓦然想起如今身在城外,已经成了逃狱的犯人,他还能够回去吗?就这样冒然回城,还不等于自投罗网,同样被捕快抓走;这样一来,还不是照样见不着妹妹,浪费了眼前这位小妹舍命相救的恩情?可是,如果不回去,那外面风雨飘摇的,他还能躲到哪里去?况且,谁来替他照顾眼前这么可怜的人儿,替他寻找他的真妹妹呢? 他脑海泛着一连串无法解释的疑问,眼神一黯,不由得仰天一叹,像个无力的麻袋似地重新瘫软在地上,“我现在也有家归不得了。” 唐槿云没有阻止他伸手轻抚着她的秀发,从他一伸手开始,她就感到那只手毫无攻击性,并且充满了爱心;这一看似无心之举,却醮满了他的深情和理解,也幸好她把自己的感受说了出来,让她赢得了他的信任。 此时见他眼神闪烁、语带悲凉,又意志消沉,心中不由隐隐一痛,连忙破颜一笑,上前安慰说:“不要紧的,那咱们就先在这城外躲避一段时间,等他们找不到我,等皇上选完秀女后,我们再回去……” 她盯着亘云庭微微缓和的脸色,继续娓娓道来:“……到时候,他们不再需要秀女了,我自然就不用当秀女,你不也没有犯过私放秀女的罪了?时间长了,会让大家淡忘一切的。” 亘云庭痛苦地望着天际流云飞逝,仿似那天地正气正在苍穹里廻旋萦绕;再看看“天狼狱”峰上,邪气笼罩,似乎有冤魂聚而不散。从此逃亡也艰难,回去自首也不易,当朝律法朝令夕改,皇上喜怒无常,他如果冒然回去投案自首,也只是让他们一刀了结了小命,于这个世上,并不能改变一些什么;只可惜了他母亲赐于他的这副男子身躯,仍然无法保护自己的妹妹,保护一个无家可归的小妹,浪费了自己多年以来的寒窗苦读,一番才华。 想到这里,不由左右为难,“此身已属犯身,天下之大,莫非王土,还能够躲到哪里去?” “可以去游历四方,去周游天下也可以!” 唐槿云眸光闪着兴奋的神采,她反正没有了现代特工身份的禁忌,她很有信心,凭着她的身手,保护着亘云庭去世界各地都不成问题。 亘云庭听了,心里不由“咯噔”一下,顾看眼前这位与他平生素不相昧的女子,不辞千辛万苦地前来营救,又苦口婆心地规劝,还替他想尽一切方法,并且甘愿和自己一起躲避牢灾,共渡时艰,此情此心,他又如何忍心辜负? “看来,这也是个办法……”想到这里,他轻咳了一声,站了起来,也等于同意了唐槿云提出的想法;唐槿云脸上顿时浮起一丝欣喜,连忙匆忙地把降落伞折叠好,塞回背囊的最上面一层。 完毕,唐槿云一把牵过他的手,“那咱们快走吧!” “只是,如果这样一走,日后再回来的时候,他们又当另起罪名,加重刑罚,依然把你我给抓起来,重重处置。”亘云庭心思细密,也不无担心的说。 就算这次逃得了私放秀女之罪,又如何面对衙门追责逃狱之罪?这恐怕还要连累唐槿云呢。他刚想迈开的脚步,不由得又迟疑着收了回去。 “将来的事将来再打算呀,现在先摆脱官兵的追捕,离开隆城再说。”唐槿云感激他的忧虑中有她的一份,但是他越是这样,她越是要把他拯救得远远的。 此时,霾雾散开,日出东方,城墙上的塔楼开始有人影流动,可能是官兵换岗的时候,城门前,官兵也可能已经出城追捕他们了,要是再不走,很可能再次陷入他们的包围之中。 “走吧!如果他们不肯饶过我们,我就陪你永远躲下去!”救了他出来,唐槿云宁愿两人一直流浪在外,也不想他再次被抓回去。 亘云庭见她三番四次的催促,也明白此时还没有完全安全脱险,他要是再犹豫下去,昨晚唐槿云所做的一切努力和他刚才所做的决定,都将付诸流水。 唐槿云这时也在一旁提醒他,“别忘了,还有你爹呢,到时候,叫你爹用钱打通一切,他们有了你爹这个大钱庄,相信也不会敢对你怎么样的。” 亘云庭想起了庄主,脸上又是一阵的愧色,他扭头望向城墙,惜别依依地说,“那,现在只好期望他们不为难爹才好。” “放心吧,你爹那么乐观,又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他会保护自己的了,咱们还是快点上路要紧。”唐槿云忽然见他身后的袍上沾满了草屑,不由上前去替他轻轻摘去。 亘云庭心中的所有忧虑都在唐槿云三言两语中一一化解,不由朝她歉意一笑,笑自己太过朽人忧天,反而让一小女子开解并且照顾了。 他见唐槿云走近过来替他摘去身后的草屑,也同样地替唐槿云拨去发髻上的草梗。无意间,两人眼神一碰,不由羞得满脸通红…… “我这是在替哥哥扑尘。”唐槿云平生第一次垂下头,嘴里嘟噜着,声音细的蚊子还小。 “我也是在替妹妹扑尘。”亘云庭愣了愣,忽然也无限柔情地说。 唐槿云转眼笑看着他,心中窃喜。他这样说,不是等于承认了她是小妹的关系么?“那,我们快走吧。” 唐槿云也不顾他背后的草屑有没有清理完,连忙又牵上他的手,要与他携手逃亡去;转身之后,心中泛起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以往她的逃亡,一路上都充满了恐惧和焦虑,这一次却心情大悦,甜甜美美地上路,还是头一遭。 “好。哥且随你去。”亘云庭心中也不再纠结,也收拾好心情,决意不再陷入牢狱,先到外面躲避一段时间。 于是,两人的身影渐行渐远,一起匆匆地离开了“天狼狱”峰下,离开隆城,朝着西方,从此踏上一条漫长的不归路。 第20章 罪加一等(一) 而就在他们前脚刚走,飞红雪一行也在这时候由衙差的带领下,赶到了“天狼狱”峰下,即时开展了地毯式的搜查。最后,来到了唐槿云昨晚登山的位置,白昭南一指那留下来的长靴鞋印,说:“搜完整个山峰,就这里最可疑,这里有几个奇怪的脚印,估计是劫贼留下的鞋印之类的。” 飞红雪蹲下身,仔细地察看了那长靴钢板留下的波浪纹鞋印,还用左手上的银爪翻了一下,不由咦了一声。 白昭南连忙追问:“神捕大人知道这鞋印的由来?” 大家的目光也跟着一起集中到飞红雪冷峻的脸上。 飞红雪站了起来,摆了摆手,“不,我从来没有见过,我只是感叹,这鞋底造的很精致,能够留下这么奇怪而又清晰的印痕,看来,这劫贼还是一个思维敏捷的家伙。” 众人听了,也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劫贼,他们还是头一次遇见。 “除了这里,这里还有一双不像是咱们兄弟的鞋印,从鞋印的造型和深度来看,它的主人估计是一个男子。”这时,楚问天也在不远处,指认着蒙面人留下的鞋印,对他们说。 “那就是说,劫贼有两个了?”白昭南疑问。 楚问天点了点头,“据这两边亭竂受伤的兄弟说,就好像有两个人在偷袭他们,准确地说,在河那边的就是那个穿着女子衣裳的人偷袭的;在河这边,却由一个蒙面人袭击的。” “想不到,这劫贼还有帮手呢。”白昭南不由感叹地说。 “从这鞋印细密精致,整不流沙,就知道它造工一流,它的主人恐怕不是权贵子弟,也必是富家子弟的。”飞红雪走过来推理说。 “那不会吧,牵扯到权贵子弟?”白、楚两人心中不由一骇。跟权贵中人打交道,最令他们头疼。 飞红雪站起来,微微一笑。又走近岩壁,察看着岩石上面的印痕,白昭南也跟过去,问,“这‘天狼狱’就一条路可以上峰顶,大人你在怀疑劫贼攀越而上?” “传说这‘天狼狱’峰高百仞,论轻功,全天下也就那么两三个老前辈可以飞身跃上,劫贼要是有那几位老前辈的修为,也不用做劫贼这么下等。”楚问天也质疑劫贼不可能攀着绝壁而上。 飞红雪伸直了脖子,仰望峰上,半晌才说,“这个可说不定,还是上峰顶走一遭再说。” 说毕,他们转到了一个大吊篮前,这大吊篮每次其实只能载三人,一般都是两个衙差一个犯人,如今,飞红雪留下其他捕快,只是和白昭南及楚问天一起先吊了上去。 费了半天的劲,上面的衙差也才把他们拉了上来。飞红雪甫一上来,哪里都不去,就迳自走向唐槿云昨晚的藏身之处。因为,这一点正好和峰下有鞋印的地方同一个位置,要是劫贼真的是攀登而上,这里就是最有嫌疑的地方,也最容易发现疑点。 “刚才我问过了,吊篮在晚上一般都是拉上峰顶收起来,也就是说,晚上的时候,根本就没有一条路可以上峰顶,昨晚除了吊上亘家公子以外,就再也没有下放过吊篮。”白昭南在他的后面把调查及推论的结果禀报出来。 “你的意思是说,劫贼没有抢吊篮,而是由绝壁攀登而上?”楚问天慢慢把疑点收窄,也归到了攀登绝壁这一点上。 飞红雪走到崖沿前,俯瞰了山下一眼,发现壁绝如线,不由眉头轻蹙;随后坐了下来,不时地在周围的岩石上寻找着一些可疑的蛛丝马迹,突然,他发现在一块岩石的背后,几想当年矮草被勒断的痕迹,连忙跳过去蹲了下来。白楚两人也连忙跑过去。 岩石后面有着几道被草丛遮挡着却又鲜明的细小勒痕,却是明显的被磨损出一道光滑的凹痕。 “这是什么来的?”白楚两人不由都看懵了。 飞红雪转头对他们说,“刚才你们不是说了,这天下就两三个前辈可以跃上这‘天狼狱’吗?你们是说的没错。但是,你们可别忘了,除了轻功,一些江湖屑小还是可以利用工具的。” “你指的是飞爪之类的攀登工具?”楚问天问。 白昭南抱剑沉吟了起来,“飞爪最长也不过几十仞,这差不多百仞的我还没有见过,况且,要甩上来,得用多大的臂力呀?” “嗯,这也正是我猜不透的地方,你说这几道是爪痕的话,又觉得它太小了,不是爪痕的话,那又是什么呢?劫贼到底是用什么工具攀爬上来的呢?”飞红雪一边沉思一边站了起来,劫贼在这里虽然留下了明显的证据,可是,这证据却不是他们的经验和知识所能分析,这还真的考起他们了。 “如果是的话,那人扔的也太准了吧。”白昭南也由此陷入了深思。 正当他们都在为那几道爪痕冥思苦想的时候,马承宣这时也从吊篮里上来。 “怎么样,能证明那花布碎就是亘家小姐的吗?”白昭南问。 马承宣欣喜地点了点头,“是的,亘家已经承认了,那布碎确实是亘家小姐的。” “那就证明她昨晚有出现在亭竂里。”楚问天这么一说,大家心里顿时亮堂了起来。 飞红雪突然一皱眉,“亘家小姐会武功?” “会!”马承宣很肯定地回答:“他的家人也证实了,但是,却说不出师承是何门派,无论我怎样追问,也追问不出来,通过察颜观色,我觉得他们确实毫不知情。” “身为一家人,同在一屋檐下,竟然不知道女儿曾经练过武功?”楚问天不由仰天寻思。 “还有,身为女儿家,不好好学刺绣学女红的,学武功做什么?”白昭南也想不通。 飞红雪微微点着头,眉宇却渐渐地散开,“最起码现在我们知道,其中一个劫贼就是亘家小姐无疑,只是,不知道她是帮凶还是主犯。” “什么其中一个?”马承宣在一旁听的有点懵了。 “其实,劫贼有两个人!”白昭南提醒他。 “两个人?”马承宣听了微微一惊,“我听这峰上的兄弟说,全程只有一个在捣乱呀。” “一个人?” 三人又不由一下子怔住了。 第20章 罪加一等(二) 晨曦初露,洒落在茫茫山岭的草丛中、涧溪中,带走了点点晨露,遗下了点点金光。 一路上,两人都沉湎在自己甜蜜的世界里,一言不发,冷落了这大好清晨。 “你来救我,就是想着带我去逃亡吗?”亘云庭盯着走在前面唐槿云的背影,此时她还穿着那套差服和头盔,却满不在乎地在他的眼前晃来晃去,俨然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似乎从来不担心逃亡的后果。 唐槿云扭回头,朝他微微一笑,道出了当初的冲动,“不是呀,一旦听到你被抓了,就是不想你呆在那种阴暗潮湿,又挤又臭的大囚笼里面。” 接着又转过头去,继续侦察前面的路线。 亘云庭在心里不由微叹了一口气。这谁喜欢躲在那种环境中呢?还不是为了放走你,而甘愿担当的罪责吗? “那你就不知道这劫狱,可也是犯了王法的事吗?” 唐槿云又扭过头来,眨了眨眼,“知道了也要救。” 亘云庭听了,不由心中一动,他平生以来,从来没有人对他这样生死相随过,更况且是一个素昧相识的人。 “为什么?”他忍不住脱口而出。 唐槿云怔了怔,抬眼望着他满脸的不解,不由得忍俊不禁,心里也在昨晚的焦急之中,努力寻找答案回复他。 “因为不想失去这么好的哥哥。”半晌,她才从昨晚大佛寺下的坚决中找到了这个时代有点值得她留恋研究的东西。 “因此就不要命地扑来了?”亘云庭眉头不由轻皱,心里感动她这样一本正经的神情及那纯净的内心,却为她的安全而略略担忧,可是,事情已经过去了,这种担忧俨然成了浮云,一拢而散;可是,还是有一丝不知哪来的担忧悄悄地笼上他的眉宇。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觉得,当然自己正在做着一件很正确的事。”唐槿云朝着那金色的晨曦忽然舒心一笑,侧脸与草丛阳光一起甜美入画,一下子艳光四射,英姿飒爽。 “哦?”亘云庭听了,不由一下子陷入了沉思,正确的事吗?自己什么时候有过正确的选择呢?私放妹子,代父入牢,却让这位妹子千辛万苦营救了,这到底算是正确的还是愚蠢的选择呢?还有他们这一次逃亡,又是不是一件正确的事呢? “你不后悔?” “后悔有什么用?” 亘云庭盯着她那被差服撑阔的背影,越发的感觉到她的遥远与神秘,却又是那么的善良与勇敢,联想起之前她种种离奇的举动,又发觉对她一无所知,形如陌人。 “你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呀?”他终于忍不住满脑子的疑问,脱口而出。 唐槿云心里愣了愣,转而甜美地朝他一笑,说:“你想知道吗?一路上我可以边走边告诉你,可是我有话说在前,就算我向你说了我真实的身世,你也未必听的懂。” 天狼狱峰上,四人还愣在清风中。 “你是说,亘家小姐全程都是一个人来劫哥哥?”白昭南猜想,不会吧,如果劫贼是一个人,那么峰下另外一双鞋印又应该如何解释? 马承宣继续禀报;“据想逃的囚犯后来说,在劫贼救人离开的时候,曾经开口说过话,证实劫贼确实是个女的。” 这亘家小姐的武功还真的厉害成这样吗?不仅独闯亭竂,飞身上峰,还孤胆救人? 飞红雪忽然问:“他们最后是怎样逃走的?” “就上面的崖边,我带你们去。”马承宣一指斜坡上面,马上迈开脚步走在前面带路,忽然迎面跑来一名满头大汗的衙差前来向他禀报,“禀,禀报马,马大人……” “大宝?有什么事,缓过气再说吧。”马承宣停下了脚步,耐心地等候他喘过气。 衙差连忙咽了口口水,仍然脸色慌张地说:“小的禀报马大人,朱大人,他已经抢救无效,去世了!” “什么?”马承宣浑身不由一震。 “是朱朝天吗?”飞红雪也略知镇守‘天狼狱’的是谁,不由想起他的烈云掌天下无双,此时听到他的噩耗,眉头也不由一拧。 “是,走!去看看。”马承宣脸色刷白,只回应了飞红雪一个字,便施展轻功率先跃上了斜坡一层。 这亘家小姐真的这么厉害?连响誉天下的“烈云掌”朱朝天,也给杀了?这疑问同时也在白昭南他们的脑海里浮现,随后,三人也一起追了上去。 一行人肃穆地走进了斜坡顶的一幢庄院里,还没有走到朱朝天的厢房,就已经听到从里面传出来女眷撕心裂肺的哭泣声。 有许多人黯然地守候在门外,见马承宣等人走来,纷纷让开一条过道;马承宣前脚刚踏进房里,便激愤地一把拉过其中一位老郎中,问,“朱大人到底怎么了?抬回来的时候,不是说没有什么大碍的吗?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后来,他的心房躁动不安,卜卜乱跳,仿佛要跳出来的样子,怎么按也按不住,最后停了,人也断气了。”老中医嗫嚅地说。 几位快捕大人的脸上顿时蒙上了一层寒霜,有些人可能没有见过“烈云掌”朱朝天,但是毕竟是一场同领朝廷俸禄的同僚,兔死狐悲,心里的郁闷都从嘴里嗟叹出来。 不一会儿,朱朝天的尸体被衙差们悲伤地抬出来,准备入殓。 “我们一定会尽快把凶手缉拿归案的。”白昭南也哽咽安慰着他的家眷。 飞红雪深吸了一口气,转而回身对马承宣吩咐,“马大哥,请你立即安排一个专门调查组,负责调查朱前辈的死因,还有,赶快带我们去看看劫贼逃走的地方。” “是。”马承宣一抱拳,立即红着眼,挑出几个精明的捕快和几个老郎中一起,着他们从当时那群囚犯的身上逐一审问,要注意收集每一个疑点。 飞红雪三人见马承宣强忍着失去同僚的悲痛,仍然有条不紊地指挥得当,丝毫无差,不由得敬佩他的办事能力超人,果然不负“西北第一快捕”的名号。 第21章 双燕南飞 走了没有多远,路面逐渐的平稳,亘云庭在后面也慢慢的能跟上唐槿云的脚步,但是草长过肩,人在中间穿梭而行,弄出沙沙的响声此起彼伏,妙趣横生。 亘云庭一路上听着唐槿云对他絮絮不休地说着那些“特工”,“教练”,“情报机关”等词语,果然弄到他一个头,两个大。不为她离奇的穿越而震惊,却为了那个时代小白的文化而茫然。 前面的唐槿云依然穿着那套差服,顶着衙差的头盔,衣裤宽大的样子地晃来晃去,全然遮住了她平时腰肢纤细,玲珑浮凸的身材,让亘云庭恍然间感觉被一个小衙差押送似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别扭。 “你还不打算卸掉这套差服吗?”他忽然笑骂她。 唐槿云微微一怔,停下了讲述,扭头朝他笑了笑,神秘兮兮地说:“嘘,不要那么大声,不要揭穿我,这个还是挺有用,有了它,就不会有人来盘问咱们俩了。” 亘云庭笑容一敛,心里不由佩服她考虑的总是那么周全,那么超前,却又那么的准确,也不知道她脑袋里装的是什么东西,究竟装了多少。 “那咱们这是要去哪?”比起她那晦涩难明的身世,他还是先关心一下茫茫前路。 “呃……”不料,唐槿云却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这一下子就被他问倒了。“随便好了,就一直往西走吧。” “不会吧?”亘云庭被她这样随便的态度吓了一跳,刚才他还以为,她想法那么周全,一切东西仿佛都在她心中形成了定局,他才想预早知道一下答案,怎料,这个问题,唐槿云偏偏没有去细想过,他皱起了眉头,很不满意这个答案,“这要走到何年何月呀?” 唐槿云却一本正经地和他分析,“不用一年,顶多半年,半年后,再往回折返,也就差不多一年,一年的时间,大家都应该淡忘秀女的事了。” “还要半年……”亘云庭听了,心里更加“呼”地泄了一股劲,气的血气翻涌,逆气岔道,禁不住停住了脚步,弯腰咳了出来,“咳咳,这样走下去,不累死也走死了,跟坐牢没有什么分别。” 唐槿云听见他的咳嗽,连忙警觉地竖起耳朵,看他的咳嗽声有没有引起周围人的注意,或者吸引人的过来,否则,她必须严肃地处理。 转身也蹲下来,紧盯着亘云庭的咳嗽,她心里又一下一下地被他的咳嗽扯痛,心里责怪自己的穴道按摩也没有效用;忽然间,脑海里闪过一道灵光,让她眼睛一亮。 “我看不如这样吧,咱们现在就去找你说的那位神医,让他替你治病,怎么样?” 此计不仅解决了逃亡路向问题,还解决了咳嗽问题,正是一举两得的好方法,亘云庭听了,心中一动,咳咳完后,却反问:“他不是已经故去了吗?” 唐槿云眯眼一笑,她当然不会被这种肤浅的情报蒙骗了,“那只是人家道听途说的,自己没有亲眼看过,哪能完全相信?况且,人家是神医,当然会有自己保命的一套,没有那么容易挂掉的,你带我去,我一定可以把他找出来。” 说毕,唐槿云又用清澈的目光紧盯着亘云庭的脸色,给予他坚定的信心,期待他能够想通。 “那地方可是在南麓那边,”亘云庭沉思了一会儿,抬头望去天南,那意思是说,从这里到那边,路途遥远,没有几个日夜赶路,恐怕不行。 唐槿云却满不在乎地站起来,“南边就南边喽,反正咱们正在逃亡,有的是时间,就绕西门过去吧。” 亘云庭微叹了一口气,也跟着站直了腰,“好吧,既然已经有的放矢了,又何妨一走?总比漫无目的地往西走强得多。” “是你瞎担心了吧。”唐槿云见他想通了,心里这才松了一口气。 ***** 出了庄院,马承宣悲痛地领着飞红雪等人,蹒跚地登上了崖边,来到了唐槿云坠崖的位置,朝下一指:“他们就是从这里跳下去的。” 三人往下一看,心里也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乖乖,这里的深度可不同于吊篮那边,不仅幽深阴凉,而且崖下就是坚硬的城墙,一个不小心,就会摔个粉身碎骨,肢离破碎,这亘家小姐怎么会想到这么悬绝的办法?她是怎么做到的? “是和那亘公子一起跳的。”马承宣也不解地说。 飞红雪的眉宇也不由一收:看来,这劫匪还真的不简单,一来轻功工具都可以媲美飞贼,二来胆量惊人,居然胆敢从这么高的山崖上跳下去,还是两个人…… “这亘小姐不简单……”突然,他们一行四个一起开口,大赞劫贼的胆量,才说到一半,见异口同声的,不由会意地哈哈一笑。 这是他们一行破案以来,遇到最离奇的案子,劫匪的胆量及行为,大大地超出了他们的想像。如果不用非常人的想法去衡量他,恐怕一辈子也破不了案。 “我们要马上联合追捕才是。”白昭南继续说。 大家也觉得有这个必要,都点头颔首,飞红雪也说:“好,马大哥请速去调动全城的捕快,到下面集合,我们要去那里查看一下他们的去向,就可以追捕了。” 马承宣马上一抱拳,就激动地跑下了斜坡。 三人冷眼盯着他的背影,感受着他心系朱朝天的死讯,一场同僚,悲痛欲绝,不由长长的嗟叹一声,“这亘家小姐的出手也太狠毒了,看来,咱们行动也要小心一点为妙。” 三人再次来到了城墙,来到了唐槿云应该坠落的位置,却总是搜不出一点蛛丝马迹。 “走,去城外搜!”飞红雪马上下令扩大范围来搜查,这才在离城墙外的十丈开远的位置,找到了唐槿云那种罕见的鞋印。 “泥土是新的,看来,他们应该才走了一个多时辰。”飞红雪蹲下来,用那铁爪翻了翻鞋印上的凸泥,脑海里结合马承宣交代过他们劫狱跳崖的时间,马上作出了判断。 “那催紧去追,可能还会追的上。”白昭南建议说。 忽然,有捕快来报:“回禀神捕大人,三丈开外再没有劫贼的鞋印了。” “怎么会?”马承宣心中一惊,这是怎么回事?难道那亘小姐还会掩藏行踪,反追踪了? 飞红雪这时站起来,顾盼了一下四周的形势,沉吟了一下,说:“一行两个人,再怎么掩藏也走不远。马大哥,吩咐下去,在城外各道路驿站,沿途设下关卡,但凡遇到可疑的人物,尤其是两人同行的,都必须严加查问。” “是。”马承宣也认为这个很有必要。 “还有,这里是城北,南靠城墙,北靠深山,只有东西的山路可以通向外面,白大哥,你可以领一群衙差向西追去;楚大哥,你可以领一队捕快向东追,我则要冒险向北探去。大家以三天为期,三天内没有任何发现的,马上回城。” “好。”白昭南和楚问天两人也心悦诚服的遵照安排。 “白大哥?楚大哥?”在一旁的马承宣愣想了一下,忽然惊问,“两位莫非就是‘西南第一快捕’白昭南,‘西中第一快捕’楚问天?” 白、楚两人转身朝他微微一笑,说:“正是。” 马承宣顿时肃然抱拳:“久仰久仰了。” 白昭南却望着飞红雪自嘲说:“唉,正是这次皇上选秀女,让我们这伙平时闻名不见人的同僚有机会见上一面。” 马承宣又说,“那么,接下来,就有劳三位大人了。” 三人各自骑上马,分配好队伍,楚问天又抱拳与马承宣话别,“哪里话,同是为了找回秀女,应该的。往后,你也要一起上京,那咱们很快就是同僚了,马大哥你千万不要跟我们客气。” “是!”马承宣虔诚地躬身谢过,待抬起头时,三人已经分别向三个方向扬缰而去,看着他们那骄健的身影,马承宣心里慨叹着:果然天外有天,今日得遇三位闻名一方的高手,不觉得他汗颜;可是,他万料不到,白昭南虽然为人低调、楚问天为人沉默,却都是豪气干云,很值得一交这样的朋友。 想到这里,他自己也翻身上马,奋力扬鞭入城,誓要缉拿凶手归案,为死去的朱朝天前辈洗雪冤枉。 而就在他们四出追捕的时候,唐槿云和亘云庭两人,已经大摇大摆地来到了西城门前的谷地,还在市集上和那些外地的商人大大方方地用首饰换购了一些干粮,却被亘云庭一把夺过去争着背负。 唐槿云舒心一笑,回顾这谷地里晌午的天空,虽然不及那天的澄碧,但也晴空万里,风高气爽。 漫步在那天的路线,唐槿云不由得一番感慨:自己现在这个样子,也不知道死掉了没有,就这样不明就里地藏身于这副身娇肉贵的躯壳,漂泊在这无名的时代中,过的依然是以往特工的隐蔽生活。 “怎么了?”亘云庭见她一路上缓缓而行,时而又呆望天空,不由关切地问。 唐槿云转眼瞥了他背着干粮袋的样子,浅浅一笑:“没事啦,走吧。” 望着亘云庭那不太放心的眼神,她心里不由一甜,连忙收敛起心神,拽着他朝一起钻进了南麓的一条羊肠小道里去。 “快走,好像有衙差对我起疑心了。” 第22章 遇林莫入 午后,临近悬崖峭壁、狭窄曲折小道上今天突然多了一男一女两道身影,如一对戏蝶般地在草丛和灌木中快乐地穿梭,为往日寂静无声的狭道增添了一丝秋空的生气。 此时,干粮袋已经转到了唐槿云的肩膀上,但在后面的亘云庭却还是赶不上唐槿云的脚步。此时,他忽然开口问:“你可曾杀过人吗?” 唐槿云心中一怔,他怎么忽然问这种问题了,要是她老实说了,那他会怎么看她呢?会不会以为她是个魔女,就不再理她了? 转过头,看见亘云庭一泓的认真的表情,也认真地说:“杀过。” 亘云庭的眼神果然马上黯淡了下来,一丝哀伤顿时爬上眉头,“那‘烈云掌’朱朝天,岂不是被你杀死了?” “他吗?”唐槿云正有些后悔老实说,却听见他提起了朱朝天,便想到了那个浑掌炼气的大汉,马上矢口否认,“没有。” “没有?”亘云庭眉头忽地像开花般绽开,却很快又焉了下来,“据我所见,他……” 唐槿云这次真的老实说了,“我只是电晕了他而已。” “电?”亘云庭没有接触过这个词,脑海里满是问号。 “嗯,”唐槿云满有信心地嘤应了一句,转而把干粮袋交给他提着,自己从背囊里掏出电击棒,在他眼前晃了晃,“就是用这个。” 亘云庭更加没有见过这种东西,眉头皱的更加厉害,“这是什么兵器,还真特别。” 唐槿云连忙向他解释,“它叫电击棒,里面用太阳能充有五百万伏特的电压,只要一击,就能让对手晕过去六个小时。”见亘云庭还是一头的雾水,便再补充,“是三个时辰,晕过去三个时辰后,又可以醒过来。” “真的?”亘云庭瞥了一眼她手中如石块般的物体,还是难以置信它是用什么电去伤害人。 “你要不要试一下?”唐槿云忽然眯眼一笑。 “呃……”亘云庭心里打了个“咯噔”,又忍不住咳嗽了几下,心里在想:就因为这个小东西,连“烈云掌”那样厉害的武林高手也能够因它晕过去,他这一介弱质彬彬的书生,就受得了吗? 唐槿云也只是跟他开玩笑而已,他想试,她还舍不得呢。转眼间,便收了回去,把电击棒重新塞进背囊里。 亘云庭见她收了回去,却又像馋嘴的孩子似的,紧盯着它的去向,忽然又问,“那你那包袱里是否还有让人死了三个时辰,又让人活过来的兵器呀?” “额……”这下子,轮到唐槿云发愣了一下,“没有,你还真的妙想天开呀。” “呵呵……”亘云庭不由得意一笑,“我还以为你那是个仙袋,什么法宝都有呢!” 唐槿云重新背上背囊,接过他手里的干粮袋,忽然问他,“对了,你喜欢会武功的女子吗?” “喜欢呀。”亘云庭眉宇一轩,显得很高兴地说,“我幼年欲学武功,可是,娘有训话,文能兴邦不怕匪,武能定邦无文亡,我到现在还参不透这句话里面的玄机,总之一句叫我好好读书,将来或兴家或兴邦都可以。” 唐槿云听了更加高兴,连忙毛遂自荐地说:“那要教你吗?” “很好呀,就趁这段没有书在手的时候,锻炼一下身子,也是忒不错的。”亘云庭说毕,又争着抢过干粮袋,干劲十足地背在肩上,趁机快步越过了唐槿云,留下一连串爽朗的笑声,惊扰得四野的鸟兽四藏。 唐槿云看在眼里,甜在心里。心想这样的情景,这样的男子,还真的不知要轮回几世才殷殷修来;而这次穿越的一世就遇上了,看来,她舍命把他救出来,是多么的值得呀!接下来,把他的咳嗽治好,那岂不是锦上添花,完美无缺了! 呵呵…… ***** 飞红雪兵分三路的时候,临行之前,他还特意跑到捕快说的,唐槿云他们最后留下足迹的地方,察看了一番。 果不然,原地上,唐槿云已经按上了长靴上的按钮,利用了绸面鞋底赶路,踏沙无痕,润物无迹,只留下亘云庭的鞋印,也不知在什么时候,让唐槿云用芭蕉叶包着鞋底,乔装打扮了一番,结果让飞红雪他们也无法想像到她这种反跟踪的方法。 飞红雪只是一直在高估着她,想像着像她这种艺高胆大的劫贼,一定不会按常理出牌,甘于走平坦的山路,就率领着一队健壮的捕快,朝最没有可能、最崎岖的北部深峭的山区策马追捕而去。 可是,一直追到了日落西山,跑上了几十里,在莽莽苍岭之中,山路越见崎岖陡峭,草木越见阴森可怕,大伙儿也疲于奔命,在后面稀稀拉拉地迤逦着,私底下对飞红雪指指点点。 在一处山林入口,飞红雪不得不喝停了马匹,让他们和马儿先行休息补充干粮,而他自己则跑到一旁去,重新整理着整条线索。 普通一个犯了案的人,除了以最快的速度狂奔逃离现场以外,就是以最隐蔽的方法一路隐藏踪迹。这一路上,他们都以鱼网式的方法搜索,普通的隐蔽方法简直逃不了他们的搜寻;并且,这时,他们已经穿行了几十里,亘家兄妹要是一路狂奔,此时也会累得躺在路边,剩下半条人命了,可这么久了,偏偏就是不见对方的踪迹? 要知道,此时他们可是一行两个人,就算亘家小姐的轻功如何了得,但据说亘家公子却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按理说,他不会有一口气跑几十里的耐力。 难不保,他们现在就正在山林里面的某一角落喘着气? 但是,亘家小姐的武功诡秘,劫狱手段神鬼莫测,就连破了几宗离奇血案的他,也无法揣测到她所用的是何种手段,她又怎么会轻易让他追捕到呢? 飞红雪一边理性地分析着线索,一边却又不能按常理去估计亘家小姐的逃跑手段,但这样一阵纠结下来,他顿时被自己的思维绊住了,思想也停滞不前。 而他最聪明的地方,就在这里,一旦知道自己令自己陷入了这种困局的时候,那就是他思维出错的时候,他那个神捕的爹就这样告诉他:真相不存在纠结! 他抬头看看西沉的天色,望着眼前快要幽深如墨的山林,总是有点不甘心,要是真的只有一步之遥,就可以擒获他们,却在这里望林兴叹,失之交臂,那是多么可惜的事。 想到这里,他又提升了自己的速度,马上翻身上马,催促众捕快兵贵神速,“快,进山林里搜!” “遵命!”众捕快虽然有些不太情愿,但也深知公务要紧,便个个亮刀出鞘,凶神恶煞地朝山林里扑进去。 行进了约莫半里,飞红雪的策马率先来到一道幽深得不见底的悬崖边,它就像一道口子似地把山林从中割开,不由得他倒吸了一口凉气,连忙大声吆喝,“马上回头!” 捕快们听了,都有一种轻松的感觉,觉得这下子神捕大人终于心服口服,不再盲目地追下去,他们因此也可以回城覆命了。当下有捕快喜滋滋地问,“大人,是不是回城了?” “不!”飞红雪调转了马头,大声地宣布下去,“是朝南边追去!” 众捕快一听,不由得满脸黑线,不会吧,这整天下来已经跑了几十里,还要他们折返并且绕过隆城,往南追去?这不是神捕大人吗?怎么也南辕北辙,差的这么远了? 前面的悬崖宽逾数丈,即使是一流的高手,也无法飞渡,飞红雪当下断定,亘家兄妹一定不会在这里。也许更加扩大范围地思考,亘家兄妹肯定不会在这北山。 那么,如果不在北山,他们又会是在哪里呢? 他不按常理地认为,亘家兄妹一定是逃往了莽莽苍岭地北山,但为什么又不能够不按常理地推测,他们也许不按常理地绕道南行呢? 想到这里,他马上亡羊被牢,着众捕快赶快回头。对于他们的质疑,他也很内疚,却只能这样去从速弥补一切,争取抢回已经流失了的黄金机会。 ***** 临近黄昏,人困马乏,唐槿云和亘云庭两人此时的眼前也出现了一座枫树林。 偶尔有一些麻石铺阶,长靴钢板踩上去,“笃笃”清响,声闻四野,惊鸟扰兽,煞是一番好风景。 “哥,先吃个葱油花烙饼呗。”唐槿云突然在林前的石阶坐了下来,把手伸进干粮袋里,决定先行用晚膳。 “这天色都快暗了,还是进树林里,找个暖和的树底下再吃吧。”亘云庭却没有停下来,边说边迳自踏入了树林。 唐槿云见了,脸色微微一变,连忙站起来喝住他,“哎,回来,这树林不能随便进!” “为什么?”亘云庭不知就里地回头愣问。 唐槿云从干粮袋里掏出一块芝麻烙饼,顿觉香气扑鼻,饥肠辘辘,忍不住咬了一口再说,“遇林莫入!这不是江湖人的常识吗?” 亘云庭一愣,他好像也听市集上的人说过类似的话,可是他还是不太相信,“这山贼也该时候用晚膳了吧?” “哈哈哈——”正当此时,忽然后面的岩壁上爆起一声震荡山谷的狂笑,还不等他们明白过来,随即一道人影倏地落在他们的后面,“说的好!咱就等你们这一顿都等了一整天了。” 第23章 遇上高手 随着那人的话音刚落,这时也从其他岩石及树林里面,跑出了一大群约莫四五十人、山民打扮的喽罗,他们有些拿着刀剑,有些拿着鱼叉,更多的是拿些木棍,一下子冲上来,把他们围了个水塞不通。 亘云庭马上跑回唐槿云的身旁,挡在前面,对他们厉声喝道:“你,你们想要干什么?” 这时候,刚才说话的那个人,走了上前。从暮色中看到他的脸孔,也是像亘云庭一般年青的少年,猎户打扮,身材结实,清纯可爱,手里却握着一根大镔铁棒。 那少年这时板起脸来说:“当然是想劫富济贫了,识相的,就乖乖把值钱的东西掏出来,然后滚你的蛋,不然的话,休怪刀下无情了!” “你,你们是山贼吗?”亘云庭发现他们突然在这半山道上面蹦出来,有点不符合常识逻辑了,“山贼不是应该藏在树林里的吗?” “我呸,谁说山贼一定要藏在树林里的?书生,你是不是读书读坏脑子了,我们是山贼,整座山四处都是我们的,哪里不能去?” 亘云庭想了想,才不好意地摸摸后脑勺,“那倒也是。” 但那少年却被他气昏了,“你想趁机跟我绕圈子?没门!各位……” 他正想招呼其他人一哄而上,身在亘云庭后面的唐槿云此时正咬着一口烙饼走出来,大咧咧地问他,“你们敢抢官大爷吗?” 那少年听了,不禁咽下后半句话,回头瞟了她浑身衙差的装扮,不由啐了一口,“我呸,我最痛恨当差的了,不仅要抢,还要杀!” 亘云庭一听要杀,慌忙把唐槿云扯回身后护着,一时间,他似乎忘了谁更习惯面对这样的场面,“不要杀,不要杀,她不是真的衙差。” 说着,还要揭去唐槿云的头盔,露出她满头的秀发给那少年看,“瞧,她其实是女儿身,请各位大爷宽容一下,放我们一马吧。” “女的?”他这么一揭,山贼们反而顿时来了兴趣。 “爷们突然变娘们啦?” “这年头,私奔裸婚的情侣,咱们山贼伤不起呀。” 那少年也是一愣,转而哈哈大笑起来,“女子?更要抢,抢回去给大哥当压寨夫人也好!哈哈哈……” 笑毕,走到亘云庭的面前,一把铁棒重重地在地上砸了个坑,大喝:“好了,书生,你就别在这里趁机磨蹭了,马上给我闪开,然后给我滚远点,,你的妹子,我们收下了……” “什么时候喝喜酒,再通知你。”有山贼接过话茬,引得大家哄笑起来。 少年也忍不住被逗得哈哈大笑。 亘云庭下意识地往后退,可一旦碰到唐槿云,他的心顿时雄起,脑海浮现出唐槿云那句“无家可归的人”,便要遵从着良心,誓守着她到最后。他直起了腰杆,不再后退,反而用凌厉的眼神回瞪着那少年,“我,我不要,她是我妹。” 那少年听了,又是哈哈一笑,“你妹?那就对了,你就等着当寨主的大舅子吧。” 唐槿云再次被亘云庭挡在身后,顿时多了一种不被山风直接袭来的暖和,而当亘云庭说出“她是我妹”的话,更是一丝丝地渗入心里,温润如玉,五内感铭。她又再一次看见亘云庭那哥哥般的气魄,信手拈来,随心所生,丝毫也没有一点矫揉造作之态。 本来她完全可以在那少年刚一现身的时候,出手制伏他,但后来随之出现的喽罗们,却让她有所顾忌亘哥哥的安全。刚才她由着亘云庭护在前面,也就边吃着烙饼补充体能,一边观察着形势,思考着如何即能脱身又能保证亘云庭安全无恙的对策。 此时,她匆匆咽下最后一口烙饼,上前轻扯了一下亘云庭的衣袂,一把干粮袋递给他,温柔地说:“哥,算了,别跟他们磨蹭了,小妹能应付得了。” 说毕,也不理亘云庭不解的眼神,莲步轻移,已经和他移形换影,由她挡在他的前面,直接面对着那位少年。 “嘿嘿……”那位少年瞥了一眼她那阔大直统的差服,谑笑地说:“怎么样,小姐你是自己走,还是让咱们的老刘老王来抬你走?” 唐槿云不紧不慢地把黑皮紧身衣的风帽拉起,护住满头倾泻的墨亮秀发,然后微微一笑,说:“要是我都不愿意呢?” 那少年想她最后也会乖乖地屈服在他们的武力上,想不到,看似柔弱的她,竟然有着反抗的味道,不由一愣,“那就揍了,再抬走。” 唐槿云又在他的面前,直接解下了那套差服,露出本来黑皮紧身衣的真面目——那些山贼,包括亘云庭在内,都不由自主地目瞪口呆:这女子大方在他们的面前解衣也就算了,怎么里面还有一套那么滑溜而黑不溜秋的衣服了?而且把女子身材的曲线,极尽限度地凸露出来,虽然此时已是日落西山之际,但那一抹的残红在她的胸前、大腿上掠过,透着无限的生理诱惑。 唐槿云活动活动了一下手脚,环顾了他们那吃惊的表情一眼,选择好了如何保护亘哥哥的路线,“那么,你是想叫他们一起上来揍,还是你一个人揍?” 那少年和她就只有不到一丈之远,近在咫尺,一切都比别人看的清楚,唐槿云兀地在他的面前变身,他也惊得合不拢口。但听唐槿云忽然有此一问,他转眼又陷入了被挑战的迷惑。 “我会一点点武功。”唐槿云不忘了给他一点提示。 见他仍然沉吟不语,她干脆给出答案,供他选择,“你敢单挑女子吗?” “你会武功?”那少年又在上一个提示吃惊不已。 “会一点点。”唐槿云勒了勒背囊带。 少年刚才确实有点担心怎么舍得下手揍一个弱质纤纤的小姐,但听她自己说会一点武功,那情形又截然不同,他三两下子出手摆平了她,也让她输的心服口服,转而,脸色一缓,笑说:“我担心你受不了我的一棒,打伤了你,那就不好交代了。” “你能够打到我再说。”唐槿云暗运劲道在手,站在晚风中,冷然傲物,慢慢地让自己由一个小姐还原回一个冰冷的特工,准备一战。 “废话,我一棒子过去,还能打不着你?”少年都被她激到这个份上了,哪能还磨蹭得下去,先教训她一顿再说。说毕,一提铁棒,就要挥将下来。 “不要……”不料,亘云庭此时又从背后转到唐槿云的面前,一把大喝一声,护在唐槿云的前面,却扭头对她说:“你不是还有些手镯吗?我看不如……” 他话还没有说完,少年那已经挥出的一棒已经迎着暮光一闪,“呼”地挟风扫向他的头部—— “小心——”唐槿云连忙上前左手把他的头按低,快速地拽回身后,由不得他把话说完。 她自己也只好使出一个“铁板桥”,腰向后弯九十度,堪堪避过了那铁棒凌厉的一扫——可是,右手也不空着,连忙如影随形,一把贴上铁棒,微一用力,使出太极的“四两拨千斤”。 脚尖却早在后仰的一瞬,已经贴到了少年的下巴—— “啊——”少年先是被踢得向后翻飞,却被那“四两拨千斤”拨得在空中转了个圈,然后,重重地摔在地上,吓得山贼们的眼珠子都瞪出来了。 这头儿平时铁棒也使的不错,才能够当的头儿呀?怎么竟然在这丫头上走不过一招? “上——,用抢的!”山贼们再也顾不上江湖规矩,分一些人去扶起头儿,一些人顿时要上前抢亘云庭,就是不让到嘴边的肉飞了。 亘云庭直接地把干粮袋递给了他们,可他们还不满足,另一些手还要朝他的胳膊肘儿伸来—— 唐槿云一招击中后,按照程序,还要上前找少年补击。但此时山贼不怕死地一哄而上,硬是朝他们的身边挤来,她只好回身扫腿,撂倒了几个;看见亘云庭的干粮袋已经被抢去了,不由心中一急,舍下了自己这一边,连忙踢将过来——把那些朝亘云庭伸来的脏手污甲一一扫到一边去。 趁机牵上亘云庭,一把他扯到身边来——此时此刻,在她的心头上,什么也比不上亘云庭重要。 “走——”山贼们都是猎户山民出身,虽然一身力气,但没有什么武功底子,但凡被唐槿云踢中的,都在地上嗷嗷直叫,痛的起不来。 “不要杀人——”亘云庭见唐槿云一手拽到了一个山贼,连忙仁慈地劝阻。 唐槿云一把山贼甩了出去,让他把后面冲上来的山贼连番撞倒在地——她不是遵照亘云庭的意思,不去杀人,而是她一直以来,都尽量以击晕对手为目标,尽管她在考核之中,成绩最好的,就是杀人! 这边刚踢倒了几个,打开了一个缺口,可身后的亘云庭又岌岌可危,她不得不又转回后面,一手挡住了要砸向亘云庭后脑的木棍,翻脚一踢,把木棍的主人给踢飞,夺得木棍,挥舞起来,暴雨般的棍头落在他们的头上、肩上。 这边的人见她那么神勇,都萎靡着退后,可那边的人又准备袭击亘云庭,她每一次夺得的逃跑生机,总是被他们的牵制一次次地错过——为了保证亘云庭的安全,她这次逃的慢,打的十分辛苦。 忽然,汹涌的山贼齐刷刷地退下,不知怎的,竟然让开了一条直通回原路的过道。唐槿云和亘云庭不由一怔,这是怎么回事? 第24章 山林乱战 正当唐槿云思忖着要不要往回走的时候,过道后面的树林,突然出现了一道健硕的人影——一个年约二十多岁的青年袒露着结实的胸膛,扛着一把约莫三尺长的怪刀,脸含煞气,步伐稳健地朝她走过来。 众山贼都呼他为“总寨主”。 “女英雄好身手,竟然把我的云弟伤的这么重,咱们不妨交个朋友,到寒寨子里一叙,怎么样?”那青年在离她背后的三丈开外停了下来,嘴边噙着一丝冷然的笑意盯着她的转身。 唐槿云和亘云庭好奇地转了过来,赫然看见中间的过道多了一个更加强壮的青年,不由微微一笑,“不用了,你们放我们过去就是了。” “小雨,咱只是被踢了一脚,这算不了什么。”这时那少年听见那总寨主这么说他,连忙从人群里走出来,为自己辨护。但所站之地,正好与那青年一前一后地形成了包抄。 那总寨主冷然一笑,微微的跨开步,一点也没有让路放行的意思,他说:“我给面子请你做我的座上客,你不赏脸,我又怎么能够开恩让你走过?” 此时,亘云庭也冷然地说:“恐怕此番一去,将会由座上客变成阶下囚呢?” “呵呵……”那青年不由仰天一笑,陡地脸色一凝,一振肩上的怪刀,刀刃反举指天,他们的中间顿时无原由地卷起了一个小旋风,“呼”地把地上的落叶一起卷扬到天空中去…… “古人有云,敬酒不吃吃罚酒,请的不去,那就躺着去!”说毕,两道的山贼又刷然地退避三步,让出一道更加宽大的过道。 “天魅幻刀!”忽然天际中传来一声暴喝,那青年的刀光一闪,尽力地朝唐槿云他们的中间劈过来——看样子,三尺长的刀锋,怎么也不能劈到三丈开外的唐槿云吧? 可就在此时,天际一暗,陡地从那股小旋风中突然逸出了一把大金刀,不,是二把,三把……呼,恐怕足有一百把!约有四五丈般颀长,齐齐罩向唐槿云所站位置的方圆三丈范围! 亘云庭一见,不由得大吃一惊,狂呼一句:“小妹……” 就一把唐槿云拉近到胸前,潜意识地转身护住她,把整个背部也裸露给头顶上那百把金刀——小时候的他,就是这样保护被人欺负的妹妹。 唐槿云却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把推开他,右手快速地朝小腿旁摸去,也不理会那百多把的金刀,只是仅朝着那把劈向亘哥哥头上的那一把果断地迎了上去,“哥快走——” 陡地,众人看见一道寒光在半空中一闪而过,但听“叮”的逸出一声金属碰撞的清音,那落下的百把金刀顿时消殆于无形,中心突地卷起的一股罡风,朝周围的人贴地扑去,把地上的落叶全都吹得清洁溜溜。 随着阴霾渐渐散开,陡见唐槿云双手正高擎着一把枊叶军刀,状如战神,抵抗着总寨主那把从头顶落下的怪刀。 两人就这样在不到两尺的距离,在接触后,像两尊巨石般僵持着角力;而亘云庭早已被那阵突兀的罡风带得踉跄后退,跌倒在地,呆望着护在面前的唐槿云,一时间也忘了是应该帮她,还是应该逃走。 “姑娘果然是此道高手,居然能识破得了我的幻术,”总寨主此时却忍不住赞赏唐槿云一番,说,“可是,你的力道似乎不足以这样对耗。” 说毕,手上微微地一运劲,唐槿云擎着柳叶军刀的手也顿时矮了半截。 唐槿云其实并不懂得破解幻术,却只是因为心系着哥哥的安全,硬是把从他头顶落下的金刀先行用军刀挡住,也把自己的身子尽量斜侧成最小的位置,避开其他落下的金刀,谁料,其他的金刀落地,会化做一股罡风,向四周激荡。 再加上总寨主此时源源不绝的往下压的劲道,唐槿云心里暗叹一声,她这一次算是遇上了传说中的武林高手了。 “哥,你怎么样了?”她也不理会总寨主的赞美,强行支撑着高手的真气施压,心里却还是担心哥哥的安危。 亘云庭听见一声“哥”,茫然的目光这才有了焦点,顿时醒觉了过来,要强行支撑站起来,嘴里却说:“我,哎呀,我……没事。” 从那他那细微的“哎”中,唐槿云听得出,他受伤了,却硬是强忍着。她心里一急,在脑海里急忙盘算着如何把哥哥带走,举刀的双手不由微微地颤着。 总寨主从刀中感受到她的退意,突地先行辙刀,向后一跃,左一下右一下地朝天挥刀,口中暴喝:“想逃?看我的四像幻刀!” 在唐槿云的前后四个角,突然冒出四股小旋风,齐齐地朝她辗压过来,渐渐地化为擎天大金刀,轰然向她砍下—— 可是,唐槿云心系哥哥的安危,早在他一辙刀,手上一松的瞬间,就已经跑离了原位,转到哥哥的身后,一把他拽了起来,也顾不上细看他的伤势,就朝旁边的山贼挥动手中的军刀—— “哇——”忽然后面的哥哥传来一声惊呼,唐槿云知道后面的哥哥肯定看见了一番难以置信的危险幻象,便只好把他拽到身后,自己又转过身来,也不管那幻象如何厉害,只是挥舞着军刀,先行防护自己身上各要害的部位。 一阵“叮叮当当”的刀剑交锋声,唐槿云竟然能够一一化解掉! 原来,她看见眼前忽然“萤光”四起,点点闪闪地扑脸而来,便专挑一些又亮又闪又逼近的“萤光”挡去,想不到这样一碰上去,竟然还真的遇到了真刀般的阻力。 一番快速接应下来,“萤光”也全部消失,赫然看见对面总寨主微惊的脸孔。 “接的好!再吃我一招……”总寨主也不闲着,重新一扬怪刀—— 唐槿云听了,心中不由微微一惊。刚才的一番挡防,可以称的上是一种经验上的侥幸,但那总寨主的每一点攻击,都力道劲发,她也接的手脚发酸了。这还要再接他一招,她都感觉力不从心了。 可就在这时候,那总寨主才扬起了刀,陡地旁边的大岩石旁突然扑下一道黑影,悄然无声地挺剑直射他的背心—— 总寨主察觉了,怒喝一声,回身劈去,但听“叮叮当”数声金属的撞击声后,那道黑影倏地转到唐槿云的面前,低声地说:“快走呀!我掩护你们。” 唐槿云早就瞥见那道身影很熟悉,这时听见他那熟悉的声音,更是惊奇,大佛寺前那个蒙面人怎么会在这里出现了? 但是,此时不是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既然来人是友非敌,并且她对他有一定的了解,虽然他们之间曾经对战过,却知道他的本性其实并不太坏;所以,也暂时把后面交给他,她扯上惊愕的哥哥,准备朝那些山贼开刀—— 在这种到处都是荒山野岭的地方,好像哪里都是山贼的地头,一时三刻逃出了百丈之遥也没用,熟悉山形地势的山贼依然很容易就会找到来。 所以,她杀人用的军刀,没有马上藏了起来——她决定杀一儆百!就算是在亘哥哥的面前,也要这样做了。 而在杀人之前,她从背囊里取出了一条特制的蒙巾,蒙着了自己的眼睛。 “你这是要干什么?”亘云庭不明白她为什么在这个危急的关头,还居然要蒙上自己的眼睛,那不是什么也看不见了吗? 其实这条蒙巾里面有夜视的功能,也有热能感应,还可以进行动作趋势矢量分析,所分析的结果都会反馈回眼睛前面的小屏幕上——蒙上了它,确实看不见一些风景和人物,但是,却能够看见快速的动作及反应。 当然,唐槿云需要用上它,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她不想看见军刀刺入对方的身体的时候,那种血流如注的景象——以前考核的时候,她就是这样拿高分的。 不料,就在此时,空中传来一声暴叱,那少年头目此时也突然出招,“哪里来的蒙面人,竟然敢偷袭‘云裳十二使’?” 话音未落,唐槿云的动作趋势矢量分析,看见了一条从上劈下的橙色曲线袭向蒙面人的后面——蒙面人此刻正和总寨主对峙着,哪敢分心? 唐槿云连忙顾不上回答亘云庭的说话,一把推开他,如幽灵般快步追上那条曲线,不,是曲线的源头——那里才是人的本身。 她军刀刚出手,不料,那条曲线又忽而转向她这边,她眼中的分析显示,这条曲线的终点对本身是十分危险的红色三角警告符号,并且提示她要做一个侧头或者向后拱身或者向前蹲身的躲避动作。 然而,蒙面人忽然冷叱一声,也凌空袭来,但听“叮当”一声金属接触声,袭向她的那条曲线也在蒙面人还没有落地之前消失了。 “呼——”唐槿云正想庆幸地松一口气,不料,就在那条橙色曲线消失的同时,动作分析蒙巾,又突然分析出从右边出现的一道红色曲线,迅猛地朝蒙面人的方向直袭而去—— 她心里分析着蒙面人的落点,倏地转到他的背后,挡在那根红色的曲线前,那动作分析马上出现了提示,要她在一秒内完成一个侧头或者下蹲的躲避动作。 唐槿云却没有遵照它的提示,也不躲避,而慢慢把军刀提到胸前——随着她的不选择,分析蒙巾的提示即时转换成一个十字瞄准框,她的左手也在此时贴到刀尖去,双手持刀把十字的那条竖线对准了那条红色曲线…… 第25章 致命一击 很显然,这一条红色的曲线就是那个总寨主幻刀招式的路线,但是,她此时已经不知道外面是怎么样的幻景,她只是感觉当他的刀尖撞上她的刀身的那一刻,那种震慑人心的冲撞力。 “你……”总寨主想不到她突然从旁边杀出,还替蒙面人挡下了他奇幻的一刀,不由得微怔了一下。 可就在他招式用老,唐槿云看到的红色曲线消失的时候,她这才缓缓蹲下了身,深呼吸了一口气。蓦地,她的身体就在总寨主一怔之下,已经像箭矢一般怒射过去,原地上还停留着她那黑皮紧身衣的淡影,瞬间就在总寨主的视线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啊——”总寨主大吃一惊,连忙飘身离开原地,腾空回身朝后面胡乱地发招,旁人看在眼中,顿觉无数的“萤光”点点落在后面,有如穿花引蝶,群蜂乱舞,在暮色中浮光跃光,煞是一番奇情幻景,还有人不禁暗中拍手叫好。 但总寨主有苦自知,他一下子使出护身的绝招,发出那么多的“萤光”,却一点也没有击中唐槿云——唐槿云早已经在他发招的同时,转到了他的侧边去。 他顿时吓的半死,连忙收回一半的“萤光”再次向侧边攻去,唐槿云又陡地消失了踪影…… 一时间,他也不知咋的,开始还明显的占着上风,不料,一旦换了个蒙着眼的唐槿云,就像一下子变了另外一个人似的,每次都能够在他的幻术使出后,轻松的避开,就像已经完全把他的幻术看破似的,总奈她不何。 而唐槿云也只是光凭着那动作趋势分析曲线,窥看他的幻术路线,可始终还是赶不上他那迅捷的速度,仅仅可以堪堪避得了他的攻击。 她又不甘心就这样离去——这里方圆十里都是荒山野岭,是山贼们的地头,要想真正从这群山贼中脱身,就得擒贼先擒王,把眼前这个总寨主击倒或者俘虏,才能换得自由,越过这片山林。 所以,一时间,双方各怀意图,奇招百出却又平分秋色,谁也占不了谁的便宜,在这古道上打的罡风激荡,难分难解,看的旁人都看的眼花缭乱,目不睱接。 而蒙面人那边,也早早和那少年头目交上了手,屡屡阻止着他,不让他去插足唐槿云两人的交战。 在两人错身而过的时候,唐槿云忽然问,“你怎么跟来了?” “嘿……”蒙面人一怔,使出了一招诡秘的剑招,使那少年头目一时间手忙脚乱的,“没办法,最近才发现,要救那群秀女,你是一个很大的关键。” 唐槿云又再次挡住总寨主的刀尖,她自己的刀尖即时滑落他的手腕,吓得总寨主连忙抽刀护身,“我不是告诉你,我没空去救什么秀女的吗?” “你现在不是很有空在这里打斗吗?”蒙面人为了说上这句话,趁机也朝总寨主发出了一剑。 唐槿云心中不由一怔,这蒙面人到底怎么了?三番四次的邀请自己去救秀女,他为什么一定要去救呢?这背后到底有什么目的?想起“天狼狱”峰下他的帮忙,现在又一路跟来,突然出手相救,心里总是怀疑着他的相助还有着另外的目的,想说句感激的话也说不出口。 “你还是死心吧。”唐槿云忽然看见一黄一红两条曲线对冲而来,连忙把蒙面人拽到一边去,“我现在要带亘哥哥逃亡呢。” 蒙面人一怔,却看见少年头目的铁棒已经迎上了总寨主的怪刀,原来唐槿云是让他们自己人厮打,而以逸待劳一会儿。 “我也是来救他的呀。”他扭头朝亘云庭的位置看去,忽然说。 “救他?”唐槿云黛眉轻皱,他凭什么也来救亘哥哥?他们是好朋友吗?还是有着什么关系?心中一旦念起了亘云庭,也不由拉下蒙巾,扭头朝他的位置瞥去。 这一瞥不要紧,却看见原来的位置已经没有了亘云庭的踪影,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再拉下蒙巾看远一点,发现亘云庭已经被几个山贼又是箍手箍脚,又是捂住了嘴,那些山贼看见她还挤眉弄眼地朝他们挥手呢。 “哈哈哈,总寨主,我们已经抓到一条大鱼了!”有些山贼已经大声地朝这边宣禀。 四人听了不由一下子怔住了。总寨主也刚意识到被唐槿云利用,攻向自己人了,连忙撤回招式,停了下来,再去寻找唐槿云的时候,已经听到了这一个好消息。 唐槿云他们听了,心中不由暗叫了一声糟糕,刚才他们只顾着缠斗,竟然把手无缚鸡之力的亘云庭遗忘了在一旁,待他们发现的时候,他已经悄然落在她疏忽的山贼手里。 此时,亘云庭正呜呜地望着她,又是甩头又是瞪眼——唐槿云懂得这个肢体语言,他的意思是叫她不用理他了,一个人快点逃走。 可是,没有哥哥的离开,没有哥哥的逃亡,她一个人还有什么意义?那不是叫她还原回在现代中一个人独行的日子吗? 这可不是她千辛万苦救下亘云庭所想要的结果。 “哥——”她萌起一丝疚意,心中也突地一痛:这亘哥哥那护妹的气魄已经上升到一个伟大的程度,在自己被抓后,还只是关心她的安危,却把自己的生死平安置之不顾……他越是这样,唐槿云越是不原由地心痛,仿佛遭受了致命的一击。 她迅速猫下了腰,也不顾此时已经香汗淋漓的样子,再次幽灵般快速地冲过去,抵消那心底里的悔痛,争取把她大意疏忽的哥哥赶快夺回来。 可那总寨主却也不迟疑,连忙从后面疾步追上来,身影一闪,一把截住她的去路,把刀一横,咧嘴笑说:“你还是乖乖就缚吧。” “闪开——”唐槿云情急地突然吼叫一声,直接挥刀就砍向总寨主面前的地上,其势锐不可当—— 总寨主虽然意识那一刀并不是真正劈向自己,却感觉那一刀总是那么的诡异,还挟带着一丝死亡的气息,不由愣是闪到了一旁,就连忙吩咐下去,“很好,把他先带上山。” 那群山贼得令,连忙熙熙攘攘地抬起亘云庭,一窝蜂似的朝山林那边撤退。 剩下那少年头目突地出现在唐槿云的侧边,怒挥着铁棒,朝她拦腰扫去,唐槿云军刀一翻,转向挡住了他的大铁棒,正想再补刀,但身形一滞之间,那群山贼已经有如潮退一般,很快就消失在日落的山林深处。 此时,总寨主也冲上前一把截住从另一个方向追上来的蒙面人,和那少年头目并肩挡在唐槿云的面前,不让他们直接伤害到那些山贼。 “如果你现在还没有空的话,你可以先在这山脚下游玩一下……”那青年总寨主此时扛着他那把怪刀,大咧咧地笑说,“但今晚,我可是要和你哥哥畅饮一番了。” 说毕,施展开轻功,一路掩护着那群山贼而去,留下唐槿云两人一脸的怔意。 游玩?畅饮?他这很明显就是绑架人质,挟胁她,没有了亘哥哥,她还哪来的闲情心思? “追——”唐槿云可不会因此就放过他们,也连忙望着他们的身影奋起直追,即使明知道追上去后,依然难以给他们以致命的一击,但此时,他们在她的眼前掳走了亘哥哥,却反而给了她内心致命的一击。 “要警惕他们的陷阱!”蒙面人也随后追来,从旁提醒她,“这山贼都会在山林里设下很多的陷阱。” 一语惊醒梦中人,眼看着他们的轻功了得,很快就消失在眼前,唐槿云连忙从背囊里掏出侦察扫描仪,把它放到空中去,用手机一路遥控着它,进而监视着屏幕上的热能蠕动的方向。 “这是什么?”蒙面人也不由惊奇地问。 唐槿云白了他一眼,来不及跟他上现代科普课,继续匆匆地随后紧跟上去,沿途上,她果然发现了一些陷阱用的竹排、弓箭、鱼网、猎兽窟在张牙舞爪地等着她上钩——殊不知她也是此中老手,岂能轻易上当? 不一会儿,两人随着手机屏幕的指示,来到了山林深处的一道幽黑的大石壁跟前,抬头看去,那群山贼正在头顶的山道上拥着亘云庭喧哗地盘山而上。 “那边有一道山门!”忽然蒙面人一指不远处,由一条小石径拾级而上的尽头,是一块平砥光滑、高逾三四丈的大石门阻隔了上山的小道。 蒙面人走过去,细看了山门一遍,却没有什么机关或是匙孔之类的位置,一拳捶下去,感觉这山门重逾千钧,厚逾半尺,别说它动也不动,就连响声也细如蚊叫。很明显,这山门主要还是靠门后的守卫操作。 “那怎么办?”要打碎这样的山门,恐怕要百年的修为,蒙面人自认没有这种修为,转眼朝唐槿云望去。 此时的唐槿云已经在石壁前,朝山上射出了鱼丝箭枪,正在试拉一下那个着力点。 “谢谢你的相救,接下来的事就由我自己去摆平好了,你还是回去干你认为正确的事吧。” 说毕,开启了长靴上的磁吸功能,随着腕表里的轮子回缠,一跃升上了一丈多高而去。 蒙面人再次惊奇地看着盯像飞鸟般攀壁而去,久久地无言以对。当夜幕降临,无人再问津于他,他才不得不悻悻地在夜色中隐去。 第26章 绝境飞扬 这山落在山林边沿,却山脉绵延不绝,山上奇峰绝壁,草莽丛生,山道绕着山峰,不知从哪儿来,也不知从哪儿去,总是一圈圈地把山峰层层叠起,就像一坨恐龙的便便。 唐槿云飞身跃上了四五丈高的绝壁,脚踏在山石小径上,眼前又是一道高耸上天的大岩石山门,倚在山边,旁边全是枯藤绝壁,上可窥天云,下可瞰松稍,光滑无比,无处可踏。 唐槿云上前摸了摸山门的厚度,黛眉一颦,但心里还是很快有了决定。 她举起右手的多功能腕表,扭开了激光切割线的开关——虽然那厚度比以前的东西都似乎要厚,但她还是不得已要试一试。 昏暗中,忽然一道强光在山门斜斜透过,唐槿云机灵往旁边一闪,那山门顿时“轰隆隆——”地从山道上轰然滚落,像一头庞然野兽般直向山脚下坠去。 “哎呀——”躲在门后守卫的山贼,平生哪里见过此般神奇的情形?不由得惊呼着四处散逃。突然,一道幽灵般的影子伴着一丝幽香,倏地从他们的身边掠过——唐槿云已经从后面快速地越过他们,沿着山道,继续盘山而上。 “呃……”那些山贼不由都看傻了眼,面面相觑地确定一下,刚才那一个是人还是鬼? 唐槿云之字般地在山上绕了两圈,眼看就要追上了那少年头目,忽然他身影一闪,眼前赫然又出现一道高耸的山门,正“嘎嘎……”地坠下来,待唐槿云飞快地扑过去,想赶上尾班车之际,那山门已经与山道无缝地接合了。 呼——,唐槿云手指触及那冰冷的石壁,听着那些山贼得意的嚎叫,她心里不由哀叹一声。这番连连追击,她跑的都快要气绝了,不料,这山贼的山门,竟然一道又一道,屡屡地阻止着她的前进。 她不由累的就在那石阶上跌坐了下来,身上那黑皮紧身衣尽管有着散热透气的功能,但仍然止不住浑身的热汗湿透了她的百分百纯绵吸汗内衣——这时候她最想要的就是一盆热腾腾的水和暖乎乎的床。 但是,仍然比不上没有了亘哥哥的重要——没有了他,她就是这时代的孤女,没有人认识她,爱护她,甚至陪伴她;没有了他,她可能泡在热水中还觉得冰冷,躺在温床上仍觉得空虚。 所以,再累再苦,她也要继续追上去,不惜破坏一切,也把亘哥哥抢回来! 这时,山门上的山贼探个脑袋出来发现了她,都嚷嚷着说:“快,投石!” 说毕,也不等唐槿云反应过来,一阵繁星般的大小石块即时遮蔽了整个昏暗的天际,她被逼到山门的一个小角,才堪堪避过一场乱石流暴雨般地落下。 “还没有死呢,快,倒水!放箭!”山贼们惊恐着有如幽灵的她,都手忙脚乱地要把她置诸死地而后快。 “呼,好吧,我就让你们见识一下,现代炸药的厉害吧!”唐槿云再次深吸一口气,左手悄然向左边的长靴内壁摸去——那里面藏着至少三十多包的微型炸药! 她轻撕下了一小包,快速地跑到了山门的外墙根下,拉出一小段的导火索,拆去了小量的火药——只有这样做,才可以把引爆的时间延长,让她在点燃它的时候,能够安全地回到角落里。 然后,她从背囊里取出了一个军用火机,“啪——”地点着了火,火苗映红了唐槿云几近冷酷的天使脸孔。 山贼的冷水果然从她刚才站的那个小角里倾倒了下来,她迅速点燃了炸药,即时又躲了回去,却正好是他们换水的瞬间。 蓦地,“轰隆——”一声巨响,那道山门闻声即时在中间敞开了一个人高的大窟窿,赫然露出后面的山道来,接着唐槿云听见它们在身后“咯啦啦”地裂开数道石缝,然后一块块地相随往山下掉。 “不好了!山门被打破——”山贼们被这声山动地摇的响声震呆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此时,唐槿云已经越过了他们,飞身上了一条周围有了扶手、脚下铺就了麻石条的精致小山道。 这山道的尽头,正是总寨主和少年头目他们,他们这前脚刚抬起,也被那一声巨响,震得愣停在半空。 “是什么响声?”总寨主奇问。 少年头目忙吩咐下去,“快,问一下是什么声音?” 有耳尖的山贼听到下面的呼声,忙回禀说:“不知道,山门突然裂开,破掉了。” “是那小姐做的好事?”总寨主的眉宇不由一皱,马上联系到那个身手了得的小姐,心里在想,瞧她年纪轻轻,身娇肉贵的,到底哪里来的这么强的力量呀? “不好了,她追上来了!”这时,后面的山贼纷纷狂涌到总寨主的后面,眼盯着脸如罗刹,气喘吁吁的唐槿云,正一步步地向他们逼近,不觉得汗毛都竖了起来。 这山道的顶层,不再是崎岖陡峭的绝壁,古藤蔓萝的悬崖,却是一块架起了轩昂门楼的大空坪。待唐槿云缓缓走了上来,他们已经在空坪上屏息以待。 “把,把我哥哥交出来!”满脸煞气的唐槿云登上了最后一阶,缓缓地走过来,一双英气的杏眼此时也睁得令人可怕。 “你,令我很震惊……”总寨主嘿嘿地大方一笑,眼神中却闪掠过一丝敬佩之意,“我想不起你竟然不畏惧这里虎穴龙潭,一个人跟着跑了上来,说真的,我还挺佩服你的勇气。” 他当然没有料到,他们遇到的正是现代中专门练就一身虎胆雄心,上天堂下地狱、闯龙潭捣虎穴,也不会眨一下眼的天才少女——不是她懵然撞上来的,而是她决意要把这个山贼的巢穴一窝给端了。 “哼,”唐槿云对他的赞美嗤之以鼻,“如果我的哥哥少了一根汗毛,我一定会把这座山夷为平地!” 一个字一个字地从樱嘴里迸出来,有着让人无法相信的滑稽,但也隐含着一丝丝死亡的气息。 总寨主却不以为然地笑说,“是吗?那要先问过他们才行。” 说毕,随手向天,微一响指,霎时间,三四条人影从四方拽着优美的弧线出现在唐槿云的四个角,封住了她所有的退路。 那些山贼看见他们,胆子也壮了不少,连忙随着其他新来的山贼把唐槿云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起来。 唐槿云见了,依然惯性的轻哼了一声,这种场面,她见的多,即使再多的人,她也见识过,只要一个烟幕弹,一小片炸药贴片也能够应付过去,可就是自己也得受重伤。她受伤不要紧,可不能伤着附近的亘云庭,也恐怕受了伤后,再没有力气把他救走。 所以,她又从长靴里抽出了柳叶军刀,目前,只好用它来跟这些手拿武器的人再战一番了。可心里不由悲叹一声:由古道上的打斗到这狂奔上这座山,她的体能已经消耗得几乎殆尽了,连拿起军刀的时候,也故意表现出慢而有力。 “怎么样?如果你愿意就此受缚,我们可以撤阵,不然的话,你就要打赢他们再说。” 唐槿云凄然一笑,坚定地说:“那好,我选择后者。” “好!”话音未落,那四道人影中,忽然一个双手执着中间由锁链连着的两把镰刀,踏步上前,粗声的朝她吼道:“在下‘鬼头双镰刀’云龙,特意向小姐讨招来了。” 说毕,一拉架式,就要飞镰过来,蓦地—— “慢着……” 忽然,另一个倒提着一杆大枪的人,一枪拦在那‘鬼头双镰刀’的面前,不由吓了大家一跳。 那云龙更是一怔,“陆巢,你在干什么?连这个你也要跟我抢吗?” 倒提大枪的人,再细看了一眼唐槿云,皱着眉头说:“不是,我只是觉得她很面善,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嘿嘿,”云龙听了,不由收起镰刀,取笑他一番,“你不要在这里起色心了,别忘了,你已经有小燕了。” “小燕……”那被叫陆巢的人,低头念了一句,忽然灵光一闪,恍然大悟起来,“对了!我记起来了,她就是小燕的恩人,没错,是隆城亘家的小姐。” “吓?”大家不由一怔,转眼齐齐看去场中同样疑惑的唐槿云身上。唐槿云在微光中也看见那个的身形依稀有点熟悉,很像那天在大厅中看见的那一位青年。 “真的,上次我去亘家庄就见过她一面,不过当时她不是穿成这样子,弄的我差点儿认不出来了。”陆巢越说越肯定,还到场中阻止大家说,“你们别急着动手,我去把小燕找来,就知道了。” 说完,一拨身形,施展着轻功,便从大家的头上飞越了过去,留下一连串的疑惑浮在大家的脑海中。 “你就是那个划破小燕脸庞的亘家小姐?”总寨主也有点怀疑,却 唐槿云见那青年说出当天在亘家庄大厅的事,如今总寨主也知道了划破脸庞的事,她也开始相信,那倒提枪的人就是那个青年,而他们也知道了她当天救下小燕的事,然而,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当天被救的小燕,怎么会在这山贼里?莫非,她也是被抓上山的?可是……,一时间,又有新的疑问冒出来,让她也困惑得不想动手。 “听闻,前天‘天狼狱’里遭人劫狱了!嫌疑犯就是亘家小姐,我也不太相信,可是,如果眼前这位女英雄就是她的话,倒有几分可能。”这时,在总寨主旁边的一老者娓娓说来,大家的心里又是一惊。 第27章 恩人相逢 这“天狼狱”号称“皇朝西南第一狱”简直就是他们山贼的克星,况且,声称世上能够上去劫狱的人,不会超过五个人。这区区一个亘家小姐,竟然能够飞跃“天狼狱”救人? “嗯,如果是她,是有这个可能。”总寨主听了,心中也暗暗惊讶,望向俏立在场中,冷若寒梅的唐槿云,确也不由得他不信。 这时,陆巢又再凌空飞入场内,向大家禀报:“来了,来了,小燕来了。” 随着人群中纷纷让开了一条过道,一位布衣的小女从过道中匆匆穿梭而出,看见场中冷然俏立的唐槿云,微微一怔后,顿时泪如雨下地扑过去,嘴里激动地喊着,“姐姐,是你吗?你怎么也来了?” 众山贼的心里不由一惊,心里都在责怪小燕实在太不防人了,要是唐槿云一个翻脸不认人,一把她劫持过去,那他们可就麻烦了。 果然,小燕步伐匆忙凌乱,临近还被绊了一下,眼看就要摔倒在地,唐槿云忽然一个箭步上前,紧紧地把她挽住,众人的心不由一沉,个个都摩拳擦掌,准备厮杀。 “你怎么也在这里了?”她细看了一下这少女的脸容,尤其是那脸颊上的一道血痕,仍然清晰可见,便知道此少女正是当天在街上救下的小燕。 “我,那天我们出了庄以后,就随着陆巢直接来这里了。” “陆巢?”唐槿云瞥了一眼旁边倒提长枪的青年,想起刚才那人是这样称呼他。“他是山贼?” “不是,他是陆将军的儿子。”小燕猛地摇头,在这里得遇唐槿云,她喜极而泣。 这时,过道中又出现了那位老丈。 “老丈,你确定那个就是救你家闺女的恩人吗?”旁边那老者问他。 那老丈眯着眼在微光中远远看了一会儿,然后才说:“嗯,看身材倒有几分相似,是个很好心肠的小姐。” 说着,他也要走过去,陆巢连忙上前搀扶他,他越是走近,听着唐槿云那柔美的声音,他更加肯定,心里不由一热,也感动地说:“恩人呀,是你吗?你这大老远也来探望我们了?” 唐槿云正奇怪那青年怎么成了将军的儿子?忽然小燕的身后又出现了当天街上被打的老丈,听着他的问候,心里不由一阵惭愧。 这要不是逃亡来到这里,为了救哥哥不遗余力,他们还不会在这里见面呢。 正想跟他说,她其实是为了救哥哥而来。不料,此时总寨主忽然一声高喝,“好了,既然是小燕的恩人,那么就是自己人了,小燕,怎么还愣着,哪有让恩人在这里喝西北风的礼数?赶快请她到寨里喝杯热酒,再一叙旧情吧。” 大家听了,也才恍然大悟,一下子,刚才双方剑拨弩张的敌意,在总寨主的片言只语下,消失得无影无踪,那“鬼头双镰刀”此时也收起了兵器,呵呵地直笑。 “是呀,小燕啊,这里夜风嗖嗖的,快请恩人进寨里再说吧。”老丈也连连点头称是。 “不行!得先把我哥哥交出来!否则的话,我依然会把这里炸毁!”唐槿云却没有被这场突如其来的相逢冲昏了头脑,特工的思维让她的心里依然惦念着亘云庭。 “呵呵,”总寨主又是爽朗一笑,“你放心好了,既然你是小燕的恩人,而那书生又是你哥哥的话,你先随小燕回去,我呆一会儿,保证把他完整无缺地送还给你。” 说着,他怪刀潇洒一挥,深望了唐槿云一眼,当下转身领着一众山贼,缓缓走向了夜幕的深处,剩下小燕、老丈和那陆巢等人在这山顶的空坪场中,也慢慢地变得冷落清静。 “姐姐,走吧。”小燕轻扯着她的手,抬起头,望着她远眺的眼神,殷切地说:“小雨是个言而有信的人,他既然这样说了,你哥哥肯定会没事回来的。” 唐槿云远望那群山贼之中也没有亘云庭的踪影,想必他们刚才趁包围她的时候,已经把他早早转移了;她逼急了他们也没用,还是先相信着他们,给他们一点时间,到小燕的寨子里等消息吧。 想到这里,她怅惘地收回目光,也点了点头,收起了军刀,和小燕互相搀扶着,陆巢也扶着老丈,四人一起踏着夜色,一脚深一脚浅地朝山中的深处走去。 一时间,刚才这喧哗的山顶顿时变得异常的冷清诡异。 顺着一段石径走上了一个斜坡,唐槿云骤然看见前面是一个广宽无限的空间,有点点的烛光从各个寨屋里透漏出来,就像那天际点点闪耀的繁星,今晚依然乌云蔽月,而她仿佛走在星汉银河一般,身边全是那熠熠闪烁的星光。 “不要走那边,那边是‘天鸟湖’呢。”忽然小燕一把她请向了另外一边。 她诧异地忽然一脚踩在松柔的砂土路上,顿时感觉像踩在皮带上那样柔韧踏实、干净利落,丝毫没有细粒的喧闹与洼地的肮脏,一路上徜徉在烛光中,感觉有一种说不出的舒服。 路过一间间寨屋,听着里面时而爆出阵阵的欢声笑语,让她泛起丝丝的疑惑:这里到底是乡间小村,还是贼窝巢穴,什么事让他们如此安定而快活了? 忽然,他们在一间没有烛光的寨屋前停了下来,小燕连忙舍弃她,“噔噔”地跑进屋里,须臾,在屋里燃亮了一片烛光,老丈这才客气地一请手:“亘小姐,请到寒舍里一坐。” 唐槿云想这里就是他们的家吧,便微微一笑,点了点头,也上前轻搀着老丈,顺着台阶,进了屋内。 屋内明显的简陋,却很洁净,中间就一个柴火炭炉,四边铺就木板,几个蒲团散落在炭炉周围,再没有其他杂物。小燕此时正燃着中间的炭炉,升起的火苗映得整个木屋通红亮透,煞是暖和。 小燕又殷勤地安排了他们就坐在蒲团上,然后,她去准备食物,而老丈和陆巢则开始跟唐槿云寒喧起来。 通过互相了解近况,唐槿云这才知道,原来这个山头叫“云裳川”,他们原是无法完成苛捐杂税的猎户山民,为了躲官兵就一直躲在这上面,后来有人领导他们,他们就边打猎耕种,边下山劫富济贫。 而当天老丈被庄主老伯逐客回村后,他们并没有回村,而是随陆巢上了这“云裳川”。陆巢不是大牛,却也算是在郊外种地,但他真正的身份是这“云裳川十二使”的其中一使,当年他爹陆将军不满朝廷的黑暗,携着他隐居此地,他因此也习得了他爹的马上枪法。 “谢谢你当时出手救下了小燕。”陆巢忽然正式地朝她磕头拜谢,吓了她一愣。 “不,我倒是谢谢你刚才认出我来。”她转而微微一笑,同样朝他一一拜谢。这要不是他曾经来过亘家庄,瞥过她一眼,把她认了出来,阻止了双方继续的厮斗,免去了血流成河的情景,她现在才可以安静地坐在这里,静候哥哥的归来。 想起亘哥哥,她的心便隐隐作痛。这家伙临被抓了还顾及她,不想连累她,他虽然没有缚鸡之力,却有一颗兼顾包容的爱心;而她虽然拼命厮杀,亡命追来,却是劳而无功,两手空空,较之亘云庭,仍然满心悔疚。 她的目光不时瞥向门外,很是期望,亘哥哥会突然推门而进。 这时,小燕已经弄好了一大盘的鹿肉、苁蓉、蘑菇、苞谷、辣椒等食物,朝她不好意思地莞尔,说:“草莽乡间,没有什么贵重的食物款待恩人,请姐姐多多包涵才好。” 习惯了餐风露宿,野外生存的唐槿云,一早就觉得熟食在她的面前就是最好的食物,哪里还会嫌弃,便宽容一笑,正想说话,却又想起亘哥哥整天也没有吃过东西,如今不知道他是身陷囹圄还是升为座上客呢? “不如这样,,我现在就去把你哥可带过来,再一起吃,好吗?”陆巢看得出她心里的焦虑,便站了起来,提着铁枪,昂然走了出去。 唐槿云的心忽然无原由的一松,阴郁的脸容此时也绽开了笑意,她想不到,陆巢也和哥哥一般的细心,转眼看着小燕迷惑的眼神,歉意一笑,:“如果哥哥能在这里就更好。” “嗯,我能理解的。”小燕也欢快地点了点头,“我们更乐意看见你们兄妹团聚。” 接着两人便愉快地聊了起来,小燕说起她决定不做秀女,勇敢地跟哥哥逃出来是对的,这世上,没有什么比跟亲人跟朋友团聚在一起的事,更加美好了。 唐槿云也只能附和的点了点头。她心里虽然不是这样想,但是,现在跟亘哥哥一起逃亡却成了她最愿意最开心的事,和小燕说的美好事情完全吻合,所以,她也不打算去驳斥小燕,毕竟,小燕也说对了她一半的心思。 半晌过去,老丈在等待中假寐,蜡烛已经烧去了半截,陆巢却久久没有回来,两人的聊天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是沉闷,唐槿云的心又慢慢的泛起一丝担忧。 那总寨主不会突然翻脸,跟她耍什么缓兵之计吧? 第28章 篝火晚会 她不由警惕地瞥了小燕一眼,从这个姑娘那清澈的眼神中,她也看不出这里面有什么异常;也许这样说,小燕也是被蒙在鼓里,毫不知情的那一位。 想到这里,她的心中又不由“腾”起了一团火焰:要是那总寨主敢跟她耍缓兵的手段,她一定用光身上所有的炸药,把这个什么“云裳川”炸成烂鬼衣裳穿。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噔噔噔”的登梯声,须臾,木门便被“吱呀”一下推开,挟着一股凉风,陆巢一个人大踏步地走了进来。 “亘公子呢?”小燕先是诧异地问。 唐槿云也在此时“腾”地站起来,“怎么了?总寨主不肯放我哥哥吗?” 两女突然一起向陆巢发问,他也不料有此一问,不由怔了怔,待明白她们问的内容后,才微微一笑,对小燕温柔地说:“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吗?” 小燕眼珠子一转,半晌,脸色缓和了下来,挂起了甜蜜的笑意,狠捏了陆巢一把。 陆巢忍着疼爱,又转身正色对唐槿云说:“亘小姐请放心,由于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总寨主已经邀请你哥哥做嘉宾了,也要我过来邀请你过去跟我们欢聚一堂。” “什么特别的日子?”唐槿云见陆巢说的诚恳,心中的怒气这才消退了一半,却又不由狐疑地问。 小燕却嘻笑着过来,一把轻挽着她的手套,甜蜜地说:“嘻嘻,姐姐你就别问了,去了不就知道了?” 说毕,轻拽着唐槿云便要飞出去。 陆巢却在后面透露说:“是本月的丰收日……” 丰收日吗?唐槿云走出门外,忽然瞥见天上的乌云大开,一轮秋月顿时跃出天际,仿佛一张娃娃可爱的笑脸,倾洒着它柔和的光线,照亮了这个苍茫的山顶。 依稀看见散落在这山中每间寨屋的朦胧轮廓,门前的小路此时已经走满了一群群年青男女,不时传出亲昵的笑语,引发着青春的冲动,与众山灵同欢。 本来就心急想见亘哥哥的唐槿云,此时见大家欢笑着,也估计不会是什么血祭大会吧?就在小燕半推半就之中,踏上了延伸向山中深处的小路。 随着各路人流在一处空坪汇聚,空坪上也升起了几堆半天高的篝火,映红了每个人丰收的脸;人未到却有断续的丝竹之乐萦绕在耳,人们更是嘻笑着在篝火堆前围成一个偌大的圆圈。 “我哥哥呢?”唐槿云对这么多的人群却黛眉轻颦,这样子她不就更难找到人群中的哥哥了? “亘公子……”陆巢轻抬起手指,忽然朝一处指去,“他应该在北边的主台上。” 唐槿云随着他的手指望去,但见人们包围的圈的四边都有一处布下榻床竹几之类,有几个与众不同的汉子在上面端坐着,面前的竹几上堆满了水果烧肉之类;陆巢指落之间,一锦袍书生的身影赫然映入眼帘。 “哥哥……”她连忙激动地拨开人群,嘴里不住地念着他的名字,努力地朝亘云庭的方向游去。 亘云庭正端坐在上,却对着篝火发呆。但听这时一缕亲切而柔美的声音飘然入耳,浑身不由一震,也激动地站了起来,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迫切地寻觅。 “哥哥……”不管是假扮,还是真心,唐槿云很情愿在任何环境任何场合称呼一声她心目中的亘云庭。 “小……妹。”亘云庭骤然看见一道黑影倏地跃到眼前,定眼细看那娇小玲珑的身影,正是他心头所惦念的假小妹,但此时经历一番生死与共,险些把她遗下,不由心生愧疚,连忙也口中称作小妹,爱怜有加。 亘云庭匆忙跳下主台,截住她的身影,一把轻扶着她,便关切地问:“你没有受伤吧?” 唐槿云几经厮杀追击,这才触及久违的哥哥的身体衣帛,心里涌起的那阵激动更是波涛澎湃,久久难以平静下来;这时听见哥哥一声平地一声雷的温暖关切问候,两行受尽委屈的清泪顿时没出息地在这黑夜中淌了下来。 哥哥就是哥哥,他的气魄一点也没有改变,即使在武林厮杀当中,他有如一只小鸡般柔弱无力,但仍然义无反顾地保护她,心系着她,无惧斧钺加身,身陷囹圄。 泪水模糊着视线,她尽力的摇了摇头,哽咽地反问:“你呢?” 亘云庭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左臂,唐槿云连忙捋起衣袖看,看见上面刻着两道青肿淤黑的抓痕,不由一抹眼泪,正想找总寨主理论,却被哥哥一把拽住,朝她摇了摇头,坚强地说:“没事,这点小淤伤,哥还撑的住,况且,他们已经替我搽了跌打药酒了,也就算了吧。” 唐槿云盯着以德报怨,宽宏大量的哥哥,恍惚间摒除了周围的杂音异影,望着没有强壮体魄、敏捷身手的哥哥,一人的形象陡地高大起来。 “那我们马上离开这里吧。”她还是心疼的说着,轻扯上亘云庭的衣袖。 亘云庭抬眼望望黝黑的远方天际,轻扶着她的香肩,微微一叹地说:“外面夜寒露重,我担心你受不了风寒,我们还是在这里屈宿一晚,明天再走,怎么样?” 月黑风高,夜寒露重,唐槿云反而担心这个会影响到孱弱的他,但相比于这里毕竟是贼窝,还是远离为妙。不料,哥哥却反而也和她想在一起,也在为她担心这一点,不由心中一暖,也微叹一口气,就依了他的决定,决意整晚也坚守在哥哥的身边,不再让他受那皮肉之苦。 “亘小姐,你来了?”这时,主台的总寨主依然袒露着胸膛,肩扛着怪刀,大碗大碗地喝着酒,吃着肉。“来,上来吧。” 说毕,他又扛着怪刀,站起来,对正在等候的大家朗声一喝:“今晚!是大家双喜临门的一晚……” 大家听了他的说话,顿时欢呼地鼓掌敲竹起来,很是期待他说下去。 总寨主随后解释,“……它既是本月的庆祝丰收日,又是本寨的“光棍节”,二十一年前,我爹和我娘就是在这么个节日相识相爱,然后生下我的……” 众人一听,不由嘻嘻哈哈、扭扭昵昵地笑开了,唐槿云正从一边与哥哥一起登上来,听见这话,不由不解地与哥哥愣对了一眼,哥哥却微微一笑,摇着头,把她轻扶到台上坐了下来。 不料,刚坐了下来,却突然被总寨主一指,“还有,咱们除了举寨同欢这个快乐的夜晚,还是为了欢迎两位特别的嘉宾莅临,他们就是才情横溢的亘云庭亘公子——美貌与武功并重、自由和智慧化身的亘秋韵亘小姐!” “呜——哨——”台下的青年男女不由得又是拍手称好,又是吹起了得意的口哨。一下子把唐槿云曝光在众人的面前——这是特工手则上的大忌,重者会招来杀身之祸。 所幸,这个明亮的夜晚不是那个特工的时代。唐槿云一念之间,她的心也一紧一松,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展现她妩媚的笑容,顿时倾倒众生。 “是你告诉他们名字的?”她见总寨主突然知道他们的名字,不由警惕地问旁边的亘哥哥。 亘哥哥轻点了点头。这时,总寨主也在她的旁边坐下,大大咧咧地呵呵一笑:“亘小姐,在下叫狂天雨,之前多有冒犯,请多多包涵。” 唐槿云听了,微微一怔,“狂公子你言重了,多亏你不计前嫌,还请我们参加你们的丰收日,我们感谢你才是。” 狂天雨大手一挥,“嗨,别叫我公子不公子的,咱就一山野小子,受不起如此尊称,你还是跟他们一样,叫我小雨就可以了。” 唐槿云愣了愣,特工的感觉告诉她,他们刚才还视对方为死敌,打了一场生死搏斗,这么快就叫亲切地叫小雨,实在有些不符合常理,在对他们还不太了解的情况下,她还是跟他们保持一点距离比较好,便仍然客气地说:“还是叫狂公子的好。” 狂天雨的眼神忽然一黯,转而爽朗一笑,“随便你了。来,我再为你介绍一下咱们‘云裳川十二使’……”说毕,不容唐槿云推卸,一直指点着四周主台座上的各位英雄侠士。 唐槿云一览四边共十二位山贼大头目,也就记得在他身边那位提铁棒的少年,叫云路,但当介绍他的时候,他却孩子气地扭过头去,不看唐槿云一眼。 “九龙枪,陆巢,你们应该见过面了。”当介绍小燕那位陆巢的时候,陆巢远远地朝她点了点头,她也朝他报以感激一笑。 其余的英雄,稍一被哥哥的身影挡一下,就全部记不下来了。 此时,场中已经有年轻的男女欢快涌到熊熊的篝火旁边,看着那雀跃舞动的火苗,也禁不住随着它们扭起着腰肢,挥舞着手脚,翩然成舞;随着一阵猛烈澎湃的鼓乐响起,他们也缓缓地围了起来,手牵着手,慢慢地调整好整齐划一地动作,随着喜红的篝火闻曲起舞,乐在其中,翩翩然跳出了一场极有特色的青春舞蹈。 唐槿云无心欣赏这些,却一心扑在哥哥的身上,一边替他轻揉着那手臂上的伤痕,助他推宫过气,活血化淤,哥哥朝她感激一笑后,倒饶有兴趣地观看场中的表演,时而狂咳一会儿,让唐槿云看着揪心。 “来,我先敬亘小姐一杯,就权当刚才在山下多有冒犯了。”这时,狂天雨介绍完后,又借着乐曲响起,顿时来了兴致,端起酒杯,就要和唐槿云一干而尽。 唐槿云瞥了他一眼,愣了半晌,才说:“我不会喝酒。” 在特工手则中,喝酒就是大忌之一,违者必然重罚。 狂天雨不由端着酒杯,连着笑容也凝在半空,半晌也一动不动,让场面尴尬异常。幸好此时亘云庭见了,一把端起唐槿云的酒杯,朝狂天雨揖说:“狂公子,来,我就代小妹和你饮下这一杯!” 第29章 心跳配对(一) 狂天雨这才缓过脸色,呵呵笑着和亘云庭碰了杯,仰天一饮而尽,转而脸色一肃,对唐槿云正色地说:“听闻亘小姐此番乃因劫狱才逃向此地,正好与咱们这群‘山贼’志同道合,但观小姐武功盖世,气夺山门,胆识智慧犹胜于在下,如果你不嫌弃,就当我们的总寨主,领导我们一起保护这个‘云裳川’的和平,你看,怎么样?” 他此言一出,旁边的各勇士也不由脸色一凛,齐齐把目光移向唐槿云的嫩脸上,亘云庭更是大吃一惊,连忙想摆手推辞,却被唐槿云一把按下,转头柔声说:“总寨主为什么要灭自己的威风呢?这里在总寨主的带领下,大家都生活的美满幸福,我只是一介小女子,又有何德何能媲美总寨主?” 狂天雨眯眼一叹,“说到底,亘小姐是不相信在下是诚意的了?” 亘云庭在一旁又忍不住咳嗽响起,唐槿云心中一凛,蓦然想起求医的事,便淡然地拒绝:“很感谢狂公子的诚意,即使是这样,我们也不能够答应你。” “为什么?”狂天雨一怔,不由提高了音量,却很快就被场中的鼓乐声掩盖下去,也不知道唐槿云有没有听见。她说完之后,便别过头去,尝吃了几块香肉,几片果仁,半晌,四顾之下,才回过头来,朝他回眸一笑。 狂天雨还要想问,此时,场中鼓乐喧天,舞兴方浓,引起了亘云庭的兴趣,中断了他们的谈话;忽然曲调急转直下,由齐奏换成独奏,退下了一些壮年男女,剩下十来年青年男女在各施其技,像鹤立鸡群般翩翩独舞。 未了,忽然来了一个花季少女,翩翩然转到了他们台下,摆下优美的姿势,伸出嫩白的纤纤玉手,噙着一脸娇羞的笑容,极有礼貌地邀请亘云庭。 “请我去跳舞吗?”亘云庭不由一怔,连连笑着摆手,“虽然我对歌舞音律有所钻研,但还是不会跳。” 半晌,那少女一凭优美的姿势在晚风中僵直,双目秋波含情地邀请着,一点也没有要退下去的意思,唐槿云的眉头不由轻轻地皱了起来。 “别糟蹋了姑娘一番心意,”狂天雨也暂且放下未了的心愿,趁机又举起了酒杯,招呼着其他兄弟一起痛饮,然后对亘云庭笑着说,“下去走走呗。” “那好吧。”亘云庭也不想令眼前这少女继续尴尬下去,便讪讪一笑,摸着后脑勺,站了起来,欣然跳下场去,随那少女欢快地走到了篝火前。唐槿云凝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身边又尽是豪犷的大汉,特工的警惕性又涌起来,却又不便狂性大作,换来的反是心里一阵不知所措的茫然。 须臾,又转来一个壮实的小伙子,转到台下,朝唐槿云发出和那少女同样的邀请。唐槿云怔了怔,再看看远处亘云庭那潇洒的影子,在狂天雨还没有说话之前,也学着欣然跳下台,随那小伙子来到了篝火旁,和他们一起绕着篝火,边走边打着几下散乱的拍子。 留下狂天雨怔怔地看着他们的背影,酒杯停在半空中,半天也凑不近嘴。 忽然,随着乐曲戛然由快转缓,由热情转为抒情,场上十多个青年男女都停下了舞步,分开男一拨女一拨两排,面对面地站着,男方腼腆地看过来,女方却时而娇羞地垂下头,时而偷偷地瞟过去,就像那夜风中的小草,随着秋风摇摆不定。 而唐槿云则疑惑地盯着对面的亘云庭,亘云庭也讪笑地盯着她。 随着一老者走到场中,对天宣称:“碧月情天,天地为证,自古少女总怀春,哪有少男不钟情,此番明月清风,联谊共偕,他朝子孙绵延,振兴云裳!” 话音未落,亘云庭已经率先拍手称赞,“好!说的好。语调抑扬顿挫,错落有致,语气刀剑般的铿锵有力,透人心弦!” “让亘公子见笑了。”那老者谦让了一番,便悄然退了下去。 “好什么呀,他不是说要挑丈夫妻子吧?”唐槿云听到后半句,却眉头一皱。 “是呀,”亘云庭惊喜地对她说,“他那两句,‘自古少女总怀春,哪有少男不钟情’说的也很好,不是吗?” 随着那老者刚退下来,场外一些已婚的女子便走出来,朝那些男子各自派发了一束兰花。唐槿云瞥见亘云庭也握着一束在手,不由一怔,偶尔碰上亘云庭瞥来似笑非笑的眼神,就像是一只满腹鬼主意的浪子,心中无原由地“咯噔”了一下,嫩脸顿时感觉像被篝火烧着似了,热/烫烫的灼着她的半边脸,直至把目光移向其他漆黑幽深地地方,她才稍微感觉一丝冰凉。 心里却在这瞬间思潮翻涌,起伏不定:亘哥哥那眼神怎么怪怪的,他想要干什么吗?他不会想要把那束花送过来吧?啊!不,她,她可是什么也没有准备好,这也太突然了吧……想到这里,她的心突然不由控制地“卜卜”直跳起来,那种一直燃烧她脸的火烫感觉——多少年了,已经遗忘了的那种青涩羞赧的感觉此刻又悄然袭来。 你说要是这真的在挑选自己未来的丈夫妻子,那她该如何是好?最后他们会被人簇拥进洞房吗?呼,那将会是个怎么样的情况?她心里不由朝她一直未幻想过的境界浮想连翩,心中那颗幼苗也开始萌动发芽。 转眼偷偷地瞥了亘云庭一眼,亘云庭仍然噙着一丝令人费解的微笑,只是忽忽一瞥,已经够她方寸大乱——这种感觉很奇特,像是紧张,又像是心急。以前,她就算是被机关枪团团包围起来,也没有那么紧张,也不是那种紧张。 唐槿云的心里此刻真正体会了心里有一个小鹿在调皮地“嘭嘭”地乱撞着她的心房,任她怎样规劝自己冷静也没有用:待会儿要是亘哥哥送过来,那她应该怎么做呀?哎呀,他们可是兄妹呀,哎,也不是呀,只是情同兄妹而已,那……那,他万一他送过来…… 万一,他不送呢…… 第29章 心跳配对(二) 想到这里,又像是被一盆凉水从头上倒下,霎时把她的心也凉了半截,她蓦然转头瞪视着亘云庭,紧紧地盯着他手中那束兰花,看它最终落在谁的手里。 可就在这时候,忽然一行九个小伙子纷纷跑到她面前,腼腆地把那束兰花塞到她手里,便又飞快地跑回原位。 只是一会儿的事,不仅是唐槿云,就连全场的人也在此刻怔了一怔,曲乐也在这一刻静缓了下去,大家不由屏住了呼吸,齐刷地把目光聚到唐槿云的脸上。 “这,这是什么意思呀?”唐槿云手捧着那九束兰花,心里别扭着,怎么感觉好像总不太对劲的样子,可又不知道这是他们怎样的风俗,便扭头找身边的人问去。 旁边的少女则酸溜溜地告诉她:“这是他们都喜欢你的意思。” 喜欢?都喜欢?唐槿云的心“咯噔”了一下,额,他们也太瞧得起她了吧,她就一个剩女,还有这种魅力吗……,但想到在镜中看过自己穿越后少女的模样,再看看其他少女都向她投来羡慕的目光,她心中又不由微微骄傲起来,转眼亘云庭,那种骄傲又很快地矮了下去,有点怨怼他不过来替她解围。 亘云庭此刻也在对面愣盯了她一会儿,见她这时候瞧过来,微微地一仰头,把头上的方巾轻甩到风中,嘴角随即漾起一抹微笑,轻拍着手地赞叹:“一花九蝶无香株,终是笑涡真功夫……” “好,好诗……”狂天雨在台上听见了,也不由高声地赞叹。 “你这是什么意思呀?”唐槿云还想着等他的解救,不料他却吟起诗来,偏偏她又听不懂,“什么叫五香猪?” “哈哈哈——”亘云庭忽然被她的误听,逗的一手掩额,仰天一阵朗笑起来,其他少女也被她那一脸的懵然逗的窃窃地偷笑,全场的气氛也因他们的笑声重新沸腾活跃,鼓乐重新奏起。 不料,亘云庭这一笑被唐槿云看在眼里,不由她眼前一亮:月下的亘云庭方巾随着晚风飘扬,修长的锦袍也猎猎振动,被那篝火耀红的一侧剪影,把那掩额的姿势映衬得尤其性感洒脱,有如一个抱负国仇家恨的诗人,一脸天真无邪地笑向苍天;又像一头怀春的野狼,一展他另外豪迈粗犷的一面,从来没有见过亘云庭这样笑容的唐槿云,整个人也当场沉醉在他这奇特迷离的笑声之中,久久不能自拔! 什么时候,哥哥的笑原来是这么的美妙豪迈,磊落光明,堪比那轮天上的明澈的秋月,让周围的人在这深秋中感觉飘来一丝丝的温暖及舒畅…… 唐槿云两耳不闻后面的鼓乐悠扬,两眼无视其他人的羡慕奇异,抬头仰望着哥哥灿烂的笑容,毫无知觉地被它的魔力吸引到他的面前。 “你笑起来,原来是这么好看的呀!”她由衷地赞美着,两眼闪着奇异的莹光,就像小孩看见了糖果那种萌态。 “呵呵,你不是更搞笑吗?如果不是因为你的误听,咋会把我弄笑了?”亘云庭终于停了下来,嘴角依然噙着一抹余笑,就像那江边的一道残阳,依然美艳绝伦,醉人心弦。 “我不管!我要你以后对着我多笑一点。”唐槿云忽然嘟起小嘴,嘤叫一声,撒娇般对他提出了一点要求。 亘云庭却脸色一敛,那饱含深情的眼眸忽然在她的脸上转了一圈,“你是我妹,我不对着你笑,对着谁笑?” 好耶!唐槿云在心里顿时像一个胜利者般欢呼雀跃起来。这是她三十几年来,得到最满意的答案!她本来那微怒的脸上顿时挂起一抹娇嫩艳红的笑意,就如那旁边熊熊燃烧的篝火,灼伤了在场许多钟情少男的心。 “好,这可是你说的,你可要一定记住哦。”她漾着笑意,忽然转过身去,把怀中那九束花一一分发给那九个少女,末了,又对她们说:“来吧,喜欢这回事,不仅仅是男子的事,女子也有这个权利,今晚,你们就反传统,鼓起勇气来,向自己喜欢的男子传递出你们的心意吧!” “好!太有趣了……”台上的狂天雨又不由拍手称好,其他人见了也跟着附和拍手,无形中给了场中少女更大的鼓励,更多的勇气,让她们终于抬起深情的眸光,洒向自己心仪的对象身上…… 而此时,唐槿云则赶快跑回亘云庭的面前,一把夺走他那束兰花,压低声音地对亘云庭说,“走,我们不要打扰他们。” 然后,无声无息地把亘云庭从她们的视线中牵走,不让亘云庭赶上这淌秋水。 亘云庭也同意地点了点头,和她一起登回了台上。 “亘公子,那后面两句呢?”上到台上,狂天雨还饶有兴趣地追问亘云庭那下半阙。 亘云庭冷不防他有此一问,不由愣了愣,半晌才反应过来,瞥了唐槿云一眼,便笑着吟了起来:“可怜隆城三千兵,未见一笑已呜呼!” 唐槿云却仍然听不懂,“你这话什么意思呀?我哪有笑一笑,就笑死了三千人呀。” “哈哈哈——”两男子愣一愣,瞬间又不由爆起一阵狂笑,狂天雨笑的趴地,亘云庭却又再表演一次掩额豪笑给唐槿云看,唐槿云百看不厌。 “你哥说的没错,你,你确定有这种能力……”狂天雨笑到气结,半晌才喘着气地解释,转而又感慨地对亘云庭竖起了大拇指:“亘公子的诗词清丽脱俗而扣人心弦,通俗易懂而深入人心,咱这一山野小子,一听就明白,真是高呀,高!咱佩服!” 亘云庭连忙谦逊地打揖说:“哪里哪里,是在下刚才一时得意忘形,在大家面前献丑了。” 两人又是相互赞美谦逊几番,痛杯了几杯。唐槿云在一旁听着,心里比吃了什么琼浆玉液还要甜。就连那些少女怎样在她的鼓励下,果然勇敢地找到自己喜欢的人的美妙情形也视而不见。 第30章 云裳美夜 随着一阵鼓乐飞扬,升起高高的篝火,这个晚会也终于迎来了压轴圆舞,所有的人,包括狂天雨他们,也纷纷跃下台,围着篝火堆,和他们一起大庆上天的恩赐。 唐槿云则和亘云庭两人敷衍了几下,就相视一笑,悄然一起退出,却被一直关注着他们的小燕看在眼里。 “算了,咱不会跳他们的舞,还是到一边凉快去吧。”唐槿云一边建议着,一边轻拽着亘云庭的衣边,有点累地依偎着他的肩膀,眯着眼,心里却七上八下地朝外面走去。 虽然他们分开也不过三个时辰,却已经犹如分开了三年那么长久。最后还是傍着哥哥的心情,才能驱散如忧郁的乌云。 两人温馨地走了一会儿,忽然亘云庭用肩膀轻摇了她一下,打破了沉默:“你现在越来越像一个人了。” 像一个人?像什么人,像情人,像妻子?究竟谁呀,怎么这么揪心不往下说了?唐槿云一怔,脑海里转的飞快,却又不敢冒然点破,便小心翼翼地反问:“像谁?” 亘云庭斜乜了她一眼,抬头望着朦胧的夜色,轻轻地叹说:“你越来越像我的小妹了。” “我这不就是你的小妹吗?”唐槿云不由嘟起了嘴,心里总算轻吁了一口气。 “嗯,”亘云庭转眼凝望着她,坦然地说:“只要你不做秀女,一直待在我的身边,就是我的小妹了。” “我也是,”唐槿云一愣,也想起因为他在大佛寺前的舍弃,而引起了这一连串惊心动魄的经历,感触地说:“只要你不再把我送走,自己去自首,我会一直把你当哥哥的。” 亘云庭忽然自嘲地说:“看来,我们这样像大灰狼挟着尾巴流亡好像成了最好的选择了。” “不会。”唐槿云肯定地说:“我不会让你挟着尾巴那么丑陋,我要你昂首挺胸,潇洒飘然地像个得胜的将军,快快乐乐地流亡。” “呵呵……”亘云庭听了,忍不住一阵心酸的朗笑。从来逃亡都是狼狈不堪的,这快快乐乐地逃亡的事儿,还真的只有唐槿云可以做得了;他不知不觉被卷入这种离奇的逃亡之中,是就这样一辈子了,还是他人生的一段小插曲? 两人肩并肩地溶入夜幕下,两颗彼此守护的心慢慢的靠得更近了。 这时候,小燕携着陆巢一起从后面追上来,问:“恩人姐姐,你们这是要去哪?今晚不如就在我家下榻吧。” 唐槿云想了想,一指亘云庭,“要加上亘哥哥哟。” “没问题,”小燕满口答应,“他可以和陆巢同铺,我和你一起睡,行不?” “行。”唐槿云想流亡在外,能够有个栖身之所遮露挡寒,也总比没有的好,便欣然答应了小燕,四个人一起远离了篝火晚会,改道朝小燕的家里走去。 狂天雨在后面痴痴地望着他们的背影,嘴角蠕动着,半晌也一动不动,这时旁边有人问他:“总寨主,怎么样,她不答应吗?” “真是个奇怪的女子呀,”狂天雨忽然满脸忧郁地叹气,“身手不凡,却又不喜名利,难怪在家蛰伏多年,世间也不知道有此高手,看来,我们不能因此就这样气馁了。” “不用愁,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那人安慰他说。 狂天雨忽然抬头仰望中天,再叹一口气,“这就要看陆大哥小燕他们能不能把他们留下来了。” 重新踏上那一条小砂路,柔韧而舒服,金黄的月华倾泻下来,把路边的小草也染成了斑黄,一路上,两对人儿默默地享受着这月光浴,心里的甜蜜都溢出了心房。 亘云庭忽然若有所思地问她:“那蒙面人是谁?” 唐槿云微微一怔,不知道亘哥哥怎么会突然想起了那个蒙面人,而她也想起了一些事情,奇怪地瞟着他,惊疑地反问:“怎么你不认识他?” 亘云庭沉吟着想了一大堆平时聚在一起吟诗作对的书友,甩了甩头,“可我的书友当中,没有一个是会武功的呀。” “但他还说是来救你的呢。”唐槿云想起那蒙面人曾经这样说过,当时她来不及吃惊,此时想来也感到事有跷蹊,她还以为蒙面人是冲她来的,不料,那蒙面人此番又多了一个目标,那就是亘哥哥。 “这就奇怪了。”亘云庭也无法想像蒙面人竟然是冲着他来的,在脑海里翻遍了以往的记忆,冥思苦想了一会儿,最后只好气馁地说,“我没有这号朋友。” “我也不知道他是谁,”这不辞大老远地来拯救,不太可能是没有任何关系,一定是非亲则故,“你再想一想,也许是你远方的亲戚。” 亘云庭摇了摇头,实在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在临近小燕的寨屋前,也只好把这个疑问暂时搁下,拾阶而上。 厅内,老丈正在兴致勃勃地搅着锅里的汤汁,一见他们,顿时兴冲冲地邀请再吃上一顿,小燕则又忙着去张罗伺寝的什物。 这一次,他们吃的已经够饱,心情也舒畅得也忘乎了傍晚时分那种敌对的狼狈。 回到房里,小燕已经忙的有点困乏了,但是见着了唐槿云,仍然对她热情有加,如同丫鬟般伺候着她泡浴,暖床,并且在桶边替她搓洗臭不可闻的内衣裤,这要是让飞红雪知道,他们逃亡了还有人伺候,那还不气得他吐血? 唐槿云在桶边趴着指导着她如何搓洗现代的内衣裤以及烘干,自己却在浴桶中泡着,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便只好不厌其烦地陪她聊起了天。 她疑惑地问:“我划了你一刀,你不恨我反而把我当恩人了?” 小燕不妨她有此一问,不由呆了一下,歪着脑海想了一下,然后噙满深情地眼眸盯着她,感激地说:“姐姐,你知道吗?在我被抓的时候,我就想着我这一辈子可能就这样完了,都会在宫里度过,而且,可能一辈子也不会再见到陆大哥了,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顿了顿,她又说:“可就因为你当天想到那么一划,他们这才放手,放开我,不再抓我了,把我从死亡边缘里救回来的,这不是恩人,是什么?” 唐槿云不由得嫩脸一红,讪讪一笑。在以前,她杀人无数,也救人无数,可从来没有人跟她如此真诚地感谢过;她没有再问下去,却惭愧地低头沉思起来:自始至终,她都不承认自己是救了她,起码当时她就没有那个心,当时她只是想狠狠地甩掉身边一个包袱,也让衙差见识一下,一个毁了容的少女,他们到底还会不会再要。 结果是这个时代的现实救了她,让她及时脱离了那欲海浮沉的宫廷生活,得偿所愿,陆巢知道后,便从山上化妆成农夫,把她和她爹一起接上了“云裳川”,从此过上自己喜欢的人双宿双栖的幸福生活——这也总算是她无意中行了一件善事,因此善有善报,才得以今日有命相聚。 “亘姐姐,你终于也想开了,不做秀女,逃出来了?”小燕见她思忖的时候,脸带笑意,像是很甜蜜的样子,便兴奋地反问她。 唐槿云在桶里泡久了,便站了起来,跨出桶外。小燕连忙找来早已准备好的亵衣给她换上,但唐槿云想起明天就要带亘哥哥离开这里,辗转“夕谷”,不方便再换来换去的,便坚决再耐心等一下,换回她那套奇特的内衣及那套黑皮紧身衣,最后,才穿上小燕为她准备好的衣裳布裙在外面。 还要再次从背囊掏出了“侦察扫描仪”,走到窗外撒放——这一个习惯,她还是没有改掉,即使是在视她如恩人的小燕、热情款待他们的狂天雨的身边,她也要保持时刻戒备防御的心。然后她才转过身,朝小燕微微一笑:“我做不做秀女都没关系。” “那太好了,以后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小燕听了不由得欢呼起来。 唐槿云愣了一下,她想小燕可能误会了她刚才的话,误会了她的身世职业,以为她是个豁达开朗的人,却也不方便向她吐露穿越的详情,只好用着亘秋韵这个名字,由着她以为自己是那么随和的人。 但对小燕说“在一起”的说话还有点疑问,便玉指一弯,直指地上,诧异地问:“在这里?” “对呀,你留在这里吧,这里比隆城可好多了。”小燕天真的哀求。 “不,”唐槿云忽然一口便拒绝了。 小燕不解地睁大着眼睛,“为什么?” 唐槿云瞟了她一眼,忽然又听见隔壁传来亘云庭的咳嗽声,不由轻叹地说:“我们还有要事要办。” 小燕一怔,“什么事?” 唐槿云走到小圆桌前,衣不解带地枕着臂便伏了下来,一副假寐当真睡的样子,然后又抬头回答小燕:“很要紧的事。” 小燕大惊,连忙上前要搀扶她,“你怎么可能在这里睡?” 唐槿云再次抬头,“没关系,你在床上睡吧,我不习惯和别人同床。” 小燕一听,连忙把脑袋甩的像拔浪鼓,“不行,你是恩人,要睡你睡床上,我睡……” 还没有把话说完,颈后已经中了唐槿云一下手刀,顿时晕了过去,唐槿云把她抱上床,盖好被子,才对她摇头叹息:“不好意思,今天我实在太累了,不想跟你磨蹭下去,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瞥了一眼小燕早为她准备好的另外一条被子,她正想把它披上身,却又叹息地放了下来——身上包裹的越多,对外界感觉也越是迟钝,就现在这初见见面,目前她对这个山寨还是不太放心,所以不想披上了被子后,在饱暖之中变成了孤魂野鬼。 回到小圆桌前,她把那部太阳能特工手机掏出来,放在桌前监视着,这才安心地睡去。 一夜无语,却也一夜好眠。唐槿云几乎一觉睡到辰时才醒过来。睁开眼眸,临窗一道颀长的身影顿时映入眼底,不由大吃一惊,马上伸手去拿桌上的手机——却捞了个空。 右手也不迟疑,当下从长靴里摸出了那柄柳叶军刀,直朝那身影刺去—— 第31章 红鸾来袭(一) 就在同一个时间,飞红雪已经带着人马穿过重重的晨雾,朝昨天唐槿云他们打斗过的那个树林缓缓走来,左右两排捕快在前面低头地察看着路边,仔细搜查着唐槿云他们的踪迹。 “回禀神捕大人,前面就是‘云裳川’,请问要不要绕道而行?”忽然有前面的先锋快捕回头来报。 “干嘛要绕道?”飞红雪不由一怔,透过晨雾眺望前面的树林。 那捕快连忙解释说:“‘云裳川’里藏着一群高深莫测的绿林好汉,四城多年围剿也无功而返。他们喜欢劫富济贫,却尤其喜欢劫杀官差。” 飞红雪这才知道原来这山里有一群劫贼,“你们怕死了?” 捕快摇了摇头,大言不惭地说:“有大人的‘铁剑银爪’在,小人也壮胆了,何曾怕过?只是因此耽误了追捕亘公子他们的行程,就不太好了。” “说的好,”飞红雪寻思了一会儿,也欣然同意绕道,“这事儿,等我从京师回来,再和其他名捕合作,来个一窝端他们。” 捕快们连忙唱喏,“大人威武!” 这时候,前面又跑来一个捕快,风风火火地赶过来,朝他抱拳揖道:“回禀神捕大人,前面好像有打斗过的痕迹。” 飞红雪顿时拍马过去,翻身下马,细细地察看了一番,身边的捕快忽然问:“难道他们已经被劫了?” 另一个捕快担忧地说:“这可如何是好?难道真要跟‘云裳川’讨要吗?那可是要调动军队才行。” 捕快也慨叹地说:“不讨也不行了,这秀女本来就已经够少的,每个城都勉强凑够数,要是再少下去,皇上可是要讨咱们的脑袋了……” 这时,飞红雪站直起来,端详了一下四周的环境,轻笑了一下:“从这里留下打斗的痕迹上看,强盗们也没有占到什么好处,我们厉害的亘小姐并没有被他们抓起来,他们还可能逃脱了,我们继续搜下去,看看前面还有什么情况。” “是!”捕快们一声应喏,也不绕道,便继续向树林里搜索推进。 而这时的‘云裳川’。 但听“叮”的一声细响,在这个宁静的清晨中忽然传出一阵金属的撞击声,把其他人都从梦乡中惊醒起来。 “听闻亘小姐喜欢四出游历,蒐集了不少的奇珍异宝,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狂天雨说毕,转过身来,右手一扬,一道黑影顿时向唐槿云飞去,唐槿云伸手一抄接了下来,就握在手心里也知道,这正是她遗失的那部手机。 “看来,你一定也喜欢一些奇谈怪论了吧?”狂天雨依然肩扛着那柄怪刀,笑吟吟地转身盯着她。 唐槿云只知道,当初月娘为了糊弄张捕头而胡诌了她的一些经历,她当时听着也喜欢,也就不去揭穿;但眼前这个狂天雨久居深山,又从何得知?但想到他贵为各寨之主,线眼可能已经遍布隆城,想了解一个人也不难,当下便顺水推舟地回应他:“这个当然了。” “既然如此,在下早在湖边设下宴席,想请小姐轻移玉步,过去把酒赏玩一番。” “谢谢了……”唐槿云正想婉拒,狂天雨已经哈哈一笑,从窗口里跃了出去。唐槿云微微一怔,当下收好了手机,回收了“侦察扫描仪”,便想叫上哥哥,一同上路。 被惊醒过来的小燕,则围着她,说长道短的向她道歉,称自己昨晚可能喝多了,占了她的床睡,让她趴着睡很过意不去之类的话,任唐槿云如何安慰她,她仍然一脸的惭愧。 一起来到厅上,从门缝里也可以看见亘云庭正在穿鞋,小燕以为他们要走了,又连忙挽留他们,唐槿云只好再三婉拒:“不了,我们还要很要紧的事要做。” 小燕见千哀万求也改不了唐槿云坚持要离开的意志,也只好说:“那好吧,我准备一些干粮让你们带在路上吃吧。” 唐槿云这才点了点头,在她离去后,唐槿云轻轻拉开了寨门,忽然一道浓郁的幽香伴着清风直灌而入,信步走到寨门,唐槿云顿时被眼前的景色惊呆了。 但见眼前从小路旁一直绵延到山的那边,遍布着那不知名的紫色小草,明艳地在微风中摇曳生姿,紫浪翻卷,俨然是一片紫色的海洋。 一夜之间,怎么会变成这样子了?唐槿云不由自主惊疑地跑出寨屋,环顾四周,但见这山顶上宽如隆城,远望不见尽头,左边一块有如刀削的直崖,宛如兔耳朵,高耸入云;崖下数百间的寨屋在飘渺的白雾,流连在紫色的小草丛里,浮沉隐现,让人感觉仙风飘渺,仿似置身于一处人间仙境。 “噢?怎么会变成这样?”后面也传来亘云庭的惊叹。 唐槿云听见他的声音,连忙回头朝他嫣然一笑。“我们好像忘了,来的时候是晚上,当然什么也看不见了。” “但这也太美了吧!”亘云庭低头凝望着枝头上熠熠闪光的露珠,嗅着它们散发出来的幽香,顿时心旷神怡,沁人肺腑。 狂天雨依然一袭青衣站在不远处,笑意盎然地盯着他们,半晌才说:“你们还没有看到我们的‘天鸟湖’呢,那才是上天的恩赐,真正的神来一笔,在下甘愿做个随童,前面带路怎么样?” 唐槿云扭头望向亘云庭,亘云庭却满口答应,“好。” 一路上,三人伴着犹如轻纱般的迷雾,人在路上走,更似如同草上飞,飘飘然有如仙子逸出,犹如置身于童话世界中,只消一会儿便来到了壮阔的“天鸟湖”。 站在紫草漫脚的岸边,一泓广袤无垠的秋水顿时亘横眼前,却澄澈映天,飞霞从水中过,人站在湖边,顿觉在天上行走,心胸也因此开阔,豪情不由万丈;最是惊喜湖上游戈着一只只洁白无暇的“天鸟”,宛如鸳鸯,详和地在水面上并排滑行,平静而恩爱。 一水榭驻在湖边,绿柳伺立水畔,别有一番景致,里面伺立着几位热情少女,早已在久候着他们的到来。 狂天雨在前面引路,说:“要赏此美景,在这湖边上尤其别致。” “何以见得?”亘云庭不由一怔。 第31章 红鸾来袭(二) 狂天雨微微一笑,坐下来,一指东方,“你瞧,远处旭日东升,金光万丈,像一条条金线,洒落‘天湖’,任着湖水细翻编织,弄的浮光跃金,照在‘紫色草’上,更是一片盎然生机,一时间,金色的,紫色的,绿色的,白色的混在一起……” “嗯,光是这一点也相当迷人了。”亘云庭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这才点头同意。扭头看唐槿云,见她已经置身于这紫绿之间的天地,一时间趴在栏杆上,盯着那些自由自在的天鸟,好像听不见他们的说话,痴迷了过去。 “这里的天鸟比我们还要早就安居在这里了,我一出世,就已经看见它们了,”狂天雨也走到栏杆处,指着在亭榭下面游来游去的天鸟,向唐槿云一一解说,“我们以诚相待它们,它们也跟我们相处的很好。” 随着狂天雨的解说,她抬头再环视了这个山顶上的山川,发现这里的风柔和顺然,这里的水澄澈迷人,淳朴的人们生活在其中,睦邻友好,安静祥和。 “喜欢这里吗?”狂天雨不由动情地问。 “喜欢呀。这里太美,太安静了。”亘云庭感叹地接过话茬,“不是桃花源胜似桃花源,简直就是人间仙境!” “可是,这张大弩弓又作什么用?”唐槿云忽然一指亭台旁边有一台很大的木弩弓,新成不久,像天文望远镜般直指天空,却想不通,这般杀器和眼前的美景如何相衬? “嘿嘿,”狂天雨不由一阵讪笑,“这也实在逼不得已的,最近不知咋的,有一头很庞大的‘红头鸾’,它总是隔十来天,就来偷袭这里的‘天鸟’,把它们一一猎杀,并且引起了掀然大波,殃及岸上的寨屋——不仅是这里,你再仔细看看,每间寨屋顶上都装有一台。” 唐、亘两人扫视了毗近的寨屋,果然是这样。 “在下还以为,它是防御外敌用。”亘云庭笑说。 “这‘红头鸾’可比外面的官差强多了,”狂天雨忍不住摇头苦笑一声,“它能够飞在天上,一般弓箭难以射及,就算射中了,也难以伤及它奇异的羽翼……总之,它一来,就像洪涝水灾,总叫让我们苦不堪言。” 亘云庭瞟了他脸上的苦情,想来也所言非虚,心里也捏这里的人们捏一把汗。 两人围在小圆桌上,浅尝了一些早点后,狂天雨又意味深长地叹说:“要是亘小姐能留下来,助咱们一臂之力的话,也许寨民的生活会更加好过一些。” 亘云庭一听狂天雨又见缝插针地提到这个问题,不由得眉头一蹙。昨晚他摆手拒绝的意思,就是考虑到狂天雨虽然为人豪迈热情,但这里毕竟也是一个贼窝,早前已经在秋闱中取得举人的他,已经是朝廷的候选人才,身为读圣贤书,将来为朝廷效力的他来说,少跟这些人混在一起,对自己的仕途才比较有利。 他正想再次拒绝,狂天雨又盯着唐槿云的侧脸,抢先真挚地说:“这里最缺乏的是像你这般的才情学识,像亘小姐那样的武功才智,只要你们能够留下来,我让出这个总寨主之位又有何妨?” 亘云庭摇头叹说:“狂公子你言重了,小妹年纪尚少,不足担此重任,这也不是位不位的问题。” 狂天雨一听,急了,连忙涨红着脸说:“我是真心佩服亘小姐的,也是真心想让位的,这里如果多了你们,一定会更好,真的,我敢保证。” 唐槿云正在欣赏着这个“云裳川”的天湖,意想不到在白天的它是这么的绚丽多彩,阳光明媚,到处散发着自然的芬芳,遍地除了芳草还有蘑菇山珍,野鸡野鸭,湖中有鱼,天中有鸟,俨然一个别致的小世界,置身于其中,她恍如入画,悠然自得,自然十分喜欢。转眼四周,她觉得这里应该还有很多地方需要改进,还可以更加美一些。 但此时听了狂天雨的话,也不由心中一动,回眸朝他一笑,也说:“这里在狂公子的管理下,才变的如此美丽,要是狂公子不管理了,那就太可惜了。” 狂天雨呵呵一笑,连忙辨说:“这里的山水不是我管理的,我在这里出生,它就这样子了,倒是如果亘小姐喜欢,你留下来,喜欢怎样修整就怎样修整了。” 唐槿云不由得心动地瞥了一眼亘云庭,却见亘云庭阴下了脸,虽然她不知道亘云庭的心中所想,但此时才蓦然想起,他们还有那个到“夕谷”寻找神医,为他治病的事;也不由眼神一黯,婉然地拒绝:“还是不行,现在我们不能答应你。” “那要等什么时候?”狂天雨知道她已经有点心动了,可是见亘云庭还是不大愿意的样子,不由盯着亘云庭询问一个期限。 亘云庭料到自己身为朝廷举人,兵贼势若水火,道不同不相为谋,不由得别过脸去喟然一叹,只好由它酿成遗憾,从此不再提。 唐槿云以为他交给她回答,便思忖和他此行一去,来回恐怕要二个多月的时间,微微一笑地说:“少说也要两个月后。” “好!”狂天雨欣喜若狂一拍掌,端起酒杯便朝亘云庭一敬,自行先饮而尽;亘云庭心中想责怪唐槿云给出了期限他,但转而一想,想到目前自己仍是带罪之身,两个月后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这个期限也许会给他带来一丝希望,便也不责怪,宽容地与狂天雨对饮一番。 唐槿云说完,依然像小女孩般趴在栏杆上,发现一只可爱的小天鸟因为跟不上娘亲,而在原地团团转地寻觅,她顿时母性大发,轻呵着责怪那独自游戈的母天鸟不顾小孩,逍遥快活而去,鼓励着小天鸟要自强,催促它努力追上娘亲。 蓦地,小天鸟一振翅就想拍水而起,奋起直追,唐槿云正想称赞它一句,不料,此时其他天鸟也同时振翅拍水,比小天鸟更快更急地升上了天空,却在天空中哀鸣盘旋,绕而不去,好像很急躁的样子。 第32章 神鸾摆尾 小天鸟更是焦急,因为羽翼未丰,就是急躁拍水也只在水面踏行,难以升上天空。 “这怎么了?”唐槿云不由惊愕地问。 狂天雨和那几个伺女连忙也趴到栏杆前,却朝西天空中看去。唐槿云也仰首看去,却看不出半点端倪。 “不好,那‘红头鸾’又来了!”狂天雨突然在唐槿云的耳边大叫一声。转而,施展轻功,几下起落顿时消失在水榭里。 唐槿云再定眼看清楚,一朵绯云的霞云正有别于其他云霞,飞速地向着这山顶移近。 此时,岸上已经传来狂天雨大声的疾呼:“‘红头鸾’再来,各家各户请速准备转移!‘云裳川’勇士,各就各位,准备迎击!” 那几个伺女也连忙收拾好桌上的食具,朝岸上奔去,却迎来一位大叔反而朝他们呼呼跑来。 “小妹,咱们也上岸避一避了?”这时,亘云庭上前轻扯她的衣袖,关切地询问。 红云越来越近,微风已经顿成大风,湖浪开始焦急地拍岩,而天空中的天鸟则急躁着,仍然茫然无措。 那大叔一直跑到木弩弓前,一边装上大竹箭,一边对他们大手一挥,喉咙直嚷,“快走呀!” 再转身时,湖浪突然升高,拍上榭台来,溅到唐、亘两人满脸是水滴。 “走了!”亘云庭也不再磨蹭,一把拽过唐槿云便要强行拉走,不料,唐槿云却跑的比他还快。 就在他们登上岸的一刹那,那大叔“呼”地射出一箭,湖水便突然狂然大作,他们的立足之地在这一刻被一朵乌云挡住般瞬间陷入了黑暗;两人匆匆回头一瞥,湖水此时已经哗然漫过了榭台,冲垮了弩弓,那位大叔的身影也黯然地消失于滔滔大浪当中。 亘云庭不由得虎目含泪地致哀,唐槿云则依然如小女孩般茫然四顾,发现天上一只怪鸟从冠到颈部都长着鲜红羽毛,其余部位漆黑如鸦,拖着长长的凤尾,就像一架大型客机般骤然飘至。 岸上的狂天雨突地从身后抽出一只海螺,“呜”地一声,吹响了预警的信号,一时间,岸上也万箭齐发,像牛毛利针般一起飞向那庞然巨鸟‘红头鸾’的身上。 “红头鸾”及时在空中煞住了身形,头上尾下忽然一收,垂直在天湖上空,引起一股狂风,把射来的竹箭纷纷吹落到水面上,还因此掀起了一道巨浪,和着那些漂浮的竹箭,洪荒猛兽般张着血盆大口,汹涌地朝岸上吞噬而去。 但听“哗啦”一声无情的巨响,湖边沿岸的寨屋都无一幸免地湮没在水浪当中,人们纷纷尖叫着逃离家园,朝左边高耸入云的山崖高地上亡命地跑去。 刚才那位大叔此时也被大浪卷上了岸边,湖水一退,他狼狈地站起来,拔腿也朝山崖边跑去,嘴里还不忘了叫上唐槿云他们,“不行了,这厮太有灵性了,快!先上高处避一避。” 唐槿云转眼看去,与那“红头鸾”对视了一眼,看见它眼珠一转,陡地连张了几下嘴,空中一大群的天鸟顿时被它吃了一个缺口,转而朝唐槿云示威地瞥来,鹰嘴微开,像是狡黠一笑。 唐槿云见了,心中不由“咯噔”一下,毛骨悚然。这鸟要不是天禀灵性,就是邪气凛然。 “走了。”亘云庭再一次催促着茫然四顾的唐槿云,要强行把她拖着走。 可就在此时,陡听狂天雨一声怒吼震天,他突然在一间寨屋顶上扛着怪刀,悍然地出现,怒视着又要振翅高飞的红头鸾,突地挥出“天魅幻刀”,数百把怪刀,顿时一起朝红头鸾劈去。 红头鸾忽然“嘎”地一声嘤叫,一个‘旱地拔葱’旋舞着冲天而起,身后所带起的一股旋风把那百道怪刀影顿时消弥得无影无踪。 “走了……”这一次,唐槿云反而拉上亘云庭,朝着山崖那边,跑的比他还快。 与此同时,“云裳十二使”也陆续登上屋顶,各施绝技地激怒“红头鸾”,把它吸引过去,防止它再次在湖上拍翼,掩护着乡亲们安全转移。 山崖前,数十个妇孺眼眶里蘸含着泪水,目不转睛地盯着湖边的战斗,亘云庭看在眼中,哀在心中,猜想她们肯定是那群勇士的家眷,不由暗自同情一叹,也转过身,和她们一起为他们的战斗而默默祈祷。 “想不到,这怪鸟还真的又凶又大,害人不浅呀。”他盯着远处翻飞扑腾的‘红头鸾’,大的就像是伸手可及,却又真的不能伸手可及,爱莫能助,不由伤感地对旁边的唐槿云说。 不料就在这时,那‘红头鸾’忽然悲鸣一声,从空中一个俯冲,拍打着有如巨大的双翼,扫倒了一些勇士,越过他们的头顶,朝着这边山崖扑了过来。 “不好了,它来了,快逃吧!”一些眼尖的人连忙发出警报,人群中又是一阵骚乱喧哗,人们纷纷哭喊着躲到岩石背后或是树木的背后,拉着一家大小把他们推到树丛里拽着树枝,免得被狂风刮走了。 “咱们也要赶快躲起来!”亘云庭转身对唐槿云说着,也连忙四下寻找着可以依靠的树岩。晃眼间,却仿佛没有看见唐槿云那道黝黑的身影,刚才牵着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松开了,此时空空如也。心头蓦地一沉,不由得转而惊眸四顾,寻找遗失的唐槿云要紧。 “小妹!小妹……,你在哪呀!干嘛不捎上我了?”亘云庭忍不住开始小孩般边走边叫嚷着,四顾之下,仍然没有看见唐槿云的身影,她也没有从旁边突然冒出来把他强行按倒在地。 此时身后狂风卷起,树木皆倾。‘红头鸾’俯冲过来是一个错误,它不一会儿就会撞上崖前的石壁,实在难以置信,它的脑袋会比千年的石壁还要坚硬吗? 但见它陡地在石壁前“呼”的一个直拔而起,又直直地在崖前冲上了云霄,避开了崖前一撞,果然像人一般机灵勇敢。亘云庭愣是回头一瞥的瞬间,顿时被尾部的飓风把他也带着仆向地上,仆倒在一个人的身上。 却是迎面扑来、甘愿垫在下面的小燕! “失礼,失礼,小生冒昧了……”一道幽香从小燕的香肩里逸出,他发现自己怀中搂着的竟然是一位女子,还是昨晚热情款待他们的小燕,不由嫩脸一红,惭愧地连忙要强行支撑起来,嘴里还不忘了连番道歉。 可狂风未过,小燕也顾不上他的道歉,还要再次强行把他的头按向自己的胸部,紧紧地搂着,差点儿就把亘云庭憋死了。 突然她一反侧,又把亘云庭女上男下地强行压在地上,满脸肃然地一凭背后的狂风撕裂她的纱裙,吹散她的秀发。 亘云庭在一刹那间也被她的勇敢惊呆了,这人什么时候也有着唐槿云一般的沉着与勇敢了? 狂风一过,两人仍然保持着姿势僵持在微风中,直至亘云庭感觉这样更是有违男女之礼,便动了一下屁股,上面的小燕才“啊”的一声,轻吁了一口气,脸上飞满了红霞,这才从他的身上翻身落地。 半晌,她才小声地解释:“你是恩人的哥哥,不能让你受伤。” 亘云庭四顾周围,但见其他人纷纷被吹倒在地上、树上,伤痕累累,衣物什物也狼藉地散落一地,却还是不见唐槿云的身影,不由焦急地问:“那你那个恩人呢?” “她,刚才朝崖顶跑去了,”小燕依然小声地说。 崖顶?亘云庭不由立马抬眼望上去,却发现“红头鸾”正在此时趁势冲了上去。 小燕这时继续说:“还是她吩咐我要好好照顾你的。” 恍惚间,那高高在上的崖顶前沿,一道熟悉的身影突然映入亘云庭的眼底;唐槿云伫立在崖顶的前沿,任着“红头鸾”仰头冲起带来的狂风凛吹秀发,比小燕更加脸无惧色地冷眼看着它从眼前升起。 “她在上面!”亘云庭惊喜的一指,人们也不由惊讶地朝崖上看去,果然看见唐槿云一人孤傲地立在崖边,纷纷惊叹不已。 这时从湖边赶过来的“云裳川十二使”也发现了崖顶的她,却爱莫能助,都在心里替她捏了一把汗。 陡地—— 唐槿云向前缓缓伸出一只白皙的玉手,想捋向红头鸾浑身黑得发亮的翎羽,不料,就在这刹那间,红头鸾突然一个甩头,头左尾右地扫向崖顶! 唐槿云冷不防它突然有此动作,并且迅猛无比。手里一下子抓了个空,随着狂风卷来,顿时被一根粗如柱子、长如竹蒿的凤尾拦腰扫中,整个人顿时被掀翻着抛上了半空,抛离了崖边,直向崖下掉下去! “啊——”见此情形,人群中不由响起一连串惊骇的尖叫。 “快!一定要把她接住!”狂天雨见了,也顿时血红着眼,暴喝一声后,自己身先士卒,施展开轻功,连蹬着岩石直上数丈,拼命地与唐槿云接得越近,期望在她掉下来的一瞬,能够接住她一起滚落地上。 亘云庭眼巴巴地盯着唐槿云娇小的身影在空中急速地坠下,心都提到嗓子上了,可就是无能为力,不由得虎目含泪,惭愧万分,在心里祈祷了诸神一万遍,不让就这样让他失去这么可爱的小妹。 第33章 凤鸾再战 红头鸾一个急转弯,撇下大家的担心,不负责任地扭身绝影而去。 唐槿云被它的凤尾在空中带着翻了个奥运标准的七百二十度转体,差一点儿就转晕了过去——可越是这样危急的关头,就越是激发她潜力的一刻,越是体现出她平时在教官魔鬼训练下的效果。 在被凤尾扫中的一刹那,她立即知道自己已经濒临危险的时刻,身体在这一瞬间,还不由她自己来控制,她只好趁着在空中翻飞的间隙,连忙强制自己摆动一下身体的其他部位——直至她觉得自己的右腕找回了感觉。 在坠下的一瞬,她马上把左手扣在右手的腕表上,准备发射她登山用的箭枪丝索,但是,问题来了——眼前纷乱模糊的景物,让她无法瞄准目标,而失去目标乱射的后果却是很严重的。 此时,人们已经看见红头鸾呼啸着离去,她也在空中翻了数圈,开始往下直坠下来,许多人都绝望地惊呼起来,悲怆地扭过头去,不忍目睹接下来那血肉模糊的一刻。 红头鸾的离去其实是一件好事,虽然她的身体开始往下坠,但至少她已经重新获得了四肢的控制权,尽管双脚无法着力,却仍然可以屈起,让她取得瞬间的平衡。 只要一瞬间,只要她能够辨清了眼前的目标,她就能够扭转乾坤,化险为夷! 山风中,但听狂天雨一声暴喝后,一声细微的发射声也在此时破风射向了崖顶—— 就在狂天雨张开了双手,“云裳川十二使”在下面摊开了鱼网,人们对他们寄予厚望的时候,唐槿云的身形也如红头鸾一般,突地在空中来个九十度转折,垂直向崖壁上撞去! 在这一刻,唐槿云马上并立着双脚,保持微曲的姿势,用脚跟的部位,决意与坚硬的崖壁一较高下。 为她订做的这双七十五公分长靴的大师曾经跟她讲解过这双靴各部位的功能:这鞋跟的地方,是由精制的实心重金属制造,坚硬得普通的切割机也难以把它们分开,是碎对手的骨最好的武器。 可就是不知能不能够碎岩呢?唐槿云在这一刹那忽然间有了这么一个好奇的想法,更是坚定了要正面踏上崖壁,保持身形,减低线索的磨损。 蓦地,天地间传来“轰”的一声巨响,那崖壁也似乎被震得晃了几晃,随着几道硕大的裂缝由鞋跟处向四周裂开,迸出来的一些碎石,纷纷地往下掉。 早已准备接人的狂天雨冷不防掉下来一些碎石,不由一怔,慌忙缩回双手,把身子紧贴着崖壁,堪堪地避过碎石的激杀。崖下的“云裳川十二使”也连忙撤去鱼网,和人们纷纷躲避掉下来的碎石。 恍惚之间,一道金光迎着朝阳在狂天雨的眼前一闪而过,狂天雨怔了怔,突然一个手疾眼快,忍不住伸手往前一探,赫然抓到了一条奇怪的蒙巾。 “这是什么?”握在手中,他也不知道这蒙巾到底是做什么用的,但想到这般古怪的东西,想必是唐槿云所有,不由狐疑地朝她的背影瞥去。 由于鱼丝箭索的纤细,人们在那一瞬间看见唐槿云仿若浮云般优美的飘移,有若仙女下凡般在空中漫步,飘然潇洒,慑人心魄。 人们何曾见过这么神勇的少女?不禁由惊呼变为惊叹,“神呀,神呀!太神奇了……” “她是不是上天派下来的仙女呀?” “我想一定是了,是来拯救咱们的。” “仙女呀,仙女呀……”顿时,一些不知情的山民跪了下来,振奋地对唐槿云的方向膜拜起来。 亘云庭和小燕看在眼里,也不由一阵愕然。虽然他们知道唐槿云也是凡间女子,可是,他们也是第一次看见唐槿云在空中完成这么高难度的动作,如果不是和她相处过,他们也不难保误以为她也是一位天外仙子。 “你没事吧?”狂天雨连下面的“云裳川十二使”也忘了通知,却不忘了大声地向上面的唐槿云嚷去。 唐槿云双脚撞上了崖壁,根据掉下来的碎石和撞开的大裂缝表明,确是她这鞋跟坚硬胜岩石一筹;那镶嵌入去的鞋跟也很快地稳定了她的身形,并且减少了鱼线箭索的受力。 一撞之下,终于成功,唐槿云的心里不由轻吁了一口气,却也不敢闲着,连忙启动靴上的一级磁吸功能,然后抽出鞋跟,也顾不上点算背囊里面的东西,又一步一步地向崖顶攀去,似乎没有听见狂天雨的关心。 这可是让崖下的人们更加的折服,他们因此也拜的特勤。 “她上去了?”小燕惊疑。 “她还想要再上去吗?”亘云庭的眉头一直紧蹙着,没有舒展过。就刚才那惊险的一幕,他也被她吓的半死,手脚冰冻,这还没有缓过来,唐槿云又要只身犯险…… 他左顾右盼,希望能够找到一条平坦的小路让他跑上去阻止她,却奈何不了那宛如刀削的崖壁,没有适合他这种书生的便利。 “她干嘛还不下来了?”他气得眼泪都差点儿掉下来了,她,还想要干什么? 这个问题,同样在狂天雨的心里升起。 片刻,唐槿云在他们的担忧中重返上崖顶,迎着吹来的清风,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冷眼却在空中四处搜寻着“红头鸾”的下落。 “她,她还要再试一次吗?”狂天雨看见她那坚毅的样子,心里不由敬佩着她的勇敢,突然也似乎明白了她的心思,连忙从崖壁上几番起落,跳了下来。 “走,咱们这次一定要把这害鸟给杀了!”他一边对“云裳川十二使”狠狠地说着,一边身先士卒地朝着“红头鸾”的湖边方向又狂奔过去。 “总寨主你有新的方法?”陆巢在旁边问。 狂天雨俯瞰了整个“云裳川”,突然回望湖上仍然惊慌失措地盘旋不散的‘天鸟’,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不由微微点了点头,“嗯,有了。” 跑到湖边,他突然宣告,“到仓库里取些玫瑰花瓣来。” 众人听了,不由一怔,但也迅速地从其他寨屋的仓库中搜出一些布袋,里面装着的尽是玫瑰花瓣。 玫瑰花瓣是他们重要的染料,也是‘天鸟’们最喜欢的食物。每次到玫瑰丰收的季节,他们就得跟‘天鸟’竞赛,快速收摘玫瑰花瓣,而‘天鸟’长年在这川里盘旋不去的原因,就是为了湖边某一处盛产玫瑰。 大家很是不明白,为什么狂天雨会用他们珍贵的染料,在这个对付‘红头鸾’关键的时刻,心血来潮有闲情喂‘天鸟’了? 狂天雨抓了一大把在手,忽然向空中一撒,顿时,姹紫嫣红的花瓣随风翩翩飞舞,不远处的‘天鸟’嗅着它的味道,果然舍去了盘旋已久的湖面,遁着缕缕香气,朝这边飞来。 只要一只鸟有了目标,其他鸟也随后跟从,更况且摆在它们的空中,就是它们梦寐以求的美食,所以,倾刻间,它们全部改变了方向,大批地辙离了湖面,让远处折返的‘红头鸾’一下子找不到目标。 “往山崖那边跑!” 几个高手随着狂天雨一声吩咐,连忙拽着玫瑰布袋,边跑边施放着玫瑰花瓣。那群‘天鸟’倒也不笨,有如一张白网般地朝人们的头顶撒过来。 ‘红头鸾’果然不知就里地朝它们追来,悍然登陆,留下一大截的身子在狂天雨他们的头顶上,其他高手早已在寨屋顶的弩弓前,上好弩箭,期待着猎杀它的最好时机。 头顶一暗,红头鸾飞过。蓦地,数支长约丈余的大竹箭,纷纷离弦而起,疾射向空中庞大的阴影去。 须臾‘红头鸾’一过,身上还带着长长的竹节,犹未落下,有些高手便惊喜地欢呼:“打中了,打中了……” 狂天雨紧盯着那‘红头鸾’为顾猎食‘天鸟’,而有勇无谋地再次飞到崖壁前——他的脸上不由也漾开了一抹得意的笑容,这下子,受了伤的‘红头鸾’,它的飞翔应该会有所停滞了吧? 伫立在崖顶的唐槿云看见狂天雨竟然利用‘天鸟’的美食,而把‘红头鸾’再次朝这边引来,心中不由一沉。 玫瑰花瓣在眼前飞舞,‘天鸟’们吃的不亦乐乎;可是,‘红头鸾’在后面赶上,大嘴一张,一下子也吞食了几十只洁白可爱的‘天鸟’,看的唐槿云血脉贲张,这到底是‘天鸟‘贪食的悲哀,还是狂天雨引鸾的残忍呢? 红头鸾再次袭来,带来的仍然是一股摧枯拉朽的飓风,人们又再一次有经验地抱着岩石或者是树木趴着。 凤尾贴来,这一次,是亘云庭早有发现,一把搂过小燕,把她强行推倒在地,人也往上面压着,不让狂风伤着她半根汗毛。 小燕也羞红着脸,却一手也紧抱着他的腰,一手紧拽着旁边的草皮,银牙紧咬地与狂风拼搏。 直至‘红头鸾’像一架波音707悍然地掠过,她才大汗淋漓地松开了手,舒畅地吐了一口气到亘云庭的脸上,亘云庭突然怔忡地凝望着她,她这也才愕然地看着这个压着她身子的男子,心如鹿撞地不知如何是好。 “好了,现在没事了。”亘云庭温柔地对她一笑,这才从她的身上翻了下来,小燕的身上一轻,却反而像被带走了什么似的,空虚一片。 第34章 绿发如丝 唐槿云在崖顶上看着那些‘天鸟’被红头鸾的大嘴裁割一般吞食出一条曲线来,而被逼到了崖壁来,还毫无反抗之力。不由得怒火中烧,思忖着崖上离那红头鸾背部约有二十多米高,也要准备有所行动。 当初,她看见狂天雨他们只能在屋顶上跟它作战,高度毕竟有限,而那强弩逆天逆风,也强差人意,无济于事。这才决定登上这崖上,由高处爬上‘红头鸾’的背上,才有一线获胜的希望。 如今红头鸾再次飞回来,又再次吞食那可爱的‘天鸟’,眼前机会在即,不容再次错过,经过一次失手,意识到‘红头鸾’身边的强大,她也改变策略,决定不能让‘红头鸾’再次贴近身边,而是由她来主动贴到它的身边。 而且,还应该是它最弱的部分——应该就是它的难以兼顾的背部。 可是,相当于六层楼的高度,唐槿云看下去也有点眩晕,要是你训练的时候有安全带扣着,她会毫不迟疑地跳下去。 但是,这一瞬间,她来不及弄什么安全带了,只要她再犹豫一会儿,机会可能就要下一次待“红头鸾”再次袭来的时候才会有,可是,她不会让自己在这里待到那一个时候。 她还要赶去‘夕谷’,给哥哥治疗那久染的咳嗽! 特工的精准判断力,是她唯一的不需要整理的随身工具。她突然抱起一块重逾百斤的岩石,奋不顾身地就往崖下纵身一跳——没有安全带,没有其他工具,此时唯有靠她那苦炼出来的判断力了。 眼尖的人们,包括仍然心系唐槿云的亘云庭,就在这一刹那,看见唐槿云的身影倏在在空中陡地一闪而没,那迅速快的无与伦比,比刚才第一次坠下的速度不知快了多少倍,不由得惊为天人地奋然起坐,掺杂着各种各样的心情,哗然一片。 唐槿云一反刚才第一次不够百斤在空中飘荡的情形,在这一次坠落,她毅然加上了岩石的重量,让自己可以精准而快速地到达‘红头鸾’的背上——至于红头鸾的伤势如何,这不是她应该考虑的地方。 果然,约二百来斤的重量突然坠落在背部,还被唐槿云手中的岩石重重地砸了一下。红头鸾的身体不由得被压得几乎变成了U形,猝不及防的冲力让它的身子颠簸了几下,失去了平衡一下往下沉。 人们看见正常飞过的它,被唐槿云的坠落击中,在空中抖了抖身躯,便也跟着掉下来,不由得又惊又喜地四散奔逃,腾出一个偌大的地方成为它的葬身之地。 唐槿云知道这一砸之下肯定要不了这大鸟的命,所以,她一旦在它的背上着陆,便迅速舍弃了岩石,一把抓住了怪鸟树枝般的羽毛,踏着它坚硬的鳞片,沿着它的脖子朝头部艰难的爬去——她先不妄动杀机,因为她不知道,杀了一只这样的怪鸟,后面还会不会有千千万的鸟扑来,而在不知道对方的底细的时候,最好就是用谈判的方式,消弥误会,折衷取得共赢的局面,但求和平共处下来。 一路上,再看看某些鳞片还夹着一些竹箭,却一点也没有伤着它,就知道,他们刚才的攻击也是无济于事;这只怪鸟的防御及攻击,可能远远超出狂天雨他们目前的装备能力,以及想像;这样子,她打算的以谈判的方式——或者是说驯服它,开始显得更加重要了。 她艰难地登上它赤色羽毛的脖子部位,准备要掐住它,先给它一个下马威,然后再寻找它的听觉器官,才跟它进行心灵对话——她要像驯服小狗一般恩威并施地驯服它。 可是,眼前这怪鸟的脖子粗如圆柱,双手环抱也抱不过来,不由她一下子愣住了,这可是要她怎么掐呢? 蓦地,那红头鸾在负痛坠下的那一刹那,大怒地扭过头来,近距离地瞪视着唐槿云,对着她陡地张开了大嘴,发出一声长长而痛苦的嘶叫:“鸦——” 唐槿云顿觉眼前一绿,感觉有东西在前面袭来,冷不防它突然袭击,便惯性地低头避过——却是一股奇怪的液体喷来,那线型的水路,沾上了她披露出来的秀发,同样也沾上了它自己脖子上的羽翎。 奇怪的是,那些本来赤红色的羽翎,一旦沾上那液体,顿时变成了绿色的羽翎,一直延伸到它的下颔,依然在风中摇摆不停。 唐槿云本能地甩了甩秀发,没有发觉什么异样,心里不知是好气还是好笑——她想不到硕大如飞机的它,竟然做出朝她吐口水这么小孩子下三滥的行为。 便一把抱住它的颈部,要把它勒住,直勒到它窒息为止。 然而,怪鸟毕竟是大鸟。在那一喷之下,它也迅速强忍着痛,颠而不倒,稳定了身形,贴着地面不高的地方,却刷地又腾空而起,带着人们失望的心声,重新振翅高飞起来。 而唐槿云的渐渐用力的勒住它的脖子,似乎让它开始惊惧,连忙在空中时而抖动着脖子,时而倒栽而下,像表演飞行般翻飞出奇怪的路线,不想被唐槿云勒住,直想把她甩落地上。 可怜的唐槿云还没有勒得很紧,就被它在空中甩的左摇右晃,五脏六腑也一阵翻江倒海,几乎要呕吐出来,抓住它翎羽的手也渗出了手汗,几乎要握不住了。 大家在地上没有收到红头鸾的尸身,不由得改为在上面和它正在搏斗的唐槿云捏了一把汗,数千双眼睛目瞪口呆地紧盯着空中翻飞的红头鸾,一时间四周皆寂,万籁无声。 突然,红头鸾猛地把头一甩,但听“嘣”一声弦响,唐槿云右手上的羽毛顿时被她拔了出来,人也被甩了出去,吓得她一股寒意顿时从脊梁窜了上来,脸色也突然苍白如纸—— 所幸她反应得快,双手在一阵乱抓后,左手堪堪抓住了另外一根羽翎柔弱的尾部,就像抓住了树稍一样,被红头鸾这样子带着飞行了一会儿。只要有一线生机,她便连忙冷静下来,想双脚并拢夹上那根羽毛,沿着它再次游回它的脖子上去。 可忽然发现,这根羽毛却被其他羽毛小得多,短得多,只有一臂之长,却粗如伞柄,她双脚才夹上去,顿时变了要拔下它的动作,稍一用力,它也支撑不了唐槿云的身体,“嘣”然脱离,随着唐槿云的身体一起掉了下来。 唐槿云大吃一惊,这下子完了!她双手双脚可是全部都投放在这根羽毛上,在它一旦脱离后,再伸向旁边相隔也有四五十公分的其他羽翎的时候,它们也只是从她的指尖划过,不让她再有机会触及——耳边开始传来呼呼的风声,让她瞬间明白,自己已经远离了红头鸾的脖子,飘浮在空中了。 这一坠落,又引起崖下人群中爆起一阵绝望的惊呼,人们纷纷攒动起来,都争无恐后地从高地跑下来,一定要接住他们英勇的斗士。 唐槿云见已经伸手不能触及,回头又是太迟,万般无奈之下,趁着在空中转了个筋斗,顿时伸手按下了背囊后面的按钮—— 迎来的人们骤然发觉空中的唐槿云,突然背着一朵蘑菇云缓缓地飘落,一丝生机灿然地闪亮他们的心坎,不由得乍惊还喜,还是欢快地跑来迎接。 亘云庭和小燕一路狂奔下来,但狂天雨他们却先他们一步,突然看见空中的情形,“云裳川十二使”也不由得怔了一怔,停住了脚步,不解地对视了一眼。 亘云庭反而欣喜若狂地超越了他们。因为,刚才他看见唐槿云掉下来的时候,心里跟谁都一样,也一下子提到了嗓子上,拼了命地跑下来,要赶在第一时间第一个接住唐槿云;此时但见她懂得运用上次跳“天狼狱”的方法,知道了那朵蘑菇云般的东西,是可以承载两个人安全着陆的,那心情才放松了不少。 不出他们数步,唐槿云已经安稳地降落在湖边上的陆地,抬头回望仍然翱翔天际的红头鸾,这一次接触,她只以拔掉它两条羽毛的战绩,结束了这一次驯服它的机会。 回瞥还在左手中那根奇特的羽翎,红胫白羽,尾稍泛黑,大如蒲扇,倒也有几分讨人喜欢,想到此后,可能再也没有那样接近红头鸾的机会,不由得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也把它当然纪念品,留了下来,转过身去,开始折叠那张降落伞。 小燕也来不及惊讶,只顾一味低着头跟着亘云庭从半山上一直跑下来,当前面的亘云庭突然煞停了脚步,她便毫无悬念地撞了上去,不由得忙不迭地向亘云庭道歉不已。 可是,亘云庭却连动也不动,只是惊疑地望着眼前的唐槿云,耳边好像没有听到她的道歉。 小燕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看见眼前的唐槿云,也不由得惊讶地合不拢口。 这时,狂天雨他们再次赶来,盯着唐槿云,脸上更是蒙上了一层迷惑的神色。 “你,你是谁?” 谁也想不到,问唐槿云这话的竟然是与她日夕相对的亘云庭,是她的哥哥。 第35章 神奇白翎 然而,在场的大家却一点也不觉得诧异,反而闪动着期望的神色,投在唐槿云的脸上。 唐槿云遁声寻来,见问这话的却是亘哥哥,她的心不由一沉,这才分开半个时辰,哥哥怎么不认识她了? “我……”她连忙努力地在脑海里寻找着她要顶替的那个妹妹的名字,“我是秋韵呀!” “你的秀发何以变成这样?”亘云庭听出她的声音,便激动地走上前,指着她的头发问。 “头发?”唐槿云也不由一怔,她的头发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再环顾大家脸上那奇异的神色,她这才知道,大家果然都对她的头发大感意外。 这时候,那些寨民已经从山上跑下来,高呼着“仙女呀,女神呀,”扑到她的跟前,对着她就是膜拜一番。 让唐槿云奇异的脸色更是增添了一丝不自在。 “仙女呀,你是来拯救我们的吧!” “神呀,谢谢你赶走了怪鸟,救了我们,谢谢你!” “神呀,你能留下来,继续保护我们吗?” “……” 数十个先到的寨民的行为,让狂天雨也大感意外,这些淳朴的寨民今天怎么会这么激动动了?但回想起自己也曾因为敬佩唐槿云的武功与智慧而让出总寨主之位的举动,也与他们恳求她留下的行为无异,况且,他也无法解释刚才看见唐槿云身上发生的一些奇迹,心中更是心服口服地把她一下子提到了圣女的地位,这也难怪那些少见识的寨民把她提到仙女的级别,对她如神般敬仰。 当下也不阻拦那些寨民的要求,转眼朝唐槿云看去,热切地期望她能够看在众多的诚意之下,点头答应。 但唐槿云仍然心系着他们刚才的疑惑,收折好降落伞后,连忙跑到湖边去以水为镜,察看了一下自己的倒影。 这一看不要紧,可把她自己吓了一大跳。但见碧水澄天之中,横空出现了一头绿丝的窈窕少女,细看之下,那少女的脸容与自己在亘小姐房内的铜镜中看到的没有什么异样,确实是自己十七岁时的青春,而且比铜镜中人还要清晰靓丽。 “这,怎么会这样?”在现代,她可是从来没有机会去染头发,所以根本不知道染了色的自己会是怎么样的效果。 “你有没有受伤?”亘云庭跟过来,连忙焦急地问。 她轻瞥了他一眼,心中一暖,轻抚了手臂一下,摇了摇头,“没有。” “那有没有中毒?”亘云庭又迫切地追问,满脸也是疑惑不解的神色。 她轻闭上眼,暗暗运了几下劲,感到力道还在,呼吸畅顺,也没有中毒的迹象,便再次摇了摇头。 可是,既不是中毒又不是受伤,那么她的秀发为什么会这样的?她仔细地地回想了一下,忽然那赤色羽毛染成绿色的样子在她的脑海里一晃而过。 “难道是被那怪鸟喷的液体沾到的?”她想这也可能是了,只因为当时不痛不不痒的,她又一心想上前掐住它的脖子,才忽视了自己的秀发也沾上了。 “喷的?”亘云庭把她的自言自语听得分明。 这样想来,她的心中便有了答案,可偶尔触动手中的那根白色的翎羽,心中又是一懵:这浑身赤羽的红头鸾怎么会有白色的羽毛了?她明明是在绿色那一堆下拔下来的,为什么它没有跟着变绿色?这里面有什么关联吗? 她越想越离奇,但看见亘云庭仍然一脸的紧张,便轻吁了一口气,安慰他说:“放心好了,我没事。” 说着,用那根白翎俏皮地把一头长长的绿发抚拢到背后,然后甜甜地朝他一笑,给他展现一下她没有中毒受伤的样子。 亘云庭看她确实除了那头发有点古怪以外,其他的都没有变,这才稍微缓和了脸色,安下心来。 转眼后面越来越多的寨民见了这情形,也都忙不迭地给唐槿云跪下,一起恳求她留下来,继续像神一般保护他们。 才放下的担忧,此刻又窜上了眉头,转眼瞟了唐槿云一眼,微微一叹,这样的局面她又应该如何处理? 唐槿云此时也注意到越来越多的人跑来给他跪下,不仅是一些寨民,连村妇和小孩也纷纷朝她跪下,声泪俱下地诉说着自己的委屈,道出自己的重担,恳求她如神一般给他们明示,保护着他们,指引着他们。 唐槿云第二次看见有人给她跪下,而且还是几百上千的人,围在她的四周密不透缝,呼喊得涕泪俱下,一时间也慌了心,不知所措。想牵着亘哥哥便走,却半步也挪不开,虽然能够凌空飞渡,总不能踏着他们的头顶逃走吧? 便只好实话实说地劝他们:“我不是什么仙女神人,大家都起来吧。” 可是,这实话似乎没有用,他们听了,仍然甩着头不相信,伏在地上不肯起来。 唐槿云不知道应该怎样说,他们才肯相信,便望向狂天雨这边,向他们求救,希望用他们容易沟通的语言劝说他们。 狂天雨一直都在一旁笑吟吟地看着她,心里也想着她应允下来,哪里有什么词帮她推掉。 “这是大家发自内心的一场盛意,我也没阻止不来。”他走过来呵呵一笑,反而劝她说,“你不如哪里也不要去了,也不要我等两个月了,就留下来,做我们的总寨主吧。” 唐槿云听了,连忙大摇其头。“天狼狱”她都敢劫,“云裳川”也都敢闯,为了都是给亘哥哥治病的理由,这时候,还有什么可以留住她要完成任务的脚步? 锁定目标,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一旦失败,也就没命回来。这本来就是她们特工的教条。 亘云庭听了,也是不喜欢唐槿云留下来,便也在帮着她嚷:“大家请起吧,她确实是我妹子,不是什么仙子,那怪鸟已经走了,你们就回去吧。” 可是,那些寨民依然没有一个起来,还只是一个劲地给唐槿云磕头,都把唐槿云磕的一个头两个大,他们还不断地扯上后来的人,壮大敬重的队伍,是感恩,也是愿望。 “不!她是仙女!”这时,一个小孩站起来,指着她的头发说:“你看,她会变!” “会变?”大家不由一怔,重新往唐槿云的头上看去,不由得一下子也看呆了。 此时,唐槿云的秀发正由绿色一寸寸地恢复原来的黑色,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但此时已经就快恢复到额着的发稍。在明显的黑绿交界处,唐槿云包括一切想维护她的人,都无可抵赖,也无法解释这一切。 唐槿云听那小孩这么一说,又目睹亘哥哥和狂天雨它们惊变的脸色,想自己不用去水里照也知道自己的秀发,此时正如那小孩所说的发生变化。 “变,变回原来的……”亘云庭惊喜地告诉她,在他的心目中,黑发的唐槿云才是健康、真正的唐槿云。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这在她身上又是绿色,又是黑色地发生的变化,可不是她故意的,是她始料不及的。众人要把她当怪人,当神迹来看待,她也阻止不了了。这下子,她也只得无奈地仰天轻吐了一口气,随他们说去了。 但是,就像那天空,无论是晴天还是阴天,无论是黑发还是绿发,都无损她的健康,她始终还是那个任务失败,穿越而来的唐槿云。 “我刚才看你用它扫了一下……”亘云庭一直寻思着从看见唐槿云的绿发开始,她到底做过哪些特别的举动,哪些举动是可疑的?一直回溯地寻思,只有觉得她曾经用那白翎般的羽翎把绿发抚拢到背后那一点,最有问题。 一语惊醒梦中人,唐槿云连忙扬起那根白翎在阳光底下透视一番,可这根白翎除了比一般的鹅毛又大又长以外,也没有什么特别,要不就是那尾稍上的小小黑色,难道是它的作用吗? 没有人给唐槿云解释,她自然也无法向他们解释。也许是这根白翎的作用,也许是自然的恢复,而无论说哪一点,都有现代的化学反应,跟他们这个时代的人说不通;要是说上是白翎的作用,那会更加的玄幻,他们可能又以为她更加神了! 她已经无法阻止几千人开始对她诚心膜拜了,还敢道出这玄乎的两点吗?看这阵势,她这一次想不答应都不行了。 算了,还是先答应他们,然后再找机会逃跑吧? 她主意一定,微微一笑,缓缓地把白翎从她的眼前拿开。 忽然,碧澄的天际一点红晕由小变大地缓缓映入她的眼底。那是什么?是,红头鸾吗?唐槿云的心不由得一沉,她希望不是。 “不好了,红头鸾又回来了!”有眼尖的人们此时也看出来,天空上那一点红,正是红头鸾脖子上那鲜艳的翎羽,不一会儿,它的轮廊已经有如小鸟般飞来。 “快逃呀!”人们心中大骇,连忙惊呼着又要逃往崖边高地,有几个青壮的寨民已经随着湖里的“天鸟”,惊惶地跑了起来。 第36章 听话红鸾 “请你留下,继续保护我们吧!”狂天雨一刀插在地,单膝向唐槿云跪下,也和寨民们一起恳求唐槿云。 昨晚他让位给唐槿云,那是因为他敬佩她的果敢与决断,自信与身手,假如由她来领导他们,也许会有一番不同的景象;刚才在湖边,他再次诚挚地提出,也是根本上对她的武功智慧的一种敬佩。 如今,和大家一起连番看见她二次勇斗红头鸾、奇怪黑发变绿发、又突然一伸手就驯服了红头鸾,这少女的身上究竟还有多少这般超人的能力,惊人的奇迹他不知道,但他知道,他已经心悦诚服地拜倒在她诡奇神秘的魅力之下。 在他身后的其他十一使,也早已对她超凡脱俗般的能力佩服得心服口服,见总寨主带头跪下,他们也跟着下跪,诚心复述着狂天雨的意思,真心恳求唐槿云,留下来也好,带领他们也好,总之就不要离开,让他们继续一睹她仙子般的风采。 “狂,狂公子,你,你们……”唐槿云本来还想依赖狂天雨,由他出面去规劝那些寨民,不料,她一个不注意,连狂天雨他们也跟着那些寨民瞎起哄了。 一时间,亘云庭这边又不太愿意留下,狂天雨那边又全是跪着的寨民,不愿意放行,习惯了独来独往的唐槿云,此时看见这么热闹的场面也不由得束手无策。 但她的心始终都向着亘云庭,心里仍然系着他的咳嗽,她试着耐着性子地开解狂天雨,“狂公子,现在实在不能留下来,我们有我们的苦衷,是一定要赶路的。” “有什么苦衷说出来,大家一起帮你想办法解决。”狂天雨仍然热情地说,唐槿云反而觉得内心不安。 这时候,亘云庭也苦思得咳嗽起来,唐槿云无奈,只好一指亘云庭,向他盘出内情,“你看见他咳嗽的厉害吗?” “那又怎么样?” “我们就是要去找神医治病呀。” 狂天雨瞟了一眼亘云庭,兴奋地说:“这等小事,不用去哪里,我们这里的丘大夫就很是一个医术高明的神医,全寨的人都是他医治的,找他准行了。” 唐槿云听了,不由得心中一动。便瞥了亘云庭一眼,向他征求意见;亘云庭听了,仍然眉头紧蹙地摇了摇头。 但唐槿云却想着,先试试那个丘大夫的医术也不赖呀,要是一个不小心治好了,那也免得下山再过上那些被官府追捕的日子了,两人就在这山上,管它什么贼窝不贼窝,如果由她来管理,准不会坏到哪里去,那不是很好吗? 便对狂天雨说:“好,如果你们能治好我哥哥的病,我就答应你们留下来。” “好!”狂天雨听了,心头大石顿时放了下来,也豪爽地带头站了起来,后面的十一使听了,也跟着站起来。 接下来,他们还要耗费了不少的唇舌,才把寨民们劝起,让出一条通道,随着其中一位髯须老大夫,径自走向另外小路旁的寨屋里。 唐槿云也把自己刚才的想法告诉了一半给亘云庭(另外一些很私很私的心事她就不吭声了),亘云庭考虑到她为他设想的这么周到,自己也不好再耍性子,况且,正是因为她的答应,那些寨民们才愿意带着无限的崇敬离去,不然的话,他们还不知道要这样子互耗下去多久呢。 一行人包括一些好事的寨民,纷纷簇拥着他们,帝王般地进入了那间寨屋,那位老者丘大夫,便摒除了一切闲杂人,开始静心把脉诊治,只留下唐槿云和狂天雨等十二使。 丘大夫先请亘云庭坐下,然后替他把了许久脉,又细看了喉咙深部,忽然脸色大变,骇人听闻地说:“公子此病已经病入膏盲,非药石可以解,要是再不从速求医救治,恐怕不出一年半载,便会内伤而亡!” 众人听了不由大吃一惊,亘云庭听了也不由脸色微变,狂天雨焦急地说:“那你倒是赶快治呀。” 不料,丘大夫反而徐徐站起来,盯着亘云庭的脸色一会儿,喟然一叹,“亘公子的病,沉疴已久,为时已晚,老夫可以开些药散,暂时纾缓他的咳嗽,这样子怕且还可以延寿到两三年……” “不行,这怎么行呢?”唐槿云怎么越听越不像话,连忙截话说,“这治病不断根怎么行呢?” 让亘云庭老死在这里可以,病死就不可能。唐槿云想着说着,一把上前扶起亘云庭,就要往外走。狂天雨见她要走,顿时也束手无策,却又不能眼睁睁看着她离开,便一把拦住她,语无伦次地说:“你,你要干什么?要去哪里?” 唐槿云对他说:“大夫说了,他也无法根治,那我们就必须离开,然后再访遍其他的名山大川,也一定要找到神医替他医治。” “这……”狂天雨素知她意志坚定,这一次又说的这么目标明确,而他们确实又不能兑现把亘云庭医治的诺言,不由得怨怼地瞪了丘大夫一眼,双手已经无理由地垂落放行。 但脑海里仍然苦思着其他借口,“你,你不是答应了我们……” “我不是说了吗?至少也得等我把哥哥治好,我才可以回来。”唐槿云这也不是毁约,只是一旦这里救治不了亘云庭,她就必须延期。 狂天雨听她说还会回来,心里也踏实了一点,转而便关切地问:“那你准备去哪里找神医?” 唐槿云一歪脑袋,开始从记忆中翻查上次亘云庭说去了三次而不遇的地名。 这时,那个脸有愧色的丘大夫则抚须沉吟起来:“论到神医,此山之南的‘夕谷’,倒是有一位……” 唐槿云一听,马上恍然大悟,连忙接过话茬,“我们正是要去找‘夕谷神医’!” 不料,狂天雨却脸色大变地嚷道:“什么?你们准备要去‘夕谷’?” “对。”唐槿云不理他的大吵大嚷,冷然一瞥他,肯定地说。 “找孙百恶那个怪老头?”狂天雨的脸色中隐露着几丝不屑。 “孙百恶?”唐槿云听到这名字,也不由一怔,这名字怎么那么奇怪,活像那些山贼的名号,“这是他的绰号还是真名呀?” “孙百恶确实是他的真名,他爹以前就是京南一霸,想着他会比他老子更厉害,就取名‘百恶’,怎料得,他不知从哪里学会了奇怪的医术,都替那些被他爹欺负过的人一一治好,后来,他爹死了,他就把家里的财产田地一一分给那些他爹曾经欺负过的人,然后,浪迹天涯,四海行医……”丘大夫在一旁朝她娓娓道来‘夕谷医神’的传说。 但是,还没有说完,狂天雨就大摇其头,抢着说:“不是,不是这样的,他简直就是个老坏蛋。看见小孩,就把小孩子扔到天空中,然后,噼呖啪啦一阵暴打,直把小孩都打的浑身青肿;看见老人,也不怜悯,直打到老人吐血为止……” 狂天雨就算身为一个高手,形容起孙百恶来,也夸张得像是形容一个魔鬼,听得唐槿云和亘云庭不由眉头紧蹙不开,偷瞥其他人的反应,居然也跟他的没两样,都是那么的充满不屑与无奈。 狂天雨还涨红着脸,吞吞吐吐地继续说:“尤其,尤其是对一些良家妇女,他居然,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也,也大胆地摸一把……” 论到这个点上,大家也不由羞红了脸,但毋庸置疑,狂天雨所说的都是真实的。 亘云庭马上断定说:“看来,此人心术不正,说到底还是有他爹的恶习。” “还有,听说他之前还收藏了一个年轻女子来猥琐呢,总寨主,这个你还没说上呢。”这时,云路在一旁也忍不住开口。 狂天雨一怔,反问他,“不是说已经成功逃掉了吗?” “可能被他杀了,毁尸灭迹也不一定。”有其他人就这样推测。 但他们在那里你一言我一句的,众说纷纭,还是把一个魔鬼般的恶医虚空地推到唐槿云和亘云庭的面前,亘云庭也不由得阴下脸来,眼珠子骨碌地转着,开始思虑着要不要冒险与这样的人接触。 “都只不过在传说推测,我倒是要见过他本人再说。”忽然,唐槿云微微一笑,朗声地对他们说。 “但是……”狂天雨和其他人一样,其实都担心那孙百恶猥琐良家女子那一条是真实的,这样一来,他们就不得不担心她的清白。 “你对我没信心?”唐槿云反问也用同样眼光看她的亘云庭,她明白亘云庭也在担心,可是,她更需要的是他对她的信任。 亘云庭心里不由“咯噔”地挣扎了一下。从‘天狼峰’劫狱到与山贼厮打,到她的拯救,以及她和红头鸾的搏斗,有哪一件是他对她有信心的?可是,凭着她的武功与智慧,又有哪一件让他失望过? “我,担心他虚有其名。”亘云庭道出自己讳疾忌医的借口。 “虚不虚,那更要找到他,让他看看。”说到这里,唐槿云眼神的杀意陡起,恍惚间,又变回了一个无情的特工,“要是他不行的话,我就把他当恶霸一样,毁灭他!” 亘云庭听了心里也不由一凛,却反而对她有了信心。 “你们不是对我很有信心的吗?”唐槿云又转过头去反问狂天雨及十一使他们。 第37章 夕谷之神 “请你留下,继续保护我们吧!”狂天雨一刀插在地,单膝向唐槿云跪下,也和寨民们一起恳求唐槿云。 昨晚他让位给唐槿云,那是因为他敬佩她的果敢与决断,自信与身手,假如由她来领导他们,也许会有一番不同的景象;刚才在湖边,他再次诚挚地提出,也是根本上对她的武功智慧的一种敬佩。 如今,和大家一起连番看见她二次勇斗红头鸾、奇怪黑发变绿发、又突然一伸手就驯服了红头鸾,这少女的身上究竟还有多少这般超人的能力,惊人的奇迹他不知道,但他知道,他已经心悦诚服地拜倒在她诡奇神秘的魅力之下。 在他身后的其他十一使,也早已对她超凡脱俗般的能力佩服得心服口服,见总寨主带头跪下,他们也跟着下跪,诚心复述着狂天雨的意思,真心恳求唐槿云,留下来也好,带领他们也好,总之就不要离开,让他们继续一睹她仙子般的风采。 “狂,狂公子,你,你们……”唐槿云本来还想依赖狂天雨,由他出面去规劝那些寨民,不料,她一个不注意,连狂天雨他们也跟着那些寨民瞎起哄了。 一时间,亘云庭这边又不太愿意留下,狂天雨那边又全是跪着的寨民,不愿意放行,习惯了独来独往的唐槿云,此时看见这么热闹的场面也不由得束手无策。 但她的心始终都向着亘云庭,心里仍然系着他的咳嗽,她试着耐着性子地开解狂天雨,“狂公子,现在实在不能留下来,我们有我们的苦衷,是一定要赶路的。” “有什么苦衷说出来,大家一起帮你想办法解决。”狂天雨仍然热情地说,唐槿云反而觉得内心不安。 这时候,亘云庭也苦思得咳嗽起来,唐槿云无奈,只好一指亘云庭,向他盘出内情,“你看见他咳嗽的厉害吗?” “那又怎么样?” “我们就是要去找神医治病呀。” 狂天雨瞟了一眼亘云庭,兴奋地说:“这等小事,不用去哪里,我们这里的丘大夫就很是一个医术高明的神医,全寨的人都是他医治的,找他准行了。” 唐槿云听了,不由得心中一动。便瞥了亘云庭一眼,向他征求意见;亘云庭听了,仍然眉头紧蹙地摇了摇头。 但唐槿云却想着,先试试那个丘大夫的医术也不赖呀,要是一个不小心治好了,那也免得下山再过上那些被官府追捕的日子了,两人就在这山上,管它什么贼窝不贼窝,如果由她来管理,准不会坏到哪里去,那不是很好吗? 便对狂天雨说:“好,如果你们能治好我哥哥的病,我就答应你们留下来。” “好!”狂天雨听了,心头大石顿时放了下来,也豪爽地带头站了起来,后面的十一使听了,也跟着站起来。 接下来,他们还要耗费了不少的唇舌,才把寨民们劝起,让出一条通道,随着其中一位髯须老大夫,径自走向另外小路旁的寨屋里。 唐槿云也把自己刚才的想法告诉了一半给亘云庭(另外一些很私很私的心事她就不吭声了),亘云庭考虑到她为他设想的这么周到,自己也不好再耍性子,况且,正是因为她的答应,那些寨民们才愿意带着无限的崇敬离去,不然的话,他们还不知道要这样子互耗下去多久呢。 一行人包括一些好事的寨民,纷纷簇拥着他们,帝王般地进入了那间寨屋,那位老者丘大夫,便摒除了一切闲杂人,开始静心把脉诊治,只留下唐槿云和狂天雨等十二使。 丘大夫先请亘云庭坐下,然后替他把了许久脉,又细看了喉咙深部,忽然脸色大变,骇人听闻地说:“公子此病已经病入膏盲,非药石可以解,要是再不从速求医救治,恐怕不出一年半载,便会内伤而亡!” 众人听了不由大吃一惊,亘云庭听了也不由脸色微变,狂天雨焦急地说:“那你倒是赶快治呀。” 不料,丘大夫反而徐徐站起来,盯着亘云庭的脸色一会儿,喟然一叹,“亘公子的病,沉疴已久,为时已晚,老夫可以开些药散,暂时纾缓他的咳嗽,这样子怕且还可以延寿到两三年……” “不行,这怎么行呢?”唐槿云怎么越听越不像话,连忙截话说,“这治病不断根怎么行呢?” 让亘云庭老死在这里可以,病死就不可能。唐槿云想着说着,一把上前扶起亘云庭,就要往外走。狂天雨见她要走,顿时也束手无策,却又不能眼睁睁看着她离开,便一把拦住她,语无伦次地说:“你,你要干什么?要去哪里?” 唐槿云对他说:“大夫说了,他也无法根治,那我们就必须离开,然后再访遍其他的名山大川,也一定要找到神医替他医治。” “这……”狂天雨素知她意志坚定,这一次又说的这么目标明确,而他们确实又不能兑现把亘云庭医治的诺言,不由得怨怼地瞪了丘大夫一眼,双手已经无理由地垂落放行。 但脑海里仍然苦思着其他借口,“你,你不是答应了我们……” “我不是说了吗?至少也得等我把哥哥治好,我才可以回来。”唐槿云这也不是毁约,只是一旦这里救治不了亘云庭,她就必须延期。 狂天雨听她说还会回来,心里也踏实了一点,转而便关切地问:“那你准备去哪里找神医?” 唐槿云一歪脑袋,开始从记忆中翻查上次亘云庭说去了三次而不遇的地名。 这时,那个脸有愧色的丘大夫则抚须沉吟起来:“论到神医,此山之南的‘夕谷’,倒是有一位……” 唐槿云一听,马上恍然大悟,连忙接过话茬,“我们正是要去找‘夕谷神医’!” 不料,狂天雨却脸色大变地嚷道:“什么?你们准备要去‘夕谷’?” “对。”唐槿云不理他的大吵大嚷,冷然一瞥他,肯定地说。 “找孙百恶那个怪老头?”狂天雨的脸色中隐露着几丝不屑。 “孙百恶?”唐槿云听到这名字,也不由一怔,这名字怎么那么奇怪,活像那些山贼的名号,“这是他的绰号还是真名呀?” “孙百恶确实是他的真名,他爹以前就是京南一霸,想着他会比他老子更厉害,就取名‘百恶’,怎料得,他不知从哪里学会了奇怪的医术,都替那些被他爹欺负过的人一一治好,后来,他爹死了,他就把家里的财产田地一一分给那些他爹曾经欺负过的人,然后,浪迹天涯,四海行医……”丘大夫在一旁朝她娓娓道来‘夕谷医神’的传说。 但是,还没有说完,狂天雨就大摇其头,抢着说:“不是,不是这样的,他简直就是个老坏蛋。看见小孩,就把小孩子扔到天空中,然后,噼呖啪啦一阵暴打,直把小孩都打的浑身青肿;看见老人,也不怜悯,直打到老人吐血为止……” 狂天雨就算身为一个高手,形容起孙百恶来,也夸张得像是形容一个魔鬼,听得唐槿云和亘云庭不由眉头紧蹙不开,偷瞥其他人的反应,居然也跟他的没两样,都是那么的充满不屑与无奈。 狂天雨还涨红着脸,吞吞吐吐地继续说:“尤其,尤其是对一些良家妇女,他居然,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也,也大胆地摸一把……” 论到这个点上,大家也不由羞红了脸,但毋庸置疑,狂天雨所说的都是真实的。 亘云庭马上断定说:“看来,此人心术不正,说到底还是有他爹的恶习。” “还有,听说他之前还收藏了一个年轻女子来猥琐呢,总寨主,这个你还没说上呢。”这时,云路在一旁也忍不住开口。 狂天雨一怔,反问他,“不是说已经成功逃掉了吗?” “可能被他杀了,毁尸灭迹也不一定。”有其他人就这样推测。 但他们在那里你一言我一句的,众说纷纭,还是把一个魔鬼般的恶医虚空地推到唐槿云和亘云庭的面前,亘云庭也不由得阴下脸来,眼珠子骨碌地转着,开始思虑着要不要冒险与这样的人接触。 “都只不过在传说推测,我倒是要见过他本人再说。”忽然,唐槿云微微一笑,朗声地对他们说。 “但是……”狂天雨和其他人一样,其实都担心那孙百恶猥琐良家女子那一条是真实的,这样一来,他们就不得不担心她的清白。 “你对我没信心?”唐槿云反问也用同样眼光看她的亘云庭,她明白亘云庭也在担心,可是,她更需要的是他对她的信任。 亘云庭心里不由“咯噔”地挣扎了一下。从‘天狼峰’劫狱到与山贼厮打,到她的拯救,以及她和红头鸾的搏斗,有哪一件是他对她有信心的?可是,凭着她的武功与智慧,又有哪一件让他失望过? “我,担心他虚有其名。”亘云庭道出自己讳疾忌医的借口。 “虚不虚,那更要找到他,让他看看。”说到这里,唐槿云眼神的杀意陡起,恍惚间,又变回了一个无情的特工,“要是他不行的话,我就把他当恶霸一样,毁灭他!” 亘云庭听了心里也不由一凛,却反而对她有了信心。 “你们不是对我很有信心的吗?”唐槿云又转过头去反问狂天雨及十一使他们。 第38章 告别云裳(一) “这……”他们本来还在叽叽喳喳的议论,顿时被问住了。是呀,刚才在湖边,大家不是对她的武功智慧很有信心,对她的神迹感到匪夷所思的吗?虽然孙百恶可恶,但是,相比较厉害的唐槿云,他会是她的对手吗?如果对她没信心,那不是证明刚才他们在湖边的时候是集体作秀,集体说谎吗? 众人这么一想,也只好返回到信任这一点上,站到唐槿云这一边,支持她一定可以收服孙百恶。 “前段时间他不是又出去云游了吗?他可能不在。”狂天雨忽然又想起了一个问题来劝阻她。 唐槿云微微一笑,“不管在不在,只要让我去他的窝里看一下,我就知道他去了哪里,什么时候回来。” 现代的侦察手段发达,这一点唐槿云还是蛮有自信的。 众人虽然感到她嘴里说的又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但是,在她身上发生的那些空中斗鸾,黑发变绿,单手收鸾,哪一件又不是有如神迹,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奇事?唐槿云这样一说,他们也对她更有信心了。 众人见她去意已决,也知道再劝也没有用,唐槿云是不接触过是不会甘心的。便也只好欣然地让开一条道,欢送他们出去。 狂天雨在后面则酝酿了半晌,才迸出一句,“那,你要小心一点。” 唐槿云感谢地对大家点了点头,扶着亘云庭便要向寨门走去,忽然,狂天雨也取来丘大夫家中练习的长剑,一把递了过去,“带上这把剑吧。” 唐槿云却嫣然拒绝,“不用,要带,就带干粮就好了。” 她这么一说,狂天雨马上吩咐下去,准备好干粮衣物给她。此时,唐槿云已经搀扶着亘云庭,步出了寨门,又看见了外面姹紫嫣红的童话世界,蓝天绿水的仙境。 说真的,她还真的想着在这里留下来,到时候天天阳光湖水,鲜花小路,看晴空万里,看天鸟飞翔,和纯朴的村民们一起打猎捕鱼,下地锄禾,那该有多么的惬意呀。 可惜,这又要带亘云庭去‘夕谷’求医,要是求不了,也许会去更远的地方;而无论结果如何,陪着亘云庭的身边,陪他走过最后开心的日子,那也是她最开心的日子。 没有了亘哥哥,她一个人留在这里也快乐不起来。 他们刚走出了门口,忽然间,远处又跑来一大群惊恐不安的寨民,嘴里都嚷着:“仙子,救命呀,那,那红头鸾……” 大家朝他们的后面望去,发觉红头鸾果然正朝着这边飞过来;这就难怪他们也惊惧地朝着这边跑来,因为,目前只有唐槿云能够降伏它。 寨民们一下子全都躲到唐槿云的后面,害怕得哆嗦着身子,嚷着要唐槿云救他们。 那红头鸾悍然地飞临唐槿云的面前,像个顽皮的小孩般陡地煞住了身形,轻轻地拍着双翼,欢快地盯着唐槿云。 唐槿云还以为它刚才已经走了,不料它卷土重来,她走上前,它却是一副对她恋恋不舍的样子,气得她不知是好气还是好笑。 “你以后不要再来这里了,好吗?”她上前轻抚着它的脖子,忽然一扬手中的白翎,恐吓它说,“不然,我又要拔下你的毛哟。” 那红头鸾见了那支白翎,却欢快地嘤叫一声,可还是眼巴巴地盯着她,一副不太情愿的样子。 唐槿云见它可怜巴巴没人要的惨样,忽然灵光一闪,“这样吧,我陪你走,行了吧?” 那红头鸾果然点了点头,忽然尖啸一声,陡得展翅升得老高,须臾已经钻入云里,须臾又钻了出来,可高兴了。 大家抬眼望着它,心有余悸地感激唐槿云。这时,果然有寨民送来了干粮袋和几件上等的蓝染衣裙,唐槿云只收下干粮,拒绝了衣裳,拉起领后连衣皮风帽,转身便朝他们挥手再见。 那些寨民们看见她这样的手势,也似乎顿时明白了过来,不由又重新跪下来,恳求着唐槿云,不要轻易离开他们,求她留下来继续保护他们。 唐槿云微微一笑,拉上亘云庭便走,却发现亘云庭脚步蹒跚,似乎不太愿意迈开脚步的样子,看唐唐槿云的眼神里充满了不忍;她知道他还是担心,便轻笑着一指天空,说:“我要是留下来,它也会留下来,你想想,他们会有好日子过吗?” 大家听了,不由得脸色骤变。尤其是“云裳川十二使”,连忙讪笑着劝亘云庭,“去吧,去试试看吧……” “我们相信亘小姐的武功一定是在他之上……” “罩子放亮点就是了……” 狂天雨也忽然吩咐下去,“云路,去给亘小姐带个路吧。” 那手执镔铁棒的少年,愣了愣,在狂天雨连番瞪眼之下,他才悻悻地在走向前面。 亘云庭瞥了他们一眼,心里微微一叹。刚才不想留下来的时候,他们还苦苦哀求、挖空心思地阻拦;现在他不想走了,他们却反而赶他走似的,这些人的态度咋转变的那么快呀? 此时,天际一声啸叫,红头鸾再次降临,大家更是催促他们赶快上路;一路上,有些寨民知道了他们要离开,都纷纷从屋子里跑出来挽留,当知道他们是带着红头鸾一起走的,又顿时惊喜地欢送他们。 亘云庭不由得感叹,不是他们的态度转变的快,而是红头鸾给他们伤害的太深,他们巴不得它早点离开,而不是他们俩。 回望后面黑压压的寨民,想到折腾了一个早上,结果终于可以安全地离开,重新踏上寻找神医的路途,也总算是一番有惊无险的奇遇;心里还是希望他们少杀人,少抢东西,勤勤恳恳地劳作打猎,才可以在这里百代千孙,繁衍亘古。 小燕则站在欢送的人群里面,目光呆滞地望着亘云庭的背影出了神。 此时,日正中天,就快到晌午。 而整个早上,无论山顶上咆哮得如何厉害,骚扰得如何混乱,飞红雪等人却一直都在南边安静地搜索着,一点也意想不到,唐槿云就在他们的头顶上折腾。 “大人,你看都搜了一整天了,要不要派些兄弟直接去问‘云裳川’讨要?”这时,有捕快向他提出建议。 第38章 告别云裳(二) 他抬头望了望天色,快要中午了,深思熟虑了半晌,才说:“不行,此时时间有限,要是开起战来,恐怕误了护送秀女的公务!” 他想,‘云裳川’既然曾经在三城齐攻之下也没有得手,那就是表示他们有他们自己的能耐,不是一朝三刻就能够取下,况且,临时临急的,又要跟城里的守备大人调兵,他给不给还是个未知数,就算给了,要是‘云裳川’给他们来个以逸待劳,坚守不出,他们一群捕快,肯定会被他们拖延到误期,由皇上来赐死。 “那倒是,”那位捕快也这样认为,“‘云裳川’也有不少的能人异士,不是一天两天能够攻下。” 飞红雪点了点头。所以,跟“云裳川”这些山贼开战,也许还不到时候。 这时,另一个捕快也同意,“况且,他们在各城里安插的线眼众多,说不定,咱们追捕秀女的事,已经传到他们的耳朵了。” “但是,假如他们已经被‘云裳川’的人抓去了呢?” 大家听了不由一愣,这还是个问题呀。要是真的,大家在这里瞎找也是浪费,为了讨要到那个亘小姐,他们还是得面对‘云裳川’呢。 如果真的这样,这可怎么办?大家不由又一起把目光集中到飞红雪的脸庞上。 是呀,他们逃上‘云裳川’那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他们做捕快的,最重要就是不要放过一丝有可能的线索。飞红雪认为现在不是惊动‘云裳川’的时候,可是,仍然得去探一探亘小姐到底在不在‘云裳川’。 “这样好了,”想到这里,他只好重新布署,“咱们兵分两路,你们再到西边去搜索,发现有线索了,就用‘霹雳火’通知我,我就去探一下‘云裳川’吧。” “你一个人去吗?”有捕快问。 飞红雪这时也脱下了红披风,跳下了白马,点了点头,“一个人去比较方便,帮我照看好我的东西,到晚上再搜不到的话,就先回城去吧。” “是!”忽然一阵洪亮而整齐的宣读,顿时回荡了整个山头,犹如千军万马般异口同声,非常激扬。 飞红雪仰望东方,也微叹一声。今天是第三天了,正是与他们相约回城的日子。要是还搜索不到,也只好先行回城,交换一下情报,再布置下一个计划。 别了众捕快,他只穿着一身捕快装及带着一爪一剑出现在山脚下的一座农舍前,跟里面的老丈购买了一套简陋的装束,收藏起银爪,贴身暗藏起铁剑,乔装打扮成樵夫,直向‘云裳川’踩去。 行到林密深处,到处鸟语花香,阳光明媚,溪流回溯处,泉水叮咚,煞是宁静的天地。一个樵夫从山下“笃笃”地捧着一包袱东西,正满头大汗地快速跑上来,似乎有很急的事情要穿过密林。 飞红雪瞥眼林尽树影拨动处,正是山贼暗藏地。可是,他走过了这段山路,就是不见有人出来阻拦。 “咦?我的银子呢?糟糕,不会是丢了吧?”他突然一摸自己的包袱腰带,惊惶失措地叫起来。然后弯着腰,沿着原路一直往回找。 忽然,两边树影婆娑晃动,陡地从上面跳下来四五道人影,一下子把他的前后左右都包围了起来,其中一个胖大汉更是凶狠狠地一把钢刀迅猛地架在他的脖子上。 “小子,我们已经注意你很久了,你根本就没有丢什么银子,快说,你是不是城里派来的奸细?” “不是,不是……”飞红雪连忙装成一张可怜相,惊慌地摆着手,“我,我真的有丢银子的,不,不信,我找给你看。” 说着,就要弯下腰去,但脖子上的钢刀却仍然横着没有挪开,他一时也弯不下去。 “不用找了,”那胖大汉猜疑地问:“以前怎么没有见过你?你是哪里的樵夫?” “我,我不是这附近的樵夫,”飞红雪颤抖着说:“我是隆城亘家的樵夫,我们家小姐被官府通,通缉了,夫人叫我追上来给她送银子……” 说到“亘家”,“小姐”字眼,他故意提高了声量,但说到后面,他故意压低声音,一副不想让其他人知道似的。 “慢着……”正说着,胖大汉忽然一手止住他,然后望向他后面一个清瘦的中年人,继续问:“你刚才说谁来着?” 飞红雪闪着惊惶的眼神,嗫嚅地重复,“说,说给我家小姐,给她送银子来……” “是隆城的亘小姐吗?”这时,他身后那位清瘦的中年人,阴着一双深邃的眸子,走到他的侧边,冷冷地问。 飞红雪像是一副吓怕的样子,越问得清楚,越是不敢回答得干脆,只拿着可怜巴巴的眼神瞄着他,却也微微点头默认。 那清瘦的中年人绕着他转了一圈,认真地审视着他那身肮脏而有点破烂的短衫,那张被汗水和尘土污黑的脸及那双惊慌失措的眼神,还上前翻开他的手,看看他那双本来因为练剑而粗糙的手掌,半晌,才说:“好吧,你把银子留下,我替你转交给她。” 这句话已经相当于透露了亘小姐就在‘云裳川’,飞红雪心中一喜,却扮作不信任的样子,反盯着那个中年人,犹豫了半天,才伸向怀里。此时,在他左边是银子,右边是银爪,他正在考虑着应该拿哪一样出来。 “亘小姐,她不是走了吗?”这时候,一个小山贼忽然搭讪说。 飞红雪听了,当下一愣,心中顿觉宽松,手也伸向了银子那边。 “笨,她回来的时候,再转交给她不行吗?”那胖大汉随即给了那个小山贼一个爆壳,那个小山贼捂着头,嘟着嘴走开了。 “行,行……那就拜托各位了,”飞红雪当下也不跟他们计较,一把银子掏出来,交到中年人的手上,“夫人交给我的,全部都在这了,路上丢的还有……” “嗯,你回去复命吧,不要再在这周围乱窜了,要是再看见你,定杀不饶!” “是,是,小的现在就走……”飞红雪一阵点头哈腰,撒开脚就往山下跑去。他要赶紧去吩咐那群捕快,让他们继续在这“云裳川”范围搜索,他则要马上回城,汇合白昭南、楚问天他们,重兵搜索这里。 他猜的没错,亘小姐果然在北方虚晃一枪,其实是选择了往南逃去。 跑到山脚,又重新换上了捕快装,他才轻吁了一口气。这一次,他略施小计,只花了几两银子,就兵不血刃套出了亘小姐的去向,避免了和‘云裳川’正面交锋,这才是他“天下第一名捕”的真正实力。 第39章 云路沉冤 与此同时,同样在‘云裳川’山脚下的西边,一行三位少年的身影出现在茂密的灌木丛中,踏着秋日暖融融的日光,悠然地走着。 这一次,云路带着他们走的不是南边,而是朝西走。 “不是朝南边走吗?”亘云庭狐疑地问。 云路扭过头来说:“这‘夕谷’东西走向,一般人往南走就是去‘夕谷’的谷口,我现在带你们去的是‘夕谷’的深处,也是那位怪医所在的地方,免得你们一年半载也找不到。” “你去过‘夕谷’?”亘云庭忽然又问。 云路的脸上顿时蒙上一脸的悲怆,张了张嘴,却欲言又止,始终没有说出来。强忍着扭过头去,没有回答亘云庭的问题。 “好了,别问了,我相信他不会把我们拐了。”唐槿云心思细密,察觉到他似乎在强忍着一个悲伤的故事,也就赶忙劝阻亘哥哥,不要打破沙锅问到底。 “我不是怕他拐了,我是担心他不认路,大家都迷路了。”亘云庭因为这条路和自己前几年走的不一样,一入这汪洋大海般的树丛中,他自己也迷失了方向,无法再担当唐槿云的向导,所以,才担心地问。 “怎么会呢?既然是总寨主安排的,那么他肯定是最熟悉路的人。”唐槿云想云路也许正因为发生过令人悲伤的往事,所以,会特别的记得这一条旧路;而狂天雨的安排也不是不无道理的。 果然,云路一路上,自顾自地在前面带着路,每到一个拐弯的风景,都勿勿地回瞥,脸上不胜嘘唏。 此时,天际又传来一声熟悉的啸叫,红头鸾时而钻入云层,时而从天而降,就是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们,温婉驯服,不离不弃。 亘云庭见艺高胆大的唐槿云也相信了云路,便也不再追问,转而又对天上硕大无比的红头鸾感兴趣,“你倒是用了什么方法,把它收服了?” “拨它的毛喽……”唐槿云一扬手中的白翎微微地一笑。但话到这里,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向他讲述具体的经过,有些事,她到现在也迷迷糊糊的没有弄明白,难道,真的拨了它的毛,就降伏了它这么简单吗? 一路上,她一直把玩着那根大羽毛,也想从它的身上找到这里面的秘密,然而,这也只不过是一根比较庞大的羽毛而已,怎么能够让刚才凶猛如隼的红头鸾乖乖驯服呢? “你拨了它的毛,它还不痛的要死,哪有不怨恨你的道理?”亘云庭歪头一想,当然没有被她这信口开河的歪理蒙混了。 “那我要是拨了你的毛,你是不是也怨恨我?”唐槿云一歪脑袋,俏皮地追问。 亘云庭愣了愣,转眼瞥了她一眼,转而温柔地说:“不恨。” “为什么?” “我是我小妹,我哪舍得恨你?”亘云庭嘴角一翘,笑了笑,“这拨毛之痛,为兄还是可以忍的。” 唐槿云开心的真的上前轻轻捏了他一把。这样的亘云庭才不愧为一个当哥的人,一个当哥的人也应当是这样的,也不枉她不惜一切把他救出来,无论是拯救他的生命,还是拯救他的病情,还是两人就这样一辈子流亡——她穿越到这里重历现代17岁前与亲哥哥一起的岁月,漫步在这绿野芳草之中,留连忘返于这秋高气爽季节,就像从来也没有特工,没有任务的青葱岁月,这样的世界才是值得她留恋得不想重返。 “我还是猜不出来,那蒙面人是谁?”亘云庭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 “猜不到就别猜了,我也猜不了。”唐槿云此时心如蜜饯,那些那么烦心的事,她现在也懒得去分析。 但是,亘云庭却仍然苦思不已,“那么,他为什么要出手救你我呢?” “是为钱?”唐槿云忽然随意地假设。 “那还不如直接抢。”亘云庭摇了摇头,认为这个可能性不大。 “是为名?”唐槿云又笑说。 “救我们有何名誉?”亘云庭一愣,认为也不大有可能,“要是被官府知道了,不通缉他才怪呢。” “一不为利,二不为名,那咱们身上到底有什么东西让他看的上呢?”唐槿云被亘云庭拖下了水,也不得不动了一下脑筋,总结了一下。 亘云庭忽然冷眼盯了她半晌,迸出了一句,“为了你的美貌?” “不会吧,”唐槿云也被他语出惊人吓了一愣,不由得分析说,“我才刚来隆城不久,第一个认识的男子就是你,再就是他,我可没有见过他的真面目。” “一见钟情呀。”亘云庭还在猜想,并且认为那蒙面人看上他妹妹的美色最有可能。 唐槿云被他这样一提,心想,不会吧,那个家伙会喜欢上自己?可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他一直寻找着借口接近她,跟踪她,还阻止她去救亘云庭,那不是在呷亘哥哥的醋吗?结果还不怪她揍了他一顿,连夜赶到对面,把寮亭的官差都敢放倒,只是没有能力攀上峰顶;这一次逃亡,他又尾随而来……,说不定,他现在也可能在后面悄悄地跟着呢! 唐槿云忍不住回过头去看看,来路上除了摇曳的藤蔓,却什么也没有,即使用上她特工的感觉,也感觉不到有一点异常的气息。 要不,这蒙面人的跟踪能力也是超强,要不,他这一次就是没有跟来。 “唉,算了,咱们就别在这里瞎猜了,还是等下次再碰上他,直接问他吧。”被亘云庭这么一说,她的心又微微地泛起一丝纠结,开始不耐烦地阻止亘云庭继续朝这一点猜下去。要是下一次再碰上蒙面人,她一定会揭去他的蒙巾,把他盘问得清清楚楚。 “嗯,也帮我问一下他,为什么要救我?”亘云庭也觉得任凭他搜刮枯肠所有的亲朋戚友,也猜不出来,只好拜托唐槿云,再有下一次的话,就要揭去蒙面人神秘的面纱。 一路上,两人再有说有笑地讨论着其他问题,而云路则在前面,脚步却是缓慢而沉重。 经过和亘云庭一番毫无压力的交谈,唐槿云更加的了解到这个时代的真面貌:原来,她身处的这个疆域叫唐国,此时他们身处的隆城,是唐国的西北部;因为前年先皇驾崩,皇上是去年年初登的基,宫里面大部分的旧宫女都已经随先皇陪葬,所以,皇宫一时紧缺秀女,今年便要求各地方州府荐举年轻貌美的女子上京参加遴选,其中姿色上乘,品德贤淑者,可以有机会成为三宫六院的妃嫔…… 而唐槿云这么不碰巧,一穿越就碰上了这等事。 “前段时间,衙差前来登记舍妹,月娘随后便将她收藏到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然后,偷偷地用钱收买一些陌生女子,假扮小姐,瞒天过海,偷梁换柱……”亘云庭说到这里就忽然止住了不说下去,但后面的意思,想唐槿云也应该知道得一清二楚。 唐槿云也明白,月娘这一招也不算很卑鄙,这确实是一石二鸟的计谋,对于那陌生女子来说,以她的美色肯定也会被人抓走,况且还赚不到银两;而如果和她合作的话,那女子既可以荣誉地以小姐的身份上京,家里又可以得到亘家的酬金;稍有一点经济头脑的人,都会愿意成交这桩交易。 而从中作梗的反而是亘云庭,是他舍不得妹妹,但又不想以其他女子的命运来作交换,善念陡生,放走了唐槿云,自己却引来了牢狱之灾,几经波折,换来如今两人正在逃亡的路上。 “一入皇宫似海深,我即不想舍妹进宫做妃,也不想你进宫陪葬。”亘云庭仰天长叹一口气,他饱读圣贤书,见识广博,深知皇宫险恶,而心怀慈悲,两者皆不愿,情愿碧血洒长天,也换来女子半生幸福。 唐槿云看在眼里,心中也随着他的心意渐入佳境,灵台顿时澄空一片。虽然她无惧什么皇宫禁院,龙潭虎穴,但若得哥哥一番好意,从此自由自在地游弋在这片大地上,那也是一种快乐的归宿吧。 “好了,来到这里,我就不送了。”云路忽然在一个三岔口中间停住了脚步,一指对面那个路口,“沿着这个路口继续走,应该很快就会看到一间草庐,那间草庐就是那个怪人的歇息之地了。” “你不走了?”亘云庭奇怪地问。 云路轻吸了一口气,望着那阳光明媚的路口,却有如看见一个魔鬼的血盆大口一般,迟疑着不敢再上前一步,转而把那口勇气轻吐了出来,阴着脸色,回答不上亘云庭的问题。 唐槿云见他往前再走一步就像是步入猎物的禁区一般,迟迟不肯再迈出一步,也知道他的心理底线就是在这里,再往前走,只会徒添他的悲伤。 “好吧既然已经指明了路线,那么接下来我们自己走也无妨了,云路,谢谢你了。”唐槿云也不为难他,拉着满腹狐疑的亘云庭,先行拐进了对面的路口。 很快,便看不见云路的身影,突然,背后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声,直抛云霄,惊起了树丛中的宿鸟扑扑乱飞。 “娘——” 一声悲痛欲绝的声响直达两人的心坎,不由得他们凛然一震,亘云庭连忙想要回身去安慰,不料却被唐槿云死死地拉住他的手腕。 第40章 夕谷之恶 唐槿云压低声音地说:“随他渲泄去吧!他已经忍了一路了,放心吧,他会没事的。” 亘云庭不由一惊,“你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 “不知道,”唐槿云摇了摇头,“但是我意识到他的不开心,可能和这个怪人有关。” “难道是仇人?”亘云庭又是推测地问。 唐槿云仍然摇了摇头,否定地说:“如果是仇人,他可能早就出手了,要不神医已经不在人世,要不他不会出现在这里。” 唐槿云跟他交过手,知道他是那种耿直的小伙子,要是杀父弑母那般恩怨分明的仇恨,他一定会早就动手报仇了;之所以隐忍在心坎深处,迟疑不发,云路的怨恨,肯定是那些纠缠不清的恩怨。 “咱们还是走吧!”然而,无论他们怎样猜测,也不会发掘得了云路藏掖在内心深处的秘密。 既然他刻意地去隐瞒,他们也应该不要那么八卦,继续探讨人家的秘密了;除非,日后再找机会问狂天雨吧。 于是,他们只好怀着这么一道疑问,沉默地继续沿着小道向前走。但是,这路口很奇怪,刚才明明还是阳光明媚的样子,进入之后,却阴暗了许多;前面明明是灌木树丛,此时越走,树木越是高挑,不一会儿就经过了一个树林般的林子,踩着厚厚而松软的落叶,像毒蛇滑过般沙沙作响,打破了林子多年的沉寂,阴风吹来,不由得顿时觉得汗毛倒竖。 忽然,唐槿云一把按住亘云庭,两人顿时止住了脚步,仔细地凝听了一会儿。 “干什么?”亘云庭不解地问脸色冷然的唐槿云。 不一会儿,前面路上传来吧嗒吧哄的脚步声,代替了唐槿云回答了他的问题。 “不好了——”不一会儿,前面跑来了一位穿着木屐的高大老者,气喘吁吁地跑到他们的跟前,一指后面:“河,河边,有位怪老头要跳河——” “怪老头哟!”那老者还刻意地重复了一句。 “怪老头——”亘云庭听了,善念陡生,连忙想挣脱唐槿云的手腕,跑去救人。不料他的手这刚想动,便一抽而起。 唐槿云的身影比他更快地消失在眼前,直朝老者所指的方向扑了过去。 怪老头——很像狂天雨所形容的‘夕谷医神’孙百恶!要是真的是他,要是他有个什么不测,那么就没有人给亘哥哥治病了。 当下,她三步并作两步地穿过了树林,来到了一条小河的河边,纵观上下左右半里河段,除了潺潺的流水声以外,却没有人影或是衣服的迹象,静候了半天,也没有人在河里伸手大呼救命的举动。 从背囊里掏出侦察扫描仪及手机,打开热能监控频道,把整条河里的鱼也搜索一遍,却没有发现大如人形的生命反应。 “怎么了?还不马上救人!”亘云庭这时才赶过来,见唐槿云迟迟没有下水,他不由得一边跑一边脱去锦袍。 却被唐槿云一手按住,朝他摇了摇头,凝重地说:“我们上当了!” 亘云庭听了,要解开袍带的动作顿时停了下来,怔怔地看着唐槿云。 “那老头在骗我们……”唐槿云说着,已经收起了侦察扫描仪,并且沿原路跑出了老远,“他才是那个怪老头!” 唐槿云一口气跑回树林里,看见树林此时落叶随风卷起,犹如翩翩起舞的秋蝶,穿梭在阳光透漏的密林,煞是惹人想一捧在手,把玩一番。 然而,唐槿云并没有像小女孩般跑过去追逐——虽然她心里也有这股好奇的冲动,但是特工的感觉让她不知不觉地停了下来,并且按原来的脚印倒退了几步,这才安心分析眼前这些飞舞的落叶。 大部分的落叶落在地上,相错地叠在一起,叶片也变的僵硬而沉重,加上一些雨水朝露的粘合,它们一般会形成厚厚的一块,那密度一点也不比混凝土的差——鸟儿都拿它们去筑巢,由此可见,不是所有的落叶都是那么轻易被风吹起的。 而能被吹得起来的落叶只有两种:一是刚新落的黄叶,二就是被人分开过的落叶——只有落叶重新被人分离开,形成独立的一片片,它才可以被风带上半空。 所以,她越是肯定,这个树林已经被人动过手脚了。 正当她凝神思考之际,后面的亘云庭却抢先她一步,越过她的前面,焦急地跑进了树林里。 “咦?那,那老头呢——”他四顾寻找,但话音未毕,脚下的树叶一阵翻动,一根像蛇般的绳索顿时被从地下抽起,一把拴住他的左脚,把他倒吊了起来。 “哎呀,救——”亘云庭不由大吃一惊,连喊救命也喊不全。 “哥哥——”幸亏唐槿云此刻就在眼前,她看见了,连忙大喝一声,马上一个箭步过去,飞跃上半空,从靴边摸出军刀,极速地朝那绳索挥去—— 随着“嘣”一声绳索断裂的声音,唐槿云在半空中迅速接过亘云庭的脚,塞到自己两脚踝之间,然后吃力地把自己的腰肢向后弯成一个圆拱形,直至手指也可以摸到自己的脚跟—— 随着力叱一声,硬生生地把亘云庭甩回了后面——这还不算,在甩向后面的一刹那,她还要用手捉住他的后脚跟,再把他甩上了半空——这时候的她,已经在空中完成了后空翻两周半,最后以自己先落到地上为安全,再把惊吓的亘哥哥平稳地放下来。 落地所踏之处,正是亘云庭走过的脚印。从飞身扑救到落下的这一瞬间,她宁愿在空中把亘云庭甩回后面他们走过的地方,也不敢再踩到其他未知凶险的地方。 “啪啪啪——”此时相距十数丈的对面树桠上忽然响起一阵拍掌声,刚才那位老头正悠闲地坐在树桠上,两条瘦如干柴的脚丫在来回地摇晃着木屐,还对她竖起了大拇指,“精彩,精彩啊!老夫活了几十年,还没有见过这么精妙绝伦的武功。小小年纪,便有如此修为,奇葩,奇葩呀!” 言语之中,似是大为赞赏。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骗我们?”但是惊魂未定的亘云庭,落地的时候本来还有些摇摇晃晃的站不稳,一旦听见他的声音,却怒不遏地扭头质问。 这也难怪他会突然这么愤怒,因为老者的说话骗取了他们的同情,害到他差点儿在这深秋的季节中跳下冰冷的河水里去,这刚才还被倒吊了起来,差点儿中了陷阱,吓的几乎魂不附体。 “嘿嘿,确实有个老人在跳河寻死……”那老者狡黠一笑的时候,身上的灰白的破袍和颔下那几条稀疏的白须也不由得迎风颤动,忽然,他话锋一转,“不过,那是在去年的时候。” 亘云庭一听,不由得懵了一下:把去年的事抽出来捉弄人,这老者敢情就是跟他们耍滑头。 “你,你,你为老不尊……”他不由气的直想骂人,却又感到有碍斯文骂不下去,但心中那股怨气却无处可消,不由得为之气结。 而他越是生气,那老者却越是气定神闲地瞅着他,嘴角还不时隐现着一抹谑笑。 这时,唐槿云把他轻扯了转身,暗示他不要生气,并替他抚背,揉顺了岔气,才上前朝老者抱拳一揖,“请问前辈,可是孙百恶孙神医?” “什么?”亘云庭听了,不由得愣看了唐槿云一眼,转而四顾周围,很是怀疑唐槿云发现的是其他人,而不是那位老者;但看唐槿云满脸肃穆地盯着那位老者,一点儿也不像是在开玩笑,不相信地问,“他就是那位神医?” 那老者听了也愣了愣,转而得意地仰着脖子,小孩子般桀桀怪笑,不一会儿,从树上跳了下来,轻轻地落在地上,轻捋了一下下巴那几根稀疏的白须,笑嘻嘻地摇摇头:“不是。” “你肯定不是。”亘云庭瞧他浑身破烂,像个老猴一样干瘦矮小,且一副尖酸刻薄,鬼话连篇的样子,实在很难让人把他和那些方巾儒袍,幌子药箱,以行医济世为怀的郎中医师重合,更别说是那些仙风道骨、童颜鹤发的神医相比了。 那老者则不理睬他们,冷哼一声,微仰着头,转身便想走。 但是,唐槿云不死心,嘴里仍然柔美地说:“我可以证明你就是。” “哦?” 一时间,老者和亘云庭也被唐槿云吓了一跳,顿时愣看着她,半晌,那老者才转过身,饶有兴趣地笑问:“我倒是很想知道,你要怎样证明我?” “只要你敢跟着亘哥哥……”唐槿云一指旁边的亘云庭,继续笑说,“他做什么你做什么就是了。” “嘿,好呀,我倒想看看有什么他能做,我做不了的?”那老者摆正身子,挽起衣袖,一副不把亘云庭放在眼里的样子。 “那好,”唐槿云也不多说,扭头又对亘云庭提议:“请哥哥先宽去一件衣袍。” 亘云庭猜不透她心里在想要干什么,但见唐槿云暗中朝他使了个眼色,暗示他先照着做,他这才不太情愿地脱去了身上的锦袍,露出里面的白色单衣。 “把它扔在地上。”唐槿云又低声教他,亘云庭仍然狐疑着,但见唐槿云脸色凝重,又不好发问,只好把锦袍轻轻地扔到落叶上。 “这……”那老者见亘云庭脱去了衣袍,回顾自己身上只有一袭破旧的灰袍,不由一脸的难色。这小姑娘的想法真绝呀,竟然要他老人家光溜溜的袒露肌肉,这天气嗖凉还好说,就这样在一个小姑娘面前露体,可就相当不雅了。 第41章 两难小云 他犹豫再三,忽然想起了刚才放出的狂言,看着那四道渐渐鄙视的眼神,不由他把心一横,也把身上唯一的一件灰袍脱了,扔在地上,露出上身精瘦的肌肉。 “然后呢?”扔完之后,他又一脸狂态地瞅着亘云庭问。他不能在脱衣这么一件小事上,输给眼前这位病弱书生,接下来就是脱裤子,他也豁出去了。 唐槿云却微微一笑,“这已经足够了。” “足够了?” 两人又不由一愣,齐齐把目光移到她的脸上,心里却猜不透这唐槿云的葫芦里到底要卖什么药?这才脱一件袍衣,就能够证明他是神医了吗? 亘云庭转眼瞧过去,但见那老者也只是裸露着上身,全身都是精瘦的肌肉,却没有什么明显的胎记印痕,他瞧了好半天,也看不出来他有什么特别之处。况且,唐槿云与他也是一面之缘,没道理会知道人家的胎记伤疤在哪里的吧? 想到这里,他又不由狐疑地瞧向唐槿云,看她到底想要干什么。 唐槿云的笑意却更加浓,像是一朵绽开的桃花,她瞧着老者分析说:“瞧你们两人,一个还有衣物,却弱不禁风;你身为老人,在这深秋中还只穿一件衣袍,足见身体是多么的健壮,超然物外,养生有道,这也是为医者最基本的资质。” “这都是我自己的事,像我这样的老人多的是,也不见得就是神医。这个不算。”老者听了一愣,说完摆手否定。 亘云庭也觉得只是证明他有个健壮的身体,确实有欠说服力,便也不赞同地转头瞅向唐槿云,却发现她忽然狡黠一笑,“这个当然不算了。” 说毕,她右手微微一扬,在对面地上,老者那件灰袍忽然着了魔似地直飞向她的手中。那老者一个猝不及防,她便扬着那件衣袍得意地抖给他看了。 原来,她早就趁他们不注意,朝那件衣袍发射了箭枪丝索,然后按下回收丝索的按钮,也顺便一把它勾拉了过来。 “你,你想要干什么?”老者抱着自己光溜溜的上身,不由得惊恐地问。 亘云庭也狐疑地盯着她。 她没有回答他们,只是再用力地抖了抖,忽然,从衣袍里掉下了一个羊毛卷,一个火折子,及一个精美的檀香小木盒。 亘云庭拾起那个羊毛卷,打开来一看,里面赫然是十二支银针,在阳光底下明晃晃地灿然生辉;唐槿云打开那个精美的小木盒,一股浓郁的药味顿时扑鼻而来,呛得她也咳嗽连连,黛眉轻颦,把亘云庭也看呆了。 他接过盒子,看见盒里面装着一小捆丝线,几粒黑药丸及一些小草药,当下心中也顿时明白了几分。 “这些药物和银针,难道还不足以证明你就是个郎中吗?”他转头望向已经一脸沮丧的老者。 “好吧,我承认是个没用的郎中,”老者见行装已经败露,也不好意思再隐瞒下去,但是,他眼珠子一转,又狡辩起来,“但是还不足以证明我就是孙百恶呀。” 亘云庭拿着这些银针和盒子,翻遍了前前后后,也没有一些特别的标记或带“孙”的字样,不仅不能够证明他就是孙百恶,还不能够证明这些医具就是他的。 “这个也容易,”唐槿云微微一笑,一把接过那个精美的木盒,一副就要往空中抛起来的样子,“只要把这个盒子摔烂,那就可以证明了。” “哎哎哎,不要,不要摔它,”老者见了,连忙心痛地伸手想阻拦,“好吧,算你们聪明,我认了,我都认了。” 然后不由得轻叹了一口气。 两人听了,这才相视一笑,收回了想要抛出去的手,替他重新整理好,然后欣喜地笑看着对面的孙百恶,等着他走过来。 可是等了半晌,那老者却一点也没有想动身的意思。 “你不过来拿回你的东西?”亘云庭奇怪地问。 孙百恶却又微一低头,阴阳怪气地笑说:“你们拿过来呀,怎么了?难道怕了我的陷阱?” “原来陷阱也是你设下的?”亘云庭听了又不由怒火中烧。眼前这个到底是什么人呀?又是骗人,又是设陷阱的,害了他一次又一次,还矢口不认自己是孙百恶,就像一个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大魔头,这样的人怎么配做一个神医呢? 如果他是真的孙百恶,那么不就是狂天雨他们说的那个摔小孩,打老人,摸妇女的恶医了?回想自己刚才种种的遭遇,他更加坚信,狂天雨他们说的没错,眼前这位孙百恶,就算是个神医,也是个虚伪的君子,这样的人,又岂是他心目中所认同的神医? 孙百恶听了,又是一阵仰着脖子桀桀怪笑,一副既不承认也不否认,无赖耍赖的样子,让亘云庭更是感到恶心。 但唐槿云却在这时默不作声地拉着他,左拐右弯一番,似乎避过了两三个陷阱,然后安然地来到了孙百恶的面前。 孙百恶的那锐利的眼神随着她的脚步不由暗暗地惊奇起来。“小姑娘,你是怎么识破我的陷阱的?” 唐槿云笑而不答,却双手奉上他的衣袍与银针药盒,然后诚恳地说:“请老前辈施以圣手,救救我亘哥哥。” “我的病不用这样阴险、卑鄙、狡猾的人来治。”亘云庭忽然傲然地说。 唐槿云不由一下子怔在了清风中。 “我也没说一定会救你,你自己都中气十足,哪用人救?”孙百恶接过了衣袍和银针,一边穿起来,一边乜视了他一眼,阴笑着说。 顿时,唐槿云苦苦求来的合作,一下子被两人突然一个说不医,一个说不治的冷傲对立,化得烟消云散。 “这怎么行呢?”唐槿云的眉头不由得拧成了一条辫子似的皱了起来。她万万想不到亘云庭会临门欠一脚,在已经寻找了神医的时候,突然耍性子说不医就不医,那不就是等于一路以来的所有心血要白白浪费掉了吗? 浪费掉也不是很要紧的事,最要紧的还是亘云庭健康精神的样子,她穿越而来,刚认识到这么有爱心的人,这么维护她的哥哥,怎么可能弃他的健康而不顾呢?况且,那丘大夫也说了,要是不治的话,顶多也只能活多一年。 这一年后,要是没有了亘哥哥的日子,她又应该怎样面对?又要她重新面对那些孤清落寞的流浪日子,冷酷无情的特工生活吗? “不要呀……”听了亘云庭这么任性的说话,她的心都碎成了落叶,在这个树林的某一处摇坠飘零,眼泪也不由自主地为将来的孤苦伶仃夺眶而出,犹如一只可怜的弃犬,把哀求的目光望向孤高的亘云庭。 亘云庭说完那句话后,也顿时后悔不已。他蓦然想起他的娘亲以前曾经对他说过:你可以对自己的病不负责,但不能辜负对你关心的人的一片好意。伤了一颗心,就如毁了一座城池;伤了一个少女的心,就如毁了一个天下。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觉得这病好像就变成了唐槿云的病,一路以来,都由她来照顾,由她来守护;别说是病不是他的了,就连命也恐怕不是他的了,哪由得他说不医就不医? 假如她没有来救他,他现在可能还关押在‘天狼狱’中,排期等候秋后处斩呢。 “好吧,我不是不治,是不用这样的人治,我们再去其他地方找其他神医来治吧。”亘云庭轻轻一叹,满脸愧色地转而安慰她说。 但是,唐槿云不同意,她摇了摇头说:“‘云裳川’的大夫也无能为力,其他大夫会比他强吗?” 亘云庭听了,心中也是一片茫然,转眼去看冷眼旁观的孙百恶,又不由得气不打一处,“那他也不见得比那大夫强吧?” 唐槿云也瞥了孙百恶一眼,“这个,得让他瞧一瞧,才敢下定论。” 亘云庭见她依然坚持,也只好遂她所愿,“好吧,为兄就给你赏脸,姑且听一次你的。” 唐槿云大喜,不由得紧握着他的手,紧紧的不舍放去,然后转过身去,惊喜地想对孙百恶说。 不料,孙百恶却在这时候一摆手,“虽然姑娘你机智聪明,识破了我的身份,但这不表示我就会答应你,替你医治这位清高的书生。” 唐槿云连忙哀求说:“久闻神医大名,特地千里迢迢前来求医,请神医念上天有好生之德,救救我亘哥哥一命。” 那孙百恶看见唐槿云的哀求,也似乎动了恻隐之心,轻叹了一口气,说:“好,病人我可以勉强接下,但是酬金呢?你们可有黄金百两?” “没有。”唐槿云迷茫地摇了摇头,思虑到自己一路以来,已经作了最少的装备,进行了最有效的逃亡,哪顾及得上这个?“一路走的匆忙,带不上这个。” 孙百恶的眉头不由一皱,“可有美女十名?” “没有。”唐槿云又是摇了摇头,她更没有这个。 亘云庭听了,不由破口大骂,“呸,你就一个贪财好色的老头,哪会是什么神医,算了,小妹,咱们还是另投别处吧。” 唐槿云赶忙阻止他,耐着性子,对孙百恶连忙陪礼说,“不要怪他,他有病在身,请前辈见谅。” 转而又说,“这样吧,我帮你打扫,帮你做饭,还有,打十张虎皮来作酬劳吧。” “不要。”不料,孙百恶却一口拒绝。 唐槿云听了,也一下懵了,这下子,他这个特工还真的不知道该用什么来作他的酬劳为好,“那你要什么?” 第42章 谁中了毒 “走吧。”孙百恶的眼睛在她的脸上的溜溜地转了一圈,似乎考虑了一下,转身就朝林中深处走去,“现在我还没有想到,等我想到了再告诉你吧。” 他忽阴勿晴的古怪性情,倒是令两人大惑不解。然而,无论怎样,他这样说也就等于同意了医治亘云庭,对于他们来说,毕竟是一件好事,她便连忙扯上不太愿意的亘云庭,在后面跟了上去。 “小心这老头。”亘云庭警惕地提醒她。 “走吧,要是他治不好的话,我一定替你宰了他。”唐槿云也有这样的心理准备,如果亘云庭就这样因为医治失败而死在他的手上的话,她也一定替他血刃仇人,快意江湖。当然,她还是希望孙百恶能够一针见效地医好他。 亘云庭也恶狠狠地说:“嗯,如果是为民除害的话,我一定会赞成。” 两人这才呵呵一阵轻笑,纾解了刚才阴郁的气氛,一丝甜意又悄悄地从心里面渗出来;而孙百恶则健步如飞地走在前面,一副充耳不闻的样子。 小道越行越深,树林也越来越密,就像进入了一个原始森林一样,阴暗潮湿的不说,不时有一些毒蛇小动物在脚下窜来窜去,唐槿云看着也不由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她也怀疑这“夕谷”之名,不符其实,这树林遮天蔽日的,哪有什么夕阳?就在她狐疑之间,三人走出了密林,眼前突然豁然一亮:就在脚下,铺就一块块的方形石阶,极有心思地延伸着一个小山坡上面的小木屋,此刻渐落西山的夕光暖融融地洒这道山谷上,掠过小山坡上的小木屋,仿佛给它漆上了一层娇艳的玫瑰红。 沿着石阶往上走,但见屋外遍地都是不知名的野花,在这深秋的季节,还可以看到黄绿之间的盎然,不由得令人难以置信,精致的石阶,迷人的花圃,会是出自孙百恶这种吊儿郎当的人的手里? 转身回望整个“夕谷”,沐浴在柔和的夕照中,唐、亘两人这才体会到这里为什么称之为“夕谷”,也为孙百恶选到这个在密林中,意外独享夕阳的小山坡而赞叹。 走进屋子里,孙百恶也不招呼他们,径自坐到了炕头上,阴着脸色地在他们的脸上扫了一眼,最后把目光停在唐槿云纤细的腰肢上。 唐槿云他们则审视了一下这间别致的木屋,但见左边的角落有着一个宽大的浴桶,镶嵌在一个灶台上,上面还似乎冒着热气,看不见的灶口可能连着了墙外;右边却是一道门槛,连着隔壁的另外一间房;而前面则是孙百恶坐着的炕床,床上还摆放着一些药材或杯具等杂物。 “你要先答应我三个条件……”孙百恶忽然开口说。 两人以为开始要为亘云庭治疗了,不由得惊喜地连连点头答应。 孙百恶低头沉吟了一会儿,然后抬头说:“那先脱去你的衣服……” 两人初以为要开始治疗了,都把目光集中到亘云庭的身上,亘云庭无奈一叹,正要宽衣—— “我是对小姑娘说!”孙百恶忽然补充说,顿时吓了两人一大跳。 “什么?”亘云庭愣是听的分明,而孙百恶的说的清楚有力,他不由儒生也要火冒三丈,这是什么事儿要脱去唐槿云的衣服?还有,哪有他有病要脱去她衣服的道理?这是哪门子道理呀?他头一个就不赞同。 孙百恶则脸不改色地紧盯着唐槿云,慢慢从她的胸前,移到她的脸上,仿佛一点儿也没有听到亘云庭的咆哮,半晌,他才解释说:“这是我想到的第一个条件。” 额,第一个治疗亘云庭的条件竟然是要她脱去衣服?这也太羞辱人了吧?接下来呢,接下来是不是又连着那些肮脏的事情? 亘云庭想着这老头,从一开始就盯着唐槿云不放,先前开出的条件也有美女十名,骨子里就是一个好色的老头,便有如感觉堕进了一个感情陷阱似的,气得连病也决定不治了,抡起拳头便走过去,狠揍老头一顿再说。 “你这好色老头,没医术医德的不说,还色迷迷的,小生就算病死,也要先把你揍死!” 然后,他也不迟疑,拳头就朝孙百恶的脸上抡过去,孙百恶却动也不动,眼睛还是不离唐槿云的脸上,亘云庭见了更是怒不可遏,半途中的力道也不由加重了许多。 就在他的拳头快要沾到孙百恶的脸上的瞬间,孙百恶这才微微一扬手,一把接住了他的拳头,微一发力,往前一拉一送,亘云庭顿时失去了平衡,一个踉跄往前扑过去,又一个踉跄被摔到地上。 唐槿云只是一个箭步,便上前把他接了下来。 “非得要这样吗?”唐槿云转而盯着孙百恶,沉静地问。在现代的世界中,常有类似的人体艺术,展现在大家的面前,在她的心里也认为,这样子还不算什么羞耻的事;只是她要确定,这样一脱,和亘云庭的病有没有关系? “非得要这样!”孙百恶却肯定地给了她答案,就像她特工训练上的教官一样。 “好吧。”唐槿云松开了亘云庭,也开始伸手背后,开始解扣子—— “你干嘛了?”亘云庭见了,连忙一把她的身子挡住了孙百恶的视线,心疼地对唐槿云摇头说,“不要被这样的庸医骗了,咱们还是再去其他地方,另外找过其他神医吧。” 唐槿云听了,一股暖流不由从心里激动地涌出来,以前,从来没有人为她的清白而担忧,为她的安全而焦虑,她还以为,这个世界已经被冰冷覆盖了,她的心也蒙上了一层雪霜。想不到,此时却让亘云庭哥哥般的呵护,溶化了她心上那层冰凉,她这个扣子总算没有白解。 “不要紧的,我们不是说好了,要是他治不了你,我一定会宰了他吗?”唐槿云凄然一笑,一路上,她为了亘云庭,连‘天狼狱’也敢闯,连‘云裳川’也要炸,连命都顾不上,就只要亘云庭平安无事,就只想着和他在一起,才是这个世界的火堆。如今只是为了他脱去区区一件衣服,和那宝贵的生命相比,这又算得了什么。 “不……”亘云庭还想要再说下去,此时但听见轻微的“嚓”一声响,唐槿云的手已经顺着拉链滑到了腰部,那黑皮紧身衣也即时滑了下来,露出半截嫩白若凝脂的雪白香肩,深谙道德风尚的他连忙君子般别过头去,走到边上去,转而改为怒视着孙百恶,想看看他然后会怎样做。 随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唐槿云很快就连着内衣裤、长靴也一并脱去,并且细致地把它们折叠好,和那根白翎、背囊等一起放在小板凳上,然后曲线玲珑,肤若凝脂地如一个新剥的鸡蛋般站在孙百恶的面前,冷眼盯着他的眼。 却暗自迷茫孙百恶的瞳孔中似乎散发了一种超然物外、只是在看着一尊红粉骷髅一般的感觉,脸色平和而凝重,目光幽远而深邃。 正在疑惑之中,不料,就在这时,孙百恶的脸色一沉,身子陡地一晃,飞快地跳下炕床,猝不及防地上前一把掐住了唐槿云的脖子! 唐槿云冷不防他有此一着,他的身手似乎比她的更快,更准,大手一下子勒住了她的脖子,把她整个人也给提了起来,并且有力地越收越紧—— 她双手还没有来得及运气,便给他一把给掐断了;身上所有的气都不由自主地集中到脖子上,抵抗着那种快要喘不过气来的外力,双手一时也失去了去扳指的能力…… “你……”亘云庭见此突变,不由得也跟着转了过来,脸色惊得铁青,伸出一双反抗的手,却又思忖不是孙百恶的对手,一时又急又怒,束手无策,连忙四下旁顾,急忙寻找着什么工具,准备上前施救。“放开她,她……” 只一瞬间,唐槿云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就像快要窒息了一样,满脑子的意识一下子混乱成飞快的列车,眼前的一切渐渐地变的模糊起来…… “你过来看看她的脸,她已经中毒多时了。”孙百恶另一只手一把接住亘云庭胡乱找来的扫帚,忽然厉声地对他说。 亘云庭怒火攻心,也只是匆匆一瞥,却仿佛看见唐槿云的脸上闪过一道绿影,定眼看去,唐槿云的脸上此时泛着深绿的颜色,不由得亘云庭惊得扫帚也甩掉,疾步跑了过去。 “瞧你把她憋的……” “呼,哗啦……”就在这一刻,孙百恶大手微微一振,直接像扔死鸡一般,把唐槿云整个人腾空甩了起来,准确地扔到那个浴桶里面去——唐槿云也就在这么生死一瞬间,猛然吸入了刚才中断呼吸后第一道空气,由于过量,便忍不住呛咳起来。 “那我再把你憋的,看你的是什么颜色?”孙百恶这才拦住亘云庭想要跑过去细看的身子说。 “你说,她,她中毒?”亘云庭当然知道脸泛绿色,不是一个正常人的反应,但说刚才好好的唐槿云居然是中了毒,这又难以说服他。 孙百恶冷然一笑,“要治病,她比你的还要重呢。”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亘云庭偷瞥了在浴桶里狂咳不已的唐槿云,心里已经不再担心她的清白,反而越来越担心她的生命危险。他万万没有想到,唐槿云竟然不知不觉地中了毒,而一直在她身边的他竟然一点也不知情。 “我现在也不太清楚,但我刚才瞥了她的指甲一眼,见它暗泛绿色,就知道她肯定中毒了。”孙百恶转过身去,和他一起看向浴桶里虚弱的唐槿云,不无感叹地说。 “这,这要怎么办才好?”亘云庭看见唐槿云这情况,心里也不由一痛,连忙慌得团团转。 第43章 杀君之水 “现在,我认为你最好到外面去,帮她继续添柴烧水……”孙百恶转过身来对他说出了第二个条件,可话还没有说完,亘云庭二话不说,马上转到外面去。 孙百恶转眼回望唐槿云,微微一叹后,又走近炕头去抓药,“你知道自己中毒了吗?” 唐槿云刚从呛咳中缓和过来,仍然心有余悸刚才孙百恶的武功和速度,幸亏,这只是他一个憋毒的方法,不然的话,要真的跟他比试,那她刚才一个猝不及防,可能就一命呜呼了。 她刚才在呛咳的时候,也略略清楚他们对话的内容,但听到自己身上竟然中了毒,比亘云庭的咳嗽还要严重,不由得心中一沉。 她忧虑的不是自己的死期——像她这样的特工,每天面对的都是死期,他们所要做的也只是在临死一刻,学会怎样去挣扎,逃生,把生命延长一些,完成那些不可能的任务。 所以,她忧虑的却是如果自己一病,还怎么照顾亘哥哥?要是她就这样死去,她会在黄泉路上淌泪吗? 这时,孙百恶端来一些草药,见她久久没有回答,便又问:“你之前没有感觉身体上有什么不适吗?” 关于身体上的不适,习惯了逃亡与格斗的她,几乎天天都会有肌肉上的酸痛、肿胀,但是至于那些异味的毒气,她自己也毫无感觉,便摇了摇头,“我常活动手脚,一些伤痛也习惯了。” 孙百恶把一些草药扔到浴桶里去,并对她说:“现在,我也不太清楚你中的是什么毒,也只能用一些药草和热水,把它烝逼在体外再说。” 解释着,他又继续了解她的病因,“你曾经接触过什么特别的人,特别的东西?” 问完,他又转过去,到里间再去取草药。 “特别的……人吗?”唐槿云也不由开始认真地回想自己这几天以来的经历。就从穿越开始想起来,爆炸前她可是好好的,爆炸后也没有沾到奇怪的水或粉末的东西;来到这个时代,她跟月娘他们同吃同住,应该没有问题;特别的人就是亘哥哥,但他对她赤心一片,又怎么会下毒呢?蒙面人,他会是下毒的那个人吗?除非狂天雨在酒中下了毒?丘大夫她可没有跟他有过什么身体接触,也没有喝过什么特别的水或粉末…… 思前想后了好一会儿,以她的侦察经验,如果她一时还排除不了谁是下毒最可疑的那个人,而通常这样的时候,那也表示线索可能不在这里面。 孙百恶来回抓了几次药,都一一撒在她的浴桶里,这时候,水温也慢慢上升起来,想必亘云庭已经在外面找到了柴草,开始烧火了。 孙百恶在桶里用手掬了一捧水在手心,察看了一眼水色,微微惊讶地问:“这有可能不是人造的毒。” 瞥了一眼唐槿云依然泛绿色的脸,仔细一看,那绿色居然有向头上的发根蔓延的势头。“这……”他不由一下子惊呆了,不到半刻,那绿色就像小蛇一样,一直向唐槿云的发稍游去。 “这是怎么回事?”孙百恶也不由得脸色微变,惊呼了起来。 “怎么了?”唐槿云见他看着自己的秀发在惊呼,不由抬手摸了摸,转而想起了在‘云裳川’湖边的时候,她的秀发曾经变成绿色的一幕,也同样引起亘云庭他们类似的惊呼,便低头俯看水面,水里里果然有一个绿发的少女在盯着她,这一次,她可是连脸色也一起变成了翠绿。 这,难道是红头鸾给害的?她回想起在红头鸾背上曾经沾到了它喷来的液体,见过它自己的羽毛也一起变绿的情景,从而猜想,有可能是那个原因,让她的秀发变成绿色,不料,那液体不仅让她的秀发变成绿色,还让她的脸也同时变成绿色了? 孙百恶说这是中毒的迹象,可身体怎么就是不痛不痒了? “你有没有碰到什么特别的花草或者动物?”孙百恶脸色数变,眼前唐槿云的情况似乎被他预想的还要严重,他必须要尽快了解病因,然后寻找最有效的疗法。 “他们说,那只怪鸟叫做鸾……”唐槿云一边回忆,一边慢慢向他道出她的推测。 “鸾?是雌鸾吗?”孙百恶的眼神又掠过了一缕震惊的神色。 唐槿云摇了摇头,关于那只红头鸾的来历,她知道的还很少,“不知道,是红脖子的……” “红脖子,红鸾,那肯定是红鸾了。”孙百恶听了,心中不由一骇,连忙脸色一整,焦急地说,“你赶快把这个详情告诉我。” 唐槿云便把在‘云裳川’大战红鸾的经过一一向他叙述了一遍,听得孙百恶时而目瞪口呆,时而愁眉苦脸——他也没有料到,眼前这位少女的经历竟然是这么惊世骇俗与前无古人的。 末了,唐槿云追问,“那液体会有毒么?” 孙百恶听完,不由得长叹一口气,转而用苍老的口吻道出他的见闻,“传说,鸾乃西天高山之灵物,轻易不会飞来民间。雌鸾如果正值在求偶期间,是会用‘杀君水’喷向那些它喜欢的雄鸾,而红鸾就是雌鸾,所以,你中的很可能就是她的‘杀君水’。” “杀君水?”唐槿云不由一愣,这红鸾到底是怎么回事?既然是自己喜欢的雄鸾,为什么要把它杀掉呢?这样做也太狠毒了吧? “为什么要把喜欢的雄鸾杀掉呢?”唐槿云不理解地脱口而出。一个人,要做到喜欢一个人,是要多久的积累,多番的比较,多长的等待,才等来知道一个人的可爱,所以,喜欢是多么的值得惊喜,多么的值得珍惜呀!可这鸾鸟,怎么反而去伤害自己喜欢的雌鸾了?难道这是它们和人不相同的一种特性吗? 孙百恶摇了摇头,慎重地说:“这个关于它们的生活习性问题,我也不太清楚。因为,我们都没有见过鸾死去的躯体,不过,据我推测,能够在一下子制服那么庞大的青鸾,它的毒性不可谓不大。” 说着,他见唐槿云脸上的绿色还没有要褪色的样子,便担心地说:“你这样子,不如你一边泡药水,我一边帮你推宫逼毒了……” 说着,大手便要一把伸过来,唐槿云蓦地一瞥,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这刚才都让他看见全身了,现在还想摸过来?不由得连忙摆手拒绝,“不,不要了,真的不痛不痒,就这样继续泡着就好了。” “这样呀,”孙百恶似乎想起了什么,双手这时也尴尬地愣停在半空中,没有继续伸过来,继而缓缓地收了回去,沉吟了一会儿,说:“好吧,你就再泡一会儿,我到里面找找有关于红鸾的记载,看有没有更好的办法医治。” 说罢,便又转身正要朝里屋走去。 “也好。”唐槿云暗舒了一口气。在水中,特别是浴桶中,她总是成了待宰的羔羊,无法积蓄特工的所有修炼,来积极备战;见他忽然有别的想法,也暗幸过了一关。 这时,亘云庭突然匆匆地闯起来,差一点儿就撞上了孙百恶,匆匆一瞥唐槿云头上的绿丝发,微微一惊,转而问:“要烧到什么时候?” 孙百恶转头回望了唐槿云一眼,又看看亘云庭并没有惊呼尖叫的样子,“瞧她那样子,一定要十二个时辰都不能停。” 说罢,满腹疑窦地走回里屋,翻阅医书去了。 “好吧。”亘云庭听了,便下意识地再次转眼看向浴桶中的唐槿云,当发现她只是半露着香肩的样子,便绯红着脸,别过头去,半晌才嗫嚅地问:“小妹,你感觉怎么样?” “嗯,”唐槿云陡地看见亘云庭,心中一暖,一股暖流差点儿从眼眶里涌出来。本来一直高呼着要为他治病,为守护他的她,如今竟然反过来,要他照顾她,关心她;虽然这样的感觉,她也蛮享受,但让一个病人或者一个目标反而照顾自己,不是丢脸,心里面却总是有点儿惭愧不已。 “水有点烫,可以少加点柴。”所以,心里面复杂的感觉交织在一起,让她在喜悦之中泛露出愧疚的神色。 “嗯,你放心好了,有哥在,火一定不会灭的。”亘云庭却坚毅地点了点头。 在小妹面前,他永远都是哥哥,永远都要用自己有限的力量把弱小的妹妹收藏在羽翼之内,不由让她感到一点的彷徨,一丝的寂寞。——这是他母亲在生的时候常常教导他的话,虽然唐槿云不及他的亲妹,但她却有着比他亲妹更加可敬可爱的一面。 唐槿云望着他慢慢转身的背影,不知怎的,她总是觉得,这个书生跟一般的书生不同,他就像一个拥有无限力量的超级英雄,表面身材瘦削而弱不禁风,可言词之间,一举手一投足,都让人感觉充满了力量,充满着正气。 这么可爱的人呀,真的是她的哥哥吗?是她现代那个关爱她的哥哥吗?你说要是她是那头红鸾怎么会舍得用什么“杀君水”杀死自己喜欢的人呢? 她忽然低下头,看见自己趴近浴桶,一副想跃出去追随亘云庭的样子,不由愣了一愣,暗骂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感性,这么脆弱了?这可是特工的大忌呀。 第44章 白翎秘密 转而又想,这红头鸾拿‘杀君水’喷她,那是什么意思呀?是喜欢上她了,所以喷她吗?噢,这真是奇怪的鸟,简单就有点变态,她也是雌性的呀,怎么可能喜欢她?况且,他们可是一个是动物,一个是人呢。难道,它又转回来,驯服于她,跟随着她,就是喜欢上她的原因吗…… 唐槿云不由得甩了甩头,把目光投到别处,想要甩走那一丝变态而可怕的念头,不敢再想像下去。 然而,当目光从那板凳上的白翎上掠过的时候,她的心又不由“咯噔”一下,陷入了发现和推理的惯性思维。 这根白翎不是轻轻梳一下,就让她的秀发由绿变回黑的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要是那种绿是无法清掉,催人断魂的‘杀君水’,怎么会能够那么轻易就变回黑了?那变回了黑色,又是不是表示没有毒了?可她怎么又再次泛绿了…… 她接下来想到的这一切,又和红头鸾喜欢她的想法断然相悖,截然不同,一切都似乎陷入了矛盾和荒诞的旋涡,让她更是对这个世界,对那头红鸾感到迷茫而新奇。 看到白翎,她脑海突然泛起了一个想法,便开始调校好右腕表的角度——刚才脱衣的时候,她并没有把她的手表和腕表也脱下,这也是她留着的一手,准备对付突发事件的,不料,孙百恶的突然发难,让她防不胜防,差点儿就这样香消玉陨。 “啪”的一下子轻响,腕表上的箭枪丝索又脱表而出,轻轻地从白翎的下面穿过,带着它一起飘上了半空;她猛地往回一抽,箭咀又扣上了羽胫,直往浴桶这边飞过来。 忽然,一声尖啸,仿似汽笛一般从云际缕缕传来,吓得唐槿云差点儿就接不住那根白翎,是那头红鸾吗?那根白翎刚才掉到她的头上,她拿开往门外瞧去,孙百恶这时也惊疑地从里屋跑出来。 四顾之下,没有发现,便问:“刚才是什么声音?” “是,那头红鸾……”唐槿云得知是它那液体让她中了毒,提到它的名字,心里也不免有些厌恶。 “红鸾?”孙百恶听了,也是心中一凛,他们刚才这才提到它,它现在就出现了?那不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吗?不由疑惑地步出门外,赫然看见头顶上果然有一只浑身黑羽,只是脖子部分红得鲜艳夺目的大怪鸟,像一块乌云一般遮住了快要湮没的夕光。 这,这就是传说中的红鸾吗?孙百恶一双满是皱纹的眼眸,此刻像小孩般闪着奇异的眼光,紧盯着红鸾的降临。这也难怪他,他小时候就常听师傅提起那硕大美丽、恩爱有加的鸾凤,却没有得以亲眼一见,如果赫然碰见,怎不见他重返小时候那种天真的憧憬? “它怎么来了?”半晌,他才返回当下的岁月,悲凉地喃喃自语,不知道是在问唐槿云,还是在问自己。 “我们走的时候,它就一直跟着我们了,只是,刚才可能钻上云层玩儿去了。”红鸾的叫声也惊动了亘云庭,这时,他也跑过来说。 可是,随着红鸾越俯越低的身子,脖子几乎贴着他们的头顶直向木屋伸来,两人都不由惊恐地往后退了几步,还要侧头避过。 “不好,它该不会想毁了这木屋吧?”孙百恶微微一怔,不由得正想要提气运功,准备纵身跃起,却被亘云庭一手拦下。 “不要慌,它应该想从窗外看小妹吧?”亘云庭想起这情景跟在湖边的相似,不由也作这样的猜想。 果不然,那红鸾的脖子正要从窗户里钻进去,却陡地看见唐槿云在浴桶里朝它挥着白翎,还传来她的喊声:“你去玩吧,我没事。” 那红鸾欢喜地嘤叫着,忽地一展大翅膀,把屋外花圃上的花朵吹得东摇西倒,渐渐地又欢快地腾空而去。 两人看了,都不约而同地轻吁了一口气。幸亏唐槿云及时的阻止,不然,它的脖子真的从窗户上穿过去,那这间木屋铁定会彻底垮掉了。 但是,怎么这红鸾会这么听唐槿云的话了?这个疑问不由又从孙百恶的脑海中浮起——他心中不由得暗暗一凛,看来,这少女真的不是简单的人物呀。 想到这里,嘴角一掀,居然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 亘云庭冷冷地看在眼里,不由得暗暗对他严加戒备。 带着一丝疑虑返回屋中,转眼浴桶中的唐槿云,已经黑亮如墨的青丝,随风飞扬,俨然成了黄昏中的美人。 “呃……”孙百恶不仅惊艳她的娇美,还为她头顶上那一头飘洒的墨发瞠目结舌。 “这,这又是怎么回事?”孙百恶似乎也被唐槿云时绿时黑的秀发弄的一塌糊涂,难道是刚才红鸾对她做过了什么吗?可是,在他的记忆中,红鸾也就是仅在那窗前便停了下来,并没有作出什么特别的动作,它若有什么动作,眼不花耳不聋的他肯定不会错过。 随后而入的亘云庭,陡地看见她那头上的绿丝已经变回了墨发,又发现她手里握着那根大羽翎,便明白唐槿云又用那羽翎当木梳,把绿发恢复了过来。而为了不看到唐槿云雪白的身子,他干脆就在门槛上蹲了下来,噙着一丝舒坦的笑意,斜斜地仰看桶里的唐槿云,也刚好看到她那迷人的满头秀发和含嗔带甜的脸蛋。 “她是用那根白翎把绿发变回来的。”听了孙百恶的震惊,他不由得意地告诉他。 “白……白翎?”孙百恶刚想走过去询问唐槿云,刚才发生了什么事,让她绿丝变黑发。却在这时候被亘云庭的说话,骇得愣住了脚步。转而,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身走向里屋,不一会儿又转了出来,手里却多了一本旧的发黄的书卷。 “我刚才就看到关于白翎这一段……”他微微的扬了一下书卷,似乎预兆着唐槿云从此有救了,翻开书页,他看了一会儿,便朗读了起来,“据书中说,鸾凤和鸣,一生不分离。但雌鸾在求偶其间,性情必然暴戾,嗜杀血狂,无人能挡……” “……”接着下来,他缄口不言,脸色却阴暗得有如外面的天色。 “然后呢?”唐槿云听着他的朗读,想起最初红鸾来犯的样子,却是十分的吻合,不由也相信书中所言,见他忽然断绝,便忍不住地追问下去。 “他妈的,”孙百恶忽然把那本旧书卷一掷在地,愤慨地啐骂了一句,“都是唐惊宗那家伙给害的。” 亘云庭听了,不由眉头一皱,“唐惊宗不是先帝的名讳吗?” 孙百恶乜视了他一眼,气不打一处,“就是那个阴险的家伙。” “他毕竟是唐国的先帝,孙前辈如此侮辱他老人家,不怕有失礼教,罪犯牢狱吗?”亘云庭站了起来,满脸肃穆地朝他抱拳说:“还请慎言谨行。” “我呸,”但孙百恶丝毫也不畏惧,想起了往事,他反而火上加油地越骂越起劲,“唐惊宗骗我去宫里当御医,却把我师傅留下来的《行医怪闻录》抢了去,要不是我临走的时候偷回了一本,这附近地区的村民哪有得救?他现在死了倒是一了百了,我还找不到他算帐呢。” 亘云庭心里听着越是不是滋味,觉得他这样对先人是大不敬,便再次朝他抱拳说:“先帝曾是开疆辟土,友好各邦,大兴水利的英雄,我劝前辈还是不要在这里毁他清誉,损他名节,不然的话……” “不然你会怎么样?”孙百恶睨视了这个书生一眼,冷冷地道:“是去报官,想再揍我吗?” “不然的话……”亘云庭见他仍然一副乖舛的态度,不由得也脸上愠色地想了想,然后扳直起腰板,眼珠子一转,半晌,才吞吞吐吐地说出来:“我的病就宁死也不用你来治!” “我呸!”孙百恶这次连他也骂了,“你那小小的咳嗽,我还懒得医呢。” 唐槿云见他们又再次为了先帝的事无端端地拌起嘴来,心里不由又是一叹,连忙阻止他们地嚷道:“好了好了,你们不要吵了,怎么越说越跑题……孙前辈,你的意思是不是说,如果我想要知道那白翎到底怎么了的话,最好就是去皇宫,才可以看到那书的后续内容?” 孙百恶瞥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嗯,后半部就在那家伙的儿子手上……” 话还没说完,亘云庭又是怒火中烧地纠正他,“什么叫那家伙的儿子,应该叫皇上,请你用敬语。” 气得孙百恶也白了他一眼。 “那,现在该怎么办?”唐槿云回顾自身和手上的白翎,这白翎只能让它的绿发变回墨发,但脸色仍然一如既往地泛绿,相当的吓人。而孙百恶刚刚有了头绪的信息,却又突然被前事截断。 “现在,我自己也迷茫了,也不知道该怎么替你医治才好。”孙百恶转眼外面天际只剩下一条缝的夕照,就像那渺茫的希望,越来越小了。 第45章 调查闺房(一) 飞红雪留下了那群捕快继续日以继夜地在“云裳川”附近搜索,自己则连夜策马赶回了隆城。 来到“兴隆酒寨”前,他飞身下马,直入寨中议厅,马承宣、白昭南、楚问天等人正在等他,看见他来,都纷纷起座,朝他抱拳施礼,让出厅中的主座给他。 “大人……”马承宣连忙上前为大家都找不到亘小姐的踪影而惭愧,却被飞红雪摆手阻止。 “我知道她们就在‘云裳川’附近,请大家赶快调拨自己的本部人马,一起大规模地搜索。” 众人一听,不由得顿时兴奋起来,个个都提刀挂剑,准备起行。这下子如果有了目标,他们就容易办多了。 而风尘仆仆地飞红雪却累地一屁股摊坐在椅上,轻轻地阖上一会儿眼,大家看了他满脸的疲态,这才明白,他这刚回来,还没有吃足喝饱,怎么能够这么不懂事让神捕大人又匆匆起行了?便唤来酒保婢女,着他们快些端来热水佳肴,让飞红雪先行洗刷一番,吃足睡饱了,明天再说吧。 酒保婢女连忙唯唯诺诺地退了下去,半晌,飞红雪才打开眼帘,望向马承宣,“马大人,亘家庄在哪里,我想亲自去一趟。” “呃,”马承宣想不到百忙之中,他还记得亘家庄,不由对飞红雪肃然起敬,连忙愿意陪行,“好,就让在下在前面带路吧。” 酒足饭饱了一顿,飞红雪又着一些捕快先行连夜出发,带些好的酒食给还在搜索的那一群捕快;自己梳洗了一番后,重新换上簇新的捕快装,披上那件大红披风,又恢复回貌赛潘安,精神奕奕的神捕大人,招呼上他们,一起朝亘家庄走去。 虽然他略施小计,便从山贼身上得到了亘小姐的重要情报,可是,却连那亘小姐是什么长相,亘公子又是什么长相都不知道,明天便要上‘云裳川’大规模地上山搜捕他们,万一让他们乔装打扮从眼前溜走了,那就丢脸不重要,重要的是又增添了他们追捕的时间和兵力,这样一拖再拖,离交付秀女给皇上的时间还剩下不到一个月,他们的脑袋可就要一起搬家了。 有衙差先行去报,亘庄主马上在庄外张灯结彩地欢迎,脸上喜气盈人,一点也不像将要失去女儿的阴郁。 两拨人互相施礼问候一番,便一道迎回大厅中,飞红雪不遑多让地上座,亘庄主连忙吩咐丫鬟下去沏茶款待各位大人。 他听说有神捕大人前来调查,就连忙和月娘喜滋滋地从床上滚下来,跑出来迎贵客,见过了飞红雪后,更是笑容满脸。 “不必了,”飞红雪坐了下来,细察了一下亘家雅致的摆设,想来他也是地方上一豪绅,此时扬手阻止了那些繁文缛节,开门见山地问:“庄主外地可有亲戚好友?” 亘庄主怔一怔,连忙又笑呵呵地回话:“有,溪城有大伯,安城有小姨,京师还有二叔一家。” 飞红雪转眼望向楚问天,用眼神询问他的搜索过程,看一看和亘庄主说的吻不吻合。 楚问天知道他想要情报,便上前抱拳据实回答:“在下北上一路,一天脚程就抵达安城,一路上并没有可疑的发现。” 从山贼的对话中,他就知道亘小姐他们就在“云裳川”附近。他想要知道的并不是亘公子有没有趁机投奔亲戚,而是确保这一次再搜“云裳川”的时候,要是让他们溜走了,那么下一个目标,就直接搜查他们的亲戚。 “那么西路呢?”他继续了解一下亘庄主的各方亲戚,不轻易地放过任何一个。 亘庄主也据实地全部坦承:“西路没有。南方是有一个好友,但前年已经去世了。” 言语提及好友,唇亡齿寒,不胜嘘唏。 唯一的好友已死,那也就是等于南方没有,西方没有,北方乃苍茫之岭,更是没有,那么也就只有东向京师一路,还有几门亲戚。可是,亘小姐他们为什么偏偏选择了走向南边的“云裳川”呢?难道他们从一开始就不打算投奔东路的亲戚?还是他们本来就有山贼有勾结? 要是这样,那么他们怎么不一直呆在“云裳川”,还要离开呢? 由此生出两个疑问,飞红雪嘴角不由一翘,为这次亲自来亘家庄调查而感到满意。他要是解决了这两个疑问,那么亘小姐的逃走路线,他可就掌握得一清二楚,明天开始的大规模搜索,他就更加的有把握了。 想到这里,他不由对亘小姐更加的感兴趣,除了要看看这个神奇的少女长的怎么样以外,他还要深入了解她的心理。 便站了起来,问:“本座想参观一下令媛令郎的房间。” “呃……”月娘听了,心里顿时添了一层担心,他们不担心捕快有什么财物搜刮,却担心败露他们收藏起真正的女儿的秘密,转眼和亘庄主交换了一下眼神。 亘庄主想,这大人既然说要参观了,那就不能阻止的,还不如来个顺水推舟比较好了,便不理月娘的忧虑,笑呵呵地一抱拳,“请大人自便。” 飞红雪见两人眼神闪烁,也便留多了个心眼,猜想他们是在担心女儿还是担心他们会趁机搜刮财物。 便吩咐其他捕快只在庭院内候命,只有他们四人一并随庄主前去。这样一番精简人员后,再偷瞥月娘的神色,却仍然未变,便知道她是在担心女儿的秘密,心里对亘小姐更加感兴趣,他倒要看一看,这亘小姐到底是个怎样厉害的少女,她又是怎样偷偷学的武功? 半路上,亘庄主借故打发走了月娘,免得她越来越担忧的脸色引起了他们的注意,败露了计划。 白昭南见庄主一路上,像个家丁一般不离不弃地在前面引路,不由试探地说:“庄主,这种事有丫鬟家丁伺候就是了,不用你奔波,下去陪你的夫人吧。” 亘庄主微微一怔,却不肯走,转而又笑呵呵地说:“大人是神捕,他们粗手粗脚的,哪会伺候,还是由老夫代为引路吧。” 第45章 调查闺房(二) 众人都对他的热情洋溢不由得更是怀疑,这世上,有女儿被抓了,还这么开心的人吗?“那就有劳了。” 随着长廊走,虽然先是经过亘云庭的书苑,但是,飞红雪还是决意先了解那个神通广大的亘小姐再说,便径自过门而不入,直奔亘小姐的闺房。 推门而入,厢房里圆桌绣柜,木几玉床,画屏绣墩,锦被罗帐的一应俱全,全部都折叠得整整齐齐,一尘不染;窗前的铜镜妆台上胭脂水粉一样不少,檀琴香炉却依然氤氲袅袅,散着着幽幽的清香,一切都显得那么亲切柔和,细腻熏香。 大家都不免微微一怔,这完全是一间标准的大小姐闺房呀,哪里会像那些汪洋大盗的房间?飞红雪也问:“令媛的房间,没有兵器,绳索等物,不像是一个练家子的房间。” 亘庄主躬身回话:“小女从来不练刀枪。” 白昭南奇怪地问:“那练什么?” “呃……”亘庄主脸有难色地想了一会儿,最后也只好摇头苦笑,“这老夫也不晓得,毕竟老夫不懂武功。” “那你女儿的武功是怎么练来的?”飞红雪再问一次马承宣问过的问题。 亘庄主假装沉吟着,脑里回忆起月娘要他背诵的台词,便轻甩着头说:“不晓得。” 白昭南问,“同在一屋檐下,你们也不知道?” 亘庄主还是摇了摇头,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就前段时间才见她使出来的,以前确实没有见过。” 楚问天瞥了一眼马承宣,又问,“三步不出闺门的小姐,也能够学会武功?” 亘庄主连忙说,“我们也是打从那起,才问她的,她说,从她五岁开始,就有一个蒙面人每晚深夜来教她的。” “那她会针绣女红吗?”飞红雪忽然问。 这次,亘庄主连连点头,“会的,学会了。” “想不到她还有这等奇遇。”楚问天不知是羡慕还是嘲笑地忍不住冷笑。 飞红雪巡视了整间房间,发现果然是一间普通女子的闺房,并没有一点犯罪的异样,便想抽身退出,突然,马承宣指着窗框上一个淡淡的鞋印,对飞红雪他们说:“大人,请看!” “我们早发现这个鞋印了,不知道它和亘小姐有没有联系?”马承宣说。 楚问天奇道:“这不是在‘天狼狱’峰下的那个蒙面人的鞋印吗?” 大家在脑海里和印象中的鞋印比较了一下,确实有七八分神似。 “难道,那蒙面人就是她的师父?”白昭南忽然领悟。 “要是她的师父,为什么不陪她一起上山救人了?”楚问天疑问。 飞红雪也觉得奇怪,这个蒙面人怎么只出现在两个地方?在城外发现的鞋印当中,也没有他的,沿途中全是亘小姐和亘公子两人在逃亡,怎么没有蒙面人的了? 如果蒙面人是她的师父的话,那么他会不会就是“云裳川”上的高手,然后叫他们前去投奔呢? 貌似这个解释比较符合亘公子为什么有亲戚不投而改投素不相识的山贼窝“云裳川”,可是,那林前打斗过的痕迹,又是什么意思?难道是一场误会还是一场久后重逢的切磋? 众人带着疑问,退出亘小姐的房间后,飞红雪再要求前往亘云庭的书苑。 来到亘云庭的房间,扑鼻而来就是一股药材味,不由得他问:“令郎患有疾病?” 亘庄主想起往事,老眼噙泪,叹息连连,“少时受了惊吓,导致从此长年咳嗽,为人父母者,每闻之心痛不已……” 白昭南奇问,“没有请大夫治过?” 亘庄主嘘唏地摇了摇头,“隆城新旧大夫都治过了,一概说病入膏盲,药石无灵。” 飞红雪上前翻了翻亘云庭最近完成的诗词,不由脸色一沉。 马承宣忽然问:“听说,这隆城以南的‘夕谷’,常有个神医出没,有去求过吗?” 亘庄主听了,诚惶诚恐地坦露,“有去过一次,但不熟路,结果不遇。” “那第二次呢?”白昭南问。 “第二次也……”亘庄主说到这里,也忽然恍然大悟,要是哪个亲戚的家都不去,亘云庭最熟悉的就要数去“夕谷”的路了,毕竟和他走了三次。 白昭南见他忽然顿住了说话,便恐吓他,“庄主,你就别在我面前说谎了,要是你不配合我们,就休怪我们大刑伺候了。” 亘庄主心里也想着早些找到他们,哪会隐瞒,便揖拜地问,“不知道各位大人想知道什么?老夫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马承宣问,“那到底一共去过多少次?” “三次,三次都确实寻人不遇。”亘庄主信誓旦旦地竖起了三根手指,马承宣见他眼神坚定,也就不再追问。 一行人又在亘云庭的房间搜不到什么有联系的证据,便也退了出来。 在长廊上,飞红雪忽然问亘庄主,“亘庄主这次倒是很配合我们的调查,可你怎么很希望我们快点抓到你的女儿,然后把她献给皇上了?” 亘庄主微微一怔,“呃,这是因为,我们都是一等良民,谨遵皇上的旨意不敢拂逆,况且,她能够上京伺候皇上,要是当个什么妃嫔的话,咱们亘家也能够光耀门楣,我现在最希望的是小儿平安无事回来,你们不追究他们私放秀女的过错。” 大家想亘庄主这样做也无非是重男轻女的一个势利商人,只是对于养育了十七年的女儿就有点狠心了。 出了亘家庄,此时天际流云蔽月。 飞红雪忽然问马承宣,“‘夕谷’离‘云裳川’还有多远?” “都是同一方向,就在附近十多里,”马承宣回答着,忽然恍然,“大人你猜他们会真的去了‘夕谷’求医?” 飞红雪想,亘小姐的师父就是“云裳川”里面的高手,趁着这次把亘云庭也带去,便找机会下川到“夕谷”找神医治病,他得趁他们下川这段时间,在他们的回路上设下路障埋伏,在不正面和“云裳川”正面冲突地情况下,把他们一把擒获。 “没错,照原计划,大家先回去休息,卯时准时点兵出发,直奔‘夕谷’!”飞红雪忽然朗声宣布。 “是!”众人及其他捕快,都不由肃然应喏,惊起了宿鸟纷飞,流云也为之飞散,露出一轮笑意盎然的下弦月。 第46章 拜师练功 此时,“夕谷”深处,小木屋之内,那苦逼着想不出办法的气氛好像只能让天色越来越暗,肚子越来越饿。 孙百恶便从地窖里找出了几块烟薰肉,加点盐巴生姜,一起拌到锅里焖,打开的时候倒也香气扑鼻,垂涎欲滴,和亘云庭一起在门槛上点起火把,斟上几杯乡间浊酒,月下对饮,颇有诗兴。在那期间,他还特地出去摘了几个野果给唐槿云,让她就那样泡在水里吃晚餐了。 “这还不容易吗?”酒兴正酣,亘云庭咀嚼着一块肉,大手一挥,“既然那白翎能够把绿发变回黑发,不如直接把它剁成几段,扔到水里熬出味来,那不就可以让绿脸也变回玉脸了?” “不要!”唐槿云听了,不由连忙阻止。 “不,”孙百恶也在这时一瞪眼,筷子摆摆地说,“千万不能这样。到现在为止,我们还不知道它到底是毒还是药,它要是那种以毒攻毒的药,那小姑娘岂不是更惨?” 夹了一块肉入口,他又说:“再者这是从红鸾脖子上拨下的白翎,千载不遇,很有纪念收藏的价值,不能够轻易毁坏掉,假如有空,我还要研究一下它呢。” 亘云庭又转眼望向唐槿云,“那么小妹你干嘛也阻止了?” 唐槿云泡在温热的水中,趴在桶边上,倒也挺舒服的,还可以一边啃着野果,一边看着亘云庭小口吃肉,小口啜酒的样子,风度翩翩,潇洒俊逸,莞尔一笑后说:“因为,我也有理由呀,沿途上要是我的秀发再发生病变,还可以用它来恢复,剁了它,用什么来恢复?” 亘云庭想不到随便提个议,也马上遭到他们的抗议,想想他们说的也都有道理,“好吧,你们都有自己的道理,可是,不剁它,接下来你又怎样医治小妹?” “你让我再想想。”孙百恶送了一块肉入口,一边咀嚼着,一边看着唐槿云寻思,不一会儿,有感而发地提起,“我想用内力帮她逼毒,偏她又不肯。” 亘云庭听了,顿时瞠目结舌,肉也忘了入口,连忙说:“当然不行了,你这色老头,我就放心不下。” 孙百恶不由歪着脖子白了他一眼,“那我就没有办法了。” 说罢,果然不去想办法了,自斟了一杯,咕噜一口喝下肚子,郁闷去了。 亘云庭顺着他刚才的想法,再想下去,忽然恍然地说:“但是,你可以教她内功,让她自行把毒逼出来,那还不是一样吗?” 孙百恶听了,连忙把头摇的像拨浪鼓,“这可不行,我这内功心法可是师祖们的几辈子心血,乃不传之秘,非徒弟不能传。” “这也容易,就让她拜你为师,你不就可以言正名顺地传授给她了?”亘云庭思维敏捷,一下子提醒了他。 孙百恶对他眨了眨眼,又看了看唐槿云,忽然一拍大腿,“对呀,这倒是个办法,我怎么没有想到?” 于是,两人不由笑呵呵地望向唐槿云。唐槿云听了,连忙咽下一口果肉,举手表示抗议,“我不同意。” “怎么了?”两人不由一下子僵住了笑容。 唐槿云朝他眨了眨眼,转而笑说:“只有我一个人拜师我不同意,要不你也要一起拜。” 她想,这等好事,当然和亘哥哥一起做,才有意义。 亘云庭怔了怔,瞥了孙百恶一眼,说:“我不用练内功呀。” 唐槿云仍然不饶他,便找出理由说:“你不是一直想学武功吗?现在有个现行的师父,你还不拜师呀?” “那是以前的事,况且,凭我这体质,哪是练功的料?”亘云庭不由得眼神一黯,他是体质上不好,才弃武学文的。 “什么体质都可以用药调理好,然后身手一样惊人!”孙百恶忽然阴着脸地对他说,“你见过那些乞丐高手吗?见过那些瘸子断手的高手吗?还有很多人,无论是身体有缺陷还是体质有缺陷,只要有恒心,最终都可以成为一流高手。” 亘云庭细想了一下,确实也听说过和见过一些瘸子高手在闹市里拒捕,明明是一双瘸腿,却飞檐走壁的几下窜跳就没有了踪影,比正常人强多了;要是这里面没有高超的医术辅助,哪能有这样的身手。 “这医术真有这么夸张吗?”他不由狐疑那些一针见效,药到病除的高明医术,是不是江湖骗子的伎俩。 孙百恶嘿嘿一阵怪笑,“夸不夸张,就看你学到多少本事。学无止境,一旦学富五车,什么诗词歌赋都可以信手拈来;一旦医书药性,熟谙精通,也可以如有神助,一点即愈。没本事的,就成了江湖骗子,到处去招摇撞骗了。” 孙百恶提到诗词歌赋,顿时说到他心坎里去,他也满有感触地说,“说的倒也是,所谓神通,都离不开勤学苦练四个字。勤学则通,苦练则融,融会贯通之上境即谓之神!” 孙百恶和唐槿云听了,脸上不由泛起惊奇的神色,“想不到,你倒是挺有心得的。” “只是,凭你那品性,貌似还不足以为师。”亘云庭瞥了他一眼,想起他满嘴的谎话,阴毒的陷阱,为老不尊的性情,好色的仍然疑虑重重地说。 “嘿嘿,如果不试探一下你们的人品,我会这么着急地为你小妹蒸毒吗?我就看你们兄妹俩心怀慈悲,机智勇敢,两人又情义深重,才把你们引回来的,要是那些杀人如麻,为富不仁的奸邪小人,就让他死在那树林里算了。” 一番话,说的两人的脸都红到脖子根去了。但转而一想,原来孙百恶在林中骗人,设陷阱,乃是防止奸邪小人,从而也观察他们的人品,才确定是否施以援手。 “但你居然要小妹脱得精光?”对于那件事,亘云庭仍然耿耿于怀,可能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嘿嘿……”孙百恶又是一阵桀桀怪笑,“不是这样子,我能试得出她对你的真心吗?不是这样,我能够把她的毒憋上脸去,然后直接扔进桶里泡吗?命重要还是清白重要?” 亘云庭想,那倒也是,如果直接跟唐槿云说她中了毒,她肯定不相信;还有,要是穿着衣服直接扔桶里,那她以后不就没有衣裳换上了?看来,这怪老头还有点人情味,想法也深远,倒是他以貌取人,错怪好人了。 想到这里,他连忙放下杯筷,脸容一整,当下抱拳揖道:“刚才多有冒犯前辈之处,请前辈海涵。” “嗯,这倒还像个读书人。”孙百恶微微一怔后,转而又是一阵令人胆寒的桀桀怪笑,却大赞,“知耻近乎于勇,孺子可教,孺子可教也。” 唐槿云则在他设下的几个陷阱之中,都只是一些困人的陷阱,并没有一些置人于死地的陷阱,便知道这位前辈心存善念,也许是恶作剧一番;再见他为了木盒而承认,可见也是性情中人;但她也意料不到,孙百恶让她当场脱衣其实是为了把她的毒逼到脸上,方便直接扔桶里泡蒸,所幸她不看重那样一眼的清白,没有反抗他,要是错怪了好人,那可是三人也得不到好处。 这一点,又让她想起了孙百恶看见她身体的那一刹那,是那么的庄重而淡泊,全然没有一点好色的样子;这一点要是不是医道圣手,医德高重的人,难以做得到。 亘云庭瞥了一眼沉思的唐槿云,好像一副不开心的样子,便心中一疼,手也不放下,继续抱拳说:“好吧,一来是应小妹之邀,二来我也想一窥医道的精粹,假如日后不能为民作主,我也想像师父你一样,云游天下,悬壶济世。” “嘿嘿……”孙百恶陡地开心得还是桀桀一笑,连声称好,“好!我就收下你,我一定会让你觉得,行医济世可比当官好玩多了。” 当下,亘云庭远离门槛,朝孙百恶庄重地双膝跪下,转眼等唐槿云也跪下。唐槿云见他们已经和好如初,心中更是欢喜,也即时要跪下来,但此时除了在桶内,却无处可去,很是滑稽。 “哎,不是给我跪下,是给祖师们跪下。”孙百恶见了,也连忙站起来,一指炕床上面的几个灵牌。 两人又只好转了个身,朝那几个灵位虔诚地拜去,亘云庭诵道:“晚辈亘云庭携小妹亘秋韵,愿拜孙百恶前辈为师,发扬本门医术,济世为怀,望苍天垂鉴!” 朝那灵牌磕了三个响头,转而又朝孙百恶磕了三个响头。孙百恶不知怎的,忽然感慨得老泪纵横,差一点儿就泣不成声。半晌,才抹去眼泪,上前把亘云庭搀扶起来,“好,好,好徒弟,我们这就继续一边吃,一边讲述我们医术的由来。” 由此,三人在这间深山的小木屋内,聊起祖师们的天南地北下来,唐槿云从此更加地了解这时代的前世今生,这里的风土人情,还是那么的淳朴,那么的纯真。 不知不觉已经月到中天,唐槿云又过了一个宁静而没有任务的夜晚,心情从来没有这么舒坦过,可能就是有哥哥在身边,有师父在身边的原因吧。 孙百恶虽然脸目可憎,笑声吓人,可心地善良,济世为怀,慢慢的让人忘记了他的相貌,窥见了他的内心,觉得他已经没有那么可恶了,还和蔼可亲起来,像自家老爷爷一般,值得让人信任。 酒足肉饱后,孙百恶终于站了起来,朝还在啃着野果的唐槿云瞥了一眼,开始吩咐亘云庭说:“那么接下来,你还要继续去烧火,我就在炕上教韵儿内功,希望内外相逼,可以把毒逼出来。” 第47章 神威借兵 “这个你们放心,我绝对不会让火熄掉的。”亘云庭转眼瞥了唐槿云一眼,马上又转到了墙外的灶口前。幸亏平时孙百恶积下的柴草多,他才敢如此打下包票,要不然让他在深夜中去林中拾柴,那他可就有得苦了。 亘云庭一走,孙百恶便迳自走到了炕床上,盘起腿来,转而对唐槿云语重深长地说:“你是一个奇异的人,我从来没有看见过这么勇敢的女子,本身的武功也不错,可就是缺了轻功,要是你学了轻功,那就如虎添翼,如鱼得水,行动更加迅捷隐蔽。” 唐槿云想,在现代工业化社会,流行拜金主义,谁都朝钱看,哪还有心思学什么武功,练什么轻功?他们平时执行任务用的功夫,其他都是融合世界各地武功精粹的擒拿术,在需要走檐飞壁的时候,用的全是现代的工具辅助,为此,经常在任务中摔死出意外的特工也不在少数。在她的内心深处,也曾经有过想学轻功的愿望,可训练营中的教官他们也不懂这个。 如今师父一下子指点出她最大的缺陷及遗憾,她不气反喜,连忙问:“那你什么时候教我轻功?” 孙百恶桀桀一笑,“别急,本门这套内功心法,既可以排毒,又可以练武,想学轻功,就必须以它为基础,随气而动,气盈则人升,气多则人高,现在,你还是先把那毒逼出来再说。” “那你快教吧。”唐槿云不由得心急了起来,双腿也在桶中盘了起来。 孙百恶点了点头,也不拖延,随后盘膝挺胸,双手交叉合在腹部,嘴里开始念起了心法,“抱元守一,意聚丹田,上者为清,下者为浊,聚清者而驱浊者谓之功;吸气沿印堂、枕尾,俞阙,然后存丹田,再上膻中,由口中呼出为一周天,依子午两时勤练阴阳二气,阴阳相济方有大成!此后,每日累积,自然内力充沛,意可穿石,神可杀人。” 唐槿云在特工训练的时候也上过穴道课,会点一些死穴和利用穴道替自己止血疗伤,但从来没有用过它们来修炼内功,这次还是头一次,一周天后,感觉还挺新鲜挺清爽的,便继续多练了几遍,不料,练着练着,加上水里透着舒服的暖意,她也昏昏欲沉地打起磕睡来。 “唉,”孙百恶有见及此,也散了功下炕,缓步转向旁边那间里屋去,也不影响她,转而回头一瞥她睡着的那个憨态,不由微微对着长夜一叹,“瞧那可爱的样子,就像当年的她一样。” 转而声音渐微,黯然地转到了里屋去。 而还没有完全熟睡过去的唐槿云,听见了他的叹息,不由偷偷地打开眼帘,瞄了他的背影一眼。这谁跟谁像了?听他的口气,怎么好像有个女儿似的?到底师父有没有女儿呢,这事她还没有问呢。 翌日大清早,还是卯时时分,飞红雪他们早早来到酒寨外,但见马承宣只集结了二百多名捕快,不由得眉头一皱,“咋这么少人?” 马承宣朝他一抱拳,“回大人,本城约有五百名捕快,但有五十名还在南山,五十名在‘天狼狱’他们顺便调查朱大人的死因;加上城里每个要点需要布防的,也需要二百来人,我现在可是把正要休息调班的人全部拉了出来。” 飞红雪扫了一眼那些捕快,发觉他们果然还没有睡醒的样子,有些在打着呵欠,有些在揉着忪眼,有些则睁着布满血丝的眼睛在瞪着他……这样的人怎么可以出去追捕? “加上咱们的三地的三百捕快,恐怕也只是五百多人,困一个树林也困不住。”白昭南这时也统计地说。 “这不行。”飞红雪听了他的分析,果然还是不够人数,这一次,他们可以不需要专业追捕的人,但一定要有充裕的人数去围攻,就算是对方再逃掉,也得有个人看着她们逃的方向和路线,所以,人一定要多,多的可以布满十里的线眼。 “走,带我去见守备大人!”他沉吟了一会儿,便对马承宣说。他觉得就算不围剿“云裳川”也是时候向守备大人借兵了。 守备大人最近也因为防守全城,连亘小姐的踪影也没有发现而正在积极重新布置守防,大清早他也来到了城门楼检查着御寒用的冬军衣来了没有,够不够分配。 忽然有兵来传,说‘天下第一神捕’飞红雪前来求见。他眯眼朝梯口看去,果然看见几个英姿飒爽的捕快在灰蒙蒙的天色中屹立。 “天下第一神捕?”他早有听说,而当他知道飞红雪他们居然四五天也没有缉拿到亘小姐他们,目光中不由露出了鄙夷的神色,“宣他们过来吧。” 说完,就回到门前的虎皮大椅一屁股坐了下来,从这里往城外看,每天可以看到西边那个山谷下热闹熙攘的商旅贸易。 “飞红雪携各位快捕,见过守备大人。”飞红雪一干人等走了过来,先朝守备大人抱拳行礼,但见他一身金甲簇新,霸气横溢地坐在虎皮大椅上,动也不动,不由得心中一沉。 守备大人的目光仍然留在那灰蓝的山谷上,山谷上还空空的,没有人走动。听了飞红雪自报家门后,他顿了半晌,眼神好像要吸足了寒露才满意,然后娓娓地问,“神捕大人此番为何而来呀?” 飞红雪再次抱拳,单刀直入地说出此行的目的,“本座亲身获得确切情报,得知劫狱之人正在南山‘夕谷’逃窜,但因人手不足,特来恳请守备大人拨一二千人马,支援本座。” 守备大人终于转过了脸,在他的身上打量了一番,心想,小小年纪就本座前本座后的,官瘾倒是挺大的,只不知道是不是官大才疏的那一种人,心里就更加的瞧不起飞红雪,“小小年纪便是神捕之名,恐怕必是缉拿天才无疑,何须向人借兵,整个天下的犯人都你一个人抓了好了。” 自古以来,兵士都瞧不起衙差,认为他们就是在本土中奉旨欺男霸女的家伙,没有一点胆量上战场与敌人浴血奋战。飞红雪也知道这次向人借兵,守备大人的心中肯定不爽,却也傲然冷对:“做捕快的不是打仗,有气有力的就可以上阵杀敌;除了抓到犯人,我们还要动脑筋收集他们犯罪的证据,才不至于冤枉好人。” 守备大人听了,不由得须发一竖,虎眼一睁,“你这样说,是说咱们当兵的,不如你们做捕快的了?” 说毕,随手抄起了旁边的一对流星锤,缓缓地站了起来。 众人见了,感觉隐隐有杀气逼过来,都不由自主地退后了一步,飞红雪没有退,但还是沉着地说下去,“本座没有这样说过,本座的意思是说,只要你肯借兵与我们,功成后自然分大人一分功劳,这样子不用动脑子就可以立功的事,大人何必这么执着?” “好!”守备大人来到他的对面,用流星锤一指他的鼻尖,豪气地一吼,“如果你能架得住本将的三招,咱一万兵都借给你。” 他此话一出,飞红雪就是想不招架也得招架了。 马承宣他们见守备大人直接挑战飞红雪,也不好意思上前去劝架,况且,守备大人已经说明,打赢了就可以借兵,输掉的就没有。 白昭南他倒是饶有兴趣地站到一旁去,因为,他也没有见过飞红雪正式出手,同是习武之人,他当然想看看飞红雪的身手到底高他多少。 传说中把飞红雪说的多么厉害,楚问天也没有见过,这一次也是他们的第一次合作,除了他希望飞红雪会出手以外,同时他也希望飞红雪会赢。 三人一下子退了下去,硬是把飞红雪推到了风口浪尖上。论到较量身手,守备大人也不敢有半点松懈眼前这个年轻人,但是,他掂量了一下重逾百斤却如两个小玩球的流星锤,心里也踏实了许多。 毕竟,这一双战锤陪伴他征战了十几年,砸破敌人的脑瓜无数,为他立下了不少赫赫的战功,从来没有过锤飞人倒的情景。 微风掠过,飞红雪套着银爪的右腕轻轻地抽出了那柄三尺寒铁剑,一下子点燃了全身的杀气,“呼”一下无声贴着地向四周震漾开去,众人顿时感到气息一窒,立马屏气凝神,静观其变。 当剑抽到了一半,场中的飞红雪微哼一声,脚尖一蹬,“篷”的一下子没了踪影!只留下一袭大红披风的残影在原地,众人不由一下子怔住。 守备大人顿见眼前人影一闪,也连忙挥动着双锤在胸前交叉一封,真气激荡在一起,幻成交叉十字,斗气四射地向前扑过去! 但随着电光火石交战的几道寒光,陡听虚空中传来一声叱喝,在守备大人的身后不远处,飞红雪重新出现,随着“篷篷——”两声战锤落地的巨响,他的剑也随即“呛”然潇洒归鞘。 众人还没有来得及看清他们是怎样交手的,守备大人却已经双手空空如也地在空中颤抖着,目瞪口呆地不相信刚才所发生的一切。 “守备大人,承让了。”飞红雪挂剑回身抱拳,脸上的煞气也瞬间收了起来。 第48章 授人以渔 守备大人仍然张着双手呆望着前方,久久的没有反应。 马承宣和楚问天都看见他们只是相错交手了一招,飞红雪就用弧形剑势一并把两个战锤从守备大人的手腕上震了下来,而白昭南比他们多看出了一招。 那就是飞红雪的剑弧在震落战锤的瞬间,忽然绕到了守备大人的颈项后,轻轻地戳了一下,如果让他上前验察,守备大人的盔甲与铠甲之间的合缝处,肯定会有一个破衣洞。 此时呆滞的守备大人,就正是为那轻轻一戳而沮丧、而懊恼:飞红雪不仅有烈马一样的速度,还有瞬间爆发千钧的力量及收发自如的必杀后着。 而一切却又发生得仿若行云流水那么自然优美,仿佛早已描下了决定结果的虚线,他只是照着那线再轻轻地划重一点。 飞红雪无愧神捕之名呀!守备大人的心里忽然恍悟。 半晌,守备大人这才转过身来,带着赞赏的目光瞄向飞红雪,“神捕大人,果然少年英雄,名不虚传,老夫,佩服!” 飞红雪的嘴角轻轻一掀,迎着朝阳,漾起了一抹灿烂的笑意——只要借到兵,他很有信心在三天之内,把亘小姐和亘公子缉拿归案。 当亘云庭站在门外举目远眺的时候,整条山谷天色一片明朗,可是就是不见晨光摄入。 孙百恶解释,难道这里叫“夕谷”是乱起的名字吗? 他们见唐槿云还在桶边趴着睡觉,便也不叫醒她,关闭了灶口,保留了火种,两人一道上山采药去了。 “走吧,今天瞧她的脸色有点转淡了,昨晚熬了一个晚上加上内功的逼迫,已经有点效果了,但还要再多加几味药,才可以让它清除的更快。” 亘云庭听说是要去采唐槿云需要的药,当下也二话不说,背起药篓就跟在后面走。 转出了小木屋,钻进了草莽中,他们开始朝向“夕谷”的深处出发。一路上,亘云庭都望着孙百恶的背影而行,不习惯走山路的他,追到连连气咳也追不上。 “师父,你就算有内功,那脚板也受不了吧,咋还能走的那么轻松?”亘云庭不解地问。 “嘿嘿,”孙百恶停了下来,回身又是嘿嘿一笑,也不回答他,却从怀里摸出一本小册子,递给他说:“你要是走累了,就看书吧,看着看着就不觉得累了。” 亘云庭接过来一看,赫然是一本医书,上面写的都是各种疾病的基本疗法及配药的配方,细看之下,这医书的字里行间,也洋溢着文采风流,他一下子就被吸引了进去。 果然一路上,任着孙百恶在一旁讲解着哪些哪些草药的用途和药效,他仍然头也不抬地看得孜孜不倦。 等走了半个时辰,地点到了,他书也看完了,就随手把书递还了给孙百恶。 孙百恶微微一怔,说:“这书已经是你的了。” 亘云庭也一愕,“怎么会是我的了?明明是你的。” “嘿嘿,”孙百恶桀桀一笑,“你已经是我的徒弟了,本门的医书不传给你传谁呀?” 亘云庭听了,这才明白孙百恶的苦心,但他仍然把书递了过去,“不用了,你留在身边吧,我已经全记下来了。” “全记下来了?”孙百恶接过书一愣,这书生是啥脑子呀?想当年,他需要又画图,又做记号的才勉强记了下来,还需要多番配药经验验证,才深得其精髓,这小子脑瓜就这么灵,半个时辰就全记下来了? “是的,”亘云庭淡然地点了点头,这医书看似复杂无章,但他很快就找到了它们共同的特点,在心目中描绘出一幅规律图,但凡关于文字的药名或是描述,他总是很快地把它们进行联想,从而把它搬进四书五经中,融合成一个知识的大海洋,予取予求,悉随尊便;当然,这还得全赖那写医书的前辈写的条目分明,纲要有序,他也才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融通得这么好。 忽然他一指来路问,“但你刚才说的那些草药,是不是都对小妹有用的?” “不,”孙百恶忽然眯眼一笑,“它们是对你的咳嗽有效,你回程要记得把它们都采上。” 亘云庭又点了点头,“好的,我已经记下来了。” 孙百恶又是一下子瞠目结舌:不会吧,这小子连他刚才说的都一一记下了?他刚才不是在看医书吗?他刚才还担心亘云庭有没有记下他的话呢,他,他能够做到一心二用? 孙百恶如发现新大陆一般,心里又惊又喜,看来,此子果然不同于一般的学究,不拘泥于学派格局,不局限于诗词歌赋,勇于尝试,大胆想象,是才思敏捷、博大精深的难得之才。好吧,我就再试试你。 于是,孙百恶一指前面的灌木丛中,说:“前面有一种叫‘霸王叶’的草药,能够散淤去毒,固本培元,有益于小妹;它叶大如掌,边若木锯,其色多变,隐于万草之下,藏于深壑之中,难以分辨,但其生于兄弟姐妹之上,众星捧月,气焰傲世,有如万寨之王!” “哦,天下间真有这样的草吗?”亘云庭一下子来了兴趣,便依言寻去,不一会儿,便找来了一株在中间只剩下一片大叶的药草,递给孙百恶。 孙百恶一皱眉头,“没有众星捧月,何霸之有,这怎么会是‘霸王叶’呢?” 亘云庭分析地说:“叶大如掌,然;边若木锯,然;孤傲一叶,灼灼然有如霸王断后,气势逼人!还不是吗?” 孙百恶顿时眉开眼笑地把它收了起来,竖起大拇指对他大赞说:“‘霸王叶’之所以被人称之为霸王,是因为,无论它生绿枯败,都保持着一种霸王形态,没有其他草能缀其锋,能出其右,然而,非有学问,关心朝政的人才可以细辨得出,你能遁着霸王之意,不受其常态所惑,实属难得。” 亘云庭也深有体会地点了点头,转而又继续拨草去找,一个时辰内,也找来了了十几株,株株的霸王形态都不一样,直至孙百恶喊停为止。 接着,他又在孙百恶的指点下,找出了许多的草药,嘴里果然还能够念出它们出现在配方上的位置,让孙百恶不得不相信,他果然已经把那医书烂熟于心,还学以致用,开始实践求证。 他心情一好,便一边和他采草药,一边再循循善诱他记下那些草药的药性和药理,甚至教导他望闻问切,如何察看患者的脸色断症,如何听患者的反映的症状来诊治;还要懂得问注意一些患者自己也没有注意到患处,教他如何从病人的脉搏的跳动中,看出他们体内的素质。 亘云庭慢慢地在他的引导下,渐渐地踏入一个未知而广阔无垠的世界,不仅感慨学海无涯,一切都是那么的新鲜好奇;还为了解了各种各样的病人,知道他们的体内有如一个炼狱,每天都循环着各式各样的痛苦不堪,感到一种沉重的责任感,而为他们解除痛苦病困,正是一位医者的医德。 不知不觉,遥望天色就快要到傍晚时分,他们这才想起还要回去再给唐槿云烧火保暖,便急匆匆地赶了回去。 唐槿云一觉甜梦睡到晌午才悠悠醒来,见水中尚温热如汤,却不见了孙百恶和亘哥哥两人,不由得轻吁了一口气,环顾自身,已经泡了一天一夜的热水,不仅皮肤通红,而且都开始浮起了褶皱…… 呼,不如趁这个机会,偷偷出浴算了。她的脑海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跳出个这样淘气的念头。 而当在低头一瞥的瞬间,俯看见自己水中的倒影,那脸色仍然碧绿一片的时候,她的心又是一凛,收起了那少女孩般的淘气,泛起了一丝忧虑:这绿色的东东到底是什么毒呀,不痛不痒的留在她的身上,不仅害她错过了最好的治疗时机,还不知道要她这样子坐在桶里还要多久呢? 要么痛得她滚地也就算了,却把她难得穿越而来,变回17岁嫩白的肌肤弄成了这种鬼颜色,这不是存心跟她作对吗? 不行,得勤快一点,多用内功把它逼出来才是。 于是,她撇去了想要偷偷下地的想法,在水桶中又盘起了腿,打坐起来,开始修炼昨晚孙百恶传授的内功心法,一练就是两个时辰,合着水中的蒸气,直把脸上的毒一直逼呀挤呀,挤到脸色变成淡绿,才稍微有点安心地吁了一口气。 “看来这内功倒也有点效果。”唐槿云低头再看自己的时候,虽然脸上还有泛绿,却光滑如腻,连以前的一些小痘痘,粉刺也没有了,不由得开心起来。 “当然有效了,想当年,祖师爷身中天下八大奇毒,最后还是被他一一逼了出来。”孙百恶刚踏入门口,便听到她的说话,也接过话茬道出了一则秘闻。 “谁能够在他身上下了八种毒那么多?”随后的亘云庭也不由得惊讶地问。 第49章 神秘师姐 等唐槿云也好奇地盯着他,孙百恶不由讪笑一声,脸上微微一红,说:“算了,那是人家夫妻间的事,咱不往下说了。” 说完,把几株‘霸王叶’和其他草药,扔到唐槿云的浴桶中,还吩咐亘云庭马上开灶续火,唐槿云还要继续泡上一天一夜。 唐槿云不由被困得白眼连乱。天呐,她就是一条鱼,这样泡在热水里,两天两夜了也会翻肚子吧? 忽然肚子里传来一阵咕噜作响,便嚷嚷:“师父,我饿了,快做饭吧。” 孙百恶却阻止说:“哎,你现在困在桶中,一刻也不能离开,不可以吃那些米饭肉类的东西,引起拉稀,只许你吃野果。” 说完,果真又跑出去替她摘野果去了。 “师父,我要芒果哟!”她随后喊了上去,也不知道孙百恶听见没有,转而在桶里舒展双臂地仰着脖子躺着,又泡着水,又有人摘果给自己吃,这时代的生活比现代的豪华住宅有保姆伺候来的还要惬意。“那我现在是不是一条吃野果的鱼了?” 她这样一自嘲,顿时引来亘云庭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她连忙遁声看去,却看见亘云庭在门槛上用小石条在舂草药,边舂边笑她。 “我不要吃那些草。”她连忙嘟着嘴地拒绝。 “这不是给你的,是给我喝的。”亘云庭连忙解释说。 “你要喝?”唐槿云脑海忽然升起一丝预兆,“是师父教你的?” “嗯,从他给我看的配方中,我已经知道我这种咳嗽是什么原因引起的,应该用什么药来治疗……” 听着亘云庭已经可以有条不紊地念着一些医书术语,并且还懂得自己给自己配药,本来以为他会是那种躺在自己的面前,痛苦地呻吟的病人,此时,反而她是病人,他成了大夫,又要治疗自己,又要兼顾她的火候和病情。唐槿云此时的心情也不知道是该责备自己的没用,还是该欣慰亘云庭的没事,但是,此时两人仍然共处在一个天地之下,这本来就是她最幸福的事情,那些谁得谁失的东西,她也懒得去忧患了。 不一会儿,孙百恶又回来了,朝她的桶里倒去了一大堆的香蕉呀、火龙果呀、石榴呀等等水果。而漂浮中尤其椭圆形的水果最多。 “是芒果耶!”唐槿云惊喜的嚷了起来,瞧着孙百恶又转身跑出去的背影,感动他有记下她的那句废话。 这一次,他比昨晚回来的晚,可能是去了很远的地方摘的吧。 半晌,夜幕降临的时候,也是他们三师徒奇特的聚餐时间。唐槿云趴在桶边,悠然地剥着她的芒果皮,而那两师徒则还在以门槛作地桌,端出一锅热气腾腾的野兔火锅,撒上一些辣椒,放上几片熏肉和芒果片,喝着浊酒,大汗淋漓地吃着痛快。 亘云庭两杯下肚,也面红耳赤地嚷道:“其实‘云裳川’里的人把你说成是一个摔小孩,摸妇人,打老人的老坏蛋,真不应该。” “嘿嘿,”孙百恶听了,眯眼桀桀一笑,“百种病有百种治法,初生的婴儿喊不出声,你要不把他倒过来,拍打他,让他的喉咙畅通,他就会憋死;老人血栓的厉害,当时又没有其他条件,只能用拍打,来打通他的经脉,催动他的血液循环,不然的话,他肯定会当场中风;而那条村的女子也不知怎的,乳下常有硬块隐痛,这时候作为医师不切一下患部,怎么知道它的病理是什么?” “嗯,行军打仗,讲究的是出其不意;行文著书,讲究的是出人意表;你行医救人,手法出奇也不奇怪,一切事情万变不离其宗,目的都是打胜仗,写好书,治好人!”亘云庭旁征博引,从师父怪异的行为中吸取了另外一种人生态度,而对他的做法表示深切的理解。 “有见地!”孙百恶这经常被人误解的行为,一下子被他宽厚地转化成精辟的见解慑住了,心中不由对他大加赞赏,禁不住脱口而出,“庭儿胸襟广阔,博览群书,记性超群,又有雄才伟略,无论为官为医,都必是出类拔萃之人。” 亘云庭听了,也不好意思地嫩脸一红,唐槿云看在眼里,听在耳中,却甜在心头。 挟了一块肉入口,孙百恶又饶有兴趣地问,“他们还说我什么来着?” 亘云庭一怔,想起孙百恶金屋藏娇的事,觉得这可能也是“云裳川”的人从侧面看师父,误解了他,他便谅解地说:“他们说了你更不堪入耳的事,徒儿就不提了。” 孙百恶的脸色一下子凝住了,心里更是好奇,这时,唐槿云却接口说了出来,“他们还说你,收藏了一位女子来猥亵呢。” 此言一出,孙百恶的脸色更是慢慢地阴了下来,缓缓地深吸着一口凉气,轻轻地放下箸筷,就像一个积蓄杀气的杀手一样,开始调整自己的呼吸和动作。唐槿云看在眼里了,心中也不由一下子揪紧,这传说不会是真的吧,师父会是那种好色的人吗? 想到这里,她也不由停住了吃东西,微微地蓄劲在手,警惕了起来。心里却想,要是他突然向她发难,她应该怎么办?光着身子跟师父打还是用激光切割线杀了他? 木屋的空气也为之凝滞了片刻,最后被孙百恶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而缓解,他把阴下来的脸色转向了外面的花圃,半晌才幽幽地说:“他们说的是香苗吧?” “香苗?”亘云庭从师父凝重的脸色中看得出,这两个字中里面所包容的慈祥,美好,怜惜,痛爱。仿佛连着一段错综复杂的回忆。 “事到如今,也是时候让你们知道了。”孙百恶转过头,一扫刚才阴霾的脸色,转而沉着地跟他们道出了一段人生插曲,“那一年冬天,风雪特别的大,我在行医回途中,遇见了她,那时候,她还躺在襁褓之中……” “她,她被父母遗弃了?”亘云庭原以为香苗会是一个风尘女子或是其他村落的妖冶女子,却万料不到,她竟然是一个婴儿,还是一个孤儿。 “唉……”人世间的种种疾苦都在孙百恶的一声包容的叹息中涅槃,他仰着脖子,望着顶梁,有如一个婴儿般模仿着当时的情景,“当时她,还鲜活的挥动着小手,像是对我说,‘我要活下去,我要活下去……” 忆起那个情景,孙百恶仍然瑟缩着身子,颤颤地伸出两手,“于是,我便把她抱了回来。” “哦,原来是这样,”亘云庭也终于了解了整个经过,全程之下,师父也是在做着平凡而伟大的举动,但是,他仍然奇怪,“那他们怎么把你说的那么坏呀?” 论到这一点,孙百恶又在习惯被误会的心态中桀桀一笑,“也许我们生活的不检点,让人家看扁了吧。比如,她不喜欢洗澡,我就只好把她抓回来,替她刷身;泡在桶里,她趁我不注意,又光着身子跑出来练功夫,让樵夫们看见了吧?” 言语之间,眼神闪着熠熠神采,仿佛眼前就是那么一幕调皮捣蛋的情景,苦中作乐,回忆起来,又是一番美好的片段。 亘云庭也顿时宽容地体会,“父慈女恶,这也难怪不知情的人会说三道四了。” “要知道,她是个不学医,光学武功的女娃子,论起辈份来,她还是你们的师姐呢。”说到这里,他的目光由亘云庭的身上移到了唐槿云的脸上。 两人的心也不由得啊了一声,亘云庭更是脱口而出,“但现在怎么不见她了?” 此言一出,有如寒夜滴水,回响亘远。仿佛被说中了他的心病,小屋的气氛又为之一凝,两人的目光一起集在孙百恶的脸上,担心他忽然阴下来。 幸好,孙百恶的目光也只是在他们的脸上扫了一下,吃力地摇了摇头,又再缓缓说出来,“两年前,她跟我去其他村落行医,却因为追捕一位叫‘竹影子’的飞贼而不知怎的,竟然一去不复返。” “死了?”亘云庭心中也为之一紧,他心里可不这样希望,他还没有见过可爱的香苗师姐呢。 孙百恶摇了摇头,“一个月后,她还没有回来,我就四出寻找‘竹影子’,却寻他不遇;直到一年后,到处都张贴着皇榜要通缉她,我才吓了一跳,也不知道怎么得罪了皇后,被全国通缉了。” “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唐槿云也不由一怔,怎么一下子扯到皇后的头上了? “我也不知道,”孙百恶忆起这段往事,悲中带愤,“正因为不知道,就更加的担心,今年春天,冰雪融化,我就立马上京暗访她的踪迹,希望能够把她接回来。然而,我也只能打听到,说她趁皇后临盆时,把皇上的儿子给盗走了的传闻;结果我在京师转上了大半年,角角落落我都找遍了,就是没有她的下落,也不知道她有没有被抓了还是被暗中处决了……” 言到失落处,男儿也有泪,孙百恶也为这段黯然的过去哽咽着说不出去,在幽暗中忍不住泛出了泪光。 他说的其实并不是一个可怖的故事,却是一段无奈可悲的经历。唐槿云看的出,他心里是多么的牵挂着那个香苗师姐。 第50章 病愈情裂 “我不相信师姐会是这样的人!”亘云庭听了不由气愤得“霍”地一下子站起来,浑身颤动地说。虽然他没有见过香苗师姐,可是,一个神医嫡传弟子,一个磊落练武的女子,又怎么会沦落成飞贼走盗之流,还别的不偷不盗,竟然专偷皇后的儿子了?这里面很明显是遭人诬陷了。 “我也不相信,”孙百恶见亘云庭也相信香苗是清白无辜的,不由得也直起腰板激动地说,连那干瘦的脖子也涨得通红。转而,眼神一黯,一下子又瘫软了下来,对着面前微弱的炉火,微叹一声,“直至上个月,我盘川用尽,又身患怪疾,才逼不得已回来歇歇。” 言下之意,万般无奈全都表露在腊黄的脸上,眼神忽然如豆,就像是一盏将要油尽的枯灯。 亘云庭听了,眉宇不由一轩,连忙俯下身子来关切地问,“师父你,你也有病?” “嘿嘿,”孙百恶又忍不住玩世不恭地桀桀一笑,但这一次,那笑声中似乎多了一丝悲凉,“师父也是一个人,人总会依着生老病死来轮回一辈子,我又怎么可能没有病呢?” 接着,他一把轻轻挽起他的左裤脚,露出连着木屐上的一只光滑鉴人的木造假肢,卸下假肢,拔出他的脚,脚踝以下的骨肉已经被削得平如方木。把两人看得不由一阵瞠目结舌,舌头久久地愣着一动不动。 少顷,孙百恶在削平的脚骨上轻轻一掰,但听轻微“卟”一声细响,竟然能够轻易掰下了一小块骨头,两人见了汗毛也一下子倒竖了起来,几乎魂飞魄荡。 “不要怕,在大腿以下都没有知觉了,这骨头也不知咋的,疏松得能够什么时候都掰得下来,这肉也是,要是路上饿了,还可以撕下来烤了吃。”孙百恶强挤出一丝笑意,安慰着两位年轻人。 “难怪师父来回走上三四个时辰也不见累了,我可累的现在脚还很酸痛。”亘云庭若无其事地笑说坐了下来,他也想藉此冲淡这小屋弥漫的那种孤苦悲哀的气息。 孙百恶宽慰地拍拍他的肩膀,亘云庭心中一暖,也感到从他掌心传来的那一股温暖和关爱。 陡地,孙百恶微一用力,顿时把他整个人转了个身,双手快如闪电地贴在他的肩胛之下,“不要乱动,你喝的那药是护住你的心肺的,我现在就要帮你推宫排毒,呛出那口浓痰来,你要是乱动,会出岔子的。” 说毕,不容亘云庭多说,双手微一用力,顿时把两道真气输入亘云庭的体内,亘云庭听说是为要了帮他,顿时也不敢乱动,由着那两道真气在他的体内缓缓地流动。 转眼瞥了唐槿云一眼,她反而如释重负地轻吁了一口气,继续一边咬吃着野果,一边紧盯着亘云庭的变化。 蓦然,亘云庭突然感到两股真气在他胸前交汇,闷得他直发慌,终于忍不住大叫一声,“师父,我要吐了……” 话音未毕,一股浓痰顿时如一粒弹珠般直射向门外的磐石上,久久凝而不流,而亘云庭的喉咙却是前所未有的清爽通畅,平时胸中那股堵塞感凭空消失了,还回他一坪广袤的旷野,一股清气从腹中冉冉直上,由口中轻轻逸出,声音顿时变得圆润有力。 “小妹……”一旦解脱的他第一个便找到唐槿云关注的目光,感激得一时说不出话来,虎目潸然泪下。他能够在今天解除多年以来的困扰,全赖唐槿云一路以来,不屈不挠,坚持不懈的努力及拼命,要不是她,他不可能如获得新生般得到这种感觉。 唐槿云的眼睛更是立即被一层泪雨挡住了眼帘,喉咙也如梗鱼刺般不能言语——以前她完成过无数的任务,但都没有这一次来的感动而令人振奋,如在心中划过一道水痕,久久地一直向远处漾开,只要心境无限,那荡漾回味的感觉便有多久远。 任何笔墨也难以形容她此刻这份难以掩饰的喜悦,洋溢在她艳美的脸上,活像一株绽开的芍药;亘哥哥多年顽固的咳嗽,历尽了多年,经尽了千辛万苦,终于有了解脱的一天,而他们也…… 他们也怎样了?也解脱了吗?陡地一道白光乌鸦飞过般闪现在她的脑海。 解脱的病情有如飞仙,那么解脱的他们会怎么样?接下来他们会怎么样?亘哥哥他会回到隆城去,一如既往地读书,不理她吗?想到这个问题,她的喜悦顿时如一盏熄掉的灯,一下子黯了下来。 “好了,逼出了那口积痰,此后还要多喝药,护理好心肺,才算是完全康复。”此时,孙百恶也如释重负地轻吁了一口气,好像很久没有成功过一样,心里仍然耿耿于怀香苗的踪影。 亘云庭由回身倒地便一拜不起,“谢谢师父!” 他连他爹的那一份感激也一起酬谢,这十几年来,他爹总是不厌其烦,几年来一次,第一次找不到路口,第二次找不到屋子,第三次找不到人,一次次的错过,让他们一次次的失望,却又让他们一次次地加深了父子情义,一次比一次更学会了珍惜生命和坚持不懈。这一次他爹没有来,要是来了,他爹肯定会比他更加激动,更加热情。 孙百恶也仿佛看见不止亘云庭一个人在跪拜似的,不由得感触良深。要是能够换回香苗,他就是像这样向人家磕一千一万个响头也愿意呀。 他缓缓地站起来,微微一叹,“唉,一场相遇便是一段缘,有缘者我总是以诚相待,以命相馈,人生匆匆,但愿人行善,此间再无恶。” 感慷了一番后,又交待了一番洗碗涮锅的事宜,然后一步步地走向里屋,但在两人的眼中,他的步伐好像有点蹒跚不稳的样子。 亘云庭当下喜滋滋地去洗刷,留下唐槿云傻痴痴地望着他的背影,眼睫上还挂着刚才喜悦的泪水,可是,空洞的眼神却有如漆黑的深渊,黯淡了所有少女的神采。 等亘云庭洗刷了锅碗回来,她已经背朝着门口,趴在桶边睡着了。亘云庭也想问她刚才怎么感觉她好像有一丝的不开心了?但此时见她已经安然入睡,也不敢多打扰,迳自回到灶口前,继续为她默默地添柴守夜。 而浑身轻松的他,浑然未觉,解脱后的他们又将会走向何方。 随着黎明渐渐的到来,结束了这个悲伤而忧郁的悠长夜晚,迎入了明媚的光线,人们也随着新的希望而睁开惺忪的眼。 亘云庭轻松舒服地睡了一夜,醒来的时候,却是孙百恶又要扯上他上山采药的时候,他转到屋里瞥了一眼桶里的唐槿云,但见她仍然趴在桶边,背向着他,还没有醒来,也只好咽下许多想分享的说话,默然地随着师父上山。 其实唐槿云也早早醒来,只是心里还不愿意醒来。她的心还在一直地回溯昨天前天,那时候的她还没有现在这种忧伤,因为,亘云庭的病情仍然遥遥无期。 如今,亘云庭的咳嗽一旦治好了,就像那治好爪伤的小鸟一样,最终会重新展翅高空,离她远去,她从此也再没有借口留在他的身边,他的病好顿时有如一条弱水,顿时把她和亘云庭分得开开的,一年也不相会一次的样子。 外面秋霜尚未解冻,她的睫毛仍然凝珠滴下。以前她完成了任务,总会开心地打扮一番,然后去商场上购物大半天,那解脱的感觉,总是那么天真无邪;然而,不知怎的,这一次亘哥哥的病愈,她还来不及想到祝福,便患上了分离的忧虑,这是不是代表着他们开心的日子已经到头了?一路相依为命的感觉从此就消失了? 两天前,三天前,她都忘了那些惊险的场面和辛苦的劳累,而沉淀在她心里的,总是那些一幕幕普通而又温馨地和亘哥哥依偎在一起的情景,一路说笑的情形。她所期盼的也只是继续保持这样就好,那些什么逃亡路线,什么对付官差的,就由她来应付她也无怨,只要能够这样子一直走下去,逃下去,哪怕一直走完一辈子,她也无悔。 想到怎样保护亘哥哥,她这才转过头来,瞥了门旁櫈子上的背囊和衣物,想着里面的工具也该时候充填太阳能了。转眼屋内,寂然无声,仿佛仍然有一丝丝昨晚的悲凉气氛在屋内游弋,带着她起舞于悲伤与崩溃之间。 唐槿云很不喜欢这种死去战友的感觉,每次遇上,她总是会跑到外面,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冷空气,让它们冻住那令人悲伤的情绪。 就在想要出浴的瞬间,桶里潋滟的水光忽然一下子映出一张粉白玉脸,让她赫然一惊。仔细看去,但见今天脸上那层绿色已经黯淡了许多,只留下一缕朦胧的烟雾一样,再远点看已经浑然不觉了。 这都是全赖她昨晚整晚没有睡好,子时也按师父说的,勤修炼气,不是为了练内功,也不是为了逼毒素,却只为了平复那颗忧伤的心,不让有泪水淌下来,不敢让亘哥哥听见她内心的哭声。 第51章 独自舔伤(一) 然而,如果病好的亘哥哥如果不再需要她了,她的脸再怎样恢复,那还有什么意义呀? 唐槿云没有为病情减轻而开心,反而又多了一重忧虑,背负着它们,她连忙出了浴,下了地,穿回了她的黑皮紧身衣、长靴、长手套,藏好了军刀,重新背上了背囊。挥着那根白翎便踏出了门外。 屋外清风徐来,冰凉冷冽,有种让人不由为之一振的悸动,随之而来嗅着一抹沁甜的花香,让她微微一怔;转眼那虽然圈围得方正,但里面已经长满了野草的花圃,唐槿云想,这花圃也随着香苗师姐的离开而荒芜,想必这花圃就是香苗师姐的杰作,一个能够细心照料花草,有着天真柔美心思的女孩子,又怎么会是那种伤害人家婴儿、令到人家骨肉分离的悍妇呢? 单凭直觉,她也不太相信香苗师姐是那种人;可是,现代心理学中,还是有一种遇上突变事件,受了巨大的刺激,导致一个人性情大变的案例;所以,昨晚她没有立即附和亘哥哥的判断,是因为还没有接触过香苗师姐,一切都言之过早。要了解真相,还是应该寻找到它的源头,审问‘竹影子’和皇后才会知道。然而这两件事好像几乎不可能,况且,她目前还有亘哥哥的事萦绕在她的心头,暂时无暇兼顾上香苗师姐的下落。 现在差不多晌午了,“夕谷”仍然一片明朗,可就是没有阳光射入,原因是东面的山崖高耸,树木参天,几乎把这边的阳光遮蔽了大半,所以,由东边入谷的人,总会觉得“夕谷”名不符实。 唐槿云举目远眺过去,大地满目苍茫,到处是一片枯黄的色块,犹如那易碎的落叶,让人不忍踏上那一块地,害怕一脚就把它们摧毁。 四顾之下,却只有南边有一块悄露出一地淡绿,像是一个躲藏起来的小姑娘,忘记了收回一角的绿衣裙。被唐槿云发现了,她也不由舒心一笑——那地方正好适合她单独渲泄抑郁。 审视了一下通往那里的路线,她开始甩了甩胳膊,伸了伸腿——这两天两夜以来,被两位男子严谨地呵护着、照顾着,她根本一点儿也没有走动过,活像一个养尊处优的小姐,骨头都差点儿睡着了。 想到这里,她忽然突发奇想,要是自己一辈子都躺着,亘哥哥会不会留在她的身边,照顾自己一辈子呢? 转而嘴角一动,自己也禁不住微微一笑。也许亘哥哥会,但她目前还不想打断自己的腿让自己失去了奔跑的自由。 最后一伸懒腰,双手互扣高举向天,一把腰肢拉的笔直而颀长,侧面的剪影把她那流畅圆滑的曲线表露得鬼斧神工,惊为天人。 “好了,是时候活动一下了。”她的手轻轻垂下的一瞬,人已经“蓬”地在原地引起了一波轻尘,瞬间没有了踪影。 唐槿云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步就能跨出两三丈,一跳就能跳起三四丈,在树上一跃能够越过四五棵树,宿鸟来不及起飞,她一伸手抓住了又放走;偶尔遇上七八丈缓缓的河流,她借势俯冲,一跃而过——一瞥左手上的手表,用了十五秒,她便来到了那块绿地。 回首远处的小木屋,相距约有五六百米,却比原来预定一分钟的跑程,足足缩短了四分之三,平时跃不过的河流,今天怎么一跃而过了,真的是自己跃过的吗?唐槿云望着下面的河流,自己也不太相信地惊呆了。 再回望自己的脚及身手,一切都丝毫无损,毫不吃力。依然是那么的精力充沛,青春活力。 这不会是泡药水泡的功效吧?唐槿云也不由尴尬地拉下一脸黑线,这要是说出去,肯定没有人相信。 还是,修炼师父那内功心法的效果呢?忽然,她又恍然悟出来。 陡地“吱”的一声,不远处一只野兔被她吓的蹦了起来,就想往山下逃去,唐槿云冷眼一瞥,一跃而起,再跃而回,只是电光火石一瞬间来回,左手里已经多了一只大灰兔。真的是一个兔起鹘落,迅捷无比。 没错了,是轻功。气盈则人升,气升则人高。这可是师父说的,现在她的体内就觉得溢满了最近修炼的那种陌生的感觉,让她身随气动,气随意动,身轻如燕,快如闪电。 本来,教官告诉他们,以他们特工的跑速也能够拿到世界短跑冠军的时候,她就十分开心了,现在看来,这轻功貌似比那跑速快了不止四倍。 “好吧,你再跑,我再追你好了。”她还想再测试一下与兔子赛跑,要是自己发足了全力,将会是一个怎样的速度,便蹲下来,抚摸了一下小灰兔的头,放了它走。 不料,那小灰兔才轻跑了两步,便一回头,乜视着唐槿云,那神情好像在对她说,你当你大爷我笨呀,都让你抓过了,还跑来干什么?那不耗费了哥刚才吃下的野萝卜吗?哥才没你那么笨。 “走呀,都放了你,你干嘛还不走?”唐槿云正想着运气提劲,准备追上去,却被它忽然顿住的身形看懵了,莫非,被它看穿了我的心意了? 再赶了几次,小灰兔不但还是不走,反而调过头朝她走过来,一下子把她的计划幻灭掉——在特工训练驯兽的时候,她知道,这种举动是动物的一种依赖性,动物都很容易相信人,一旦你抓了它,又没有伤害它的话,它就会把你当朋友,在你的身上撒下它的气味,从此把命也交给了你。这也是它们容易被人吃掉的原因。 唐槿云拿它没办法了,只好环顾四周,试着寻找其他的小动物。 环顾这块地,这原来是一隅山崖,芳草如茵,野花怒放,形如一只海龟那圆滑鼓胀的龟壳,仰隆着朝向黄天,伸向崖边,像大象般汲着崖下的一道恶水。 唐槿云走近崖边,顿时被眼前那一股汹涌澎湃的怒涛惊住,它镇定自若,却暗浪翻涌,浑浊不已,就像一个午夜屠夫,默然而残忍地削骨撕肉,让人魂飞魄荡,头晕目眩。 退后了几步,发觉脚下踩上了梗茎的样子,低头一看,这崖前遍地开满姹紫嫣红的野花,似曾在哪里见过,蓦然,天空中倒下来几缕阳光,才想起这和小木屋前,香苗师姐花圃的花有几分类似,想必,香苗师姐的花当初也是从这里采回去的吧。 恍惚间,她好像看见一只衣衫褛褴的小女孩,快乐地在她的面前,“这株好看,这株不好看……”地一个人嚷着跳着,直至小木屋前,壮年的师父在呼唤她,她才不太情愿地一蹦一跳地撒开脚丫消失在唐槿云的眼前。 到底,她跟皇后怎么了?忽然间,唐槿云也很想见一见这位香苗师姐,这位自幼被遗弃的师姐,才刚初初长成,正是青春年少,却又陷入那些江湖纠葛之中,生死未卜;还因此让师父担心不已,不知不觉错过了自己的病情,连自己也无法医治,命悬一线之中。 从昨晚师父对她深深地眷念之中,她看的出,师父仍然没有放弃寻找香苗师姐,也许是,最想在临死之前,能够重见回香苗师姐。 山崖上有了阳光,照耀到光滑的岩石上,小灰兔便跑过去趴了下来,好像要享受它的日光浴。 但唐槿云可不这样想,她也走过去,把背囊卸下来,从里面一一掏出那些太阳能工具,要为它们充电——虽然她的背囊上也有一小块接收板,平时背着它,也能够吸收到太阳的能量而转存到囊里的工具上,但如果能够直接晒太阳,就最好了。 “很久没有让它们出来透透气了,你不许动哟。”她轻轻一拍正想伸出爪子的小灰兔,那小子这才惊慌地躲到一边去。 摊完工具,那岩石上还有足够的位置让她躺下来,她也当仁不让躺了下来,在清冷的微风中,凶暴的浪涛声中,轻闭上眼,覆着那根白翎,慢慢感受着阳光的温暖和亲切,顿觉得天地万物和心灵在此时此刻交融在一起,宁静而祥和。 朦胧中,她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中午时分,等不到妈妈回来,她饿的直嚷着要吃东西,但哥哥温柔地对她说,小云乖,先睡一觉吧,睡醒了,妈妈也就回来了,说不定,还有香喷喷的米饭放在你的小嘴里呢。 她便含着那口还没有到口的“米饭”,枕着哥哥的大腿躺了下来,哥哥一边看书,一边轻抚着她的秀发,那时候虽然肚子里很饿,但睡的却也很香甜。 听说他最近恋爱了,接着下来,他们会结婚吧,她寄回去的钱也足够他们过上一辈子了吧,如今,自己已经确定了是身在一个古代的世界,到处都没有了汽车和高楼,同时也没有了特工任务和繁嚣,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现代中被炸死了,还是会在这里老死,如果因此兄妹情缘已尽,但愿哥哥一辈子都幸福快乐吧! 而眼前这位哥哥呢?他病好了,知道了她会武功的真相了,还会像哥哥那样继续眷顾她,守护她吗? 忽然间,她的身体像被数只大手抚摸了一下似的,从她的身上窜过一股电流,不由她蓦然坐了起来。 第52章 独自舔伤(二) 还没有清醒过来,她的手就已经按在靴里的军刀柄上,却看见小灰兔不知什么时候,又引来了几只可爱的小白兔,在她的身边不时的跳来跳去,还想着去摆弄她的工具。 “不要动——”唐槿云瞧见了不由微喝一声,又一下子吓得它们跑的老远。 看着它们那屁颠屁颠地落跑,唐槿云心里不由暗笑一声,机会来了! 须臾,气盈则人升,气升则人高。她一下子锁定了它们的身影,三四个兔起鹘落的动作,又一手两只地把它们给逮了回来。 再看了一下左腕上的多功能手表,那一瞬间也只是用了四秒,等于一秒抓一个,并且没有拼尽全力。 “嘿,要找就找你们的老大来呀,我可是想看看自己拼尽全力是怎样的速度?”没有参照物和距离,她就是咬紧牙关地发足力气去飞跃,也无法确切知道自己的速度及能力数据。 要想轻功真正成为自己的工具,她必须精确地掌握它到秒到毫秒的范围,了解它在一秒之内的均速度及加速度,取得它的常态下的额定数据及超发挥的超高速数据,在恰当的场合才可以有效率地使用上它。 她又把它们放了,然后,它们又赖着不走,就绕着她转来转去地打滚,不时又想偷袭她在岩石上正在充太阳能的工具和那根白翎。 “不要碰……”唐槿云不得不一手高举起白翎,一手把它们逐一抓起来,扔到花丛中,让它们几个都打滚去了,哈哈……好了,一个这样美好的晌午就这样让淘气的它们给糟蹋了,它们也没有陪她练轻功呢,她连揣测亘哥哥的心情也没有了,只能轻松地盯着它们在野花丛里追逐打滚。 忽然,天色一暗,那几个正在互相打滚的小白兔陡地停止了动作,机警地摆动着那对长长的耳朵,收听着突如其来的异响。 “咿呀——”忽地天空传来一声尖啸,红鸾陡地从天而降。唐槿云初初还以为只是浮云蔽日,没有多注意,但听一声熟悉的叫声,这才转过身子,抬头仰望。 那兔子听了突地一声尖啸吓的顿时蹦跳起来,慌不择路地四窜乱逃,唐槿云也觉得风力突然大增,见它大有要降落的迹象,不由得慌忙把那些工具塞回背囊里,免得让它带来的大风给刮走了。 可是,红鸾的原意可不是她,它还没有降落在地,但那长长的啄嘴已经伸到了一只小白兔的尾巴后面—— “不要——”唐槿云转眼瞥见了,不由得轻呼一声,拼尽全力跑过去阻止,却像移形换影似的,陡地只是一下子便出现在十几丈远的地方,恰好按住了红鸾的长嘴,连她自己也不由吓了一怔,“不许吃它们。” 红鸾随即降落下来,带来的狂风把地上的野花吹的一边歪倒,直不起腰来;它一脚站在岩石上,但似乎那块岩石还不够大,它的另外一只脚只好踩在草地上,活像一个霸气的土匪大哥;而它也被唐槿云突然地移动吓了一愣,半晌,才不情愿地摇了摇头。 “你怎么又淘气了?”看见它想要吃小白兔,唐槿云的脑海又浮现“云裳川”天湖上的一幕,那些可是多么雪白、多么可爱的天鸟呀!在天空中就像被橡皮筋擦掉似的,一下子就没有了那么多的白点,她的心里还在为此隐隐可惜,到目前还没有恢复过来。 “还没叫你,你怎么就飞下来了?”唐槿云气的不由一挥手中的白翎,大有叫它滚回天空里去的气势。 红鸾瞥见她手中那根白翎,微一仰头,转而果然一振双翼,腾空而起,然后盘旋在唐槿云的头顶,又迟迟没有离去。 唐槿云忽然感觉自己一挥那白翎,它就乖乖离去,自己刚才不是举着白翎招摇吗?那会不会是把它招下来了? 想到这里,她决定再试一试那根白翎,看有没有把红鸾招下来的作用;便试着对着它招了招手中的白翎,没有吭声。 须臾,那红鸾果然又“咿呀——”一声尖啸,朝她扑了过来,引起的狂风又把唐槿云那娇躯也给刮的摇摇欲倒。 “嘿,这根白翎倒是可以指挥它呀。”唐槿云一试成功,顿时顾不上自己,喜上心头地想开了。然而,为什么白翎能够指挥它呢?对于这个问题,唐槿云可就想不明白了。 她见红鸾可怜巴巴地盯着她,像极一个饿坏了的小孩子。便眼珠子一转,忽然随手从地上抓了一把花卉,塞进它的大嘴里,“吃素吧,对你的脾气会好一点。” 红鸾的舌头马上一伸一卷,一脸不屑地把那野花小米碎般地咽了下去;唐槿云心里嘻嘻一笑,连忙又四处抓扒来一些野花,像投篮一般,直往它的大嘴里准确地扔去,好不容易扔了一小堆,仍然不够它舌头一卷,又一下子咽了下去。 引得唐槿云嫣然一笑,看着它又张开了大嘴,她只好继续去扒花扒草给它。忽然,一阵狂风从她的身边刮过,那一块花地顿时被拔的光秃秃,扭头回望,红鸾正吧嗞吧嗞地反刍的享受,眼神不屑地盯着她,仿佛在说,我嘴巴都张累了,你才扒的那么少,瞧我的吧,一下子就一块地,多神气呀! “那好吧,你自己看着办吧。”唐槿云见它自己能吃,也乐得清闲,跑到那块绿地的一边去,想找个有阳光的地方晒着日光浴,然后像放牧的儿童,悠闲地看着它。 来到了与密林交界处,她瞥见了那高大参天的树,想起刚才曾经一跃三四丈高的情景,便微一提气,试着纵上树桠,陡地一振双臂,身子不知咋的,已如一只黑鸟般倏然上去,稳稳地落在树桠上。 她本来锻炼积蓄了三十几年处子的功力,再由这内功心法一一引导出来,也难怪她刚炼了一天一夜,就已经初有小成了。 她回头往下一瞥,离地面恐怕不止三四丈了,自己也难以置信;却也只能平视红鸾的颈部,它那庞大的背部依然遮蔽了大部分阳光。 抬起左手腕瞧了瞧,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再瞧瞧远处的小木屋,不见亘哥哥的踪影,想必他们上山采药还没有回来。 算了,还是趁他们没有回来,偷偷赶回浴桶里再勤炼内功吧,目前赶紧把脸上的绿毒挤出来才是正事。 “吃完了,你自己回去吧。”她朝红鸾嚷了嚷,须臾便朝小木屋跑出了老远,中途遇上一些野果,也摘了不少,一起抱回屋里,泡在浴桶里慢慢享受。 黄昏时分,才见亘云庭背着孙百恶跌跌撞撞地踏入门槛。 “师父怎么了?”唐槿云不由一怔,而亘云庭则气喘吁吁的一时回不了她的话。 “嘿嘿,”孙百恶从亘云庭的背上轻松地跳了下来,满心欢喜地桀桀一笑,“没事,我没事……” 这时,亘云庭也大汗淋漓地喘气说:“是,是我要背的,我要锻炼一下,趁机锻炼一下这身子。” 唐槿云见他们一个笑脸嘻嘻,一个心甘情愿的,估计也没有什么事,再看看孙百恶卸下背上的药篓,里面的草药被塞的鼓鼓,更是相信他们不虚此行,满载而归。 “多亏有了庭儿的帮忙,这药篓才塞的满满的,”孙百恶一边整理那些草药,一边不惜把脸皮也笑皱。亘云庭把那些医草药名背的滚瓜烂熟,今天找药草的时候找得特别麻利,俨然一个行医老手一样,让人瞧不出他是个新手,他看在眼里,乐在心里。 亘云庭跌坐在门槛上,慢慢缓过气来,眼睛却犀利地瞟向唐槿云——他还是正人君子地不敢看见唐槿云脖子下的肌肤。 唐槿云见他虽然有点气喘,但满脸容光焕发,又信心十足的样子,很明显他的医学知识又精进了不少;自己反而有点信心不足,心里对哥哥的态度还是七上八下地担心着。 这次弄晚餐,亘云庭又和师父争着去里屋里拿肉,放到锅里煮,一副生怕他累着伤着的样子,对他也呵护备至。 唐槿云不由一下子恍然:那这家伙刚才一路背着师父回来,肯定不是光锻炼身子那么简单,他还不是担心着师父的那只不便利的脚吗? 嗳,这哥哥的呵护,已经扩展到老人家的身上了。 孙百恶桀桀笑地被逼退到门槛前,想起了要为唐槿云摘野果,但瞟见她面前的野果还是堆的满满的,便为他们不约而同的关爱跌坐在门槛上,感慨万端。 转眼望着支着头啃野果的唐槿云,那脸上已经嫩红泛白了,也滿意地点了点头,“脸色已经有好转了。” 唐槿云听了顿时停下啃吃,问:“那什么时候可以出浴?” 孙百恶沉吟地说:“经过几番蒸发,勤加修炼的话,大概还要七八天吧。” “七八天——”唐槿云故意提醒后面提着熏肉走过来的亘云庭,眼睛不时瞟向他。 亘云庭听的分明,走到他们的中间,见唐槿云的眼睛好像在征求他的意见,他也只好搭讪地说,“甭担心,我的咳嗽好了,这七八天就让哥来伺候你。” 唐槿云听了,心如饴糖,忍不住甜美而妩媚一笑。亘云庭也不由看得魂飞魄散,差点儿连肉都掉在地上了。 第53章 初次交手(一) 这时,还是孙百恶接过他的熏肉,转了出去。他就在门槛前,准备架炉生火。 唐槿云在心里顺着亘云庭刚才温柔的话语一直浓缩陶醉了七八天的光景,不一会儿,第八天完了,她看见了泪流满面和茫茫山野。 “那么七八天以后呢?”她不由小心翼翼地问。 七八天以后是什么样子的?亘云庭仰头想了想,那时候,他的病好了,她的毒也解了,不是皆大欢喜的样子吗?但是,侥幸渡过了疾病困苦,还没有逃出逃犯的阴影,不知道山外还有没有捕快在追捕他们,要是没有的话,他们也许在这里住久一点;要是有的话,他们可能又要逃了,他忽然一笑地说:“那以后,就安心陪你走天涯吧。” 好耶!唐槿云听了,一天一夜下来的担忧顿时烟消云散,高兴得差点儿从桶里蹦起来。 “还要去哪?在这里不好吗?”不料,这里孙百恶在外面听见了他们的谈话,满脸惊讶地踏了进来。 “这里?”两人不由望着他,然后对视了一眼。 孙百恶点点头,来到锅前,把切好的熏肉放了进去,“如果不嫌弃这里破旧的话,你们就留在这里吧。” “这……”两人一心只想着到处逃亡,可是连‘云裳川’也没有考虑过要留下来,孙百恶突然这样问,倒是有点难住了他们。 “怎么了?嫌弃了?”孙百恶见他们果然犹豫不决,以为他们不喜欢这里的木屋,不由得心中不快。 “不是,我们——”亘云庭正要向他说出秘密,却被唐槿云一个眼神止住了,刚溜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顿了顿,只好改说,“……怕连累了师父。” 孙百恶不了解,仍然热情大方地说:“这有什么好连累的,不就一个炕两人睡吗?” “我们,其实是隆城的逃犯。”孙百恶的越是热情洋溢,他们便越是感到卑微渺小,君子坦荡荡,亘云庭憋在心里自己也不好受,还不如干脆跟师父三言两语,直接挑明了。 听的孙百恶果然一下子怔住了。然后,他向孙百恶诚恳地说出了他们逃亡的经历,而前来求医只是附加流亡的目标,所以,他们如果找不到他,也不在乎再找其他人,流离失所,才是他们真正的原因。 孙百恶听得不由也停住手里在搅动的木勺,一边眉头频皱。 亘云庭一口气说完,小木屋里顿时出现一片寂然,三人都开始由着自己的良心选择去如何面对接下来的结果,锅里滚肉的水声也听得一清二楚。 半晌,孙百恶桀桀一笑,打破了沉默的气氛,“那你们现在更是哪里也不用去了,就留在这里吧。” “这……”亘云庭不由得一怔,和唐槿云对望了一眼,又不解地望向了孙百恶。他以为,师父也许会把他们收藏起来,或者给些盘川让他们远走天涯;这留下来的决定实在不怎么好,要是有捕快找来,会连累师父,连累这间小木屋的。 孙百恶可不理这些,他只管继续笑说:“不用担心,这里隐蔽的很,况且,我在四周都设下不少的陷阱,就算是一流高手,也会望而生畏。” 唐槿云忽然问:“师父,你不怪我们是逃犯?” “我意想不到,你们竟然能从‘天狼狱’逃了出来,”孙百恶用力摇了摇头,又是钦佩又是感慨地说,“没有,听了你们相互守护的故事,我反而觉得你们不是罪犯,是英雄。” “我们就怕连累了师父。”亘云庭还是那样老实地感到惶恐不安。 “唉……”孙百恶看在眼中,目光也一下子柔和了下来,爱怜而复杂地盯了他好半晌,重重一叹,转而继续沉默地专注着调味。 他内心中纵有千言万语,此时也不知该从何说起,唯有将所有的恩爱情怨,柔情眷恋,一一付诸在那一声饱沧桑的叹息中去,由着它化为丝丝关爱,倏入他们的心,让他们慢慢意会。 停下了搅动,转而他又望着外面黝黑的夜色,悲怆地说,“这里不留给你们,还留给谁?” “师父……”两人听了,心头都不由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不由怔得面面相觑。看来,香苗师姐失踪的事,已经令到孙百恶万念俱灰,倍感孤独;此番他们因缘际会,中毒求医,拜师练功,他们更应该尽管留久一点,去体贴这位老人的悲凉。 “既然师父不责怪,那我们就留下来吧?”唐槿云转眼征求亘云庭意见。 亘云庭也心领神会地朝孙百恶点了点头。 孙百恶凄然一咧嘴角,笑而无声,却是万分感激;两人也为了从此不再奔波逃亡而欣慰地相视一笑。 此后的几天,他们又常在唐槿云还没有睡醒的时候,悄然上山采药学医去;唐槿云呢?自从发现自己已经身怀轻功,省下了不少使用工具的麻烦,倒也饶有兴趣地跑到那崖前的绿地,勤加苦练。 亘云庭那晚答应留下来的影子,还萦舞在她欢腾的脑海里,足以让她这样子开心练功了好几天,仍然挥之不去,也不愿挥去。因为这样一来,她再无羁绊,了无牵挂,又可以快乐无忧地陪在亘哥哥的身边,像一个小女孩般享受着他悉心的照顾及勇敢的守护。 她这次练轻功,打算不再用小白兔,就专门找来一只强壮的黑豹,天天都去逗它,让它在后面狂追不舍。一开始,她也怕的小手拍胸,拼命地逃,慢慢的,黑豹几次也追不上她,摸不到她,她才笑嘻嘻地逗着它跑,故意让它追到身后,才猛然提气发力,然后跑出一秒六七十米的惊人成绩,同时,也攒下了不少对敌的用速数据。 练累了,才把那些小白兔揪出来,看着他们在阳光底下打滚着玩,又是一种解闷去困的乐趣;不过,通常这个时候,黑豹都会突然来袭,吓得那些小白兔两腿直哆嗦发抖,茫然不知所措;反而要唐槿云提着它们一起逃——这又是另外一种野外生存的体验。 黑豹虽然凶悍,但有时候唐槿云真累了,懒得逃了,就用白翎招来天空中的红鸾,红鸾一下来,狂风顿时把黑豹掀翻在地,骨碌地滚得远远的,然后,晕头转向地站起来,楞久找不到方向,红鸾又是一声尖啸,吓得它撒腿往后就逃,引得唐槿云不由得意地掩嘴一笑。 这几天,红鸾也就经常下来探望她,她也正好用那根白翎来逗它,一会儿让它高飞,一会儿让它俯下;红鸾似乎也很受落的样子,配合着她,在她的面前或空中翩然起舞,什么高难动作都做出来,让唐槿云大开眼界,叹为观止。 “就是不许再用那口水吐我啦!”唐槿云扔了一个野果给它,还不忘了警告它,红鸾也懂事地点了点头,真是一头罕见的世间灵物呀! 这几天下来,红鸾也好像被她培养成吃素的师太了。她扔给它什么,它就吃什么,也不现去偷袭那些小白兔了,那些小白兔也慢慢地不惧怕它,有时候碰巧遇上,三方还可以聚在一起,一起呲起牙齿来品尝水果,日子倒也过得安然舒坦,惬意幸福。 “好了,你去玩吧,我又要回到我的桶里去了。”抬眼望望午后的天色,又是他们分开的时候,唐槿云总是这样悲催地说。有时候,她也羡慕红鸾能够直冲云霄地自由翱翔,但她却不怨恨是红鸾的唾沫让她受此折磨,她乐观地想,反正那毒液也不痛不痒的,虽然是毒,也许不是,也许会是一些好毒呢。 一挥白翎,送去了红鸾,她也准备回小木屋去了——她必须在亘云庭他们走后才出浴更衣,又必须在他们回来之前钻回桶里去,尽量把一切做的天衣无缝,不让他们知道。 然而,她正想动身,那些小白兔反而先她起跑,一阵风似地窜进了左边的密林里,像是很惊慌的样子,“怎么了?我又不是抓你们,干嘛先跑了?” 唐槿云话音未毕,从右边的密林忽然窜出了一大群不止是小灰兔,还有大青蛇、獾、狐狸、松鼠等小动物,等唐槿云正要躲避,它们却一股脑地从她的脚边一溜而过,根本没有看见唐槿云似的,行色匆匆,满脸慌张的样子。 是什么让它们这么惊慌了?还让它们不论物种大规模地逃亡?唐槿云不由顿住了脚步,朝右边的树林若有所思地看去。这种是极罕有的现象,前面要不就是有一头比它们凶悍或者强大多的动物在追杀它们,但是什么动物那么强悍呢?唐槿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恐龙。 但是,这不是白玺世纪,他们一路过来,也没有发现恐龙之类的大型动物,所以,这个可能性就少了。然而,虎豹之类的又不能让它们如此惊慌。 除非……是它们的映射,也就是官府的“虎豹”。 小动物这般规模的逃离,没有好几百人地毯式的搜查驱赶,根本做不到类似恐龙般的震撼,而懂得这种地毯式的搜查的,除了官府的人,其他人就没有这种能力和耐性了。 想到这里,望着树林的上空,栖鸦纷纷惊起,唐槿云的脸色慢慢凝住了,当下也不回小木屋,拉起领后连衣皮风帽,护住满头秀发,一跃而上了树桠,直向前面探去。 第54章 初次交手(二) 不会有错的了,肯定是隆城的捕快找到这里来了。这一点,唐槿云却毫不诧异,虽然她的反追踪技术已经做的相当好了,但是,人心叵测那里她却什么也没有做。 想要知道她的行踪,官府大可抓几个“云裳川”的山贼或者村民,都可以把他们的方向审问出来;让他们看见了行踪,他们也没有义务替他们用性命来隐瞒——要是从前,她要么就行踪审慎,不让其他无辜的人看见她的踪影,要么就把看见的人趁早杀掉,因为,他们迟早都会被人抓去审问,而泄露自己的行踪,她就有危险了。 这一次,要不是在亘哥哥的面前,她肯定把那些山贼全都炸得意识模糊,连他的爹娘也认不出来。 一念之仁,就引来了今天这般困境。 唐槿云忽然瞥见前面有一道捕快般的装束,顿时把身形凝住在一棵大树的树桠上,屏气凝神地侦察一番。 慢慢的,进入视野的捕快,一个,两个,七八个……渐渐地多了起来,恐怕是一字并开,鱼网般地在这个‘夕谷’的截面拉开一排人,地毯式地一路披荆斩棘,这才把那些小动物吓得惊慌四逃。 但他们纪律严明,一路上听不见他们互相闲聊及牢骚满腹,每个人都很认真地在一些树洞中、石缝里插枪捣剑的。 渐渐地,他们越逼越近,眼下离小木屋已经不到一千多米了,照他们这样搜下去,不用一个时辰,他们就会发现小木屋的所在。 那小木屋里可是有着她最可爱而不懂武功的亘哥哥和残疾的师父,更有香苗师姐的心血花圃——这一切可不能让他们破坏了。 唐槿云想到这里,心里暗下了决定,决意以一己之力,把他们引开了再说。而引开他们最好的策略,当然就是让他们回头,不再继续向前推进。 这样子,她就要越过他们,赶到他们的后面,再现身引出了。 主意一定,她当然连跃过几棵树桠,把自己的身影和捕快的距离拉到只有不到十几米。蓦然,她单脚微一发力,正想最后一次冲越过捕快的队伍—— “慢!”忽然一声清越的叱叫响起,众捕快顿时停在原地,一语不发,整个“夕谷”也仿佛一下子陷入了宁静的境地,万籁俱寂,仿佛他们不存在这个原始森林中。 这捕快的决策人很厉害哟!竟然让那些平时咶噪的衙差捕快乖乖地伫立在原地,一声不吭。唐槿云心中不由微微一怔,这次的对手好像有点实力了。 尽管唐槿云已经相当的隐蔽行踪及掩藏身影,但飞红雪仍然在蛇逃鼠窜中听见了一丝细微的“笃笃”敲木声——除了伐木工人和啄木鸟,还有什么人会发出这种声音? 他们一行通过一天一夜的赶来,就在“夕谷”口以地毯式的搜查,一字排开,并且把白昭南他们分到各个队伍的后面,监视着突如其来的袭击。 从早上一直推进到现在,自然难免惊扰一些小动物的安宁,要是有伐木工人在内,看见这般怪异的现象也应该出来让他们检查。 但是,他叫停了好一会儿,仍然没有人姗姗而来。那么,是什么敲响了空心的树桠? 唐槿云一下子被他也凝住了身形,又近在咫尺,大气也不敢喘一口,见这个决策人这么厉害,她头也不敢扭动一下,遇上一些有实力的家伙,她得把自己当作树皮地粘在树后面。 接下来,大家就这样互相静耗了半晌。 半晌过去了,又没有了那啄木鸟般的敲木声,飞红雪心头隐约升起一丝兴奋,到底是什么高手吗?是前来探听虚实吗? “搜!”继而,他再次发出命令,这一次,他要更加的警惕,把那个敲木声弄明白。 还有十来步,捕快就快来到脚下的大树,这时候,只需要一抬头,就可以发现大树后面长着一块奇形的“疙瘩”。 “拼了!”唐槿云决定先发制人,心中暗下决定,顿时再顿足发力,一转身便如一支黑色的箭矢般怒投向他们后面的树林中去! 不料,在凌空飞渡的一瞬间,忽然右边一道寒光暴起,一声清叱顿时传来。 “等你很久了!”飞红雪陡见右上角的树桠上飞出一道人形的黑影,即时不假思索也飞身前去截杀,“朝我射!” 寒光触及黑皮紧身衣,“哧溜”一下子,滑了过去。唐槿云顿时冷汗直冒,天呐,幸亏这黑皮紧身衣是由特制的金属线丝编织而成,不惧刀枪,又防水火,这才没事,要不然,肯定会吃亏了。 随着飞红雪又是一声暴喝,他们两人尚在空中,眼前顿时飞矢如雨,交织成网地朝他们涌来。 唐槿云无惧它们,完全可以掩脸飞越而过,可是,它们实在太多了,密密麻麻地挡住了她的视线,让她预定的立足点一下子在眼前消失了。 前面一下子被挡住了,后面滑过了剑尖,又撞来了一个大红看见的人影——一下子前后夹攻,还身在空中没有着力点。 两下两逼,她似乎只有降落地面一途,但她用脚指头也可以想到,连弓箭也可以一呼而出,下面的捕快还不立马聚集在她的脚下吗? 前不能靠,后不能退,地面也不能着落,这真是上不及天,下不着地的困境呀! 她只好银齿一咬,硬是把头往后弯向脚跟,决定再在空中连后两个空翻,往后翻远一点再落地。 可这一低头,眼前顿时展现出一张俊俏而惊愕的脸庞,两人的嘴唇堪堪距离不到一厘米,差点儿就亲上了,双方互碰了一下脸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倏地贴着脸就一闪而过! 空中拱桥顺利完成,双脚竟然一下子踩在硬物上,唐槿云即时趁机马不停蹄地再翻一个强而有力的,把自己的身形弹回了原来那棵树上。 “笃笃笃——”藏身的树干上立马中了数箭,很严密的攻防,很强大的队伍!唐槿云马上决定不跟他们来硬碰,就得拉开距离,进行逐个击破。当下马上展开身形,使出新学的轻功,肯定下一个落脚点,拼命地逃离这个严密的“地毯”反卷。 飞红雪被她在背上狠踩了一脚,顿时微哼一声,狼狈落下,在落下期间也不忘了用剑拔开了那些箭,再翻身落在马上,扭头朝唐槿云的落处瞥去,但见一道黑带般的身影已经淡逝而去,回想起刚才那一张玉脸,“是女的?” 他要追捕的人中,亘小姐便是个妙龄少女,而她的身手更有如传说中那么神秘厉害。眼前这个黑衣女子的身手也不赖,居然能够人在空中后空翻,踩人之余还巧妙迅捷地离去,简直可以挤身超一流杀手行列之中。 “捕头的都追上,其他人继续严加搜索!”他马上发令下去,白昭南他们早已相继飞投到唐槿云刚才藏身的那棵树桠上,然后再分飞出去,展开了空中追捕。 唐槿云发足了力,只用了十多秒,就跑回了小木屋前的树林,正想找寻屋前的方形台阶时,她听见了后面嗖嗖的风声及断枝声,不由犹豫了一下。 她原本想着回小木屋里把亘哥哥马上带走,留下师父假装不知情地拖延他们,但是,如果他们还没有回来,她还是不要直接回小木屋里要比较好,不然的话,后面的人也会很快地赶到,那不是明显告诉人家,她是住这里,容易引起他们注意,而直接包围小木屋吗? 这样子,别说香苗师姐的花圃容易遭人践踏,更加引得亘哥哥他们往小木屋里自投罗网了。 身形落在方形台阶上,她正想转身向崖边的绿边奔去,不料,亘云庭却发了疯似的紧张地从小木屋里跑出来,四下张望,陡地看见她,不由大喊,“你干嘛出浴了?你的毒已经清除了吗?” 唐槿云不由一愕,这下子麻烦大了。亘哥哥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了?当下容不得她细想,见亘云庭也发现了她,她便闪身来到他的身旁,也不解释为什么出浴的事,只是说:“捕快来了,我们要马上走!” “来了?”亘云庭微微一怔。 “对——”话音未毕,唐槿云便要拉着他就往“夕谷”深处潜去。跑过屋旁,陡地看见一张苍老的脸庞。 “走崖边!”随后回来的孙百恶听见他们的商议,此时也脸色凛然地一指崖边;唐槿云微微一怔,这崖边再往前就是宽阔的山涧,且无桥可过,能行么? 但见师父一脸的自信,她也马上拉着亘云庭就往崖边绿地那边走去。 “师父——”亘云庭心中诸多不舍地频频回头惜别孙百恶,这些天来,他们也建立了深厚的情谊。 “去吧,出去走走也好的,记住,要与人为善!”最后一句,孙百恶也忍不住哽咽在风中。 相处了数天,孙百恶不仅不恶,还正气凛然,谦若君子;却在这一眨眼间,便要匆匆告别,唐槿云也心有不忍,可也万般无奈;因为只有这样尽快地分开,才能让他免去包庇的罪责,也让他们因此逃的更快。 第55章 绿地反击 唐槿云他们前脚刚走不久,孙百恶才踏入门槛,白昭南他们便纷纷落在屋外的地坪。 “老爷子,可曾见过一黑衣少女经过?”马承宣当下上前一抱拳问。 孙百恶乜着眼,打量了他们一番,“你们是捕快?” “是的,我们正在追捕一个黑衣少女,也许还有一个书生。”白昭南一边接过话茬,一边踏进了屋里,楚问天此时也转到了屋后面。 “你们要干什么?”孙百恶见了连忙假装愤怒地上前张开手一把拦住白昭南,咆哮地大喝,“你们以为我把他们藏起来了?” “老爷子甭动气,但凡有可藏人的地方,我们都会循例搜查的,放心,如有损失,我们一定会补偿给你。”马承宣马上上前施礼,向他耐心地解释。 孙百恶微微一怔,眼前这个捕快还挺谦逊,挺老实的嘛,咋看咋不像城里某些欺男霸女的捕快一样,见他也说的头头是道,再看白昭南也笑吟吟地朝他露出两排皓齿,笑的很坦荡的样子,便缓缓地收回了那双手。 却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这群捕快怎么了?一个比一个和蔼,一个比一个光明磊落,现在还有这种好人捕快吗? 白昭南在他收回手的一瞬,便拐进了里屋,他心服口不服地说:“那搜吧,我把他们都变成人参,藏起来了,如果你们敢偷我的人参,就得赔我黄金百两。” 这时候,飞红雪也和几个捕头随后赶到,那几个捕头正想跟随马承宣进里屋去搜查,飞红雪环顾一下小木屋的四周山野,忽然瞥见崖前一黑一锦的两道人影,不由轻哼一声,“不用搜了,人都逃到崖边去了。” 大家这才顿住了脚步,跑出屋里直往崖边这边瞧去。 对着眼前这道汹涌浑浊而无声翻滚的浪流,唐槿云心里不由悲催起来。这山涧宽逾十数丈,水中怪石矗立,水流蜿蜒而湍急;就算用上轻功,她也可能只够得着边,还是要掉一边下水,但亘哥哥肯定跃不了那么远,最终只会掉河中央里去。 这师父到底有没有算上亘哥哥不会武功呀?她是绝对不会留下亘哥哥,一个人先走的。 临近崖边,左边通向谷口,也就是捕快们正赶来的方向,是陡峭的崖壁和藤萝灌木;右边通向“夕谷”的深处,倒是比较平坦,不远处有一棵大榕树,往后一点也是藤萝灌木的草丛,让人举步维艰;举目远眺,上下游也没有木桥或是索桥之类的。 “这……,怎么跳得过去?”亘云庭也不由疑惑不已。 “走,这边。”两边相较之下,唐槿云替亘云庭选择了通往“夕谷”深处的路,只要亘云庭能走,她就用军刀在前面开路——跟捕快们玩野外求生大战,也比这个跳崖安全。 可走不了两步,白昭南和楚问天却突然从前面的灌木中冒了出来,满脸凝重地把手放在剑柄上,一步步地围了上来。 “这……”亘云庭见了,也不由得微微一惊,再回顾其他方向,小木屋那边来的方向也出现了一个大红披风及锦衣两个捕快的人影。 加上东边正在赶来的捕快,这崖边绿地上的三面去路算是已经被包围了起来。 唐槿云忍不住慢慢俯下了身子,把手摸到了长靴上的军刀柄上。这次她逃跑得草率,也来不及设下陷阱,目前也只好硬碰硬,背水一战了。 可就在这时,白昭南“呛”地一声拔剑,龙吟如雷,陡地一柱擎天,剑上寒光暴闪,夺人心魄,徐徐地收回身边,蓦然腾身半空,旋风一舞,剑气顿时如虹如龙,萦绕在他的全身,随着他的剑尖一指地上,数十道白光剑气顿时裂帛般破空直罩向唐槿云全身及四周—— 楚问天也同时拔出无锷长刀,陡地在面前划出一个刀风八卦象,叱咤一声,左青龙右白虎,上玄武下朱雀地出现四种动物刀气,嘶叫着也向唐槿云扑来! 唐槿云一个猝不及防,还来不及抽出军刀,那剑气已经扑脸而来,刀气也呼啸而至…… “收!”随着两人突然异口同声的大喝一声,那数十道剑气顿时在她的脸前蓦然减弱,剩下缕缕的清风从她的身边耳畔擦过,发稍也被吹得凌起;加上楚问天那四大道刀气所遗下的烈风,吹得她也要举手去挡,才堪堪站稳脚。 身后亘哥哥的锦袍被吹的猎猎狂响,所幸唐槿云牢牢不放开手,他才没有被刮落山涧里去。 这两人很厉害呀!唐槿云心里也忍不住赞叹一声。她知道那大红披风的人已经交手过,他的武功也高深莫测,本想着挑眼前这两位突围而出,不料,他们竟然先下手为强,向她敲山震虎地展示了他们的绝招,想让她知难而退。 果然,就这样扯着亘哥哥,唐槿云自忖也无法突破两人仿如千军万马的实力。 正犹豫间,飞红雪忽然在远处停了下来,开口喊道:“亘小姐,你无路可逃了,就乖乖地跟咱们一道上京吧。” “哼”唐槿云报以他一声冷哼,谁是谁的乖乖呀,想她束手就擒的人还没有出世呢。身为特工的她,从来不会这么轻易承认失败。虽然不方便突破,但是,防守的话,她可不一定会输给他们,对于这一点,她倒是还有自信的。 想毕,她收起了白翎,缓缓地从七十五公分的长靴旁抽出了那把二尺多长、细如柳叶的最新军刀——它由锋利坚硬的锰钢打造,两边锯齿设计,更方便切入,微三角的锋刃,一刀插入后,伤口无法愈合,血流不止。 这是一招必杀的真正杀人武器。只要任务时间不超过二十分钟,唐槿云一般也不会使用它,而是尽力去把人击晕就算,而此刻,她只有靠它,才可以严密地防守起来,警惕他们靠近过来,并且伺机寻找他们的缺口中,以便一招制服。 “哥哥,冷静一点,跟在我的后面,不要轻易离开我。”一句守护生命的说话自己也误听成守护爱情的说话,唐槿云的心不由怦然动了一下。 亘云庭却忽然绕过她,方巾飘逸地站在她的面前直起腰板,朝飞红雪声明,“如果是因为私放秀女,我愿意随你们回去受惩罚,但是,让她去当秀女,却是万万不能。” 唐槿云听他这么一说,心中更是温暖如火,心甘情愿。再次拐到亘云庭的前面,把刀一横,防守的意志也更加坚定,既然无法突破他们的包围,那就甭想从她的身边带走亘哥哥。 飞红雪微微一怔,剑眉一轩地说,“我目前只管秀女的事,其他的事我暂时一概不理。” 他言下之意是一定要唐槿云随他上京遴选。但亘云庭又怎么会舍得呢?别说当初他不想一个无辜的少女代替真妹上京,现在他跟唐槿云相处了十来天,彼此融洽无间,暗生情愫,又怎么会轻易把唐槿云交出来? 他伤感而坚定地望向唐槿云的脖子,一时感触良多。这个陌生的女子是多么的强大呀,想救他,她就拼命把自己救出来;想要治好他的病,她也拒绝了许多人的好心意,坚持走遍天涯也要把他的病治好,结果她想要做什么,就做成了什么,而他,只想挽救一个无辜的少女,保护一个知心的女子,这也办不到,他堂堂男子汉大丈夫,何以仰俯于天地之间? “不行!”他忽然铿锵有力地大喝一声,严辞拒绝了飞红雪。男儿自当保家卫国。这是他母亲的遗训,虽然他现在还没有成家立室,出任仕途,谈不上什么保家卫国,但如果连一个小女子也保护不了,以后他还哪来的信心保护一家人,一国的百姓?“一定不能让她做秀女!” 这时,后面的七八个捕头也随后赶到飞红雪及白昭南的身后,听见亘云庭的宣言,不由得蠢蠢欲动地想上前教训一下亘云庭,却被飞红雪扬手阻止了。 他远远看去,亘小姐身材修长,玉面凝脂,蜂腰隆乳,玲珑浮凸,绝对是妃子的上上之选;观其浑身奇装异服,黑得透亮,冷脸略带寒霜而美眸灵动,就像一只不知从哪家贵人所逃出来的锦毛黑猫一般;这女子端的不仅是美貌大方,还武功高强,此般宜室宜堂之女子,简直就是人间极品尤物! 他展开一卷通缉亘小姐的画像(真正的亘秋韵),对照了唐槿云一眼,觉得画师把亘小姐画成那些涂脂抹粉、呆滞孤清的富家小姐,趋于封建捆锁,庸俗平淡,哪有眼前这个这么灵动如蝶? 只要条件允许,他尽量不采用太暴力的手段去捕获她,免得损毁了她风华绝代的美貌。 “亘公子护妹心切,本座知晓,但天朝下旨,谁又奈何得了?还望亘公子深明大义,放手你的小妹,随我们一道上京,才是上策。”他希望晓以利害,动之以情,希望兵不血刃,规劝礼待。 亘云庭仍然摇了摇头,“你干嘛一定要小生的小妹呢,用你家的小妹填上,不是一样吗?” 他此话一出,白昭南和楚问天不由脸色一凛,连忙别过头去,假装看不见飞红雪此时的脸色。 飞红雪脸色一沉,忽然厉声一喝,“本座此番忠言,本着兵不血刃,皆大欢喜收场,亘公子要是再冥顽不灵,就休怪本座出手无情了。” “那就别废话了,要出手就出手吧。”唐槿云这时清叱一声。 这崖边绿地的气氛顿时为之一凝,他们的谈判断裂,戛然有声,仿佛连山涧上的浪水及树林里的风声也为之一顿。众人不由收起和善的脸色,准备风雨欲来的一战。 第56章 大破飞索 唐槿云知道飞红雪想展开心理战,进行虚拟心理压力感化攻击;她倒是有点担心,亘哥哥会因此压力过大,做出一些她也难以预料的事情来,所以,她趁亘哥哥还没有改变心意之前,就必须早早结束飞红雪的心理战,马上转入近身肉搏战。 这要是打起来,她反而安心了许多,毕竟,她对自己的心理和实力都比较清楚;此时明显处于劣势的她,也要学着歹徒般作困兽之斗,希望近身肉搏的时候,能够抓上一两个人质,用来打开一条血路。 飞红雪见劝说不成,好个亘云庭又一下子把矛盾转移到他的身上,还被亘小姐直接叫阵,他要是这时候仍然再在那里婆婆妈妈地规劝,那也太让他丢面子,实在难以服众。 此时,大家的眼神都都投到他的脸上,都希望他改变一下策略,不要再劝了,直接决定下一个行动。 他瞥了一眼旁边那几个捕头都想大献殷勤的样子,经过一阵审时度势,这才缓缓地交代,“我们要的只是亘小姐,专门对付她就行了。” 那几个捕头听了,顿时纷纷抽刀出鞘,唐槿云的脸色也缓缓地凝起来。 飞红雪却建议说:“可以多几个人,但尽量不要用刀剑,万不能伤害到亘小姐。” “那就用‘玉人飞索阵’吧。”捕头们听了,又把刀还鞘,解下背后的一捆飞索后说。 要活捉汪洋大盗用“炼火锁链阵”,要活捉女飞贼用“玉人飞索阵”最是适合不过,飞红雪便微微地点了点头。 他身后的四位和白昭南身后的四位捕头,得到允许后,顿时一下子冲了上来,欲把唐槿云他们围困了起来。 “亘小姐,你现在要是愿意束手就擒的话,还来得及……”他们对她发出了最后的忠告,但唐槿云却置若罔闻,甚至已经早他们一步动手了。 她要在他们还没有围上来的时候,快步跑上前去,先行袭击前面的捕头。这样一来,两边的捕头要是想围起来结成阵形,就必须赶紧过来救援,不然的话,就会缺了一个口,再怎么也结不成阵;这也就等于他们甚至连亘云庭也围不上而自乱阵脚。 捕头们果然有别于其他捕快,但见她身形刚动,便一起迅速地疾射出手中的飞索阻止她,四条飞索顿时有如四条蛟龙出潭一般呼啸而来,不正面攻击唐槿云,却从她的身边绕了过去。 唐槿云顿时明白这种飞索的原理,那是一种回形镖般的缠绕,把人给活活缠缚住手脚,然后达到活捉罪犯的目的。 唐槿云见他们不用刀剑,只用飞索,当下也收起了她那把柳叶军刀——杀鸡焉用牛刀,其实这军刀也并不太适合割绳索。 在收起军刀的刹那,她的左手迅速捉住了最快的那一条——她双手长及过肘的手套,材质和长靴的一样,都是由特殊金属丝网编织,裹以尼龙黑皮,可防刀剑,可防水火,摩擦力特强,楞是这样一抓,也不会摩损皮肤,还有卸去一半冲击力的功效。这也是她改用手套而不用军刀的最佳选择。 抓住后,她轻盈的一个侧翻,顿时跳出了那四条绳索的包围,引得那些捕头微微一怔。 她却趁机发力,要把那个捕头拉到自己的面前,一把捉住他以此为人质,要胁他们让开一条通道。 可就在这时,左边的四条飞索果然朝她这边射来,要是她现在不躲的话,肯定会被缠上,而缠上的后果是怎么样,她不敢去想像,也不需要去想像。 她马上放弃了拉人的想法,用刚腾空的右手及时地接住了同样最快的那一条飞索,身子在半空中巧若乳燕般翻飞避过,体态优美炫目,堪称一绝。 可惜,除了亘云庭之外,其他人都屏气凝神地关注战况,无暇欣赏她的美态。 她翩然落地,轻松地拍拍手,又是嫣然一笑。此时,原本她手中的两条飞索已经被她一瞬间系了个结,拴在了一起。 众人见了,不由大吃一惊,这女子果然强大,居然能够在那么短的时间,想出这样绝妙的办法,并且手法奇快地把它们系在一起,让它们无法再缠人。 对于这种困境,他们其实也有对策,那就是会暗示其中一个人撤手,让另外一个人把绳索收回去,解开了再抛给对方。 可就在他们一愣之间,唐槿云又拽着那个结头,趁在她面前的捕头在要收未收飞索的瞬间,一下子像娃娃推车的样子,呼啦啦地往他给撞了过去。 那还抓着绳头的两个捕头还没有来得及撤手,就一下子被她给带的连滚带爬,同时撤手飞索;在她眼前的那个捕头也猝不及防她会突然像火车头般扑来! 在眼花缭乱的一瞬,众人但听“蓬”的传来一声闷响,他的胸前顿时不明不白地中了重重一脚,人便如风车般在空中翻转了几个转体,狂喷了一口鲜血,然后才重重地摔落在地,奄奄一息。 两方相斗,只是电光火石一瞬间,八名捕头一下子便给撂倒了三个。飞红雪也不由眉头一皱:不是招式诡奇,不是气势凌人,双方交战,逼在眉睫,仍然想出如此奇妙的办法,如流线形般一气呵成,这绝对是智慧型的超一流高手。 他的神捕阿爹就说过:但凡武者弱智,智者弱武,皆学武练武,学文思文,一心不能二用也;若改,定要在文中觅武,武中思文,此二用连成一心也,方能凌驾于唯武唯文者矣。 但眼前的亘小姐,感觉她练功的方法可和他文中觅武的方法不一样,她使出武功的时候轻盈若燕,翩翩起舞,浑然不见武者之凌气,有若舞中觅武;等她策略一出,却有迅如惊雷,重如巨木,全然不觉智者之灵巧,有若武中思文。 此番双修的方法难于登天,飞红雪也自忖无法兼顾,不由得引起他浓厚的兴趣:她的师父到底是谁? 但听“蓬”地一声闷响,那捕头刚好仆倒在地,其他五个捕头便暂时不理会同伴,怒不可遏地一起朝唐槿云的背后撒出五道飞索,偷袭而来。 不料,亘小姐好像背后长眼似的,一脚踢中了那个捕头之后,身子也没有停下来,竟然凭借着他胸前那股结实的反弹力,轻盈地弹上空中,在空中连翻了几个漂亮的后空翻,一下子就从他们的眼前消失,窜到了他们的后面去。 他们这下子也不敢小觑唐槿云,反应迅速地沿着自己的绳索,一边挥舞着朝背后甩去,一边逃到了另外一头,如移形换影一般,和她保持了距离,重新聚在一起,背靠背地对她展开攻击。 可就在这瞬间,他们感觉一条莽蛇般物体忽然绕着他们的身上跑,这么激烈的时候,哪条莽蛇不懂事,偏偏走出来送死呀? 待他们低头一看时,一条和他们手中同样飞索,已经在他们的身上缠上好几圈,把他们一把柴似的给捆了起来;心里不由暗叫一声,糟糕,正要去解,这时,一阵香风又迎面飘至。 唐槿云脚跟才落地,见他们竟然越过她的头,逃向了对面,便手下不停,把手中那条飞索也有样学样地甩了过去,恰好在他们到步的时候,缠上了他们。 随即一个兔起鹘落,跃到他们的跟前,一把勒住了他们,飞快地打了个死结,然后轻轻一脚踹去,五个捕头顿时如一捆木头般,挣扎着满地打滚,骂声一片。 唐槿云正想再上前一步,一把制止住他们,以捕头为人质,要胁飞红雪他们让路。可正要伸脚的一刹那,陡地空中传来几道破空风声,她惊鸿一瞥,但见靴前落下数支牛芒般的钢钉,尾部正无风自颤,不由大吃一惊,连忙收回了脚,往后一跃三丈。 待再抬头时,一个锦衣捕快已经憨然地立在那五个捕头的跟前,双手在胸前横着一把黄锦铁杖,杖头的圆球直指向唐槿云;见到唐槿云知机的退后,他把杖一收,改为抱拳说道,“在下马承宣,刚才得罪亘小姐了,请亘小姐海涵,也请亘小姐别再横生枝节,一同上京为妙。” 唐槿云想不到眼前这个憨若农民般忠厚老实的人,武功也诡秘神奇得很,瞧他拿着一杆像西方魔法师般的水晶杖,但那杖头圆球却是铁做的,并且有着数十个细孔,像是那机关枪上的弹口,也许刚才那数支钢钉正是从那圆球中的细孔中射出。 她当下没有回答他,一招不见效,她也马上闪回亘云庭的身边防守,以防止左边的白昭南两人突然袭击,把亘哥哥给劫去——也以行动拒绝了马承宣的请求。 不料,此时身后别着的白翎也在这时摇摇欲坠,终于飘了下来,她连忙一手抄住,紧握在手。 这一场大破飞索阵,她打的轻松,却胜而无功,打到最后,还是一个人质也没有抓到;不由得轻吁了一口气,收拾心情,准备迎接他们的下一战。 这时候,后面的捕快和一些不同服饰的士兵陆续赶来,缓缓地填满了三边的空隙,把她们围的更加水堵不通。 马承宣见她没有采纳他的意见,依然回身固守,便抽出一个捕头的佩刀,“刷——”地一刀挑开了五个人身上的绳结。 “谢谢马总捕头!”五位捕头得幸脱身,也多亏马承宣及时出现,解开绳索后,对他连连感激。 “去把他们也扶下去吧。”马承宣心中一叹,虽然他们平时对他的老实颇有微言,但始终也是同城的部下,他这个做上司的,又咋能够看着见死不救呢。 唐槿云见那八个捕头又重新站了起来,互相搀扶着退了下去,马承宣身后的官兵也越来越多,黛眉也不由轻轻一颦。 “哎,我会游泳呀,咱们可以游过去。” 第57章 红鸾来助 亘云庭忽然想到了一个办法,便在她的耳畔轻呼起来,等唐槿云转来茫然的眼神,他不由拉下一脸的黑线,“你不是想说你不会吧?” “你会游泳?”唐槿云微微一怔地问。 “会,小时候在河里游过。”亘云庭连忙点了点头,见她并没有惊奇起来,马上又保证地说:“放心,淹不死人。” 唐槿云不由报以他莞尔一笑,亘哥哥能够会游泳當然是一件好事。但是,她没有选择泅渡,并不是担心他会不会游泳的问题,而是那水流湍急,她也不敢妄自以身试水,因为人在水中,随波逐流,身不由己,哪怕你是菲尔普斯,恐怕也得在这阴沟里翻船。 亘云庭在等唐槿云作决定的时候,右边的崖上、草莽上,其他的草丛里,出现越来越多的捕快和军士,里三层中三层外三层的,枪戟林立,人影幢幢,黑压压一大片,像一堵浮云般缓缓地朝他们移过来。 他在想,只要自己能闭气潜水,再由神通广大的唐槿云点拨一下,照顾一下,两人肯定能够可以游过对岸,逃离他们的包围。但见唐槿云迟迟没有行动,也不由他急忙地催促起来,“怎么了?赶快走呀,你还在思谋什么?” “不行的,水太急,太危险了。”唐槿云只好告诉他实情。 亘云庭再瞟了一眼崖下汹涌的激流,撞上涧中的岩石上,碎成一瓣瓣浪花的情形,心里其实也有点发毛。但如果不这样逃离,那还有什么办法? 他下意识咽了一口口水,指着那些捕快和士兵,皱眉地问,“那现在让他们围起来,就不危险了?” “不,”唐槿云转过头去,冷眼盯着那些士兵缓慢的脚步,心里却反而踏实了,她娓娓地向亘云庭道出自己的策略,“从他们刚才敲山震虎的警告和光说不做的劝告中,我就知道他们是要想活捉我们,这也就是他们没有一下子冲上来,把咱们乱刀分尸的根本原因。” “哦。”亘云庭依她这样一分析,脑子也清晰了起来,“这样一来,他们就投鼠忌器,反而对我们有利了,也就是你坚持要防守的主要原因吧?” 唐槿云点了点头,“没错,这也就是他们刚才为什么以索替刀的原因,他们想要把我活捉了,再来抓你。而我只要不让他们抓起来,一时间他们也奈我们不何。” 亘云庭恍然,“我懂了,就算你防守失败了,咱们也只是落得被抓的下场,危险确实不大。” “可是,什么叫一时?它不是暂时的意思吗?”亘云庭身为书生,最懂咬文嚼字,话到嘴边,心中也忽然升起一丝不妙的感觉。 唐槿云却在此刻缄口不语。对于这防守的负面影响,亘哥哥知道的越少,对她越有利。刚才她跟他分析了一通,目的也是安抚他刚才那慌乱的心;要是再跟他提起那“一时”的负面影响,恐怕又会引起他另外一番惊恐。 这时对面飞红雪的身边,又出现了一个将军般浑身铠甲的中年汉子。他便是守备大人的校尉,负责率领二千兵马前来助阵,他待士兵都分九层一一列队站好,把唐槿云团团给包围起来,才上前来询问一些之前他没有看见的状况。 马承宣便向他一一陈述了刚才的经过。 末了,飞红雪叮嘱他:“她就是皇上要的秀女,凡事以不要伤到她为要。” 他朝唐槿云这边瞥了一眼,大手一挥,一溜口甩出一连串的兵法策略,“这个好说,只要断其粮草,围而不攻,待敌势弱,然后出奇不意,攻其不备。” “这也不失是一个权宜的方法。”飞红雪刚才也见识了唐槿云只是在眨眼间,便大破八个捕头的“玉女飞索阵”,轻伤了两人,五人被捆,一人重伤,倘若他再采取过激的策略,激怒亘小姐,要么就是继续伤及同僚,要么就会伤及亘小姐,无论哪一边受伤受害,都于他丝毫无益。这一场追捕,早注定了最后的结果就要采用怀柔策略,达到兵不血刃,两全其美的收场。 而陈校尉这样的提议恰好也和他的想法一致,便也提高声量,朝唐槿云这边嚷来,“既然亘小姐也如此冥顽不灵,那么,咱们只好再等一晚了。” 他的意思也是围而不攻,让唐槿云他们最终以饥肠辘辘的姿态,趴着向他们请降,他便可以手到擒来,易如反掌,只不过,这一策略得花上他一些时间;这样一来,他想要早些上路的计划又要延迟了,他心里的忧虑不由随着自己的决定而窜上眉头。 这时候,白昭南也抱着剑走过来,淡淡地说:“若是这样,要能在等候当中加上浓烟熏敌,也许会加快他们投降的进度。” 浓烟呛喉,涕泪流零,任是大侠高手,也难以隐忍,更何况是一介书生?飞红雪听了,不由愁眉一展,马上同意下来,“白老弟说的好,那就麻烦陈校尉马上去安排操办。” 陈校尉当下抱拳一揖,领命退了下去。 而在崖边的两人,听了飞红雪刚才那一声嚷嚷,也不由怔了一怔:他这话倒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再等一晚,那接下来还打不打呀? 亘云庭抬眼望了望天色,已经将近黄昏,天际红霞遍布,夕光斜入,正是“夕谷”当红的时刻,染在小木屋上,显出一抹斑驳的玫瑰红,越看越是耐人寻味;他尤其怀念屋内的浊酒、熏肉等独有的风味,可惜此刻咫尺天涯,鞭长莫及;若是让他在这里困上一晚,又冷又饿的,他会受得了吗? 想到这里,亘云庭也不由得莫名地躁动起来,也许他个性再强,也毕竟是个公子出身,再怎么知书识礼,也没有受过挨饿受冻的苦。 唐槿云刚才对亘云庭说的“一时”其实就是这个意思,一时之下,飞红雪可能不会再攻击他们,可是,倘若他围而不攻,等他们饿肚子了、打盹了,再来个手到擒来,那么他们可就岌岌可危了;这要是都跟亘哥哥说了,他还不慌里慌张吗? “哥哥别急,我有吃的。”对于吃的这一点,唐槿云倒是很有信心地对亘云庭说。 “真的?”亘云庭听了,心里也踏实多了。 唐槿云头也不回地点了点头,双眼仍然目不转睛地盯着对面,留意着他们最新的情况。对于陈校尉的退下去,她也不由疑窦丛生。她估计,凭他们的来头,绝不会就这样干坐着等,什么也不干。 对,他们的背后一定有阴谋,那将官退下去一定是去准备了。 想到这里,她反而收回了对飞红雪那边的注意,开始分散精力,留意着其他两边的异动。心里在用换位思维思忖着假如是她,会怎样对付他们呢? 此刻天外夕阳晚照,林中传来丝丝微风,倘若在平时的傍晚,唐槿云定会玉立在崖前张臂捕风,闭目聆听风动,细辨其中缕缕花香;然而此时在千人的围困下,她还哪里来的这份闲情呀。 可就在这一刻,微风中忽然传来一缕焦味,仿佛不知谁的衣裳烧着似的,直钻唐槿云灵敏的鼻子。 “什么烧着了?”她匆忙回顾自身,却没有什么发现,再想看看亘哥哥的,亘云庭此刻却一指东边的树林,朝她呵呵一笑,“是那边起火了。” 她连忙循指看去,果然发现在那树林严阵以待的士兵中,最前面的那一层,有数十个士兵正在点燃数堆的湿草堆,一股股的浓黑的烟雾顿时有如魔爪一般悠然地朝她伸来。 “不好……”她意想不到飞红雪背后的阴谋居然就是烟雾,他们想利用烟雾把他们熏得涕泪流零,然后哭着地向他们请降。 她连忙想快步上前阻止,可就在这一刹那,眼前忽然人影一闪,飞红雪、马承宣及白昭南三人已经伫立在草堆旁,朝她拉开了绳网,准备趁她跑来之际,让她自投罗网,活捉了她。从而起到阻止她上前破坏的作用。 唐槿云见识过这三个高手的厉害,看见他们突然横加阻止,她也不敢和他们一下子正面冲突,而想要绕过他们的话,看来得花上一些心思去筹谋一下。 当下脚步也不由迟疑了下来,呆看着那烟雾越来越浓,很是感慨,这时代的人也挺聪明的,懂得用像烟雾弹之类的东西,困熏目标,达到不战而屈人的目的。 想到烟雾弹,她脑海中不由得灵光一闪:诶哟,我真笨,他们会用烟雾弹,我就不会用闪光弹吗? 当下她马上想到了要绕过那三大高手、兵不血刃的办法,就是用闪光弹,把他们的眼睛闪瞎了,她自然就来去如风,如入无人之境了。 想到这里,心中一喜,连忙退回亘云庭的身边,卸下背囊,一把白翎交给已经以袖掩鼻的亘云庭,说:“先帮我拿着这个。” 然后,她便要到背囊的底层寻找如弹珠般大小的闪光弹,可就在这当儿,天空忽然一下子暗了下来,唐槿云也疑为流云蔽日,不料,当士兵们都抬头轻呼的时候,她才抬头瞥了一眼。 “咿呀——”红鸾就在此刻撒娇般啸叫,震慑山谷;不待她一怔,它顿时挟着飓风之势,俯冲下来,一下子把她身后的烟雾吹得消散殆尽,引得草莽狂摇,士兵们头盔欲掉。 不等大家有所防备,陡地一下子降落在唐槿云后面的绿地上,双翼一收,“呼——”地刮起十二级台风般,一下子把那些士兵捕快刮的丢盔卸甲,披头散发,不由自主地连退数步,挤成一片,差点儿溃不成军。草堆也不知在什么时候被丝丝缕缕地刮到半空中烟消云散去了。 “不要慌,趴下!只是风而已,不要被它吓倒了,保持队伍严整!”陈校尉在背后抱着一棵大树,却仍然镇定地指挥士兵。 第58章 三击逆转 飞红雪等人也不由得扔下绳网,运功抵御,这才没有被风刮走。却想不到,突如其来一只大怪鸟,差点儿把他的计划也泡汤了。 唐槿云两人也同样意想不到,红鸾会突然飞来,意外地把那些草堆、士兵吹的东歪西倒,只是一眨眼间,就帮她清除了烟雾,扫倒了士兵,反威胁飞红雪他们。 亘云庭更是欣喜若狂,指着那些摔倒的士兵,急忙地对唐槿云说:“太好了,它,它帮了我们呢,快,看能不能再管它多扇几下,都让他们滚蛋去。” 唐槿云看见红鸾一来,马上把他们的劣势转为优势,终于也可以有一样东西敢跟他们千人抗衡了,心中也同样阴霾散开,听着亘云庭的说话,自然联想到它袭击“云裳川”时的凶猛威力,也不由喜上眉梢,顿时来了主意,恰好听见亘云庭的建议,更是跃跃欲试。 这时,红鸾也转过长长的脖子来,正要向她撒娇,唐槿云连忙夺过亘云庭手中的白翎,朝前一挥,大声兴奋地吩咐,“去!再朝他们多扇几下!” “直到她叫停为止。”亘云庭也激动地附加了一句。 红鸾马上欢快地嘤叫一声,点了点头,当下“蓬——”的一声张开长长的双翼,宛如张开一张帐幕,带出的狂风,呼啸着穿过两边的草莽密林,那些士兵们已经按照了陈校尉的方法,从后面一个撑着一个地把前面的士兵狂挺着,不让队型溃散,可也刮得他们摇摇欲倒,那些山藤荆棘随风成了红鸾的小帮手,不断地抽打他们的脸和手背,在他们的皮肉上拉下了一道道的血痕,让他们痛不欲生却又无暇兼顾。 展开了羽翼,红鸾这才开始扇翼,“呼”的第一下,士兵们还硬是人顶人地保持着队形,坚持不退下,前面的士兵连忙靠的更近,手挽手臂地连了起来,形成一道人形栏栅,坚决抵抗风力,永不言弃。 白昭南正要趁机飞身上前,想要偷袭红鸾,不料,红鸾却警醒地凤眼一竖,怒瞥了他一眼,双翼顿时加快了力道,朝他多扇了几下。 白昭南暗叫一声不好,但人在空中,毫无着力处,陡地狂风卷来,他也顿时被抛到半空中,直往小木屋那边摔去,不一会儿,已经看不到人影。 同样受着风力吹袭的飞红雪也正想要阻止他,但白昭南已经早他一伸手,化为一道白龙而去,来也来不及了;再要想飞身去接,不料,飓风再起,他也只好回身拨剑插地,先把自己牢牢地钉在原地再说。 白昭南这样激怒了红鸾,只是可怜那些士兵,一下轻扇已经忍得牙关紧咬,双腿发抖了;再来几下愤怒的狂扇,眼前便有如千军万马地奔来,有如滔天巨浪地涌来,任是他们再坚固的栏栅,也都是人肉做的盾牌,哪里抵挡得这般猛烈的天外来风? 前面的士兵就算意志再坚定,也禁不住一浪接一浪的狂风袭来,让他们窒息得快要受不了了,终于一歪头,“哗——”地狂吐一地,还没有等他们吐完,草莽荆棘乱飞,密林枝节裂断,掉下来的蒙上来的,一大条一大堆地朝他们没头没脑地袭来,那些枯枝落叶倏到他们的脚底下,一下子就把他们轻易地掀起来,让更猛烈的狂风钻进去,蓦然把他们连根拔起,全数人锁链般被卷到了半空中去,直往后面的莽丛里摔。一时间,“哎呀,哇——”等的惨叫连连,从草莽中传出来,哀声遍谷,骇人听闻。 “哇——”唐槿云也惊诧得把舌头伸的长长。这次红鸾的威力仿佛比上次袭击“云裳川”的还要凶猛,还要狂烈;在山顶上,她还没有见过这样子,一下子就是千人满天飞的景象,她无限惊喜之余又震惊无比。 “哈哈,好,就是这样,再多扇几下。”亘云庭刚才看见黑压压的士兵围上来,心里就一直郁闷着,憋屈着,这下子,红鸾三两下子把他们清洁溜溜,他也禁不住幸灾乐祸地拍起了手,他此刻的心情,那还真不是一个痛快可以形容。 那红鸾也不知是被白昭南气恼了,还是被亘云庭怂恿了,果然更是扇的欢快。这可苦了那些士兵捕快们,他们刚趁有些空隙,头破血流地站直了腰,又被狂风刮的晕头转向,不知滚到哪儿去了,更多的士兵被压在地上,死死地抓着那些草皮藤干,最后也落得了和它们一样被刮的满地乱滚。这一下子下来,飞红雪带来的人马几乎溃不成军。 “亘,小姐!”飞红雪他们在风中拄着自己深插入地的剑,此时也不得不艰难地大声请求,“请快叫它停下,咱们,好好谈……谈……” 声调低呜,言词恳凿,大有垂败请降的迹象。 “停!”唐槿云听了,也于心不忍,连忙叫停了红鸾。此时她想到,虽然红鸾帮她打退了对方众多的人马,但也只是达到警告,让他们知难而退就可以了,没必要不止境地扇下去,扇到他们气绝人亡,血流成谷为止。毕竟,他们和特工目标的人不同,并没有一开始就要置她死地,她也心存善念,也不必把他们赶尽杀绝。 而飞红雪这时的请和,恰好和她的想法一致,她也乐得来个顺水推舟。 红鸾听了,这才停止了扇动,收回了双翼,撒娇地把脖子伸过来,让唐槿云不住地抚摸它,称赞它。 “怎么听他的?”亘云庭却一怔地上前喝问。 “让它休息一会儿,先听听他要说什么。”唐槿云淡然一笑,如果他们能够知难而退就是最好,要是仍然不知悔改,她才叫红鸾出动。 红鸾收翼,狂风顿止,可惜满地枝叶狂乱无法还原,士兵头破血流地站起来,转而在有些人的带头人跪倒在地,连连朝他们磕头认输,哀求着唐槿云他们不要再叫红鸾出动了,他们再也受不了这种折磨了。一时间,哀求声惨叫声响彻山谷,震耳欲聋,天地也为之动容。 唐槿云和亘云庭当下对视了一眼,嘴角噙着一抹收获的微笑,点了点头,也心地善良地表示会放过他们。 飞红雪看见他们那奴颜婢膝的样子,心里却不怎么舒服,可是现实情况又不得不让他心灰。他想,自从出现了怪鸟,眼下的优势一下子转化为劣,包围溃散,烟雾计划也泡了汤,要想抓唐槿云,看来就只剩下自己亲自动手了。 他缓缓地喘过气,也恳求地说:“亘小姐,你如果不跟我们回去,我们就会失职的。” “你失职关我们什么事?”亘云庭听了又是火大,不由接过话茬,严词谴责,“拿我们的前途和人生去保住你的官位?那跟拿我们的肉去喂狗,有什么两样?” 一番说话,听得唐槿云满心舒服,不由扭头朝后面的他竖起了大拇指,“说的精辟。” 再转过头去,眨着灵动的眼眸,对着飞红雪笑而不语,也表示坚决不会采纳他的建议。 飞红雪却趁她扭头之际,怒拔地上铁剑,一指拭去余泥,回首招呼上马承宣,“马捕头,一起上!” 当下就率先在原地“蓬”地扬起一波轻尘,一下子就没了踪影。 唐槿云的厉害他见识过,他自忖如果一对一单挑,他也没信心一下子能够把她制伏,如果搭上马承宣,那进度就可能快一点。这时候的他,为了好好利用这个最后的机会达到目的,连什么江湖规矩都扔到脑后勺去了。 唐槿云回首一瞥,见他们身影一闪,直朝红鸾扑去,不由得一急,一把白翎交给亘云庭,也施展起新学的轻功,“呼”的一声劲射,直把自己堪堪地挡在飞红雪的前面。 飞红雪又是被她的速度吓的一愣,这亘小姐怎么了,轻功也快的这么不可思议吗?她还有哪样不是优秀的呀? 微怔之余,手中指向红鸾的铁剑,突然被唐槿云双手夹住! 不由他更是一怔,脑海里飞满了疑问。这是一双什么手呀?他的玄铁剑也能用手接住吗? 然而,眼前的唐槿云确实用手接住了他的铁剑,牢牢地不让他刺向红鸾,还及时回首疾呼:“快,飞上天去!” 红鸾听了,又“呼”地一下子展翅高飞起来,那庞大的阴影吓得飞红雪又是一愣再愣。虽然他真实的目的不是行刺红鸾,而是想先跑到红鸾的身边,以剑指鸾引来唐槿云,趁她跑来的当儿,他便可以以逸待劳,窥探唐槿云的破绽,伺机一击即中。 但是,他万料不到,唐槿云比他意料的还要快赶到,还一下子用手夹住了他的铁剑,让他接下来的所有剑招,都无法施展开来——他想不到,在他想窥探唐槿云的破绽的一刻,唐槿云已经先他一步,了解他的意图,一只手便封锁了他所有的退路。 幸亏,他也早有后着,及早唤上了马承宣。 “马捕头,你在干嘛了?”此刻他头也不回地催促着马承宣,而此刻的马承宣仍然在途中缓缓地走来。 第59章 一决雌雄 虽然他也是打遍西北无人敌,但也有输的时候,原因就是他每次都会给疑犯一个公平的单挑机会,一旦遇上比他高强的汪洋大盗,他就是认输也决不会联手合击,而每每那些汪洋大盗听见他马承宣的大名,也敬佩他是个忠直的汉子,没有把他置之死地。 更何况,这一次要对付的是一个女流之辈,还是不能伤害的秀女之选,胜之不武,而伤之有罪,即使飞红雪官阶高过他,他也十分不情愿。 见马承宣迟迟没有赶来,飞红雪也试着和唐槿云角力,把那把玄铁剑拔出来,可唐槿云就是任他如何狂甩乱舞,手套依然粘在他的剑上,不让他有脱剑的机会。 只有这样子,才可以避开血刃相见的一刻。 盯着她与飞红雪开始乱舞缠斗,亘云庭也心急如焚,陡地一瞥手中的白翎,再仰望一眼在天空中盘旋不走的红鸾,他想起了唐槿云连连挥舞白翎的样子,不由得急中智生,也学着朝天空中的红鸾连连挥舞白翎,“哎,快来救她呀。快来呀!” 红鸾在空中盘旋一圈,也见唐槿云处境危险,又见白翎闪闪,引发着它体内的某种冲动,听着亘云庭的说话,便又“咿呀——”一声啸叫,狂冲上高空,然后极速地飞堕下来。 双足一立地,双翼带着那股猛烈的冲势由后至前地狂扇而出—— “呼”地随着一声山动地摇的巨响,枯木摧断,岩石崩飞,草芥荆棘漫天疾舞,全部人都被刮到了半空中翻腾乱扑,惨叫不绝。 离它最近的唐槿云等人冷不防它突然袭来,并且飓大无比,便首当其冲,脚步不由自地地一浮凌空,人已经被风高高托起,直向后面的士兵群中飞去! 飞红雪和马承宣更是不知被刮到了哪里去。 “停!”亘云庭意想不到,红鸾这一次竟然连唐槿云也给扇走了,不由得他目瞪口呆了半天,才蓦然醒过来,连忙喝止。可惜还是迟了一步,唐槿云已经在狂乱之中,不知所踪了。 “小妹……”他不由懊悔地跌坐在地,呆若木鸡。 被刮得也在空中乱飞的唐槿云,倒是习惯了这种颠簸,当下她活动了一下手脚,待手脚能够自控的时候,便趁机借着风势,暗运真气,气盈则人升,不一会儿她自己身轻如羽,竟然在狂风中翩然御风飞行,直往小山坡上的小木屋上飞去。 待风势微弱,她再注入真气,气升则人高,又朝屋外的花圃前疾射而去。这样一来,她竟然在风中飞行了六七百米。 这要是在现代中,可是连想也不敢想的事情;看来,这内功修炼还真的有一套。 降落花圃前,她脸上也不由挂着一丝满意的笑意。 不料就在这时,孙百恶匆忙赶过来问:“怎么荡不过去吗?” “怎么荡?”唐槿云不解地反问。他还好意思问,明知道亘哥哥不会武功,连小溪也跳不过,怎么能够指望他能跃过那条山涧呢?光她一个能跃过去又有什么用。 孙百恶涨红着脸解释:“崖边上不是有棵大树吗?在哪树上藏有根山藤,平时我也是那样荡过去的。” 唐槿云听了,这才明白当初师父为什么叫他们往崖边跑,情况原来就是这样,看来是错怪师父了,不由得嗔怪说:“诶哟,哪知道你把它藏哪里去了。” 当下也不用再争执了。不跃已经不跃了,打也开打了,场面乱了,唐槿云也被刮回来了,这场追捕,最终谁输谁赢还没有定数。 “她在那!”这时,陈校尉也兵甲不整地不知从哪里带来数百个不是伤的很重的士兵,踏着草莽,斩着荆棘,凶神恶煞地朝她围了上来。 看来,飞红雪的忧虑没有错。这亘小姐的身手诡奇,奇招百出,一两千人马也困不住她,还差点儿不是她的对手;要是不趁这红鸾没有刮风的当儿把她逮住,他们就会陷入那无止境的狂风中,晕头转向,死去活来。 这一次,他们不是在远远地围,而是要迫近身边地围,既然飞红雪已经下令不能伤害她,那就用士兵坚强的体魄来包围她,由着她甩打,直打到她手软,也要把她迫降;为了防止也在空中逃跑,他们还高举着张开一张张高逾五六丈的大绳网,步步为营地朝唐槿云逼近。 唐槿云当下也感到窘迫,随着他们硬是不怕死的围上来,真的就光是被她揍,她也揍不了那么多,况且,随着他们踏上了石阶,她更是担心着不想在这小木屋前跟他们乱斗,以免把师父和香苗师姐的小木屋也给糟蹋了;然而,想在空中逃去,也已经被他们的大绳网拦着了去路,五六丈那可是她还不太有把握的高度,要是被那网缠上了,她想要脱身的机会就更加少了。 正当她思忖良策的一刻,忽然传来旁边孙百恶的一声厉叱,“停!” 孙百恶由不得他们胡来,见他们越走越近,都快要踏碎他的台阶了,他不由得心痛地连忙警告他们:“我可要告诉你们,要是再上前一步,就休怪我无情了。” 大伙儿似乎被他的一声吼吓愣了,果然都停了下来,面面相觑地瞧向陈校尉。 陈校尉端正了衣冠,也严词地呵斥他说:“老头,还不赶快帮我们抓起她?兴许我们还会为你向城主讨赏呢。” “我呸,”孙百恶不由啐了他一口,很是不以为然地说,“我要是想要那点赏钱,早就要了,哪轮得到你们这些屁小孩在这里挑拨离间。” “那你这是决定包庇秀女了?”这时马承宣也披头散发地赶来,他头上的捕快帽也不知道被风刮到哪里去了。 “没错,是包庇定了,那又怎么样?”孙百恶倒是不怕架下梁子,立场鲜明地站在唐槿云这边,让唐槿云的心也不由怦然一动;他从地上拾起一段干枝指着他们,色厉内荏地说:“你们要是再上前一步,就别怪我不客气!” 陈校尉故意踏前一步,挑衅着他的虚张声势,“看你倒是能把我们怎么样?” “我,我烧了你们!”孙百恶不由得恼羞成怒,匆忙四顾寻找火种,“你们这群兔崽子,稍等!” “哈哈哈……”陈校尉见他那狗咬尾巴的模样,也不由逗得带头哄笑起来,“老头你在找什么?你的尾巴在头顶呢。” 众士兵听了,也不由得哈哈一起取笑他。 “杀千刀的,偏在这时候丢了火折子,”孙百恶摸遍了全身也没有摸着一样东西出来,还被那群士兵们取笑,更是怒不可遏却又无处可泄,又气又急地团团转,“让我找到了火折子,你们就知道厉害!” “原来你在找火种呀?”唐槿云当初也以为他只是装模作样吓唬吓唬他们,不料,都找了好一会儿了,孙百恶还是在找。 “我这里有呀。”说着,她从背囊里掏出那只军用火机,在他的干枝头前,“啪”地一下打开,窜出红红的火苗。 “这……”还不等孙百恶反应过来,唐槿云已经帮他点着了干枝,他见干枝着火了,也顾不上问唐槿云哪里来的火种,就朝士兵们一指,“好!有你们好瞧的。” 马承宣他们见唐槿云为他点着了干枝,也略有隐忧地收敛了笑声,满脸肃穆地盯着孙百恶,倒是看看他到底要干什么? 可就在他们慢慢收起了笑声的一刻,孙百恶已经自顾自地跃到旁边,踢开脚下一块掩盖,露出一个洞口来,他的火把就往洞里面一插了下去。 “好吧,你们准备有好受的吧。”孙百恶忽然悲悯地一说。那些士兵正奇怪之中,就在这时候,在小木屋的四周,陡地从地上窜起了数十道高高的火苗,火苗很快就点着了深秋的干草,在他们猝不及防之际,噼呖啪啦地烧开了。 “不好了,着火了——”前面的士兵顿时慌作一团,连忙用枪杆或是树枝猛地上前扑灭,然而,说这话的不是他们,而是他们后面的士兵;原来,火势也不知咋的,又突然在他们的中间中冒出来,故而引得中间的士兵惊呼四起。 马承宣和陈校尉见了,脸色不由一下子刷白。这深秋时节在这密林里用火攻,那倒是想要他们全军覆灭了,这老头还真是狠毒呀!可是,此时再怎样后悔也没有用,眼前的火势并不是扑几下就会灭掉的,在他们的眼前,脚下,满是免费不用钱的干草山藤,一点就着,火势之迅猛,却是他们所意料不到的。 “快救,先救火!”陈校尉爱兵心切,也不得不抛开孙百恶他们,自顾自地先行把士兵们的困境摆脱了再说。 原来,这也是孙百恶保护小木屋的一道陷阱,他从那个洞口里向外挖了十几条沟,把干草塞里面,然后再覆上泥土,留下几个出火口,等对方人多而来,他就可以趁机点着主洞,让火在地下迅猛蔓延烧去,从那些出火口里冒出来,引起一片火海,让他们无暇自顾或是葬身火海,他把这道陷阱美其名曰:火烧狐。 此时他见那些士兵,也不管是头破血流受了伤的还是没有受了伤的,都慌作一团地忙着扑灭火势,无暇顾及他们,他便不由劝说唐槿云:“快,你们趁现在逃吧。” 第60章 一步错着 “你们?”一语惊醒梦中人,唐槿云此时也想伸手旁边去拉亘云庭,却抄了个空,不由得浑身打了个寒颤,心也凉了半截,惊慌地踮脚瞧向崖边,“不,哥哥还在崖边呢。” 可惜此时亘云庭已经瘫坐在地,中间隔着茂密的藤萝,把他完全遮挡住了;唐槿云找他不到,更是后悔莫及,心如火燎,正要纵身飞过去,却被孙百恶一把拽住,“这前面到处是士兵,是火海,就算你跃得过去,也逃不过火势,万一烧着了怎么办,还是从其他地方拐过去吧。” 她被这么一拽,当下也冷静了不少,看见眼前的士兵果然都如临大敌般挥枪舞枝,急忙扑火,而那火势时而高窜,时而低连,浓烟也随着升起,缓缓模糊了崖边的一切景象。 “东边。”她环顾了四周,只有东边是风口,火势上不去,也没有浓烟弥漫,虽然有数十个士兵,但她也要闯了。 当下马上一个兔起鹘落,一跃而去。可在一跃之下,眼前人影一晃,马承宣那张老实脸早已经在眼前等着她。 “是你?”唐槿云记得,这个人拿水晶杖般武器的人,武功也相当诡异,好像也是一个捕头之类的人物。 马承宣紧盯着她,却满脸寒意,“你为什么要杀了朱捕头?” “朱捕头?”除了那些可能冤死的小喽罗,唐槿云穿越过来后,还没有确切杀过一个人,这捕头一来就说她杀人了,这罪名可是不轻哟;她微微一怔,脑海里急速地搜索了一下,陡地才想起了‘天狼狱’中的那个大个子,亘云庭好像称他“烈云掌”朱朝天的。 “没有呀。”要是他的话,她也没有杀他呀,只是用电棒把他电晕过去了而已。 “没有?他可是在你走后就殉职了,”提起朱前辈,马承宣虎目也不由含泪,他证据确凿地说,“可是人人都看见当时是你把他打倒的。” “不可能呀,”唐槿云听到那个大个子竟然在她走后便死了,也不由一惊,百思不得其解,“我只是电了他一下而已。” “电?”马承宣终于等来她的供词,可惜是一个他不了解的名词。 唐槿云见他一面的茫然,就像当初亘云庭听见的时候一样,这才恍然这时代还没有发明电这种能量,便只好尽量挖空心思去找一些通俗的词语解释:“就是,让他麻痺一下,像点了麻穴一样的,一般不会死人。” 这个马承宣倒听的懂,点一下麻穴不会死人,他也知道,可他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就她点了麻穴,还是会死人? “但他最后还是因为这样而殉职了。”他语气中满是不信任。 “那我也不知道呀,反正不会死人,”唐槿云也想不通,她这电棒可是万试万灵,有时候困在敌方中,有些被她刚电过的人还陆续跑来加入呢。瞧他们的体质多好,这朱朝天的体质怎么这么孱弱了? 想到体质,她忽然想起了只有一种可能,“他生前有没有心脏病之类的?” “心脏病?”马承宣再遇她的第二次新词,依然茫茫然地盯着眼前这个怪异的少女,她的思维怎么就这么脱线,说话也老是怪怪的。 “就是那些不时会气喘,心跳的很快的那种奇怪的病。”唐槿云只好再次没好气地向他解释,务求让他尽快明白,冰释这段误会,她心里可是还要等着赶路去找亘哥哥呢。 论到这么私人的病,马承宣自认跟朱朝天相处的不多,不太了解他,便摇了摇头,却缓缓把黄锦铁杖横在胸前,阴寒着脸说,“不管你怎样狡辩,他都是你一手害死的,你逃不了责任,杀人的就是你。今天,你倒是让我抓回去受审了还好,要不然…… 他顿了顿,转而悲痛地一咬牙,“……我就为朱前辈报仇!” 说罢,“呼”地一抡铁杖,摆开了架式,看样子,不打到他,是坚决不会让唐槿云过去的了。 “你们有验过尸吗?会验心脏病吗?算了,连心脏病也没有听过的人,会验才怪。”唐槿云心系着亘哥哥,可不想被他缠上,却又无法跟他们沟通得上,只是浪费了唇舌。 但是,马承宣早已经眼红如血地盯着她,已经不再吭声地等她出招了,万般无奈,她也只好试试新学的轻功,看能不能逃得掉了,便一边说,一边微微提气,“你也只不过想要抓我而已,又何必找那么多借口,来吧,看谁怕谁呢。” 说毕,先向右边踏出三丈,虚晃一下,再转到左边突破。 不料,马承宣见她身影一动,黄锦铁杖顿时“呼”的一声,在他的前面划出一道圆弧,由着自己做圆心,也从右至左地转了一圈,最后黄锦铁杖依然拦在唐槿云欲要突破的前面。 也不由吓得唐槿云愣地一跳,这是什么招式呀?一出手就像流水般毫无阻滞地划至,流畅而潇洒,就像早知道她实际上会往左边突破一样,一气呵成,半点犹豫也没有,气定神闲的盯着她。 让唐槿云一怔之下,也不知道是好气还是好笑。 须臾间,唐槿云不退反进,竟然趁着那黄锦铁杖平持在她胸前高度的一瞬,一猫身就想从杖下钻过去。 可随着她刚刚滑过去,后面就“蓬”地一声轰响,那杖头也在此刻落在她身后的地上,脊梁顿时感到一股寒意倏地从脑际刷了下来。 好险!这一切到底还是在他的计算之内呀。也幸好自己没有小看他,是拼了劲地滑过来,要是再有小小的迟疑,那今天可就是脑袋开花的纪念日子了。 怎么这…… 还不等她有暇寻思,杖头一落下,侧面陡地又响起了数道风声,惊鸿一瞥,却是马承宣以杖头为撑点,悬空朝她的脸庞飞脚踢来。 乖乖,这家伙不懂得怜香惜玉,连女孩子的脸也要踢?好,跟我比拳脚,我无任欢迎! 唐槿云先是一个铲脚再次从他的下面,更低的角度滑到他的后面,陡地身形一长站起来,也不停歇,原地来了一个跆拳道的“后风车劈叉”,腾身而起,劈开双腿在原地上空展开凌厉快速的后空倒踢。顿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踢中了马承宣闪避不及的后背,马承宣一个被她一个原地消失,惊恐之余,却人在空中无力护背,顿时被踢得在空中连翻了几个筋斗,才摔到一边去! 马上转过身来,脖子陡地感觉一凉。一把又尖又细的军刀已经直抵他的咽喉的表面上,那军刀上的冰冷无情源源不绝地朝他的体内输送,他全身的愤怒马上随着体内的血液骤然降了下来,一股绝望的声音几乎要从喉咙里冲出来。可就在这当儿,凉意一消,那把尖刀又不知在什么时候消失一空。 他在鬼门关里转了个圈,回到现实,这才感到刚才那一摔,痛得他全身骨头都要散了似的,不由得他无力地躺了下来,大口大口地缓着气,眼盯着不远处那被他撒了一边去的黄锦铁杖,悔恨交加。 唐槿云陡地潇洒抽刀冷艳一笑。跟她比拳脚可不行哟,她不愧是世界拳术精萃的研究专家,每一招都是经过研究而苦练,是那么的精准而一击必杀,干净利落而绝不浪费。 “你们连尸体也没有验过,就来冤枉我,我可不服。”唐槿云念在他为人仗义执言,又老实巴交,此刻见他羞愧难当,深深不忿,便忠告他一番,“回去找好一点的大夫验了再来找我吧。” 说毕,唐槿云也不久待,便要继续朝东边树林投去,准备从那里绕到崖边,寻回被红鸾分隔了的亘哥哥。 可就在转身的那一瞬间,一股凛冽的杀气陡地迎面扑来,不由连她也倒吸了一口凉气。 “拨出你的剑吧。”飞红雪缓缓地抽出他的铁剑,冰冷地一喝。那森冷的剑气随着他的抽出而缠绕在他满是青筋暴露的手腕上,待他完全抽出的时候,震剑一抖,那些剑气当下四散弥漫,如冰如雪,连空气也仿佛凝结了,把唐槿云的四周给紧紧地笼罩起来,脚下的小火点也在此时自动熄灭。 这就是唐槿云为什么会倒吸一口凉气的原因。 飞红雪就站在在她面前的一丈之遥,满脸寒霜,双眸如魅,像一只疯狼般怨毒地盯着她,那样子,就恨不得把她一口吞下去似的。 唐槿云瞧他方帽捕装端正如削,大红披风鲜艳无暇,完全没有像士兵们那样的披头散发,满身草屑的窘态,想必轻功肯定了得;再看他身材高挑而脸庞俊秀,倒也长的有几分精致细腻,不至于令人讨厌的地步,想必是从有教养的大户人家出身,怎么眼神就是这么邪气了?难道就为了抓不到自己而生气了?呵呵,想要抓小云的人还没有出世呢,更何况是你,要不然也不能活到现在。 飞红雪看罢远处还在四处扑灭火势的士兵,他们的追捕已经成了一场救火的游戏,全然顾不上抓捕唐槿云了,反而被唐槿云他们牵着鼻子走;除了感慨她的奇招百出,更痛恨她的捣乱破坏,让他已经在她的身上浪费了不少的时间,害得他心办交瘁,思绪混乱,自己也差点儿接二连三地栽在她的手上。 当下幸亏马承宣先他一步缠住唐槿云,他才能够及时赶到。这一次,他决定就算有所伤害,也要亲自把唐槿云逮捕起来。 思忖间,不知不觉地流露出怨毒的眼神,却反而看见唐槿云一脸的淡然。这女子怎么了?弄了这么多麻烦事,还一脸满不在乎、在卖萌显可爱的样子,天呐,她到底懂不懂得羞耻呀! 马承宣瞥他的眼神却在这时候掠过一缕鄙夷:刚才两人同一时间被刮飞,又落在同一地点,可他就是忙着整端他的衣衫,清理身上披风上的草屑,而迟迟没有出现;要是他这一次还抓不到唐槿云,那他就枉称为“天下第一神捕”了。 唐槿云被他冰冷的剑气所围,也脸色凝重缓缓抽出她长靴上的柳叶军刀,她也知道他的轻功了得,要想从他的面前逃走,那根本不太可能,况且要是逃到了亘哥哥那里去,他恐怕又会对亘哥哥不利,从他的眼神中,她更知道他这一次是动真格了。 看来,要想安然回到亘哥哥的身边,这一战已经无可避免。 马承宣跌坐在地上,眼看着一场绝顶高手大战即将一触即发。 此时,从石阶上,却悠然地走来两个人。 第61章 三个条件 眼看着唐槿云缓缓地抽出了那把柳叶军刀,飞红雪也把剑气凝得越浓,扩张得越大,让唐槿云一直笼罩在剑气范围内,无法逃得开他接下来的任何突破一剑。 之所以迟迟没有出手,他也只是按照江湖规矩,让对方有所准备才正式攻击,这样子赢的话,就赢得公平,对方也输得心服口服。 而当唐槿云抽出了军刀,随意一横的时候,无意中,补上了本来的破绽,让飞红雪只好继续凝神寻思着她的破绽缺口,以制定一道行云流水般的预定曲线一击即中。 同样,唐槿云也没有想过先发制人,飞红雪此时整个人都和剑气混为一体,有如森严壁垒,无论选哪里下手,都好像鸡蛋撞石头般脆弱,简直就是一堵无懈可击的坚冰铜墙。 一时间,两人都在彼此观察着对方的破绽,但双方的战意却越来越浓密,四周的草木也被瞬间凝止,风云汇聚,石破天惊。马承宣也大气也不敢喘一口地盯着,眼看着双方就要出手火拼,可就在这时候,石阶上缓缓走来两个人,让他们都不由怔了一怔。 石阶上,走来的却是楚问天和亘云庭,他们就像好朋友一般,并肩地走了上来,就像刚才从崖边秋游回来的才子一般;只不过,楚问天悠然之中略带关注,亘云庭轻松之余则隐现忧虑。 飞红雪陡地看见楚问天,顿时懂了他的意思,陡地先行辙回了所有的剑气和战意,转而朝他们微掀嘴角,温和一笑。 而唐槿云则在他的剑气和战意收起之际,大惑不解,转而随他的眼神看去,这才发现了走上来的亘云庭,心中不由“咯噔”地愣了一下,转而,便悲喜交集地狂冲上前。 上完了台阶,楚问天见她就要跑过来,不由“呛”地一下子迅速抽出长刀,一把架在亘云庭的脖子上,冲她笑了笑,“不要急嘛,先把条件谈拢了,再过来也不迟。” 看见那森冷的刀气,映出那青龙白虎的刀气,逼着唐槿云瞬间想起刚才在崖前遇上的四神之气,也觉得自己脖子一凉,不由一下子煞停了身形,冲楚问天大声怒喝,“你想怎么样?” 楚问天还是轻松地笑了笑,不紧不慢地道出他的目的:“当然还是要你随我们一道上京了。” 飞红雪和马承宣听了,都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看样子,楚问天已经俘虏了亘云庭作人质,有了他,就可以和唐槿云平等地谈判,以达到兵不血刃的目的了。 被刀刃架在脖子上,嗖冷嗖冷的亘云庭,一听‘上京’两个字,也连忙冲唐槿云喊去,“小妹,你自个儿逃吧,甭管我了,一进了皇宫,你一辈子就这么完了。” 原来,在叫红鸾吹走唐槿云后,他自己也懊丧连连,跌坐在原地,连楚问天什么时候来到他的身边也不知道,然后,楚问天半笑半威胁地说,“走,我带你去见你的小妹。” 他看见了楚问天,脑海中一晃而过刚才楚问天有份以敲山震虎发出凌厉的绝招,狂风乱絮地吹得他摇摇欲倒。这才知道,已经悄无声息地沦为了他的人质;知道凭他的厉害不是跑开一两步就可以逃得掉,便也只好默默地站了起来,朝小木屋这边走来,而楚问天也没有用刀挟逼着他,而是和他像老朋友一般并肩而行,一路悠然自得。 唐槿云听了,用力地摇了摇头,她要是不理他就逃的话,早在他夜送她走的时候,就不应该回来;那时候,她也很清楚,要是这么一回头,很可能从此就踏入了一道血染地泥泞深渊,也许会任务失败。可是,这么多年以来,她一个人可以逃,同伙被抓了可以逃,偏偏亘云庭不是同伙,而是一个老好人。 难道人家对她好,她就不能对人家好了吗?别说私放秀女会担当罪责,就那份不忍她泥足深陷的真心诚意,已经超越了一切。 此时,再遇亘云庭念念不忘对她的柔情叮嘱,她更是心乱如麻,愧意顿生,舍不得一下子离开这么可爱的亘哥哥;亘云庭对她不仅有恩,还有情,还有大爱——在她现代三十多年,她也没有遇上一个如此光明正大、正气凛然的男子。 而她也知道,如果就这样一走,亘云庭肯定又会身陷囹圄,也许很快秋后处斩——这样生离的结果,就是死别,她又怎么忍心连死也不能见上亘哥哥一面呢。 楚问天却在一旁笑着劝说亘云庭:“真是好男儿,连自己的命也可以不要。不过,你咋就不能往好方面想,也许她进宫后,就能够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凤凰呢?” 亘云庭凌眸锐光地盯了唐槿云好一会儿,半晌,忽然迸出一句令人震惊的话,“我了解她,她不是那些贪图富贵的女子。” 唐槿云听了一愕到底,顿觉四肢百骸真气乱窜,心跳如狂,一股股的暖流不断地往眼眶里涌,她强忍着把它们阻止在眼眶里打转;她知道自己确实是这样的人,她很感动,这数天以来,亘哥哥原来也有注意她。 “考虑的怎么样?我手上可是有斩立决的生杀权!”飞红雪这时却冷哼一声,缓缓地把剑收回剑鞘。光是看见亘云庭叫她逃,唐槿云还在犹豫再三考虑的神情,他就知道,接下来不用打了。 再者,他们这么一磨蹭,下面的官兵也扑灭了火苗,又围了上来,白昭南也缓缓地从屋角里探个头出来。他们的优势又重新涨起,胜算又倒向了他们这一方。 唐槿云刚才只想着想救下亘云庭,却又遭遇了楚问天那样的高手要挟,让她投鼠忌器,手足无措;念想着亘云庭的说话,她更是不忍心就此离去,这样一来二往的,情况便对她越来越不利,她自己也不由在心里骂自己,还没有摆脱眼前的困境,就先陷入情感的泥沼,真是失策的大笨蛋。 飞红雪的说话让她不得不当下作个决断,眼下如果她不乖乖就范的话,以飞红雪刚才对她恨之入骨的眼神来说,他说不定会这样做,还会在她的眼前对亘哥哥施以极刑,这对于她来说,是一个多么残酷的现实呀! “怎么样?不要灰心,我还有其他陷阱,可以替你们打开一条血路,你们逃吧。”这时,孙百恶也凑上来,低声地询问她的意见,这一次,可是连孙百恶也卷了进来。 她连忙摇了摇头。这打开了血路又能怎么样?亘云庭还没有救下来,她一个人逃去天涯海角,活到一百几十岁又能怎么样?如果亘哥哥因此而被入狱了,被杀了,那她痛苦地活着也就没有任何意义了,更何况,这样做只会又把师父卷入这场是非,更深不能拨了。 “不是,你看错了,我其实是个爱慕虚荣的人,”她忽然把心一横,对亘云庭冷然地喊去,为了证明她有多贪心,她还从背囊里掏出了那包起来的珠宝手饰,“你瞧,月娘给我的金银手饰我还藏在包里舍不得戴上呢。” 她心里终于有了决定。只要把亘云庭救下来,她去哪里也无所谓,只要他还活着,她就是怎样声名狼藉也无所谓,他的正直依然会一直在她的心里支撑着她在未来的日子中。 “不会的,你不是。”唐槿云手里的手饰依然闪耀着它们本来诱人的亮光,任何人见了它们也不能说它们是一捧糞土,包括唐槿云也不得不承认,它们是那么的可爱。但亘云庭还是不相信,满脸愧意地盯着她,心中因为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而隐隐作痛。 唐槿云也不管他相不相信,故意贪婪而宝贝地收起了那些珠宝首饰,默然拒绝了师父的好意,转过身去,在最后一道夕照的晚风中揭去了连衣皮帽,整理了一下满头乌黑发亮的秀发,那柔美写意的样子,让其他人顿时看的瞠目结舌,一时也忘了疼痛。 半晌,她才冷然地对飞红雪说:“要想我答应你们上京也可以,但是,一定要答应我三个条件,不然的话,我不仅可以逃走,还可以回来报复你们。” 她的语气透着千年般的寒冰,一下子就能够把人置身于冰冻千年的地窖中,飞红雪听了心里也不由“咯噔”了一下,“哪三个?” 唐槿云冷瞥了四周满脸乌黑,像刚从煤坑里爬出来似的士兵,说:“第一,不要捆绑我……” 飞红雪冷然地盯着她,没有异议。 “第二,”唐槿云又一指自己的背后,“不能没收我的工具。” “那么第三呢?”飞红雪仍然没有异议,却心急地问下去。 “最重要的就是第三条,”唐槿云陡地灵眸寒光一闪,朝他们凌厉地扫了一眼,大声地宣布,“就是要保证亘哥哥完好无事,是我把他劫走的,不能定他的罪……” 唐槿云一溜口地为亘云庭争取免去几乎所有的责任,刻意为他恢复原貌。 不料,飞红雪却一掀嘴角,冷笑着阻止她,“这个不属于我管,我目前只管秀女的数目和生死。” 说罢,望向地上的马承宣,又说:“隆城的事都归他管,他也许能够答应你。” 唐槿云这才惊讶眼前那个老实巴交的捕快,竟然是隆城的总捕头。 第62章 无罪协议 早已缓过气来的马承宣在众目睽睽,此时也不得不站了起来,掸去了尘土,触摸到自己尚有气息的躯体,心里面也感激刚才唐槿云没有补上那一刀,留下了他一命。 他照本宣科地对她说明:“依照本国朝廷律例,但凡秀女都可以有一个请求,地方官必须满足,你就用这个请求交换吧。” 他的意思简单明暸。也就是说,如果唐槿云刚才说的那个请求是最后一个请求的话,那么他也按照律例来为她对号入座,答应了下来。 唐槿云听了顿时心花怒放,心中暗喜,这也不枉她刚才没有一刀穿过他的咽喉,要不然的话,她现在插也还来得及。便点了点头,又说:“还有,在我上京后,不能骚扰他,让他好好读书,明年顺利参加春试。” 马承宣也点了点头,说:“既然他已经无罪了,也就受我们衙差的保护,如果他来报官说有人骚扰他,我们照样会受理,依律追究责任,绝不偏袒。” 唐槿云把心里所有的担忧都一口气说了出来,又得到了解决,心里这才如释重负地轻吁一口气,整个人也顿时轻松了下来,迎着徐徐晚风,多日以来的心病终于一扫而空。 “很好,但你也要答应我一个要求。”不料,一直在冷盯着她的飞红雪却也在这时候开口。 唐槿云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这个是什么人呀,也学人家讲条件了,不过算了,既然自己能说,我就先看看你的要求会是什么再说。 想毕,转眼瞟了他一眼,“什么要求?” “如果你半路再逃走,那么……”飞红雪说到这里,眸子一转向亘云庭的脖子上,牵到了一下嘴角,语气冷如冰霜地说,“那把刀就会永远地为你哥哥保留!” 唐槿云随着他的转眼也瞥了亘云庭一眼,由那张缓缓消融苦痛的脸庞移向他脖子下的刀锋。呵,飞红雪的要求原来就是这个,他要把亘哥哥当作永远的人质,来防止她轻诺寡信。 其实大可不必这样,她在这世上,孤单一人,独来独往;与其逃逸江湖,还不如独闯皇宫,去哪里都无所谓,去哪里也留不住她;反正现在亘哥哥的病也治好了,她的心事也了了,如果去皇宫能够换来亘云庭一生平安,去皇宫自然是她的首选。 “那好。”她一把收起了军刀,双手一摊地也表示同意,换来了那些士兵捕快的宽容微笑;只是亘云庭的脸仍然僵化着,冷漠着沉思,仿佛对她的动作视而不见。 “你发誓!”不料飞红雪还没有因此满意,又在静谥的晚风中,从牙缝里迸出了一句,大家不由惊愕地看着他们,一时气氛又紧张兮兮。 唐槿云想,这个人倒是挺精明的,不过也是个麻烦精,她盯着亘云庭那冷漠的眼神,心里一叹,扬起三根手指向天,冷然地吐音,“如若有逃,人神共戮!” 直至得到了她的信誓,飞红雪和马承宣他们才愁眉一展,多日以来的担忧终于在这时记完美卸去,转而便朝陈校尉喝去,“好,有请陈校尉,速给亘小姐亘公子备马!” 那些士兵也即时缓缓行动集结,准备着连夜回城。 唐槿云这也安心地转过身去,盯着亘云庭那双越来越冷漠空洞的眼神,心中隐痛不已。 亘云庭的耳边刚才一直回响着唐槿云那三个条件,而最后那个条件却是一直地为他开脱罪名,让他重新恢复自由身;便知道她最终还是为了他而弃械投降,选择了上京。 他也对唐槿云的身手满有信心,认为她大可不必这样,为了他而放弃逃跑的机会,葬送了自己一生的幸福。 感觉到唐槿云那灼热的目光瞧来,他抬起了眼皮,有点鄙视地瞥了她一眼,忍不住摇头叹息:“你大可不必这样……” “皇宫里有很多好吃好喝的,听说里面的金银珠宝多的像一座座山,你不用愁会饿着我呀,况且我还能回来看你呢。”唐槿云冲他挤了个微笑,说着言不由衷的说话来安慰着他,其实,美味佳肴尝不尽,金银财宝享不完,而哥哥的呵护稀少而弥足珍贵,她心里最想要的,仍然是亘哥哥那不计较她是对是错,依然为她奋不顾身扫除障碍,把她拥在庞大的羽翼里,让她甜蜜一辈子。 亘云庭还是难以置信她的性情,心中痛得差点儿无法呼吸,他悲壮地一叹,“壮士一去不复还,秀女一去不复看!自古秀女如壮士,都是有去不回,你这是在得意什么呢。” 唐槿云又是柔美一笑,“这次我懂你的诗句,我也有两句,‘一将功成万骨枯,一妃归宁千宫冷’,在书里看到的,是说那些荣归的英雄王妃的。” 说毕,她故意昂头挺胸,向他展示一副满有自信的样子,仿佛她已经就是那个得宠的王妃了。 亘云庭看了,却更是心痛得连连摇头叹息,半晌也吭不出一句话来,最后仰天苦笑一声,“我真是个傻瓜,难怪人家总是说百无一用是书生,一直坚持下来的事,最终也敌不过强权;一直保护的人,最后也免不了贪生怕死……” 忽然提高声量,仰首苍天,引颈一吭,“我亘云庭呀!苍天不佑阎王收,宁可血溅深谷,也不愿玷污名节!” 说罢,一低头,直朝楚问天的刀锋抹了过去! “啊,不——”唐槿云大惊失色,心都快要蹦出来了,狂叱一声后,恃着特工反应,连忙拼尽浑身全力,一个极速箭步上前要把亘云庭推开,要把他救下来。 不料,但见寒光一闪,唐槿云手还没有伸到,便顿时觉得天地一旋,几乎晕倒了过去。 “嘿嘿,想在我面前找死?下辈子吧。”楚问天一个眼疾手快,及时收起了刀,亘云庭便失势冲向前面,踉跄地来到唐槿云的面前,由她一把接住。 唐槿云接住了他,心痛有如刀绞,刚才亘云庭那一低头,可真的把她吓得魂飞魄散,惊慌失措;她激动地拥过他,给了他一个现代的拥抱,“不要死!哥哥不要死,小妹最想哥哥能够幸福地活下去……” 这时候的她已经重新回到了亘云庭的身边,心里面也想着干脆抢了人再突围算了,可是转而一想,自己不是刚刚才发过毒誓吗?这一次要是再逃,人神共戮呀!她身为特工,可以不跟敌人说什么仁义,然而亘云庭却不可以不说,就这一次他已经不可以了。 “大事不功,小事不成,一事无成,苟存于世,枉为人,枉为人……”亘云庭由她拥着,却像一尊石像般神情冷漠地目视远方,空洞地重复着说话。其实眼泪也不住地往心里流,溢满了整个心湖。 两人意见分歧,却又惜别依依,冷言相向,却又心意相通。不是真正的兄妹,胜似真正的兄妹,情深微妙,旁人也是一摇三叹。 忽然,两个捕快走上前,一把反扣起亘云庭的手,给他上了镣铐,把他们硬是分开来。还沉湎在惊惶犹豫中的唐槿云不由得惊问,“你们要干什么?” “这是为他好!既然我们答应过你,会好好保护他,他性子这么烈,就不能让他再寻死了。”飞红雪在一旁解释说。 这时,那两个捕快还用布头堵上亘云庭的嘴,不让他有机会咬舌自尽。 唐槿云盯着他那副依然冷漠麻木,任其摆布的样子,睁着空洞的眼神之中,却一点也没有她的倒影,便默许了飞红雪的做法,任着自己的心和他的心由一道无形的锁链连着,他每走一步,心就被扯得一下一下地痛。 望着亘云庭正要被带走,孙百恶也不由不舍地想要伸手阻止,“哎……” 唐槿云却先阻止他,朝他苦笑地摇了摇头,蓦然双膝一屈,对孙百恶跪了下来,后面的亘云庭瞥见了,心中蓦地一颤,同时跟着跪了下来,吓得孙百恶顿时手足无措,正想把他们扶将起来。 “师父……”唐槿云的嘴里忽然逸出一声悲吟,顿时让他愣住了所有手脚。 孙百恶教她的内功,毒也逼的差不多,还练就了一身奇异的轻功,让她从此受益终生,为此她万分感激,可惜好景不长,一场分别已经无可避免。 “我们要走了,不能留在这里陪你老人家了。”她不无遗憾地哽咽着,亘云庭的眼眶中此时也蘸满了感激的泪水。 “唉……”孙百恶在他们两张稚脸上扫了一眼,不由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当初以为新收了两个徒弟,从此可以替代香苗,让他膝下有人伺候,安享晚年;不料,折腾了数天,到头来仍然只得一场空欢喜,那头失了香苗,这时又没了两人,莫非这辈子他铁定了要长伴青灯,孤独终老?真是苍天弄人,由不得半点勉强。 “起来吧,金鳞岂非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我就看你们两人人中龙凤,将来定有一番大作为,老夫有幸得两位叫声师父,已经心满意足啦,我们的缘分也到此结束,此后勿以我作念,你们且安心回去吧。”言词之间,欣慰之中透着悲凉,让人看了也不由心中一黯。 但是,飞红雪仍然在一旁不解风情地催促,“亘小姐,请上马。” 唐槿云在孙百恶的搀扶下,缓缓地站了起来,望着孙百恶那些干瘦而苍老的脸庞,无语凝哽,好一会儿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只好随着飞红雪翻身蹬上牵来的红鬃马;那边,亘云庭也由捕快把他扶上了另外一匹黄鬃马。 “不许再追究他老人家的罪责。”忽然她还不忘了叮嘱马承宣他们一句。 飞红雪他们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也同时上了马,没有异议地等着她调转马头。 孙百恶随着那些士兵的撤退,望着唐槿云他们调转了马头,缓缓地没入阴暗的密林,心中不由升起一丝空虚的惘然,总有一丝心愿未了的心思萦绕脑际,挥之不去,却又无言以对。 忽然,“得得得——”马蹄声疾至,唐槿云在远处调转马头朝他疾呼过来:“师父,你放心,我上京以后,一定会找到香苗师姐,让她回来陪你!” 第63章 情有攸归 唐槿云的说话不亚于一道晴天霹雳般从天而降,直接从头顶震撼了孙百恶四肢百骸中的所有脆弱神经。窜过眼眶,顿时泪流满面;经过膝盖,马上瘫软跪下;流到双手,双手不支撑地。 “苍天呀……”年迈苍老的他终于忍不住在晚风中,孩子般地号啕了起来。 他个人最后最后最自私的心愿,就是想再见上亦女亦徒的香苗一面!哪怕是在临死之前,也会因此而瞑目于世。不料,细心体贴的唐槿云竟然不知在什么时候,看穿了他那一点隐衷。 这是多么好的小女孩呀!多么纯净的女子呀! “苍天呀,请您替我一路保佑他们!” 他朝着唐槿云离开的方向连连向天祷告,激动得不知磕了多少个响头,“咚咚”的磕头声在整座山谷中回荡再回荡。 晚风越烈,吹空了小木屋前前后后的一切戾气,掠过刚才被烧过的那片草莽荆棘,飞灰不断地涌上夜空;还不解温柔地从背后吹拂他那件破旧的灰袍,隐现他干瘦的躯干,露出他那双假肢木屐。 不知过了多久,孙百恶猛然从地上一下子站了起来,轻拭去老眼角里纵横的泪渍,挺直了腰板,又大步地迈进小木屋里去。转而提着锄头走出来,连夜也要赶紧整理屋前那片枯荒的花圃——他知道,只要唐槿云愿意出手,香苗终会有一天回到这里来,他得趁早整理好一切,到时候让香苗大吃一惊。 唐槿云在半途中,蓦然想到孙百恶刚才为什么一脸的惘然,很可能是因为他们的离开怎么好像重蹈了香苗师姐的覆辙。 想到了香苗师姐,她前天的一个想法忽然在脑海里一闪而过,此番上京,倒是可以趁这个机会,四处暗访一下她的消息,也许,可以一偿师父的心愿未了;于是,也不管顶不顶用,就先行调头告诉师父一声,给他一个天大的喜讯,让他带着希望去继续与人行医为善,开开心心地活下去。 果然,她远远看见孙百恶听了之后,人影顿时矮了下去,不一会儿传来呜呜的哭声,便知道香苗师姐的消息,对他来说是多么的震撼。 她默默地调转了马头,诈作听不见,由着他把对香苗师姐的思念,一一渲泄出来。她肯定,他从此会咬紧牙关活下去,直至香苗师姐的回来。 回到队伍中,偷瞄了一眼那黑鬃马背上的亘云庭,此时他被反绑着伏在楚问天的背上,一直背向着她——他被绑着不能灵活地活动,为了防止他坠马,楚问天只好和他共乘一匹。 唐槿云盯着他那生着闷气的背影,心坎上一路裂痛滴血,苦痛自知,与生俱来就没有这么痛苦过。生存下来,真的需要很大的勇气,以往她习惯了面对敌人,只管毫无保留地挥刀斩除、摧毁,把自己的生死也抛诸脑后;这一次,是她第一次面对生存的抉择,作出了生存的策略,却是那么的不适宜亘哥哥杀身成仁的决心。 不管怎么样,她内心中那点少女的心事,还是认为,这一次谈判议和,是她作的最好最正确的生存策略;亘哥哥他要误会她,那就随他吧,只要他活着,她心中才会竖起一根标杆,不管去到哪里也不会迷失方向。 他们用了两个时辰,在“夕谷”这片密林中穿行出了谷口,那已经快要到子时了,要回到隆城,最快也要一天一夜的光景,飞红雪虽然归心似箭,但见他们没有用上晚膳,便只好下令,在谷口的营地中用了晚膳,由士兵们轮岗站哨,在营帐里宿了一个晚上,明天再快马加鞭地赶路。 用膳的时候,她和白昭南他们耐着性子的喂食亘云庭,喂一口就要死盯着他有没有吃完,以防他嚼舌自尽,要不就尽快地捏开他的口,不让他的牙齿有机会碰上舌头,这样一来,双方都弄得尴尬之余又辛苦不堪。 但亘云庭依然空洞着眼神,嘴也不想动地慢嚼着,眼神从来不往唐槿云的脸上瞥上一眼。 真是一个又臭又硬的书生!大家都不由的在心里无可奈何地叹息。 晚上,他也是被夹在楚问天、白昭南的中间睡下来。 翌日大清早,飞红雪决定撇下陈校尉在后面带着的士兵,由他率领着白昭南他们一行,快马加鞭地抢先赶回隆城,马承宣也是皇上钦点护秀女上京的快捕之一,所以,他也义不容辞地撇下自己的捕快,随他们一道策马而去。 本来这“云裳川”离隆城也有两天的脚程,经由他们一路狂奔,压缩了一天的路程,终于又在深夜的时分赶回了隆城。 一入城门,早有探马回报城主和亘庄主他们,所以,他们仍然在寒夜中等候多时。 “传令下去,卯时出发,请各家的秀女都准备好送过来,不得有误!”一入城门,飞红雪也懒得跟他们打哈哈,便对所有人下令,再由白昭南他们下令到手下的捕快,迅速执行,转而又对唐槿云说:“你可以回去休息两个时辰,顺便跟你的父母道别吧,两个时辰后,我们会来接你。” 说完,也一扬马缰,策马返回了“兴隆酒寨”。 “太好了,你们终于回来了!”月娘和亘庄主眉开眼笑,笑中有泪地走上前,要亲自轻扶着唐槿云下马,反而连亘云庭也不顾。 白昭南把他扶了下马,替他解开了绳索布头,还给了亘云庭的人身自由,并对亘庄主说:“人已经替你们找回来,现在就由你们自己好好看管他,别让他再自寻短见了。” 说完也和楚问天扬鞭策马,绝尘而去。 弄得亘庄主听了,不由微瞪了一眼亘云庭,那意思是说,没出息的兔崽子,想我白头人送黑头人吗?就不要你妹和我了? 亘云庭懂得那个眼神,瞧了他一眼,也只好耷拉着脑袋,随贴身丫鬟悻悻而去。 “哎呀,瞧把你弄的灰头满脸的,快,回去好好泡个热水澡,咱都给你炖好了燕窝人参汤,边喝边泡,特来劲儿。”那边,月娘若无其事地照样热情洋溢地接待唐槿云,如手捧明珠一般呵护着她,就连自己的女儿也受不到这个宠份,不知道她不能生的旁人,还以为是她的亲生女儿呢。 “呵呵,照我说,这身黑衣裳也该时候换了。”亘庄主一转身,也马上换上了一副乐呵呵的笑脸。 人家说,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他们的脸皮还真厚,明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让唐槿云替他们的真女儿上京,还在她面前唱作俱佳,要是在现代,他们也有封影帝影后的份了。 一行人回到了庄上,在厅上没发现亘云庭的踪影,估计也先回后苑去了;唐槿云重踏回真小姐的闺房,一切家具景物依旧,中间的浴桶里还像刚出去转了个圈似的,冒着热腾腾的蒸气,只可惜,人的心情已经不如往昔;小玉小音她们见了她,却还是一如既往地热情伺候她,对她嘘寒问暖,有别于月娘的别有用心,是出自她们的一片真心意。 这让她在路上被亘哥哥不瞅不睬、流干了血也碎裂了的心,重新愈合了起来。这一次,她不需要再在她们的面前掩盖那满是伤痕的身体,便让她们在一旁伺候着,喝着她们端来的参汤,泡着舒服的热水浴,享受着她们的按摩,心中却难是难免牵挂着亘哥哥此时此刻的心情。 到现在为止,她还是不太理解亘云庭口中的名节,虽然教官有说过,特工投降就等于死亡;但她觉得即使投降了,也没有感觉什么可耻的——因为,在现代人的都市生活中,每人每天都拿着自己的尊严和出卖灵魂去富人面前换钱生活,就连富人自己,也自称是奴仆一名。能像亘云庭操着杀身成仁活着的人不多。 喝完参汤,她也舒服得昏昏欲睡,出了浴后,她依然固执地要穿上那件黑皮紧身衣才肯上床安睡,但这一晚,她不再用侦察扫描仪看门口了。因为,全城的高手都在飞红雪那边了。听说,飞红雪大军来了这七八天,城里的小偷盗贼也几乎绝了迹。 在床上,她虽然仍然思潮起伏,心绪不宁,难以入睡,但最终也敌不过一路狂颠而来的困乏,转瞬便酣然入睡,直至小玉前来把她轻轻摇醒。 “小姐,小姐,时辰到了,要起来梳妆了。” 她这才半梦半醒地由着他们扶到梳妆台前,继续由小音操刀,把她的秀发盘成一个飞仙髻,华盛加冕,尊贵如后;淡妆素描,黛眉倩目,转眼低颦之间,顾盼生辉,再配上一套飞红雪叫人端来的一套大红大紫的锦绣宫裙,阔大的裙摆及龙凤呈祥的金线绣边,翩翩然又是一个绝色柔美的古代美人,戴上从背囊里掏出来的玉佩手镯,叮当玉响,尤显富贵。 站起来,把那些剩下来,一时戴不上的戒指、玉斑指,玛瑙和项链等财物,一一转身分给了她们四个。 “小姐,你这是干什么?”小玉惊喜地问。 “此番一别,我已经不是你们的小姐了,其实我也根本不是小姐,你们都知道的。”唐槿云环顾了一下这间古色古香的闺房,不由得苦笑了一声,想想当初,她刚来这里的时候,对它就像住宾馆般觉得一切都理所当然,毫无感觉;如今她倒想一辈子住在这样的房间,也就此生无憾了;恍惚间,还希望它能够会缩小,把她裹着不让走。 第64章 又有余震 “这些珠宝就当是赏给你们的吧,感谢你们这些天来,一直把我当真小姐般伺候着,我其实……” “不,我们没有把你当作外人。”小玉接过了玛瑙,连忙截言地说。 “倒是你,把咱们都当姐妹了。”小音收下了项链也哽咽著强颜一笑。 杜大娘双手接下了玉斑指,也笑说:“你真的是我们的小姐。” 勤快的小棠收到了戒指,也凝哽地的一抹眼泪,“你比真的小姐容易伺候呢。” 唐槿云转眼她们那些真挚的脸容,都是穷苦人家出来的孩子,她理解她们的困苦,她们又何尝不坦诚相对? “你们……”她忍不住也哽咽着,一把上前和他们一起抱头痛哭了起来。十多年特工以来,曾经一起训练的战友,死的死,失踪的失踪,转眼不到几年,再也没有了任何人的消息,一直以来,她总是在一个人孤身执行任务,从来也不敢相信那些自称为新同伴的同伴;在这里,她认识了她们,便一见如故,互坦心迹,姐妹般地相处了几天,却像已经相识了数百年。 而她们四人的心迹也确实如她们所说,不仅没有在唐槿云的身上受过气,还因此受到她的保护;这世上,会保护下人的小姐,还有多少? 半晌,她们才拭去眼角里的泪渍,相互搀扶着,来到了庄门。庄外,天色已经破晓,灰白料峭,秀女的马车大军早已横亘在街上,前后一望无尽,不见头尾,车旁均有几个捕快骑着马护卫着;有些马车前,已经有其他人在和自家的秀女泣泪送别,全街不下数百人,哭哭啼啼的气氛让这千古一别的场合更是弥漫着沉郁的迷雾。 飞红雪和白昭南他们和亘庄主月娘早已站在庄前,等候着她的出现。 陡地看见她满头秀发飞仙,一袭嫣红锦袍裹着,隐隐可以看见里面的鲜艳宫裙,手执着一根大白翎羽,走起路来,一步一轻颤,翩然灵动,俏皮可爱得慑人心魄;尤其那梨花带泪的双眸顾盼之下,更是水灵灵的楚楚动人,灵气凌然。 看得飞红雪、白昭南他们不由得惊讶地互视了一眼:眼前这般美艳绝伦而贤惠娴淑的女子,怎么看也是一个细皮嫩肉、娇滴滴的富家小姐,怎么会是崖边绿地上那黑亮灵动的野猫少女吗? “哎呀,出来了,出来了……”月娘一看见她,像蜜蜂看见花粉一般,喜滋滋地迎了上来,就像她嫁女一般的欢喜。 “韵儿呀,快上车吧,去到皇宫,要争取表现,早日让皇上选上了,那咱们亘家就有福了。”说着,背对着飞红雪,朝她使了一个眼色。 唐槿云说不上讨厌这个月娘,虽然她身上仍然免不了那种风尘的圆滑世故,但是,她有她的算计,又有她的良心底线,给人亦正亦邪的感觉;她懂这个眼神的意思,那也就是让她如果不喜欢的话,就找机会逃吧,凭着她惊人的武功。 那边,亘庄主也呵呵地笑看着她,那眼神全然没有一种欺骗的感觉,却多了几分慈父送女的欣喜;唐槿云不期然想起刚来的第一顿晚膳,他那慈父般的热情,一点也不像是装出来的。 忽然间,她感觉这里就真的像是她的家,真的把他们当成了她慈祥的双亲。不管怎么样,自己算是已经完全被他们一家人征服了,稀里糊涂地代替着那个假山岩里的真小姐上京做秀女去了。 “我真名叫唐槿云。”她忽然觉得在这个分别的时刻,有必要向他们坦诚说出自己的真名。 “呃……啊……”月娘听了,脸色数变,不由得瞟了身后的亘庄主一眼。亘庄主的笑容也顿时僵在了空气中。 “唐……唐槿云呀?”月娘的脸顿时苦得拉了下来。 “怎么了?” “没事,没事,上车吧。”亘庄主连声地笑说着,依然慈祥地朝她挥手。 唐槿云意料不到,自己的真名会带给她们怎么样的困惑,她半信半疑地走到车旁,正准备登上马车,可就在这时,后面忽然熙熙攘攘起来,她蓦然回首,心中不由惊喜交集。 亘云庭依然一袭宝蓝锦袍,换上了烟蓝方巾,飘飘然仍然潇洒俊逸的样子,只可惜,脸容憔悴,眼神空洞,脚步蹒跚地走来,一样需要丫鬟的搀扶,仿佛一副大病初愈的样子。 唐槿云看在眼中,痛彻心扉。 她转身走到他的跟前,脑海里想着劝他保重身体,好好读书,孝敬父母,守护妹妹等说话,却在抬眼看见那坚毅而冷然的眼神后,一下子便烟消云散,无言以对。 两人相对无语半晌,后面飞红雪开始催促。 她才幽幽地说:“我走了。” 然后,顿了一顿,期望亘云庭会给她一些反应,但他仍然伫立在清风中,方巾飘逸,却神情冷漠地盯着她,半晌也没有说话。 无奈之下,她转过身去,再次向那马车走近,此时才发现双腿有如灌了铅,每迈一步都仿若千钧,沉重异常。 “曾是隆城惊世妹,此番亦要与虎对,强权之下无宁日,不为瓦全为玉碎!”忽然,后面传来亘哥哥喟然长叹,随即悲壮地随风一吟,声震鼓膜,直透良心。 她也不由浑身一颤,顿时停住了脚步。惊世妹是指她吗?与虎对是指伴君如伴虎吗?强权之下无宁日,是指豪门禁宫深似海,尔虞我诈多如烟吗? 不为瓦全为玉碎!念到这里,唐槿云也不由热血沸腾,是呀,人生在世不过数十年,何必要处处委屈自己?强逼做自己不喜欢做的事呢?尤其是做女人,明知不幸福的路,为什么还要走下去?不幸福的女人和猪狗有什么分别? 想到这里,她不由激动地一把拉过旁边的捕快,把他的手扣在背上,快速地从长靴中摸出柳叶军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架在他的脖子上,同时也架在了大家的脖子上。 大家的脖子也不由得一凉,震惊地盯着她,大家万料不到,她竟然会在这时候临阵变卦,横生枝节。 “这次,你们就当我是个劫匪吧,我要走了!”她悲愤地对飞红雪大吼一声,转而,又对亘云庭说:“哥哥,咱们江湖再见。” 她打算就此宁愿当一个流浪的特工,闯荡江湖的游侠,也比到皇宫当秀女,在亘哥哥的眼中永远当个怯懦的小妹强多了。 亘云庭冷盯着她,冷漠的眼神中燃起了一点火焰。 反而亘庄主和月娘他们,却急得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其他送行的人见这边突地出变,都不由惊诧地朝这边看来。 “要知道,你可是有誓在先,若有违誓,人神共戮!”飞红雪在马上也被吓得浑身打颤,这要是再让她一拖再拖下去,要是延时交上秀女,他们照样会人头不保。 “我呸,”唐槿云却不知什么时候连孙百恶粗俗的口吻也学来,毫无影响地耍赖说,“在回城的一路上,我可没有逃跑,你又没有说上京的一路上。” 飞红雪原本就想拿着他早就处心积虑让唐槿云发下的誓言来制约她,不料她反而跟他咬文嚼字起来,一并推翻了誓言,赢去了他最后的筹码。 就在这一瞬间,后面的捕快也涌了上来,围而不攻;大街的各店铺窗户大开,数百名弓箭手纷纷拉弓搭箭,直指着她,却不敢擅自妄动。 唐槿云就知道,飞红雪他们断不会这么简单,只是出动了数百名捕快护车,所以,她才在第一时间选择了挟持人质,要是那些弓箭手真的射过来,那么她手里的捕快就是最好的挡箭牌。 “都给我让开!”她挟持着人质,开始朝城外退去,飞红雪他们马上施展轻功,飞临她的身后,她马上回身一转,把人质对着他们。 “你要是敢动手,你的手下那么多,我有的是挡箭牌。”她傲然地对飞红雪一喝,飞红雪顿时阴下了脸色。 他见识过她的神通,那真的不是一个奇招百出可以形容,但是,她总是算无遗策,胜券在握,如果她真的决心要走,他们一定拦她不住。 陡地,他“呛”然拨剑出鞘,激起清风料峭更甚,其他捕快也跟着纷纷亮出武器,屏息以待,如临大敌,其他人噤若寒蝉,大街上一时静谥得可以听得见远处老人的咳嗽。 突然,情势逆转,飞红雪竟然一把铁剑横亘在自己的脖子上!万般无奈地朗声哀求她:“皇上有旨,三千秀女,一个也不能少,否则斩立决!你的名字已经在名册上,你要是不去,那还不等于逼我们这群人全部死在你的面前?” 一番说话,说得铿锵恸人,让其他捕快也身同感受,一时间,全街数百名捕快,也都悲壮地把手上的刀剑学着飞红雪,改为架在自己的脖子上,脸如死灰。 飞红雪说了句大实话,要是唐槿云再次逃跑,就等于少了一个名册上的秀女,上京验收,一旦被发现货不对版的话,全部捕快马夫都得一一处斩,没有例外;所以,与其到最后受辱而死,还不如当场自刎好了。 其他人看了,又是一惊,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状况,捕快竟然以死要挟罪犯了? 第65章 祸及全城 然而,白昭南他们如非被唐槿云逼到了绝路,无路可退,谁人又肯轻易自刎?看来,这护送秀女一职,真的来不得有半点马虎。 唐槿云和亘云庭双眸也不由得一愣,他们也没有预料事情会突然变得这样严峻;此时,只要唐槿云一个转身,大街上恐怕就要滚满了数百颗人头,一时间,就可以杀了数百个捕快,这在世界特工史上恐怕也是一个奇迹。 但是,唐槿云不敢要这样的奇迹发生。眼前这数百个捕快,一则跟她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他们所履行的都只是他们的职责,其余的都对她非常客气热情;二则他们更不是什么坏人,她的死对头,他们每人都可能为民办过几件有良心的案件,对着这样的好人、陌生人,她握刀的手也第一次微微发抖,却收得更紧,刀刃已经贴近了皮肉,印出了一道血痕,那人质虽然脸如土色,但却也不肯吭一声。 忽然,旁边月娘和亘庄主以及小玉小音她们,双腿一软,一起朝她跪了下来,苦苦哀求地说:“不要这样,你这样会害了亘家一脉的。” 按照古代一人犯案,满门抄斩,诛连九族的刑法律例,出于亘家的唐槿云,亘家自然免不了会受到这种下场。 唐槿云痛苦地瞟了亘云庭一眼。 “庭儿,你娘最疼你了,要是你们都犯了事,他们会把你娘的坟给挖出来,鞭尸三百天,曝晒一年,摔碑断节,百世不得轮回的冤孽呀!”亘庄主也声泪俱下地哀求亘云庭。 亘云庭听见“你娘”两个字,心中不由一痛,疚意顿生,须臾也“咚”地跪了下来。 “请小姐三思呀!”须臾间,其他的民众都纷纷朝她跪了下来,恸哭地帮着飞红雪他们求情。 一时间,包括那些弓箭手在内,全城恸哭,苦苦哀求着唐槿云,放过他们,放过这个隆城,因为,她可以在转身之瞬,就能够把他们的全部心血,甚至把整个隆城都给湮灭掉! 要么就是灰飞烟灭,要么就是相安无事,全都在唐槿云的一念之间! 而唐槿云的一念之间,主要来自亘哥哥的感受。刚才亘庄主的说话,唐槿云在一旁听得分外清楚,而亘哥哥却在乎娘亲的名节,羞愧难当,收回了那句“不为瓦全为玉碎”,选择了“不为瓦碎求玉全”。 唐槿云当初同意做特工,也本着守护国家正义而来;决不是为了双手沾满鲜血的刽子手,杀人不眨眼的恶魔;这么多年以来,她一直在用着自己的努力而成全了家人的幸福,哥哥的成家立业,只求他们从此不再生活在饥寒交迫之中,享受着她暗中替他们创造的和平世界,她便心满意足了。 眼前这些人,又何尝不正是恳求她再一次为他们带来和平,而不是湮灭? 她瞥了一眼左手上的白翎,蓦然想起,她早已经有了不得不上京的理由,那就是答应了上京替师父找回失踪的香苗师姐,还有,要进皇宫一探那半部医书的下落,了解自己身上中毒的情况;与其闪闪缩缩地流亡江湖,偷偷摸摸地进入皇宫盗书,还不如现在这样,光明正大,堂堂正正地进皇宫呢? 相下比较权衡,上京一途,还是有许多的好处,既能保全哥哥一家平安,还可以令师父开心,更方便自己查探。等一切都完成后,天下又有哪里能够困得住她,那时候,她若然还有逃跑的念头,皇宫也照样视作市场,一样可以逍遥自在,出入自如。 “好吧。” 想到这里,她表面无辜地叹了一口气,一把及时收回了柳叶军刀,把那个人质捕快也给推还了出去,答应了他们的请求,还给他们一个和谐的社会;但同时也狠心地掐断了和哥哥的这段朦胧的情谊,重新让自己在异世继续流浪的生活。 当下,头也不回地飞身上了马车,一弯腰便揭开篷帘,准备钻了进去。 不料,就在此时,天空传来一声锐啸,她的心蓦地一颤,又钻了出来,抬头望向头顶灰蓝的苍穹,一袭火把似的红鸾正在天空中盘旋哀叫不已。 它是来为她送行的吗?她忽然感动得又想要哭鼻子了,她想不到,在这段日子里,竟然一下子认识了这么多的朋友好人,而且这么多的朋友好人,都能够前来送她一程,让她这一次的离开,充满了美好的回忆。 她用白翎朝它尽力地挥了挥,示意它不要跟着她;然后,黯然地钻进了马车。 “马上起程!”飞红雪不肯定这位奇女子的心思,这次也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以死挟逼,但见终于换来了唐槿云的妥协,这才松了一口气,马上传令下去。 “秀女出行,行人回避!”随着一声声的吆喝,一行七十乘秀女的豪华马车队伍开始缓缓地向东而行,直奔城门,取道京师。 行人纷纷起身相送,一时间,有人惘然,有人恸哭,有人疾呼,百感交集,群情汹涌,却又怎么奈得了天朝两个字? 杜大娘上前扶起了月娘,月娘又扶起了亘庄主,两人一起怀着感激的神情,一直目送着载有唐槿云的那辆马车渐渐地淡出了视野。 亘云庭也由贴身丫鬟上前缓缓扶起,目光自从唐槿云头也不回地转身,到消失在蓬帘后,到她的马车缓缓前行,一直也没有离开过。 他真的也没有想到,自己只是一句话,便把她激得又要潜逃流亡;更料想不到的是,数百的捕快和过千的民众,会因为这样而向她下跪求情;最后,她终于还是选择了上京遴选,选择了还给他们一个和平的隆城,留下他们一家平安无事地站在这里。 因此,她不仅救了他,还救了全城,救了亘家。 这样勇敢而明智的少女,哪是什么贪生怕死之徒,怯懦退缩之人?自己身为男儿身,也无法保家卫国,不省自身,又何来资格贬损别人? 想到这里,他心中顿时释然,自己口口声声说了解她,她是一个不贪图富贵的女子,其实,她更不是贪生怕死的人,逞强和勇敢之间,她比谁都了解得透彻,看来,他是错怪了这个小妹那种伟大的心思,对她了解的还是太少。 直至唐槿云的马车完全被后面的马车遮挡了又再遮挡,隔了一重又一重,他们才喟然一叹,互相搀扶着转身朝庄内走去。 月娘一直满腹狐疑,当初不敢表露,此时却问亘庄主,“皇上的名讳不是叫唐槿熙么?” “嘘……,低声一点,”亘庄主听了,脸色大变,连忙阻止她,以防隔墙有耳,检举他们冒犯名讳,惹来官非。 “你说,她叫唐槿云,他们会不会有什么关系?”月娘白了他一眼,自行低声地推测着,蓦然小手掩嘴,望着亘庄主吃吃一惊,“她会不会就是公主?” “说什么公主?”后来赶上来的亘云庭听见了她说“公主”,也不由得微微一怔,这月娘一山村粗妇,懂什么公主? 月娘便扭过头,朝他嫣然一笑,说:“她的名字叫唐槿云,和皇……” 正想说下去,却被亘庄主一把扯着跌跌撞撞地走,“你自己乱猜测就好了,不要四处传播。” “我哪有,只是说给他听而已,他是那么八卦的人吗?他可比我们聪明,一定会分得清是非,也一定会猜的出,是不是公主……”但月娘不依,一路上一连口沫飞溅地追问亘庄主,两人就这样抬起杠来。 剩下亘云庭仰望着那灰霾的天色,呆呆地不由又想起了唐槿云。 唐槿云吗?她的真名叫唐槿云吗?她也是这个朝代的人吗?相处了这么久,我为什么就没有问起她的名字,到现在还不知道她来自哪里了? 想到这里,他开始有点懊悔自己当初的冲动,原来抽身迷局之后,一切都仿佛轻风云淡,清澈可见。 我怎么就这么笨?二话不说就私放了人家?想到有关于自己良心的事,他也慢慢的释怀,这于他本来就是很自然的事,当时他也挣扎了一整天,不做的话,就浑身的不舒服,做了反而一切都坦荡磊落,死而无憾;再想起两人逃亡“夕谷”,真的为他消除了多年来的缠身恶疾,这一切谁为了谁的恩怨缠绵,谁呵护了谁的痴情迷心,又怎么能够一下子理得清。 她会是公主吗?这个问题不仅月娘大吃一惊,就连他自己联想到了,也感到不可思议,难以置信;这可是他们连作梦也没有想过的事儿,怎么会突然降落在他们的头上?这是唐国大朝,唐是国姓,她也姓唐,那么她不是公主恐怕也是郡主吧?从她突如其来,来去无踪的情形,倒是有几分落难凤凰在民间的韵味,她无视强权却又淡泊名利,倒跟那公主贵人满不在乎的样子很像。 这一次,她恐怕也是借由秀女之名,重返宫中吧?看来,像公主多一点了。想到这里,他的心又是一宽,如果是公主,皇上应该不会刁难她吧。 “我不管你是不是公主,我也一定会努力读书,考取功名,为黎民百姓作主。”他仰天喟然一叹,这种朦胧的兄妹关系,已经足够他怀念一辈子,也不奢求厮守一生,重新又把心思放在读书之上,似乎更好。 厅前,亘庄主牵过月娘,正想教训,突然,长廊上匆匆跑来倒夜香的孙大妈,脸色如纸,热汗冷汗从脸上直淌下来。 跑到跟前,喘息未定就说:“庄……庄主,小……小姐,不,不见,了……” “什么?”大家听得十分清楚,三人满脸骇色,瞠目结舌地面面相觑,半晌也反应不过来,庄主及时大手一挥,下人们随即关闭了庄门。 “到底是怎么回事?”亘庄主一把揪住孙大妈,紧张兮兮地问。 月娘却在这时候,一溜烟似地撒开小脚,直朝后门奔去;亘云庭和一群丫鬟也连忙随后跟了上去。 这假小姐才送走了,真小姐也不见了,一天之内不见了两个小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下子,亘家上下又有得忙了。 第66章 兄妹同路(一) 唐槿云就在揭开篷帘,将要钻进马车的一刹那,不由一下子愣住了。 车内狐裘花纹地毯铺就,羊毛毯挂壁封顶,看起来豪华而暖和;三块宽逾六七十公分的檀香榻板,分别环形置放在宽逾约有五个平方的车厢的三边,中间有一张矮脚香几,居然也放着琴棋书画,香茗薰炉,水果甜品;篷门的左边悬放着一尖桶清水,右边则由一张绣花布围挂成一个方形,却不知要来何用。 在那三块榻板上,已经躺坐着三个同样貌美如花的秀女,正面那个秀女,披着大红披肩,正在用小刀一下一下地削着水果;左边临近窗边那个紧握着一支精致的短笛,低着头凝视着它,仿似在寻思着什么;靠角落那一位则半躺着身子,手捏针线,却无心刺绣地盯着门口;此时见她出现在眼前,她们都不由得放下自己的活儿,惊讶地盯着她,半晌也不晓得说话,仿佛把刚才在窗帘下看见外面一幕的惊讶,重新展露给她看似的。 唐槿云也不吭声,离别的愁绪让她心事重重地走了进去,随即在靠右那张空的榻板上坐了下来,板上同样铺有狐裘暖衾,人坐在上面,感觉有种说不出的柔软舒适,总算不像牢狱一般的冰冷寒碜。 “哎呀,你就是亘秋韵小姐吗?我叫飞红袖,咱们以后就是同车好友了。”不料,她刚坐下,那个披着大红披肩的秀女,陡地朝她朱唇晧齿,甜美一笑,笑嘻嘻地坐过来,开始跟她套近乎。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了?”唐槿云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心里却在想,既然是这次是替亘家小姐上京,那么以后在人前也就用她的名字了;她也无所谓,反正回不去现代了,就把自己当作是这个时代的人好了。可是,她还是奇怪,这陌生少女就算是刚才看见她一刀定全城的情形,那也不能一口就能说出她的名字呀。 “呶,那里不是明写着吗?”忽然,对面角落的那个刺绣秀女也停下了活儿,娇媚似嗔地把一双美眸轻轻地往篷帘处瞅去,“都挂了好几天了,也没有见到你。” 唐槿云随着她的眼色看去,但见篷门上,赫然挂着四块精致白竹牌,从左至右依次写着,飞红袖,17;令狐烟,16;杜月儿,16;亘秋韵,17;这车内有四个人,也就刚好是她们的名字,那数字是年龄吧? 按照这样的排序,她就是最后来的那一位了。那么,旁边这个大红帔肩的秀女就是最早来的飞红袖了。 “我叫杜月儿,请姐姐多多指教。”那第二个开口的秀女又干脆放下了刺绣,声如黄莺地自我介绍起来,眼眸流淌着一泓清泉,让人看得见它里面的高洁与纯净。 那么,坐在窗帘下,握着精致的短笛,紧闭着小嘴,却不知在胡思乱想什么的秀女,肯定就是令狐烟了。唐槿云禁不住朝她瞟了一眼,到现在,她也摸清楚了她们的名字。 “我,我叫令狐烟。”那秀女半晌才蓦然惊醒似的,微抬了一下头,灵眸在唐槿云的脸上一扫而过,最后落在她旁边握着的白翎上,小嘴翕动,小声地道出了自己的名字,声音细如蚊叫却余音不绝,煞是好听。 “这时候才说出来,还有什么用,她都知道咱俩的名字了,你的名字还用说吗?”杜月儿却在一旁不屑地讥讽她。 令狐烟介绍完自己后,也没有理会杜月儿,又把目光凝视回那短笛上精致的雕刻上,似乎上面刻有什么宝藏秘密,她一定要把它破解了为止。 “唉,算了,她好歹也说了句话,还算得上礼貌了。”飞红袖连忙上前打圆场,和洽气氛。 唐槿云一怔,想起刚才进来的时候没有叫她们打招呼,“那我就不礼貌了?” “诶哟,姐,咱可没有这样说过哟,”飞红袖听了,也微微一怔,转而又奶声奶气地撒娇说,“你刚来,不认识咱们,腼腆了些是正常的。” 唐槿云又是一怔,“叫我姐,你不也是十七吗?” 飞红袖瞄了一眼篷门上的竹牌,又连忙圆场地说,“诶哟,人家是春天的嘛,初春初春,不是最小吗?” “那肯定是你比我大了。”唐槿云狡黠地笑了笑。 此时,马车开始行进,不知不觉地载着唐槿云,渐渐远离了隆城,远离了亘云庭也浑然不觉。唐槿云没想到第一个结识到朋友,竟然是天真可爱的话唠飞红袖。 出了隆城东城门不远的一道山边,飞红雪勒令全车队停车,让捕快把全部秀女都请了下车。 顿时,长长的豪华车队约有一里多长,数百名万中挑一的秀女,亭亭玉立在路旁,倒也美女如云,春色无边。 唐槿云俏站在一边,冷眼看着她们开始在摆弄什么。但见飞红袖和令狐烟捧出一卷布帘,在路边的草地上摊开挂了起来,叫上杜月儿,三人三个角地扯开了布帘,形成一幕人工的屏风。 “姐,你先来吧。”此时,飞红袖却叫上她。 “干什么?”她不由黛眉轻颦,好奇地问。 “如厕呀,”飞红袖低声地说,“咱们必须在卯时时分下地如厕,否则,一整天也不让下车的。” 就在这路边如厕?唐槿云不由警惕地环看了四周,却发现那些捕快已经不知什么时候早已经一齐避嫌到马车的另外一侧去了,这边的事宜却全由她们自己摆弄,再往远看,其他秀女也同样和同伴一起互拉起那布帘。 既然还有布帘遮挡着,这也将就一下好了。她就昨晚喝了燕窝参汤,吃的东西不多,没有什么便意,便想要拒绝。 但飞红袖却仍然盛意拳拳,“没有便意也要蹲一下看看呀。” 眼看杜月儿在等的有点不耐烦,令狐烟则茫然四顾欣赏着这路边的风景,她这才不太好意思地钻了进去。 进了里面,这才发现,中间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新挖的坑,人完全可以蹲在上面大解,但是,她只是想撒了泡尿就算了。 第66章 兄妹同路(二) 便按下腰带上的按钮,解开了裹裤的弹簧机关,蹲了下来,从裤裆里取出了一片生理护翼——为了方便全天候行动,她们女特工通常都会整天贴上这种生理护翼,以谨防错过了那月事来的日子。 便溺完后,正想站起来,却一眼瞥见那上面隐隐掺杂着几缕血丝,不由她微微一惊,“难道是大姨妈来了?” 她手上拿着的这种女特工专用的护理翼片,具有双层防渗透,上下通风爽透,吸水力强,而积水性更强的优点,且配有一小瓶易于配制的消毒液,可以四五天之内,一边吸水一边释放消毒液,能够起到有效地清除有害细菌的功效;月经完后,易于清洗存放,可以多次复用,复用率为三至七年,唐槿云一共领了十片,加起来的厚度和笔盒一样高,很方便远行携带。 她掐指一算,自己来到这个异世已经大半个月了,而自己又是在经期后三四天出发执行那毁坏实验室任务的,想来此时也是时候了。 她重又飞快地贴上了它,然后这五六天也不用怎样理它,它自然会替她处理好这一切。但是,却还是少做剧烈运动为妙。 她若无其事地步出了布帘,杜月儿便逼不及待地唤她过去,杣她替补上她的位置,让她先钻进去方便,她也无所谓地为她们张帘放哨。 此时天气渐渐入冬,冷风嗖嗖地从衣襟灌进里面,顿觉寒意透骨。放眼四周,这才意识到已经身处在一处陌生的旷野,隆城淡隐在后面,天空一片灰蓝。刚才和她们一连抬杠忘乎了一切,几乎忘了亘哥哥那张坚毅而冷峻的脸庞,写满了悲壮与心酸;四顾之下,才发现,寒风透骨是因为自己孑然一人,自己孒然一人,是因为没有了亘哥哥在身边,也因为这样,才会感到其实早已经到来的无情冬意。 然而,既然已经决定选择了从此孤独上京,以换来亘哥哥的平安,她一个人,就算孤苦伶仃一点也在所难免的了,幸亏,这样的日子她早已习惯,如今这寒意,也只是因为一时少接触而略感陌生,不一会儿,她便会缓缓适应下来。她只是希望,有机会再见到哥哥的时候,他还记得她曾经是他的小妹就是了。 陡地天空中出现了一个小红点,却是红鸾时而出现,时而隐去,不紧不慢地跟着她,这倒让她那微凉的心缓缓地多了一些人性的温暖,教官就曾经跟她说,有时候,动物可比人还要有人情味,看来,教官说的没有错。 约莫半个时辰过去了,几个人也轮流方便完了,飞红袖她们重又卷起布帘,捧回车上,正当唐槿云准备上车的时候,飞红雪他们却在这时候飞马过来,停在她的跟前。 “亘小姐,在下乃西中飞红雪,是本路秀女大军的总督。”飞红雪他们在马上都朝她客气地抱拳一揖,自报家门。 唐槿云这才知道,眼前这披着大红披风骑着白马的帅哥叫做飞红雪;而白衣锦裘穿的像个富家公子的叫白昭南;潇洒背刀,却又略带忧郁的叫楚问天;那个老实交巴,手持水晶杖的那位隆城总捕头,她印象最是深刻,原来他就是马承宣马大人。四人的年纪也不大,几乎可以称得上全是少年英雄。 “那又怎么样?”她不明白他们向她自我介绍的意思,便淡然地一说。 其他人看见了这么多高手大人都挤到一块去,向刚才一刀定全城的那个秀女抱拳行礼,不由惊讶他们怎么对她这么客气了,而那个秀女还一副爱理不理的态度呢。 “之前多有冒犯,请亘小姐海量,多多包涵;却得知亘小姐智勇双全,天纵奇才,颇有做捕快的潜质,要是咱们路上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还请亘小姐不吝赐教。”马承宣抱拳说得言恳意切。 唐槿云心想,也总算你们不算一群庸才,还看得出我有当捕快的潜力,要知道在现代,我们可是警察中的精英精英再精英,每个人一毕业,就是副厅级的干部;无论是武功身手还是刑侦手段,反追踪技术等都跻身国际,能够站在每一个特警的前面。 不过,你们也不赖呀,还有什么要请教我的?就算我跟你们说起那些现代新侦察手段,武功身手,你们也不会懂吧。算了,管他呢,到时候瞎掰几句就是了。 唐槿云略一寻思,但见他们还在盯着她,等着她的回复,她便迎风微微一笑,“没问题,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众人听了,不由眉头轻皱,似乎被她之前的三个条件吓怕了。白昭南说:“亘小姐,请说吧。” 唐槿云笑说:“我们的车上可不可以多要一桶水?” “这个可以,其实,如果你们有什么需要,可以叫捕快传达给后面的厨子,他们会给你们送来的。”飞红雪剑眉一轩,在心里暗吁了一口气,便给她解释说。 “嗯,挺好的。”唐槿云瞥了长长车队的后面,根本望不到厨子的马车,反而整条路就剩下她一个秀女了,便点了点头,转身登上了马车,弯身钻了进去。 留下飞红雪四人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飞红雪这才悻悻地一挥手,“好吧,重新上路,各位大人,请回到自己的辖段,保护好她们。” 三人一起称喏后,拍马而散。 “姐,你武功很厉害呀,听说,你还和他们都交过手了?”一进马车,还没有等唐槿云坐下,三人的眼神都充满了盈盈亮光地瞧着她,连令狐烟也不例外;她们刚才也掀起窗帘盯看着那一幕,把他们和之前的一刀定全城的情景重合,她们又自然地想起之前有关于唐槿云的种种传闻,似乎都没有见过这么强悍而年轻貌美的少女,一时间心中敬意油然而生,俨然成了她们心目中的偶像似的。 “你们怎么知道的?”唐槿云在榻板上坐了下来,故意微微一怔地问,其实,刚才在城中她闹起了那么大件事,许多秀女也都掀窗帘而看,她也有瞥见的。 “从窗帘看的呀。”飞红袖一指车厢两边的小帘窗,其他两人都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呵呵,我也只是唬吓唬吓他们而已,”唐槿云轻描淡写地应对着,忽然朝飞红袖眯眼望去,“对了,你叫飞红袖,他叫飞红雪,你们俩有关系吗?” 第67章 悬疑马车 “哼,还能有啥关系,还不是想兄凭妹贵吗?”杜月儿听了,又不由换回不屑的眼神,揶揄地说,“为了升官发财,连妹妹也卖了。” “才不是这样呢,是我自己愿意的!”飞红袖嘟着小嘴地辨说着,转而又对唐槿云讪讪一笑,“没错,正是家兄。” 果然是兄妹!唐槿云见飞红雪也就大她一两岁的样子,从他们奇怪的名字上,她早也猜了出来,就差他们自己承认而已。 要是这样,这就不难怪在崖边绿地前,为什么亘云庭一旦说出那句话,飞红雪会涨红着脸,怒不可遏的样子。事实上,飞红雪真的有叫上他的小妹也参加了秀女,瞧他那个生气的样子,他在心中也曾经不知道挣扎过了多少回。 又是一对情比海深的兄妹。这飞红雪身为“天下第一神捕”,全队的总督,皇上也没有给他面子,例外他的妹妹免为秀女,这可知,他的心也是多么的苦痛;带着这样的心情还要追捕唐槿云,带领大家一道上京,由始至终,他都没有吭一声,这样看来倒是个挺坚毅的男子。 然而,飞红袖和杜月儿的一下子抬杠,也让她窦疑丛生:这飞红雪该不会像杜月儿说的那样吧?她对飞红雪不太了解,这疑问倒是可以悬着;可为什么把她妹妹的马车停在她的面前,由捕快引导她上了这辆车了?而不是其他的车,也就是说,为什么要刻意安排她和他妹妹同一辆车? 带着这个疑问,她重新打量这车内的三个人:飞红袖还在和杜月儿抬杠,她正好从他们的说话当中了解了她们的一些关系,原来,她们俩都是西中人,只不过,飞红袖是西中熟城“天下第一神捕”的女儿,而杜月儿则中西中贵城城主杜坚南的千金,两人的身份尊贵无比,时而萌态百出,时而傲态毕露,一时间也争相不下,脸红耳赤。 唐槿云想,这两人都出身贵族,贵不可言,把她们放在一起,这车也算是贵族一号了。那么,对面那个不时瞟向她的令狐烟,她爹又是哪个大官呢? “她们都在拼爹,那你爹呢?”唐槿云当下笑问令狐烟。 令狐烟似乎没有想过她会突然发问,倒也不沉默,还略显愉快地说:“家父原是贵城城主,后来不幸病亡殉职。” 唐槿云微微一怔,马上道歉说:“哦?不好意思,提到你的伤心事了。” “不要紧,”令狐烟摇了摇头,淡淡一笑,“那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他的样子,我也模糊了。” 唐槿云也不再问了,此时,她的疑问总算是解开了。照她这样说,虽然令狐烟的爹是个过时的城主,但也勉强是算得是权贵之后,飞红雪安排她坐上这贵族一号的马车,也不算太过份;可是,她呢?她那个亘庄主,可是一名无权无势的小商人,按此类推,她又有何德何能坐上这辆车了?莫非,她的爷爷也是一名城主? 想到这里,她也不由偷偷地笑了出来。这个理由太有想象力了,可能不符合现实情况。 “算了,不跟你抬杠了,瞧,都让姐见笑了。”飞红袖听见她一笑,也当下粉脸一红,又在唐槿云的身边坐了下来。 “不不不,我不是笑你们,你们继续聊吧。”唐槿云连忙摆手否认。 “那亘姐姐想到什么好笑的,不妨跟咱们分享一下呗。”杜月儿也扭头朝她甜甜一笑,俯下身子,用手支着半边脸地盯着她,傲态顿消。 “对呀,说呗。”飞红袖听了,也双手欢跃赞成,殊不知,刚闹哄的一对,又在这问题上站成了一线,真是冤家。 唐槿云眼珠子一转,便也实话实说了刚才的情况,“好吧,我刚才在听你们的话,知道你们的家世,又问了她的家世,发现你们的家世都大致上相同,唯独我是在小商人家出世的,我怎么会被安排在这辆车和你们坐在一起了?莫非那些大人知道了我爷爷以前可能也是个城主?” 说完,眼神便落在她们的脸上。 这时候,马车像辗到了一块石头,颠簸了一下。飞红袖顿时脸有难色,想呕吐的样子;而杜月儿则收敛起笑意,直起腰来稳住,还下意识地在旁边寻找她的刺绣来扶持;令狐烟的嘴则抿得更紧,就像要抿出一场雨来。 “呵呵,”杜月儿稳住自己后,才歉意一笑,“这笑话果然很可笑,不过感觉还是挺无聊的。” 说罢,便捏起绣花针,开始绣她的图。 “嘻嘻,姐你还真的想象力丰富,我们的共同点都让你找到了,”飞红袖轻吸了一口气,也涎着脸地靠过来,打趣地笑说:“其实有那么复杂吗?不就车停在你的面前,你就直接登上来吗?” 两人都发表了自己的意见,唐槿云又瞥向令狐烟,也想听听她的理由。令狐烟见她瞥过来,也不由紧了紧,眼珠子一转,暗吁了一口气,说:“我当时登车的时候,也是这样子。” “就是了,大家都是这样上车的,哪会挑呀,当时,谁也不知道车里会有什么人。”杜月儿又说。 “看来是我想多了。”唐槿云微微一叹,像是责怪着自己驽钝。 她当然不是真的想多了。想当年,她就是凭着这样准确的第六感,在破解国际大案的笔试中拿了个优秀。那想法可能是多了,但是,她说出来后,她们的不经意流露的表现却瞒不过她的那双慧眼。 “嘻嘻,就是啦,甭想那么多了,这里有琴棋书画,水果小吃的,还可以聊聊天,不用去胡思乱想,倒也挺快活的。”飞红袖也连忙安慰着她。 “但是,我很奇怪,你居然连自己的爷爷是不是城主也不知道呀?”这时,杜月儿一边刺绣一边发问,手里根本没有怎样动过。 “不知道呀,”唐槿云无奈地一摊手,“我还没有出世,他就去世了,来不及问。” “也没问过你的爹娘吗?”杜月儿又追问。 “没有,那段时间都学武去了,这段时间才回来的。”唐槿云被她逼问得把逃亡的历程说成了学成下山的谎话。 心中越是对杜月儿倍加留意。她肯定,她绝对不是瞎撞上这辆马车的,而那在她上车后,就已经悬挂着的竹牌已经是条不言而喻的线索,只是,她还不清楚,飞红雪为什么要安排她上了这辆车? 而眼前这些人也挺可疑,她提出问题的时候,她们却一直地在逃避她的问题,表面是觉得她的问题无聊透顶,认为她想多了,但实际却想误导她的思考,不是一个人,三个人都有不同程度的误导,只是,她们都疏忽了,没有提到那排竹牌。 “但我听说,还是飞红雪大人亲自把你给抓回来的。”杜月儿还是不太相信,眯着眼地问。 “不是抓,是请。是到我师父那里,请我出山而已。”唐槿云想,既然当时来抓她的几个高手竟然是这车队的几个主要负责人,那么他们的出行,在当时的城里肯定是一件很轰动的事,她们又焉能不知道这些八卦消息?便也只好顺水推舟,把被抓的事说成了请。 也幸亏真的在“夕谷”有个师父,在师父里也学了轻功,所以,即使有点偏差,也不算是完全的谎话。也足以让她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来。 “那你还倒挺大牌的。”杜月儿问无可问,便不无妒嫉羡慕恨地说。 唐槿云无奈苦笑,“我倒是宁愿他们不来请我,那我就不用上京当秀女了。” “哎呀,你们都别把秀女想的那么苦逼好不?听说,就算当不了妃子,当个下人也比我们的下人强十倍,管吃管喝还能穿金戴银,吃喝玩乐的,见识广博,常见到外国人呢,要是捞个什么小官职的,也有一两个太监宫女侍候的,那时候就舒服了。”飞红袖又连忙安慰她。 “最想得开的就是你。”忽然唐槿云和杜月儿不约而同地同时说了一句,说罢,不由微微一怔,三人一愣相视而哈哈一笑,一扫刚才互疑的气氛,充满了和洽。令狐烟这时也抬头陪着她们,微微展露那轻烟般的娴雅。 正想揭开窗帘望望外面的风景,刚好这时传来一把声音:“午膳了!请秀女们都出来接酒菜吧。” “我来,我来……”一听这话,飞红袖脸色一正,连忙争着趴去令狐烟那个窗,探头出去,笑着说:“厨子大哥,今天咱在这一边传了?” “这边比较平坦呗。”厨子大哥在外面笑说。 不一会儿,飞红袖从窗外接回了一大盘酒菜,上面除了一壶酒外,还有花生、凤爪、油鸡,葱花牛肉碎末和一碟时令青菜、一大碗饺子,配搭得五彩缤纷,让人食欲大振。 令狐烟当下也忙着去洗了几个小碗和筷子,而在这时候,唐槿云需要的一桶水也在这时候送到。 送水的竟然是白昭南。 “亘小姐,请慢用,”白昭南嘴角漾着一抹阳光的微笑,更像一个风流不羁的富家公子,“要是再有什么请求的话,直接叫我就是了,我就在负责你这段。” 第68章 投河自尽<一) 令狐烟则在此时帮忙着上前接过了水桶,把它放在左边水桶的旁边,唐槿云这才有机会细看了白昭南一番,盯着他离去的背影怔怔出了神。 飞红袖在桌几上一边把水饺平分到小碗上,一边奇怪地问:“姐,你要这么多桶水干嘛?一桶用完了,它明天还会提来的。” 唐槿云收回了眼神,只朝她讪笑了一下,而没有开口阐明。 “哎,你就别瞧了,咱们都快要是皇上的人了,虽然白公子风流倜傥,你就死了这个心吧,”飞红袖见她不说,又把话题移到了白昭南身上,乱猜一通,“况且,白公子早已经和人家订亲了。” “哎哟,这有什么的,白公子人不仅长得风流倜傥,还武艺超群,少年英雄,一把‘惊雷剑’,打遍西南无敌手;西南西中一带提到‘惊天小白龙’的,哪有一个姑娘不倾心的?亘姐姐也是英雄惜英雄而已。”杜月儿在旁边也忍不住插上两句,硬是替唐槿云解围。 唐槿云本来就没有这种心思,但听见有关于他们的传说倒也吓了一跳,她想不到,白昭南还是这么一个出色的男子。转而无所谓地笑了笑,提起筷箸,挟了一片牛肉干入口,咀嚼着不说话,只听八卦。 提起了白昭南,她们又不免提到楚问天作一番比较,“楚公子也不错,儒雅文静,磊落光明。” “可惜了,他忧郁寡言,一副不把女人放在眼里的样子,讨厌死了,”杜月儿这时却又撇撇嘴,还不忘了扯上令狐烟,“依我看,倒是适合这位令狐小姐。” “啊,不,”令狐烟正要端起自己那碗水饺,见突然扯上她和楚问天,脸不由得一下子红到脖子根去,连连否认不已。 “算了,就你这怂样,人家还是看不上你的,”飞红袖挟了一粒花生入口,满足地吧吱吧吱地嗒着嘴,一下子就说开了,“我听哥说,楚公子原来就结识了一个武林盟主的女儿,武功高强,貌若天仙,但可惜武林中人不喜欢和官府的人交往,最后他们就被棒打鸳鸯了。” “抢呗,”杜月儿不无鄙视地评说,“现在的男子真是的,有那个色心没那个色胆……” 忽然,收到飞红袖的一个眼色,便瞧向正要低头轻咬着水饺的令狐烟,不由一下子顿住了下面的话。 令狐烟也似乎感到她们正往她这边瞧来,把头低的更低,双唇只是反复轻咬着水饺皮,不吞不嚼的好一会儿。 唐槿云在一旁又挟了一块牛肉干,边咀嚼着边听她们的八卦,忽然她们一下子停了下来,她也不由地随她们的眼神瞥了令狐烟一眼。 顿时,整辆马车都充满了同情的气氛,令狐烟忽然放弃了轻咬,把那水饺又滑落在碗上,微微抬起头,脸上闪过一丝落寞,却强笑说:“怎么说着说着又不往下说了?放心好了,我没事,你们继续说吧。” 飞红袖这才轻吁了一口气,转而又对杜月儿说:“那咱们就说说那个新加入的马大人吧,听说他就是‘西北第一快捕’呢。” “马大人?我不认识,你又从你哥那里八到什么内幕消息,就直说吧。”杜月儿挟了一片油鸡,边咀嚼着等她说。 “那算了,反正他也没有什么好说的,”飞红袖一愣,觉得一个人说没意思了,便轻挥了一下衣袖,也挟了一片牛肉干进嘴里,“都已经是成了家的人了。” 就这样,唐槿云上了马车后,第一顿午膳就是在她们的八卦中吃起,马车里不时爆出她们谈天说地的笑声,让唐槿云难以置信,她们的笑声背后到底还藏有怎么样的秘密? 用完午膳,杜月儿需要小解,便拉开马车篷门右侧的那绣花布围挂起来的方形一角,角上有一小块木板,揭开它可以看见下面的凹面圆槽,槽下面有一个圆洞;唐槿云很奇怪,杜月儿便告诉她,这个叫做“玉液漏”,圆洞下面连接有打通的大竹节,以方便她们的小便流到车下的路面,这样子,人就可以方便在车上小解,不用停车下地,耽误行程了,而大解则没办法,所以,才会在卯时时分定时一起大解的。 说着,杜月儿干脆不挂上绣花布,就在她们的眼前,直接给唐槿云表演如何使用那个“玉液漏”,然后,勺起左边尖桶的水来洗手。 唐槿云正愁着这大姨妈来了,小解的时候不知道该怎样清理,才想着向白昭南多要一桶水,以便在车上的板中把它们缓缓稀释流下,不料,原来这马车早就有了这么一个设备,方便她们了,看来,这设计马车的人,还倒是挺会为女孩子着想的嘛。 “那我也来试试。”她表现的对这便溺管样子的“玉液漏”很感兴趣,一把那桶水移到右边角去,扯上了绣花布,也在里面卸下了那片护理翼片,撒了小便,清洗了一下,重新贴上了它,人也比之前舒适多了。 “嗯,果然挺文艺的。”她猜想这便是现代蹲厕的雏形,想不到这时代的人也想到了这个办法,可她对那个“玉液漏”的名字感到更加亲切可爱。现代把它们呼做“马桶”,简直就是丑化了少女如厕那一美态。 但观杜月儿刚才如厕的模样,一笑一颦更是令人怦然心动,那专注凝神的一瞬,就像小女孩般可爱迷人。 “挺文艺?”大家还以为她感兴趣的是那个设计,便想到用文艺来形容那个设计似乎不太妥当,却没有想到,唐槿云赞赏的只是它的名字。 “嗯,”唐槿云轻应了她们一声,以为她们已经知道她刚才在护理。坐了下来,忽然转向飞红袖,一指她的裙子下面,问:“要是你们来了那个,是怎样解决的?” “哪个?”飞红袖愣是没有明白过来。 “就是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会流出血的地方呀。”唐槿云说出这话的时候,自己也吓了一跳。 第68章 投河自尽(二) “哦,是月信。”杜月儿在一边先飞红袖恍然,便呶嘴朝向另外一边,“喏,那里有的是玉扣纸,就当揩屁股一般,用它揩净就是了。” 唐槿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发现就在刚才如厕的一角的偏上方有一小木板块凸出来,上面承放着的就是一叠草纸模样的东西,只怪自己刚才顾着护理贴片,没有注意上。 “姐,你这个月来了?”飞红袖不由惊讶地问。 “嗯,”唐槿云轻应了她一声,脸上霎时泛起了一朵红晕,煞是好看。多少年来,她一个人也很少有机会向人坦露她的私情。 “呵呵,算一下,我的也快要来了。”飞红袖见她愿意分享这么私隐的事儿,显得特别高兴,便也说出了自己的来。 一下子,马车里便又成了闺车密语的秘密基地。杜月儿和令狐烟也不免被她们拉了下水,和她们在一起聊起月信的糗事奇闻,快乐了一个下午。 黄昏时分,斜阳迷蒙,秀女车队路经一条小河流,河水滔滔而过,波浪暗涌细翻;马夫要把马匹牵到河里饮水刷马,大家便趁机下了马车,游览一下这块陌地的风光。 飞红袖一旦听说能够停下来休息一会儿,连忙笑嘻嘻地跑去找飞红雪;杜月儿也要下车去看看,便邀唐槿云同行,唐槿云则因为月信将近,笑着婉拒;过不了一会儿,令狐烟也抿着嘴站了起来,细声地邀请她下车,她依然一一婉拒。 “你们去吧,我不想动,就趴在这里看就是了。”转而,她果然趴向了小窗,朝河边的秀女们看去。 但见她们有的轻掬清水,洗搓小手;有的干脆脱去裹脚布,莲足玉露,濯水涟涟;有的多愁善感,摘花随水寄意……,每个都孩童般想在这难得的休息期间,表达一下自己难捺兴奋的情感。 唐槿云反而是奔波惯了,想趁这休息的期间,静静地休养一下。把目光从她们身上收了回来,又随意投向别处,无意中瞥见不远处的马承宣,正灿然地朝她露齿一笑,真诚而敦厚,给人一种认真而负责的感觉。 她自然地报以他莞尔一笑,不料,却把他给吸引了过来。 “亘小姐,回城以后,马某从仵作的口中得知,朱前辈之前确实患有心跳病,真正的死因是因为当时心跳过快,”马承宣骑着马地来到马车旁,朝她抱拳一揖地说,“原来这一切还真的与亘小姐无关,之前误会了,还请多多包涵。” “哦?”唐槿云感到意外的不是朱前辈的死因,而是马承宣的坦诚。要是在现代,一个手握全城上千警察的局长,肯定不会这样子向她低头认错。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倒不算跟她无关。瞧当天朱朝天那运功的样子,倒是挺正常的,很有可能,是她的电棒刺激了他的脉搏心脏,诱发他心跳病发作了;要是这样,她就脱不了干系,不是故意杀人也成了间接杀人。 唐槿云没有接受他的道歉,一边回想着,一边缓缓地跟他分析,瞟了他一眼,然后又直接简单地承认,“是我间接害死了他。” “呃……”马承宣本来是前来道歉,不想唐槿云却也真诚地道出原委,反而承认了间接犯罪,倒让他感到有点迷惑不解。 “你们这里,间接杀人,都会有什么惩罚?”当分析完自己的过失,唐槿云倒是落落大方愿意负上一些责任,反向地朝马承宣请罪;算是让他回去好交差,至于将会去牢狱还是发配边疆,她现在已经回复孑然一人了,天涯海角也就无所谓了。 “这,本朝的间接杀人定罪纲要只有一条,那就是设计陷害,借刀杀人;但你明显不属于那种,因为你有证据证明,你那东西的原意是不杀人的。”马承宣深思熟虑了一番,还与唐槿云一个公道。“倒是朱前辈,他患有心跳病,大夫也告诫他不要再运功对战了,这样也是一种诱发病发的原因。” 他的分析,他的诚恳,又是令唐槿云大感意外得很。她听小玉她们说,隆城里的捕快是这样那样的坏,可这总捕头又怎么偏偏的这么正义及公道了? “这样吧,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跟我说一声,我一定会帮忙的。”她怔了半晌,才嫣然一笑,赠给他一个友好的承诺。 让马承宣双眼不由也大放光芒。 忽然间,河边那群秀女中不知谁一时兴起,竟然挽袖掬水洒向天空,那水滴漫天洒下,溅上了别的秀女身上,人家也不甘示弱,以袖沾水,便要把水甩回过去,这样一来二往,场面顿时闹得像炸开了锅,把唐槿云他们的视线也吸引了过去。 霎时间,夕阳下,欢声笑语连天,长袖舞影连翩,煞是让一旁的捕快赏心悦目,同乐其中。 “哎呀,不好了……有人投河自尽了!”一道力竭声嘶的女高音突然划破了长空,震得大家耳朵都快要聋了,河边玩着的那群秀女也一下子愣住了。 “快去救人!”远处的飞红雪连忙招呼上其他捕快,自己也身先士卒,奋勇当先地凌空飞向事发的地点,马承宣也脸色大变,策马而去,连告辞也忘了跟唐槿云说。 唐槿云尽力把头探出窗外,却也只是看见飞红雪乍起乍没的大红披风身影,河面上的情况被眼前大批涌过去的秀女捕快遮挡着,无法看得清楚。 须臾,缩回头去,抬眼望着那远处嫣红的落日,心里不由黯然一叹,这恐怕是一个贞烈女子不甘屈服强权之下的悲惨故事吧?再反省自己,就算以刀定全城,想把贞烈留人间,可最终也没有酿成大悲剧,而选择了妥协随大流,这到底是哥哥没有给她贞烈的底气,还是她本身就没有那个勇气呢? 她想,这个投河的秀女,估计就比她强多了。 不一会儿,远处密集的人头忽然从河里到岸边涌起一阵韵律的攒动,捕快们似乎把人给捞了起来;随即,飞红雪一声令下,全部秀女都得提前结束休息,全部都得回到车上去,老实地呆着。马承宣便策马沿路传令下去。 唐槿云盯着他的背影怔看了好一会儿。 第69章 第五个人 听见马车辕木“笃笃——”声响,转过头去,便看见飞红袖嘟着嘴地钻了进来,坐回原位生着闷气;又过了一会儿,杜月儿也优雅地回来,接着就是令狐烟,她脸色一如既往,不喜不悲,眉宇间总攒着那么一丝忧虑,见了唐槿云也面不改色。 “都是让那个人给搞砸了。”杜月儿也有点不开心。 “就是了,”飞红袖也在此时吐了一口闷气,不无忧虑地说,“要是人死了,这叫哥哥如何交差呀?那可是要砍头的。” 听了此话,唐槿云这才想起飞红雪在隆城,也以死相挟说过了类似的话,现在认真地想一下,当天,他们真的拿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连血痕也印出来了,那还真的不是作秀,而是皇命在身,不能完成即先死。皇上取秀女,真的一个也不能少。 当下正想劝她们不要担心,忽然一个捕快揭帘进来,默不作声地把一个竹牌挂在她的竹牌后面,转身又出去了。 “这是什么?”杜月儿黛眉轻颦地站起来,眯着眼地走过去瞧了瞧,嘴里忽然念出来,“今儿?谁呀?这里哪有什么今儿?” 她转过身,惊讶地在大家的脸上扫了一眼,很快就把她的惊讶传了过去,让大家也疑惑不解。 “瞧它这样排列,估计呆会儿又会来一个人了。”唐槿云毫不惊讶地点破疑点。 可是,在这半路中,前不靠镇,后不靠城的,又哪里来的新秀女呀?她们不由面面相觑,仍然无法相信。 唐槿云虽然不感到惊讶,却有点迷惑,正要深层自问,这时候,杜月儿身后的蓬帘再次被揭开,一个长发披头的人影忽然出现在她的背后,大家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大吃了一惊。 杜月儿不知所以,转过身去,也顿时吓了她一大跳,连忙踉跄后退,正想伸指破口大骂,忽然却指向了飞红雪。 飞红雪随后出现在那少女的后面,把她轻搡了进来,扶到唐槿云的那块榻板上坐下,然后朝唐槿云客气地说,“亘小姐,麻烦你看守她,不要再让她寻死了。” 他此话一出,大家这才完全明白,眼前这个长发而浑身湿润的秀女,却是刚才那个投河自尽的秀女。 飞红雪又对飞红袖说了一些要替那个秀女重新梳妆的话,很快,又退了出去。留下她们不知应该表现惊愕还是应该表现随意的表情,在四人无法统一态度的一刻,马车内的气氛弥漫着尴尬与僵持。 她们震惊的不是那秀女此时形象,而是刚才她们还在讨论着好像很遥远的故事,竟然一下子来到了身旁那种不可思议的感觉;飞红雪的安排,让她们不得不试着面对一个从鬼门关走一遭回来的人,哪里还会笑的出来? 那秀女的秀发贴着脸垂了下来,仍然悬滴着水珠,一身宫装衣裳透着干爽,而有些凌乱,显然只是匆忙换上,并没有细致打扮,阴寒着的瓜子脸上,抿着两瓣发紫的樱唇,似乎比令狐烟还要阴郁。 双肩因为寒冷而微颤着,却只是注视着面前香几上的琴棋书画,一声也不吭;由着她们把尴尬的气氛弥漫过来,也不刻意去打破这段僵冷。 “来吧,这样湿漉漉的头发也不太好,赶快把它拭干了,重新挽起来吧。”飞红袖有哥哥的命令在先,便在旁边找来了一袭短锦,当作毛巾一般递到她的面前,先行打破这一个僵局。 隔着唐槿云,那个名叫今儿的秀女,美目一转,瞥了她一眼后,才默默地接了过去;在接过的一瞬,眼眸忽然一转,转到唐槿云的身上,的溜溜地打量了唐槿云一眼,朱唇轻樱,一副微微惊讶的样子。 唐槿云却自然地朝她嫣然一笑,“有什么好吃惊的?只要你不再寻死,我是不会出手的。” “你,你就是隆城那个……”今儿微颤着声音,心生敬佩却又吞吞吐吐地说。 唐槿云懂她的意思,便轻点了点头。隆城一刀定全城,令所有人都为之侧目,当时在场的人,不能亲眼看见,恐怕也能亲耳听闻吧。只是,她万料不到竟然就这样子名声在外了,不由讪讪地自嘲一笑,这好像不是什么好名声。 双方有了小小的互动,那僵冷的气氛才得以缓缓地流动,趋向了暖和,大家开始交流,飞红袖又走了过去,替她擦拭背后无法自拭的秀发,令狐烟也帮着从旁边找来了一块铜镜…… “她们说你是为了情人,才那样挟持人质准备要逃的,后来为什么不这样做了?”拭干了秀发,今儿的头发比较凌乱,却可以看见本来所遮掩的脸蛋,是那种白里透红的水嫩,眼神却仍然充满疑惑。 情人吗?唐槿云听了也不由一愣,流露满是少女的情怀。脑海里瞬间又浮现亘云庭扶额朗笑,张手护身等等的每一个让人怦然心动的经典动作,这样的人,会是哥哥,还是情人呢?他完全就是一副把她当作小妹的心态,还是…… “你也看见了,”她不敢再往下想,转而岔开话题去笑着反问:“他们比我还狠,用几百个捕快的人命来反要挟我,我还能咋样?” 此时,飞红袖已经开始替她梳妆,她听了唐槿云的反问,不由激动地转过身来,涨红着脸地说:“爱情,是生死也不可以阻挡的!” 她此言一出,大家也不由微微一怔。瞧她这气势,刚才投河自尽,恐怕就是因为被逼与情人分开,而出此下策,欲以一死而殉情吧?她言下之意就是责备唐槿云不能够做到从一而终,亵渎了神圣的爱情。 大家见她直接挑衅唐槿云,不由都怔看着唐槿云,看唐槿云会不会突然上前“啪啪”扇她两个耳光。 唐槿云没有恋爱过,自然也会觉得爱情是生死不渝的。今儿也没有说错,只是,她那一刀定全城,可不是为了爱情,而是为了自由,为了能够与亘哥哥继续相守那份微妙的感情;但是,这样做却是自私而贪婪的,她根本没有顾及到亘哥哥肩膀上所担负的使命,到底有多重。他并非一出生,就是为了等着和她一起流浪天涯。 “不是因为生存着,才会有爱吗?死了的人,还可以怎样表现她的爱?”她反对今儿的轻生,那死了也要爱,其实并不是殉情,而是绝情;当天如果她一意孤行,果断地引起他们捕快自戮,皇上怪罪隆城,包括亘家在内也不可能逃脱被屠城的命运,这不是绝情绝义的彻底表现吗?而只有不死,才会有爱,有希望。 “无论阻隔多远,心中有爱,他是可以感受得到的。”令狐烟忽然望着今儿也幽幽地说,大家又不由一怔。 唐槿云心想也是,她最终没有选择了逃跑,而是选择了上京,同时也选择了思念,选择了成全亘哥哥,如今,她总算是舒适地坐在这豪华的马车上,活生生地不时对着渐离渐远的隆城中的哥哥深情思念,同时也感受到亘哥哥在那间书房的窗前对她不时停书追忆。也许,这样的结果,同时也为自己选择了后路,选择了机会。 “如果说他的死,是对自己最残酷的惩罚;那么,他活着,那又是不是一种对自己最幸福的回报呢?”唐槿云忍不住也吐露一句心声,却不知怎的,貌似都成了情圣了。 果然,杜月儿她们听了,又是一愣再愣。眼前这个厉害的亘小姐,咋的武功高的吓人,谈情说爱也可以说的那么玄妙。 今儿听着她们的意见,一边继续由着飞红袖摆弄着,一边抿着嘴,陷入了深深地反省中去。 这下子,这辆马车赫然又多了第五个秀女,并且转眼间带出了爱情的话题,搅浑了她们之前一脸的稚嫩和天真;除了飞红袖在认真地梳妆,其他人都或真或假地陷入了沉思之中,或是反省或是思念,眨眼间马车内又弥漫着一片寂然。 唐槿云瞟向今儿那苗条的侧影,接着想的却不再是爱情的主题。如果说之前她把这马车分析成一辆贵族之车,她一个平民后代的身份,就是一个例外;那么,眼前这个今儿,她的身世也是贵族吗? “今儿在哪里上车的?”她忍不住地打断了她们的思路,突然发问。 今儿头也不回地回答:“隆城。” “出身在富贵之家吗?” “不是,早死,孤女,寄养在舅舅家,连姓也不要了。”今儿把整个身世扼要地简述,还不忘了扭头挤给唐槿云一个微笑。 这样看来,这秀女的身世似乎比她的还要低微,现在这辆车上就已经有三个穷人,都快要不是贵族之车了。唐槿云想到飞红雪刚才对她说的第一句话,说什么要她帮忙照顾今儿的,更加一下子推翻了贵族之车的定论。 然而,既然这也不是贵族之车,那么,为什么一定要安排她上了这辆车呢? 难道是巧合吗? 第70章 秀女中毒 唐槿云不相信巧合,尤其遇着飞红雪这等精明的捕快。他们千辛万苦把她请回来,不可能随随便便扔到一个角落的地方,放任自流,不闻不问,更何况,只要她念头一起,随时都可以消失在他们的眼前。 如今,连今儿这样悲惨身世的人也可以搭上这辆车,她恐怕也和她一样,上这车,其实是为了监视起来。 她监视今儿,那么谁来监视她? “好了!”这时,随着飞红袖结束了梳妆动作,大家眼前赫然又多了一个美纯如水,玉脸雪肌的少女。 今儿却依然阴寒着脸,连一句谢谢也没有说出口。 而当视线忽然瞥向唐槿云的时候,却马上缓和了脸色,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 唐槿云的心中不由“咯噔”了一下。飞红雪该不是管她也监视她吧?然而,这个想法一闪而过,马上就被她推翻了;她上车比她早,如果是逃脱不了监视的命运,那么,肯定就是她们三个了。 假设一下这车全是监视的作用,那么从飞红袖开始,她监视杜月儿,杜月儿监视令狐烟,而监视她的人,最大嫌疑的就数令狐烟了。 用了这个最笨的方法来分析,她不由瞥敢一眼还是紧握着那支精致的短笛,但正要站起来,和杜月儿一起,到窗前接过了厨子大哥送来的晚膳。 这时,马车已在行进之中,黄昏褪去,夜幕降临,晚膳也应时而来。 “太好了,我正好有点饿了。”飞红袖看到食物依然无比兴奋起来,却没有忘了给大家分摊。 “姐,要先来碗白米饭么?”她笑嘻嘻地先询问唐槿云。 “你笨呀,当然要先喝这玉米排骨汤吧。”杜月儿这时把一碗已经分好的汤端到了唐槿云面前的桌几上,还不忘了挖苦飞红袖。 “那我也要先喝汤。”令狐烟自己端了一碗,朝唐槿云微微一笑,先饮为敬地抿了一口。 今儿也犹豫了一会儿,才端起了汤碗。 “不,我不饿。”唐槿云一整天就那样夹着双腿,跷着脚,舒坦地坐着,那若有若无的月事让她一动也不想动,甚至连食欲也大减。 “这大冷天的,不喝点热汤下去暖和暖和吗?”飞红袖也关切地问。 唐槿云心里还在想着谁会是监视她的人,便摇了摇头,敷衍地说:“我就是没有胃口想吃。” 这马车内锦毯铺就,羊毛毯挂壁,人气也多了,闭上马车两边的小窗,倒也没有寒风刺骨、寒颤不已的情形。 就在她们一劝一推之间,令狐烟她们已经喝完了汤,开始挟菜配饭起来。 按刚才那种排列,最大嫌疑的就是令狐烟,唐槿云不由在她喝汤吃饭的时候,多注意了她一点。 只发觉她吃的很大口却很谨慎,生怕滴下了菜汁、洒出了饭粒就会被挨骂的样子;那支短笛就横放在她的裙摆上,她边吃也边朝唐槿云这边不时瞟来,那样子就像那警惕的兔子。 唐槿云却在往下想,要是她是监视自己的,那么岂不是杜月儿也在监视她?再想想那监视的内容,她监视今儿的寻死,令狐烟监视她的逃跑,那么,杜月儿又监视她什么?她有什么值得她监视的,难道她也是一名武林高手,还是其他什么的? 再往后想,要是飞红袖负责监视杜月儿,这个根正苗红的贵城城主的女儿又有什么值得她监视呢? 但看飞红袖喜吃爱美,还一副稚儿未脱的小女孩似的,天真烂漫,哪会是那些别有用心的人? 唐槿云越是往后推想,就觉得不靠谱,也许,这监视的顺序并不是这样分法,也许她们没有互相监视,她们只是负责一起监视她,然而,这里面实情到底是怎么样的,只是一天半天的时间,她现在还瞧不出来,但是,监视这回事却绝对的存在。 因为,就她现在也有了任务,就是负责看管今儿。 想到今儿,她又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朝她的方向移去。这飞红雪怎么了?像吩咐下属一般地吩咐她,她是他的下属吗?她就有一定的义务帮他看管人吗? 今儿的眼神似乎一直没有离开过唐槿云,唐槿云的目光一旦碰上她的眼神,便感觉她好像已经看了很久的样子,心里也不由“咯噔”了一下。 今儿随即朝她咧嘴一笑,然后笑容就凝在脸上,像一朵雕刻其上的腊梅,接着“咕咚”一声响,在唐槿云的视线中突然消失,捧着腹部,一头栽到桌几前,呻叫着痛,手中的碗筷也不由自主地撒了一地。 “今……怎么了?”大家见了不由一惊,纷纷站起来,想向她伸出援手。 不料,令狐烟还没有站直身子,就“咕咚”一声,脚一软,跌倒在地板上,也捧腹呻叫起来。 接着向后仰倒在榻板上的是飞红袖,她刚撞到壁板上,那边杜月儿也捧着腹部痛苦地坐了下来,嘴里也同时逸出了痛不欲生的惨叫。 中毒?唐槿云见此情形,一下子便联想到了食物中毒。只是,在弹指间,一下子倒下了四人,一个也没有例外,这毒也太霸道了吧?她心中大骇,不由“霍”地一下子站起来,“你们……” 正想要询问,耳畔又在此时忽然传来其他马车上类似的摔破声和跌倒声——糟!是全体食物中毒! 她脸色一凛,连忙从小窗探头出去,看见前后整队车队中,在摇曳的车外灯笼下,人影幢幢,两边的捕快已经慌成了一团。 须臾,也有捕快登上她们的马车,“到底是怎么回事?” “汤里有毒……”唐槿云想,一般毒药最易溶于水,也只有她们最初喝的汤水,到快要用完膳的时候,接近了发作时间。 那捕快还想要问,忽然外面传来飞红雪的吼声:“停下!停!全部马车立即停下!捕快们马上回到岗位上,保持着警戒……” 那捕快听到这里,马上便一缩头,出去警戒了。 “……后面的大夫赶快来看看这是怎么回事!”飞红雪还在焦急地吩咐着,声音却朝着她们这辆车渐行渐近,“其他人除了大夫,一个也不能离开!” 忽然唐槿云听见外面传来一声细微的轻响,便知道有人用轻功登上了这辆马车,不由得暗摸靴旁的柳叶军刀,以防不测。 蓬帘一揭,马上露出飞红雪焦头烂额的模样,他一揭帘便连连轻呼:“袖儿,袖儿,你怎么了?” 飞红袖痛得无法言语,躺在榻板上答不上他的话。他同时也很快在横七竖八的车厢内看见愣站在那里的唐槿云,不由微微一惊,“你,你怎么没有……” 唐槿云见进来的是他,便放心地松开了手,听他言下之意,便轻叹一声地截言说,“我没有食欲,所以没有吃进任何东西。” 说罢,把目光朝面前的桌几瞟了一眼,又转眸坚定地盯着他。飞红雪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见那里摆放着的汤碗饭碗及筷子,仍然亭峙渊立,巍巍然一动也没有动的样子。 然而,即使是这样,她仍然被飞红雪纳入了嫌疑之中,一路上,他看见几乎全部的秀女都倒下了,可偏偏唐槿云就没有倒下,这也太巧了吧? 他也不相信巧合,但是,他更没有像那些匹夫一般,马上就质疑她,追问她为什么没有食欲?而是眼珠子一转,考虑到她那神乎其技的侦察技术及反跟踪技术,尽量向好的一方面探讨。 所以,他略一沉思,便问:“你是不是早知道汤里有毒?” “不知道。”在他思考的瞬间,唐槿云同时也留意着他脸上不经意流露的表情动作,发现他在思考的时候,连看也不看她一眼,就直接跳过怀疑她的那部分,信任地跟她探讨起来,她便也向他坦诚相告。 心里面也不由得不佩服他:虽然遇事仍然缺乏定力,但是办案认真,谨慎起见。 “不知道?”飞红雪这才诈作吃惊地抬头瞟了她一眼,他要在那一刹那找出她所隐藏的谎言,却发现她镇静自若地站在那里,心态平和地盯着他,仿若一位法力无边的圣女,一切疑难都在她的掌握之中似的。 “那你知道她们都中了什么毒了?”他还真的以为唐槿云神通广大,什么都知道。 唐槿云又摇了摇头。其实她心里也没有底,还没有来得及查探,他便出现了。但是,遇事先要镇定下来,这是她职业的习惯。 “那……”飞红雪又想要跟她探讨到底凶手会是谁?谁最有嫌疑?他背后的动机又是什么?不料,就在这时,外面响起一声朗宣,“大人,大夫验出来了,她们中的是‘乌龙水’!” “‘乌龙水’?一滴就足以让人在一盏茶的工夫中肠穿肚烂而死。”他脸色一凛,照本宣科地念诵出来,本想说给唐槿云听,但念完以后,却吓了自己一大跳。 “那她们……”他背后肩负的使命让他的声音开始颤抖了,额上也有冷汗微微映出桌上的烛光。 “你还是赶快去叫大夫配药吧。”唐槿云瞥了地上还在痛的翻滚的她们,倒是平静地坐了下来,还不忘了提醒他。 第71章 寒魄冰草 “是。”飞红雪听了,觉得这倒是实事,便马上配合地张开蓬帘,让外面的捕快传令下去。 不料,不一会儿,白昭南风风火火地赶来,把他唤出车外,在他的耳边细语一番。 他当下没了主意,便轻敲马车侧板,等唐槿云轻掀起窗帘,探个头出来,才紧张兮兮地禀报:“不行呀,大夫说没有这种配药,而且,有些人的脸上已经出现淤黑,奄奄一息……这,你说该怎么办才好?” 说毕,连连搓着手,不时盯着唐槿云的表情,一副不胜其烦的样子。这也难怪他,才辛辛苦苦把唐槿云抓回来不久,这一下子秀女们又全都中了毒,一副快要全部挂掉的样子。他身为全队总督,需要负起全部的责任,要是她们其中一个死了,他就人头不保;要是全部都死了,这里所有的捕快,全部都得满门抄斩呢。 当下,白昭南脸上的忧愁也不比他的少。 然而,唐槿云却在这时候迎着寒冷夜风,盈盈含笑,在朦胧的月色下,迷离若仙,眩人耳目。却让他们脸无血色,心中大骇:都这时候了,她怎么还能笑的出来?难,难道她想让她们全部死光光了才开心?这女子不会这么狠毒吧? 看着他们由寄望很快转为鄙夷的神情,唐槿云抬眼数着遮蔽寒月的轻云移动,缓缓敛起笑意,这才淡淡地说:“把大夫叫过来。” 他们听了这话,当下心也放了一半。这话倒是像人话了,便马上吩咐身边的捕快传令下去,把大夫带过来。 唐槿云见那捕快踏着朦胧的夜色策马,缓缓而行,也不想在外吹着夜风干等,便把头缩回去,放下了窗帘,这才体会到车里车外的不同,车厢里除了多了她们的呻叫声,却还是那么的暖和。 须臾间,马车上的壁板又传来了叩响声,示意她再探头出去。 “怎么了?大夫这么快就来了?”她只好又站起来,把头再探出去,却没有看见有大夫模样的人存在,不由微微一愠,想向敲板的飞红雪发怒。 “你认为这是厨子干的吗?”飞红雪却早她一步问她问题,她听了不由微微一愕。 “这事儿问我干嘛?你才是这里的神捕吧。”她拒绝回答这样关于查案的问题,不是不想帮他们,而是应该给他们留个面子,让他们查去。 “我就认为不会这么明显,拿着厨子的身份下毒,这不是自寻死路吗?”飞红雪很快就道出他自己的观点。 不由得唐槿云在心里点头称是,嘴里却仍然不愿意配合,“你这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你说不是,那就不是喽。” 说毕,不耐烦地又想把脑袋缩回去。 “但是,”飞红雪有点急了,连忙截住她说,“如果连他们也不是的话,其他人的嫌疑就更少了。” “逐个查呗。”唐槿云还是缩了回去,但手还没有离开小窗沿,就听见飞红雪在外面大声地说。 “我希望以你特殊的天才能力,能够帮我们一把。”飞红雪说完,转而又对旁边的白昭南说,“白大人,这事儿你也脱不了干系。” 意思是说,想要轻松地查案,现在就一起恳求无所不能的亘小姐吧。 唐槿云听了他的恳求,心中也不由犹豫了一下。确实,当下这些秀女的生死,干她什么事了?她本来就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完全可以置之事外,不闻不问;论交情,飞红雪还不是亘云庭之流,她也可以完全不用给他面子。 但是,抱着剑沉思的白昭南,却忧心忡忡地应了飞红雪一声,“我知道,我现在不也正在想吗?” 倒是白昭南这一个答案很有个性,让她不由重新探个头出来,遁着微弱的灯笼光线,盯着那在风中寻思的白昭南良久,感觉他的骨子头里面好像藏有跟亘哥哥一样的某种气质。 “那好,你们等着吧。”她倒是点了点头,对飞红雪应允了下来。 飞红雪心中大喜,连忙揖礼感谢,“若有亘小姐出手,定能还她们一个公道。” 唐槿云迎风柔美一笑,又想缩回去,不料这时候,听见一连串马蹄声从远处赶至,马承宣也跟着一个老大夫一块儿来到了唐槿云的车窗前。 唐槿云暂且放下查探下毒者的问题,当下劈头就问:“这毒需要什么药配制吗?” 那老大夫见飞红雪等人在场,却对她的问话不加干涉,便以为唐槿云也是什么大人,也对她抱拳施礼,一一道出了目前的难处,“需要八十八种大寒之药配制,但我们车上现在却没有那么多药材,并且都不是大寒之药。” “回城里取怎么样?”唐槿云马上建议说。 老大夫当下满脸忧愁,“这离隆城已经有三天路程了,离前面的溪城也还有三四天路程,前后往来都需要七八天……” “这不行,”飞红雪听了,心中顿时吃惊不少,连忙截言说,“这太耽误时间了,恐怕治好了她们,咱们还得照样人头落地。” “这样吧,利用快马,咱们也要开始赶路,往前一天,也足以相配快马两三天的脚程,这样一来,也可以省下两三天的工夫吧。”白昭南也在此时建议地说。 “那不还是用去了四五天的时间吗?”飞红雪摇头认为即使时间上有所缩短,但如果不能够在秀女们出现死亡前找到解药的话,也是治标不治本,到头来还是差厘谬千,于事无补,“咱们已经耗去了不少的时间,现在马不停蹄地赶路,还说不定能赶上,四五天也不能再荒费了。” “最担心的是,她们不知道能不能熬得了两三天的时间。”大夫在这时也不无担心地道出他的忧虑,让大家的心里又是一沉到底,看来,得找个两三天就能够找到解药的方法才是。 唐槿云回头瞧瞧车厢里,飞红袖、今儿她们还在地上不住地捧腹打滚,样子貌似很痛苦,但她想,在一时半刻里,倒也死不了她们;因为他们都在忽略了一个问题,虽然“乌龙水”被他们夸张地认为,一滴就能马上毒死一个人,但放在这汤里,都稀释了不少,并且分几百个秀女喝下,想它的份量,绝对不能马上夺人性命,那有个别的痛苦的奄奄一息,恐怕也是一个人喝上五个人的份量吧?但估计,也是活受罪,死不了。 便平静地继续问大夫,“既然这八十八种药材这么难收集,那么还有其他的方法吗?” “有倒是有,不过比那八十八种药似乎更难。”那老大夫脸呈难色地说。 “说来听听。”唐槿云想,多一个方法就多一点希望,她不能放过任何一个方法。 那老大夫连忙抱拳说来,“人们都称它‘寒魄冰’,是一种生长在火山口的冰草,虽然近在火山口,但仍然触手冰凉,奇寒无比,一株化水,便可以化毒养气,冰肌玉骨,去皱驻颜。但这要采它,却是很危险,一不小心就会掉进火山口里,化为灰烬……” “那这附近有火山口吗?”唐槿云还没有等他说完,就扫了飞红雪他们一眼,截口问道。虽然她不知道飞红雪的家乡在哪,但是,她总算还记得马承宣是隆城的总捕头,这里应该还是隆城的边界,便把目光最后落在马承宣的脸上。 “有!”果然,马承宣思忖了一下,便肯定地禀报,“这里的地形我也熟悉,就在这前面的大山上面的桃花林后面,来往不过四个时辰,啊,对了,桃花林里还住着一个挺奇怪的人呢。” “管他呢,只要有火山就是了。”飞红雪也是还没有等他说完,便激动起来,“来,你在前面带路,我跟你现在就去摘。” 但是,马承宣却不为所动地摇了摇头,说:“那我的那群捕快怎么办?我一走开,我可不担保他们会听你们的话。” 这里的秀女全来自四个地域,都由他们四城的捕快,一对一地护卫着。他们四个总捕头勉强还可以相处,但是,下面的捕快可没有那么容易相信其他城的捕头调动他们。尤其是马承宣这一群捕快,他们都瞧不起一个两袖清风,毫无油水的老实捕头,屡屡在他的背后怠工。其实,就连飞红雪也不应该放任自己的直属捕快,而独自上山,但想来,要是没有一个人去的话,那些秀女就更加没机会了。 “那就让亘小姐帮你看着他们吧。”万般无奈之下,飞红雪又再次想到了唐槿云。 “那还不如直接让亘小姐随你去。”马承宣想这样也不行,他们敬重的是银子,不是武功和道德;如果请的动唐槿云的话,便替飞红雪换了个思维。 飞红雪也马上点头同意,“以亘小姐的身手和智慧,行啊!” 转而朝脸有难色的唐槿云抱拳施礼,朗声恳求,“请亘小姐随我一同而去吧。” 唐槿云本来就想着只是替他们想想办法而已,想不到他们竟然得寸进尺,还让她跟着一起行动了,不由得眉头轻蹙,“此事就大人一个人去也可以应付得了吧?” 第72章 五行八卦 飞红雪摇了摇头,“火山非绝壁,既烫且热,人畜难近,多一个人去,方便照顾。” 白昭南和马承宣等人以为她还在耿耿于怀追捕她的事上,都一起朝她抱拳相求,“人命攸关,请亘小姐摒弃前嫌,以大局为重,否则,也相当于不杀伯仲,而伯仲们皆因你而死。” 这话中连请带要挟,真是想不去都不行了,她抬头望了望天上轻云蔽月,才是入夜不久,远处那黝黑的山巅顶上,仿佛有一块灼红的彤云在向她微笑招手。 她下意识地轻抚了一下腹部,估计着她的月事将近,这才是让她左右为难的真正原因。自从当特工以来,每到这个时候来月事,随之而来的日子总会有一些腹痛困扰着她,有时候,还把她痛得喘不过气来。 可是转眼望去眼前这些热血的汉子,他们此刻正为民请命,满脸诚恳而忧虑地等候着她的点头,又让她不忍让他们大失所望。可真要是去的话,恐怕就得夜上火山口,而这一去,就得施展轻功什么的,干上一大堆剧烈的运动,要是途中引发了经痛,那可不仅是羞羞答答的事儿,还会影响自己各方面的正常发挥呢。 “现在就要去吗?”她确切地问了一句。 “当然,早去早回。”飞红雪说。 马承宣也说:“如果现在就去的话,大概天明就到了,如果顺利的话,明天黄昏你们就能够转回来。” “嗯,这个好,我们得快点上路了。”飞红雪听说只需要一天一夜的时间,当下马上兴奋莫名。要不是关乎几百条人命,他才不会这么紧张呢。 唐槿云却微微轻叹了口气,转眼扫了众人一眼,但见他们殷切的目光一起投到她的脸上,像是把所有的希望都寄予在她的手上似的。 “那好吧,我去就是了。”唐槿云说完,当下马上放下窗帘,缩回车厢里。 车厢里,四个女子还在地上、榻板上滚来滚去的满额大汗,痛不欲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唐槿云从容地从身边走过,真的什么羡慕嫉妒恨都有了,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唐槿云无法体会她们这时候的痛苦,教官对她们进行各项严酷的训练,就是为了不让她们有机会落入敌人的手中,遭受痛不欲生的严刑拷问。所以,她还真的很感激训练上的一切,教官没有说错,大到筋骨的锻炼,小到第六感的训练,这一切都真的可以让她受益终生,免却徘徊死亡的痛苦。 当下,她脱去了身上的锦袍和宫裙,依然仅穿着那件黑皮紧身衣,重新整理了一下背囊。到那布帘后,再一次检查了那胯下的护翼贴片,发现血丝似乎不多,也似乎已经被吸走了,但总的来说,腹部常有的痛感还没有出现,应该还不是最多的时候,一天一夜的时间还可以支撑一下。便重新贴上它,径自钻出了马车。 “你们就留在这里,把那下毒者查出来,记住不要放过任何一个人。”飞红雪看见她出现了,便也翻身下了马,对白昭南他们吩咐下去,“我们会尽快赶回来。” 白昭南应喏了一声,马承宣则把一张刚画好的地图递到唐槿云的面前,“亘小姐,一切有劳了!” “你们也可以缓缓起程,我们回来的时候,就在前面汇合吧。”唐槿云微笑着接过,忽然心中一动,也劝他们同时实施这样的办法,用以节省路程和时间。 然后低头细细地看了一遍马承宣画的地图路线,转而一翻右手的手表,确认了一眼上面指南针指向,远山近表地对比了一下实际的方向和距离。 那认真而了然于胸的样子,不由得白昭南和马承宣两人暗暗敬佩不已,像是已经可以预见明天东方冉冉升起的一定是希望的朝阳一般,亮堂了他们的心房。 看来,这女子的破案方法及效率也一定是在他们之上,把这样的事交给她,足可以放一百个心。 稍一提气,人已经飘飘欲升,唐槿云还不忘了给他们送去柔美的嫣然一笑,然后才朝路边的树桠上飞跃而去。 飞红雪也从后面背上一捆绳索紧随而来。当下两人在众人殷切的目光中,朝着那火山口狂奔而去,眨眼间就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留下白昭南他们怔忡而复杂的表情。 “传令下去,继续起程!”白昭南忽然缓缓扬起手,在夜色中轻叱了一声,马承宣愣了一愣,转而两人相视而笑。 此时,轻云散去,寒月俏露。 越是逼近眼前巍峨而像一尊洪荒猛兽的山脉,越是感到一种铜墙铁壁的窒息,让人忍不住狂奔而去,迅速地越过它,站在它的上面,才可以扬眉吐气,一展抱负。 一路上,两人有如一对灵狐一般在树丛密林中倏倏掠过,在月夜下,留下两股互绞的淡线。 飞红雪发足了力,也只是紧跟着唐槿云的后面,心里不由暗暗地吃惊:看来,这位女子的轻功可不在他之下呢,要是那天真的跟她开打起来,说不定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 想着,脊梁也窜流出一溜冰凉,不由得更是惭愧不已。这以后,要是没有什么事,还是少惹这个女子为妙。 转而又一想,这么俊身手,妙想法的女子竟然将要从此被眷藏在深宫禁院之内,真是可惜了这天空海阔的滚滚红尘上,少了鸿鹄的振翅长空;这坦坦荡荡的江河湖海中,少了蛟龙的力挽狂澜。 忽然,他耳畔传来“啪”的一声细微声响,就像那飞刀破空的声响,不由得中断了思绪,紧了紧手中的银爪,警惕地四顾周围。 “嘘,什么声音?”他还不忘了告诫前面的唐槿云。 “还能有什么声音?”唐槿云忽然朝他扬了扬右手,手表上的强力照明宛如一把明晃晃的长刀一般地随着她的手腕摆动,“我只不过在开启它而已。” “这……这是什么?”飞红雪本来还真的以为是长刀,不由心中一怔,不料,越看它越是无限的向前延伸,几乎达到一里长,这世上哪有一里长的刀呀?况且,它竟可以穿过叶隙石罅,而不能伤,却能够把地面照亮得有如炎炎夏日中的白昼,地上的枯枝落叶,叶脉也能够清晰可辨;不由得越看越往心里惊讶。 “这是我的工具,说了你也不会明白。”唐槿云自从上次跟亘哥哥也无法说明什么是电,什么是电闪棒,就不敢再在这时代的人身上下工夫,白费力气了。 “是从外族得来的?”飞红雪得到她的资料,也是知道她这几年都喜欢到外国外族的地区四处周游,所以,染上了不少怪异的习惯,搜罗了不少的奇奇怪怪的东西。 “算是吧。”唐槿云想,月娘能够替也安排这样一个身世,倒也蛮不错的,一切他们所不能理解的东西,就搪塞说这是外族的东西吧,不想去学习和了解的人们,肯定会就此打住。 话说间,有了强光照明的辅助,她更加容易分辨出眼前那些朦胧依稀的断枝藤蔓,更灵活地避过它们,速度也快了不少,一口气连跃数丈,顿时把飞红雪抛在了后面。 让飞红雪更是一怔再怔。这女子怎么一下子又落下他了?这到底是她刚才隐藏了功力,还是那奇怪发亮的东西的效果? 当下,他也再次使出九成的功力,暗暗地跟唐槿云较量起来。 可正当他刚要越过她的一瞬,不料,她突然身形一长,整个人宛如一只黑猫一般地斜斜飞向旁边更加高的老树桠上。 “这边才是。”唐槿云匆匆地甩下一句话,便倏地随着一道优美的淡影消失得无影无踪。 等飞红雪细味完她这几个字,人也差点儿撞上了一树老树,吓了自己一大跳,心儿也在怦怦地跳个不停。 只是不知是因为吃惊还是因为唐槿云。 等他追了过去,却看见唐槿云已经静静地轻扶着树干,伫立老树桠旁,默默无语地望着前方。天上倾泻下来的月华,从叶隙中穿过,把她那曲线玲珑的身影勾勒出来,斜斜延伸到树林深处。 “怎么了?”飞红雪走过去,小心翼翼地问,好像生怕抹煞了这一道优美的风景一般。 唐槿云微微地朝前一推颐,柔柔地说:“你认识这种阵形吗?” 飞红雪第一次如此靠近她说话,但听她的声音铿锵之中透露着丝丝绵软,让人听了有种说不出的舒服,不由随着她微微的推颐,也往前方定眼看去。 就在这老树下再也没有高树,经过高光一照,却是一大片环山而长、粉红鲜嫩的桃花林。横竖有序,错落有致,一直沿着山坡向山上延伸,宽逾半里,就像给这座山套上了一个宏大的呼拉圈似的,又像展开一幅宽阔的卷轴那般壮丽,却又跟迷宫一样,隐隐透现着它的玄妙和纷乱。 “这可能就是五行八卦阵吧。”飞红雪这几年破案,到过不少的地方,也早听说过有人会利用树林设置禁地的,眼前这片桃花林的摆设确实像是八卦上的卦象。 唐槿云问:“你懂吗?” “不太懂。”他摇了摇头,虽然平时他对阵法略有所涉,但总是被公务缠身,静不下心来研究,现在的心里就没个底。 “听说阵里都很凶险。”唐槿云黛眉轻颦。 “确实。” “那怎么办?” 第73章 五行八卦(二) 当下两人都感觉眼前出现一种无形的阻力,却又无法马上解救得掉,不由心中都在盘算着,留下一串寂静的沉默。 再往远处的山巅看去,那里的天空倒映出一块炭火般的红天,让人忍不住一步登上去,见识见识一下那大自然的奇景,以及它里面的奇珍异宝,当然包括他们极需要的“寒魄冰”。 “硬闯也要闯的了。”飞红雪在心里盘算好了,便一握玄铁剑柄,心中惦念着山下数百条人命,他不可能在这时候临阵退缩了。 “好。”唐槿云也正好有这打算,便率先纵下老树,朝那桃花林边飞掠而去。 须臾,两人来到了桃花林的面前,唐槿云想直接就冲进去,却被飞红雪越过她的前面,一把拦住。 他认真地说:“此阵外面按八卦布置,分置于八门,内藏五行八卦八门的变化,玄妙无上,六六无穷。” 唐槿云抬头仰望眼前那有四五米高的桃花树,刚才在那老树上就有考虑过,用轻功从上面飞掠而过,虽然,这桃花林宽逾不止一二百米,但是,可以分几次地纵跃。 “那直接从树梢跃过去好了。” 不料,飞红雪更是脸色一变,张手阻止,“不要,不能直跳进里面去的。” “为什么?” “因为五行八卦八门的变化就隐藏在其中,虎视着半空,你一跃之下,不知道脚下会冒出怎么样的陷阱,这样子人悬在半空中,无处可逃,不是更危险了?” 唐槿云想想他说的也有道理,这人在空中如同小鸟一般,最是容易受到箭射。即使她有那能够在空中后空翻的绝活,也需要一次冲击力,并且只能一气呵成,悬的太久了,也是无可奈何的。 “那只好一路暴力地砍树了。”她缓缓地从长靴里摸出那把柳叶军刀,即使砍不了碗口粗的桃花树,削去那些枝梢,也是可以的。 “要是这么容易就被砍了,那人家种来还有什么用?”飞红雪看见她那认真的俏样,尤惹人怜,却差点儿哑然失笑了。瞧她那一味蛮干的样子,还真的对阵法一点也不懂,真以为一个阵法的桃花林有这么好对付吗? 唐槿云疑惑地盯着他,心想,难道这树还能镶了铁浇了钢吗? 飞红雪见她还是不太明白的样子,便只好耐着性子,再一次劝说她,“就算要硬闯,也要闯得有计划,有次序一点,否则,一步踏错了,就会必死无疑,永无生还。” 唐槿云的方法也是有计划的,但是,这时候,她也马上意识到自己对阵法的认识不足,便微叹了一口气,把这次的行动权交给了他,“那你就在前面带着我吧。” 说罢,自动地退后到飞红雪的一旁。 可是,飞红雪还是没有动,他左右顾盼了一眼,似乎目测了一下这桃花林的距离,又像是寻找着它的入口,像道士一般右手里捻着指诀,嘴里忽然念念有词起来,“乾南,坤北,离东,坎西……” 唐槿云一听之下,知道这是古代人在寻找定位,便低头瞟了一眼手表上的指南针,“我们这里是西南。” “巽西南……”飞红雪刚念到这里,却吻合她的说话,不由转过身来惊讶地瞥了她一眼,“你怎么知道的?” 唐槿云见他又在那里对她身上的科学技术大惊小怪,又不想在这个时候向他解释指南针的事,耽误了时间,反而催促他,“好了,是我打岔了,你还是快点想出你的计划,咱们赶快穿过这片桃花林吧。” 飞红雪也只好狐疑地继续掐指算下去,不一会儿,叮嘱她说:“这巽位属木,若按它的生克,里面藏着的五行就是火,呆会儿你小心有火袭击咱们就是了。” 唐槿云听了,黛眉不由轻轻一蹙,指了指身上的黑皮紧身衣,笑了笑,“这个不怕,我的衣服是防水火的。” 飞红雪听了,不由得又是惊讶得盯着她傲人的胸前,久久也合不拢嘴。直至唐槿云的强光照明在他的眼前晃了晃,他这才清醒过来。 甩了甩头,他理出了头绪,开始朝她说出计划:“好吧,要这样走,这八卦中,每一卦里都暗藏着八门,只要我们一直找着它的生门,就可以顺利走出这个阵形了。” 说完,又静静地等候着唐槿云明白。唐槿云果然还是越听越不明白,便笑说:“瞧你还谦说的不懂,这不说的头头是道吗?那好,你带路。” 飞红雪听了不由得尴尬地点了点头。他确实不太懂,就这点皮毛,还不知道会不会把她带上绝境,把她给害死的呢。 转过身去,便满脸肃然地在前面朝迈开了脚步,走近桃花树前,小心翼翼以剑挑开它的虬枝,等没有什么异常了,才钻了进去,还不肯放下来,而让唐槿云在后面安然地通过了,才肯舍去。可一转身便又挑开后面的那些树枝,再一次缓缓地越过一棵桃花树。 唐槿云看见他这样子,不由微微地一怔。这飞红雪是从哪里来的绅士风度,竟然懂得女士优先的道理,是别有用心,还是天性使然? 想他出身于世家,又在“夕谷”小木屋前,兵不血刃地逼她就范,这恐怕就是他的家教礼数所促成,想来,这飞红雪倒也挺有教养的嘛。 她欣然地随着飞红雪又越过了一棵树,浑然不觉自己已经置身于凶险之中,直至飞红雪在前面停了下来,她差点儿就扑到他的背上。 “怎么不走了?”她从后面偷瞥了前面一眼,发现在飞红雪的前面,一块门板嵌在两树之间,形成了一堵禁止通过的坚墙。 不禁哑然失笑起来,“这是障眼法,不要被它的表面迷惑了。” 说毕,便要以军刀去捅它,却又被飞红雪一手按住。 “不要动它!”飞红雪神色凝重地说,“这是跳板,要是你推倒它,里面就会有数以千计的飞矢蝗石射出来,近在门前的人一定会闪避不及,浑身中矢而亡。” 言下之意,宁愿另寻其他路,也不要以身试关,“而且,这里很明显就是巽位的‘风’陷阱,要是你笨成这样,那就该死在这里了。” 唐槿云见他说的严重,暗说他胆小如鼠,便左右顾盼一眼,在她右边的那一条通道明显的比入口宽阔多了,而左边却狭隘多虬,她比较了一下,然后分析说,“这右边很明显是有陷阱了,那就走左边吧。” 飞红雪也同意,“这右边是离位,属火,是很危险;左边是坎位,属水,是它的根源,倒是可以一探。” 于是,两人又由飞红雪在前,一路小心翼翼地挑着虬枝缓行。 忽然—— 飞红雪刚放下一枝虬叶,突然,传来一声微妙的“嘎嘎”声响,陡地一片“呜呜”的低鸣直在两人的耳畔响起。 “不好——”飞红雪连忙迅速拨剑,朝唐槿云的背后护去。 唐槿云陡地看见眼前寒影一晃红光,顿时又马上转回他的背后,一把他推向她原来的位置,两人一下子交错了位置,陡地,身后的桃花树便“篷”地一声,朝她喷出了强大的长长火舌。 “你……”飞红雪不解她为什么突然要交换位置,不由得微微一怔,看见那火舌已经喷到她的身上,心里不由得顿时痛不欲生,正想上前搭救。 “快,挡住前面的暗器!”不料,唐槿云却强忍着后面火苗的炙烤,对还在发呆的他怒吼一声,“你再不回身抵挡,我们都得在这里死掉!” 飞红雪心中大骇,连忙回身快速挥剑,但听一连串的“叮叮当当”清响,已经近在眉睫的暗箭飞蝗,顿时被他风卷残云般挡下,吓了他一大跳。 那边,幸好那火舌也只是喷一下就不喷了,那火苗在唐槿云的紧身衣只燎了一下就过了,根本挑不起火头。 唐槿云本来也可以抵挡那面前的暗箭,可是,她瞥见那寒光中闪过一点火光,又听见那“呜呜”的烈火声从后面传来,心想自己的衣服能够防水火,也就比飞红雪更有优势,便在那千钧一发之际,毅然跟他转换上了位置,由她以身来抵挡那火苗的炙烤,把那暗箭的一边交给了飞红雪。 当下,她一边以身掩护着飞红雪,不让火舌从旁边窜到他的身上;飞红雪也在另一边拼命地挥着手中玄铁剑,切断无数的短矢,保证不让它们伤着她;两人由着飞红雪跟暗箭拼斗的速度,缓缓地朝来路不约而同地移动。 好一会儿,暗箭射尽,飞红雪这才得以以剑支地喘了一口气,蓦然担心着唐槿云,连忙回身向后望去,唐槿云在这猝不及防的偷袭之下,要这么狼狈地撤退,反而被气得浑身颤抖。 他连忙咽了一口水,说:“这里是八门中的死门!咱们还是赶快去找到乾位,乾属金,克巽,是它的生门,在这边……” 说着,他又要四顾看去。 “可恶——”不料,唐槿云却突然不甘心地朝旁边桃花树,狠狠地砍了一刀,那树便吱呀地应声折断在她的面前。 第74章 五行八卦(三) “这都哪里来的这么狠毒的陷阱,都不用找什么位了,直接一路砍上山就是了。”虽然见识了这桃花林厉害的陷阱,但是她那特工般遇强越强的反应也跟着来了,她就偏不相信,凭她拥有现代的精良科技装备及多年的特工经验,也不能够征服一个小小的桃花林? “我倒要看看你是怎样做出来的!”说话之间,又有一棵桃花树折断在她的面前,却没有任何的异动,她便傲然地朝飞红雪回望了一眼,那意思是说,怎么样,就这样一路砍下去吧。 望毕,也不理飞红雪的反应,又要转过身去,寒光一闪,继续挥刀砍向第三棵树。 “不要——”飞红雪闻声扭头看来,脸色大变,正要出声阻止,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唐槿云已经一刀削去了第三棵树的几根虬枝,不料,就在这刹那间,那虬枝里竟然“哧”地一声响,喷出浓而强烈的烟雾来,在乳白的月华之中宛如一股水中的浓墨。 “哇——”唐槿云也大感意外,连忙一个兔起鹘落,大步往右边的通道一挪三丈。她脚尖刚触地便回望后面的飞红雪,此时他也被吓的往左边避去,却见他的脚下轰然开了一个大土洞,俨然是一个猎装的陷阱,飞红雪的身影一闪而没,又不知所踪。 心里正想着跑过去追寻他,忽然耳畔传来一声不寻常的轰隆声,回头瞥去,哇,不由吓得她一愣。但见后面一遮风蔽日的巨石,正来势汹汹地朝她压过来。 “这哪里来的滚石呀?”她一边自语着,一边快速沿着树枝,凌空跃上树梢上面去,想轻松地避开通道上的滚石。反正她早也想着从树梢里飞掠过这片桃花林的。 谁料她的脚尖刚触到那树梢,月光下,桃花树也耀出一道道的寒芒,直随着她的鞋底跟随而来,就像后面跟随着一大束的风速线一般,如影随形,人在空中却又没有那么轻易避开。这下子可吓了她一大跳:怎么这树梢也藏有暗器,它就真的这么狠毒吗? 不管她心里怎么怨怼,那些暗器还是要避开的。她起势朝前倾斜,已经无法完成后空翻的动作了,便只好凌空朝前一翻再翻,一口气在空中翻了两三个空翻,越过两棵桃花树,这才堪堪避过那有如牛毛般的暗器偷袭。 眼看脚下就快要倏落在前面的通道上,陡地看见那黑乎乎通道上,忽然寒光一闪,再闪,犹如一位帅哥露出他那排整齐洁白的贝齿一般,眩人耳目;但是,这眼前的寒光绝对不是帅哥的闪亮,那闪光更像是魔兽那森白的牙齿,在等着唐槿云送羊入虎口。 “什么东西?”唐槿云不由心里更气,轻叱一声,也不敢冒然以脚着地,一手攀向旁边的桃花树枝,暂时像桃子一般挂在树上。 这才有空隙看见通道上原来已经挖空了一个又长又大的深坑,上面竟然铺着由尖刀缚就的绳网,要是倒下去,肯定会肠穿肚烂。 “拜托,这叫人怎样走呀?”唐槿云见脚下全是刀绳网,这下子可把她难住了。难道要她像杂技人那样,从那些间隙跳着走吗? 可就在她的念头刚冒出来,手上的桃花枝又不给力地吱呀断给她看,她不用看也就马上再跃向对面的那棵树上——掉下去虽然不致于死,但肯定会损手烂脚的重伤。 手刚攀上那树枝,那棵树又吱吱地忽然自转起来,吓得她这下子真的连魂儿都跑出体外了——这还有没有更悬的? 没办法了,她又只好马不停蹄地连番跃过其他树去,落在其他通道上,又遇上了各种凶险的陷阱,累得她都没办法喘气了;不远处的飞红雪比她更是狼狈,又中喷水,又中竹尖陷阱,吓得脸无血色,呱呱直叫。 直至她看见了一扇门板似的地方,她这才得以蹲在它的前面大口大口地喘气——飞红雪说过这种跳板了,只要不去动它,它就不会飞出数以千计的暗器来。 不一会儿,飞红雪也降落在她的身边,几经凶险,两人竞赛似的喘气连连,哭笑不得。 飞红雪却差点儿要哭起来似的连连哀求她,“我的姑奶奶呀,不是早说过不能砍它们了吗?瞧,都差点儿把命儿也给丢了。” “我,我哪知道它真的这么灵,一碰就喷烟呀,”唐槿云被他一提起,心里还有些后怕,转而把责任都推在他身上,“你还好说,不是你说那跳板不能碰,咱们能走上这条路吗?我也被吓的不轻了。” 说毕,还忍不住要捏上他几把才定惊呢。 飞红雪不由得哭笑不得。他这才蓦然想起,这亘小姐毕竟也是一个跟袖儿一样的女子,跟她们说道理,一百年也说不过她们。 他只好默默忍受着,茫然四顾,寻找另一通道。忽然他瞥见左边的时候,不由一下子呆住了。 “这,不是开始进来那里吗?” 飞红雪忽然一指前面相隔两三棵树的距离,那里就是他们刚才犹豫进来的地方,此时还可以看见刚才站的那一棵老树呢。 这辗转了大半夜,两人竟然又转回了原地?要不是害怕碰上什么东西,唐槿云还真的想瘫软在地上投降了。 她向她的后面瞥去,那通道上果然也扎满是暗器,还有一株倒下的桃树;这通道很明显就是他们最先碰上陷阱的那一条。 没错了,他们不知不觉在连番陷阱之中,又转回了原地。这阵法桃花林,果然还有着迷宫一般的玄妙。 这下子,这古代的阵法倒让唐槿云真的束手无措了。 “从这里进来,乾位,乾位就,应该在这边……”飞红雪只好重新掐指算出生门的所在,指向了他们身后刚才逃回来的那条小道上。 “那就走这边吧。”眼看四下四分之三的地方都知道有陷阱,他们也别无其他选择了,况且,既然他们转回来的时候没有遇上陷阱,那就足以证明它是一条安全通道,也可能是飞红雪所指的生门。 所以,她也在他一指之下,义不容辞地走在前面。 “哎,听我的,别走前面。”飞红雪连忙越过她的身边,又在前面带路。 她盯着飞红雪的背影,不由得轻吁了一口气。经过一番凶险,她也拿这个阵法没办法了,也只好靠着他那点皮毛知识,往里面钻了,起码比像她那些乱砍乱跳的强多了吧。 沿着小道,走过他们熟悉的来路,拐上几个弯,竟然没有再出现暗器陷阱的,反而让两人越走越迷茫。 这是他们走对了路,还是又陷入了另外一条迷路了?飞红雪不由睁大他那迷人的眼睛不解地盯着唐槿云。 唐槿云碰上他那眼神,心里比碰上了陷阱还要狂跳,连忙避开去说,“好了,算你精明了,都让你瞎猫碰上死老鼠了。” “不是呀,”飞红雪连忙解释说,“我的意思是说,这不是太巧了吗?” “的确很巧。”忽然唐槿云停了下来,一指前面说。 飞红雪刚才把心思分离在唐槿云的身上,才不一会儿,前面的通道竟然出现了一排奇怪的方砖石阶,大大小小、横七竖八地朝他们咧开嘴笑。 “不会吧,这里可是生门的通道呀。”飞红雪又低头要掐指算算,却被唐槿云阻止了。 “不要再算了,我相信你,既然是生门,那么咱们就通过它吧。” “但是……”飞红雪还要说,可是唐槿云已经一闪而过,来到前面,以脚尖轻掂了一下前面的方形砖块,陡地从树林里呼地飞出一支标枪来,直朝她的咽喉射去,她连忙一猫身,标枪就从背上擦了过去。 好险!这方形石砖果然藏有机关。她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 “应该踩那脚形的才是。”飞红雪上前细看了一遍那些砖块,发现中间有着十几块脚形的砖块,间隔也是五六十公分,一直延伸到对面,很可能这就是没有机关的捷径。 唐槿云想再次踩上去,不料,又被飞红雪一手拦住,朝她微微一笑,“说不定还有危险,这次就让我先来吧。” 唐槿云借着月色看见他那半边的俊脸,竟然有种说不出的温柔,几疑看见了亘云庭就在身边,不由得心中一动,怎么这平时冷峻的神捕大人,也有这般善解人意的温柔了? 飞红雪不待她点头,一步两步翩然踩到了那脚形的砖块上,动作宛如一颗弹丸般,优美潇洒,毫不拖泥滞水,扭头回望,又是一个迷人的微笑,让唐槿云看见了,也不由得为之一窒。 这家伙笑的还真是邪恶,总让人有种心如鹿撞的感觉…… 突然,还不等他们笑完想完,飞红雪脚下的方形砖块一下子全部掉了下去,半晌才“咕咚”有声,就像掉到了水里一样。 唐槿云距离他的一段石阶路上顿时成了一个黑乎乎的大窟窿,就连他第一步那个脚形砖块也给掉到了水里去,本来只有六十公分的距离,现在变成了一米多宽。 有前无后一次性陷阱?两人的心里不由得惊呼起来,别说这样的陷阱需要独匠巧心,很难才能做出来,就是历险的人,只要一步踩错了,也会掉到陷阱里去。 但目前摆在他们眼前的困难不是这个,凭着他们练武的视力和轻功,只是数十公分的距离还难不到他们。 而真正难到他们的是,要是一个人过去了,后面那个就没有石块可踩了;也就是说,他们两个人,要一起通过这排石阶。 “亘小姐,这……怎么办?”飞红雪刚才的神气顿成尴尬地表情,对机关毫无研究的他,想不到只是一时谦让,竟然给唐槿云造成无路可走的绝境。 第75章 双剑合壁 唐槿云也意料不到,他们这一次竟然这么倒霉遇上了这等陷阱,这种陷阱一个人就容易通过,可还真的不适合两个人通过呀。 看着飞红雪一脸抱歉的表情,她也能够体会到他的窘迫,要是他再离开那脚形砖块,跳回来让给她,那么,就连那两块砖块及周围的方形砖块也会掉下去了,那样做,可是得不偿失的傻事,让她也不会这样做。 一下子,两人相隔只是一两米的距离,却有着分隔天涯海角的遥远;只是一步两步的距离,却有着情人般生离死别、从此阴阳相隔的伤感。 飞红雪呆站在原地,一步也不想再挪开,心里满满的全是悔疚,只恨自己一时逞强,把亘小姐也给遗弃了,这下该如何是好。 “你走吧,我回头再找其他路。”唐槿云觉得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只好让他一个人先过去,自己再用自己的办法突破好了,于是,她便安慰着他说,“放心好了,我会小心一点的。” 说完,朝他莞尔一笑,悄然取下背囊,准备掏出侦察扫描仪来,向他炫耀一下,让他更安心地往前走。 不料,飞红雪突然朝她吼了一声回来,让她不由一下子愣住了。 “你跳过来,我背你过去……”飞红雪说着,脸也红到脖子根去了。他微微发力脚下的砖块,觉得它的支承力还算稳固,同时支撑两人的体重应该没问题, “一起走,怎么样?”他几乎要哀求似的,想着无论如何也不应该让唐槿云回头去冒险,虽然这样做,有违男女之别,但此时此刻,生死关头,也不应该如此执着了,于是便试探着唐槿云的心意。 唐槿云一愣之下,关于男女之别她倒是没有什么,只是关心那砖块能不能承受得了两人的体重。 “放心,它很稳固。”飞红雪似乎看出她的忧虑,又连忙补充说。 这下子,唐槿云也没有什么顾虑了,当下破颜一笑,把已经拿在手里的侦察扫描仪往背囊里一塞,重新背上它,“那好,你可要接住我。” “嗯。”飞红雪也欣然地点了点头,转过身去,背着她半蹲着,双手交叠在背后,俨然梯级一般。 唐槿云瞅准他的背部,微微从丹田提气上升,人也飘然欲升,斜斜地飘过去,没有落在他的手腕上,便趴在了他的背部。 飞红雪被她那四十七公斤的体重一压,不由得微微一怔。这于他来说,简直就是轻若无物,早知她这么轻盈,早些背着她跑还快呢。 说时迟,这时快,唐槿云就在倏落的瞬间,脸上好像碰着了什么似的,随之而来,右边又“哧”地飞出一支暗箭,直朝着她的胸膛疾射而来。 “呀——”唐槿云此时她身在飞红雪的背上,身不由己,可没有那么容易闪的开,不由心中一骇,右手连忙习惯性地摸出那柄柳叶军刀,“霍”地一声把那支暗箭荡到一边去。 吓得飞红雪背着她也摇摇欲坠,一个趔趄,险些一脚踩上前面的那些方形砖块,最后幸好还是落在前面的脚形砖块上,冷汗不知不觉地流了一浃背,感觉比背着她还要来的辛苦。 可是,他刚想说话,不料,左边又“呼”地射来一箭,让他脸色大变,兀自对着那迎面而来的寒光,巍巍乎不能自己,但见眼前此时寒光再闪,“叮”一声清响,那支暗箭又被唐槿云给荡开了。 “没办法了,一路上都有暗线了,就这样走吧,”这时,再次在他一步之下碰上第二条暗线的唐槿云,也在上面劝说他,“我就这样在上面替你挡着。” “嗯。”但听唐槿云毫不畏惧的样子,他当下了收敛那散涣的心神,认真地认准前面的脚形砖块,一步一步地朝前走去。 而唐槿云则在他的每一步之下,都会毫无意外地触碰上下巴高的暗线,从而引出了那凌厉吓人的暗箭,最后只好回刀把它们一一击落。 就这样,两个人一上一下的,相互信任地决意把自己的命运交给了对方。她由着飞红雪背着,一步一停顿地向前移动,合作地替他挡下了来自两边桃花树的暗箭长枪;飞红雪也由着她在上面抵挡着,默契地配合着她的动作,一步一步地往前挪,保证不让她掉到水里去。 却不知怎的,虽然此时正面临着这般紧张刺激的场面,但是,两人一个娴熟地挥刀,一个沉着地挪移,那心里却不约而同地泛起一丝丝沁甜的感觉,又仿佛完全不把这个陷阱当一回事似的感觉到一点点的愉悦。 等最后走过了这个石块陷阱,他们仍然怔怔地在原地上回味无穷,久久地没有说话,一个似乎想永远也不卸下,一个想永远也不下来,那柔白的月华也在此刻凝成了寂静迷人的轻烟,把时光也萦绕着。 “没有箭了。”半晌,唐槿云才恍然醒觉,羞赧地打破了这一场暖昧的沉默。 “哦,没有,我,我放你下来。”飞红雪也顿时嫩脸一红,慌忙一蹲下来,把她放了下来。片刻,他站起来,转过身来想要招呼上唐槿云,再向前进,但见此时的唐槿云在月光下,低眉含嗔的样子,宛如红尘出世,嫣然迷人,不由一下子呆了下来,瞠目结舌地一时也忘了要说什么。 唐槿云回味着刚才那一番在背上挥刀,那感觉完全不像是置身于危险之中,更不像是杀戮,倒像两人两小无猜地背着嬉戏,朝着他们的青春友谊挥手致意;难道他们就这样会成为好朋友吗? 偷瞥了一眼面前的飞红雪,正涎着脸地盯着她,不由粉脸微红,抿着嘴轻轻一笑,“神捕大人,你倒是继续在前面找路呀。” “哦,哦,好的。”飞红雪被她一下子提醒,这才意识到自己太失态了,连忙转过身,抹去嘴角边的沫星,转而又不由一愣地回身盯着唐槿云,“你还相信我呀?” “干嘛不相信?”唐槿云轻吁了一口气,正缓缓地收好军刀,却听他问的很奇怪,不由微微一怔,“咱们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但刚才……”飞红雪论起刚才那一番惊险的走法,不知道到底是凶险,还是浪漫,只是微微一提起,那时候的月华轻烟,情意绵绵的情景,总是油然而生。 “既然这原来就是一处生门,这当中的的陷阱,恐怕也是一个考验而已,”唐槿云刚才也有考虑过了,虽然这个陷阱不算是凶险,但也算是阴险,设阵者在途中要穿过这里,恐怕倒是有恃无恐,利索得很呢。“有惊无险的,也就算了。” 两人同时经历了一场凶险,开始话也多了,边走边谈笑风生地说着,反而不影响他们敏锐的捕快触觉。 又拐了两个弯后,眼前顿时一暗,宛如一只黝黑巨兽似的等候着他们,不由他们又是一愣。唐槿云用强光照明朝前一扫,那‘巨兽’般的东西,赫然就是一排密集而尖利的巨大竹排,挡住了西沉的月色,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这也是一个生门吗?”唐槿云瞥了一眼右手中的指南针,发现方向变化不大,他们已经蜿蜒深入了内部,正朝着火山口那边接近。 飞红雪掐指算了又算,仍然确定这里就是乾位,是巽位的生门,但是又奇怪怎么会出现这样的障碍物了? “是,是的。”他坚信着是生门,却又要看唐槿云的决定。 唐槿云想它也跟前面那个差不多的设定,如果因为害怕它而找上其他门的话,反而像她一开始乱砍乱窜的样子,反而被连番的机关逼的气喘吁吁,几乎掉了小命。 “那就不用退了,再把它挪开就是了。” 飞红雪见她这次坚持要闯关,倒也放心不少,当下认为这面前的只是竹排而已,直接把它砍断就是了,便再次自告奋勇地一笑,“不用挪,我上前用剑把它削断就是了。” 说着,踏步上前,陡地迅速拨剑一挥,唐槿云但见寒光数闪,赫然在那竹排上留下M字般的明显剑痕,不由得暗暗佩服他的剑果然快得无与伦比,如果不用那特制的分析蒙巾,肯定接不了他的剑招。 但是,那竹排就是偏偏没有应声塌下。 唐槿云也微微一惊,转而无奈一笑,“看来,这样子还不行,还得照它的方法。” 飞红雪也尴尬地讪笑不已,一边对她说:“这么糗的事,可别让那些捕快知道了。” 一边走到一边去寻找机关的所在。 也走过去的唐槿云听了,不由得意地呵呵一笑,转而发现眼前有一根垂下来的绳结,沿着它顺藤摸瓜找到它的上部,却好像有滑轮连着高高在上的竹排。 “不知道这是不是机关呢?”她不忘了提醒还在寻找的飞红雪要小心她的试验。 说毕,朝下用力一扯,眼前那竹排果然应力朝两边冉冉地张开,就像那推拉折门一般,张开它满是利齿的大嘴,却没有任何暗箭飞枪射出,总算是凶险不大;可是,那竹排门已经拉开了,眼前仍然漆黑一片,没有因此而看见对面的桃花。 原来,在里面不远处,赫然又有着一排同样的巨大竹排门。 第76章 桃花姑姑 飞红雪又一愣再愣地呆站在原地。不知道是惊讶唐槿云的胆大心细,还是怨恨这陷阱的复杂多变。 “进去呀,干嘛不进去?”唐槿云老是拉着它,又不敢放手的样子,也挺不好受的。 飞红雪这时不进去反而走过来,绅士般接过她的绳子,朝她笑了笑说:“这次,你先走,我帮你扯着。” 唐槿云心中一暖,微微沁出一丝甜意,也不多说,感激地跳了进去,然后转身朝他招手,示意他也可以进去了。 飞红雪就在这时候,毅然松开绳结,想趁机一跃而入,不料,他快,那竹排更快,就在他松手的一瞬,又轰然地咬合在一起,差点儿就把鼻子噬得血肉模糊。 “什么?”这下子,他也傻了眼,这下子怎么办,亘小姐可是还在里面呀。 “诶哟,我倒要再看看,究竟是你快,还是我快!”他不甘心地回到绳结下,打算再次扯下来,然后以十成的轻功再试一次。 不料,就在他想要伸手的刹那,那巨大的竹排却突然“嘎嘎”地自动地重新张开,只是少了唐槿云的踪影。 “哎,果然打开了,神捕大人,你快进来呀。”忽然,里面传来唐槿云的声音,他这一次连忙趁机倏了进去,这才看见唐槿云就躲在对面的角落,扯下同样的一根绳结。 唐槿云朝他嫣然一笑,道出了这阵法的秘密,“看来,接下来,还得要你去那边,把那根绳结拉下来,让我进去哟。” 他也只好笑着,到对面找到了同样的绳结,一把扯下来,那第二排的竹排果然也“嘎嘎”地拉开了,却毫无意外地看见了第三排的竹排。 而随着后面第一排的竹排传来一声失意的轰然,唐槿云的身影早已经倏入了第二排和三排的中间,再次示意着他松开绳结。 他又再松开了绳结,闭上了竹排门。不一会儿,第二排的竹排,又“嘎嘎”地张开,赫然入眼的还是第三排的竹排。这一次,飞红雪可是从容潇洒地试着走进去。 逗得唐槿云不由抿嘴一笑。轮到他拉开第三排的竹排,唐槿云也学着他,悠然自得地仰头欣赏着氤氲弥漫的朦胧月色,轻松自然地穿过了第三排。 就这样,他们又一次相互替换着拉开了竹排,再次信任地把自己的小命交给了对方,越来越像捉迷藏一般,穿过这追魂夺命的竹排门,在那悠闲自在的雅兴之中,第一次感到有同伴的好处、默契合作的致命诱惑。 而当他们一连穿过了十二道这样的竹排门后,什么雅兴也没有了,只有累得快要死掉的疲累和低着头朝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 “好吧,下一个是,是什么?”不知是玩疯了,上了瘾,还是出于无奈和厌倦,唐槿云已经开始适应这样的宿命,与其让它们突如其来地吓一跳,还不如直接去挑战。 “没了。”不料,旁边的飞红雪却在此时十分意外地说了一句。 “没了?”她不由一愣,抬起头来,再细细地把眼前的景物看清楚。 此时,天色已经破晓,乳白色的亮光渐渐吞没了她手上的强光。但她仍然在强光下,赫然地发现,眼前已经没有了那些密集的桃花树,却赫然出现一条小泥路,一直延伸向不远处的一间精致小木屋。 “这就是那个设阵人的窝吗?”唐槿云想着这桃花林竟然让他们在里面辗转一个晚上,不由有此恼火了,但是很快又考虑到此时还没有走出这片桃花林,那刚升起的火焰,便只好让它们自动地熄掉。 “算了,去求人家指条明路吧。”唐槿云“啪”一声轻关上那手表上的强光照明,一夜没睡,浑身劳累得很。 “嘻……”飞红雪转而朝她掀起嘴角一笑,虽然没有亘哥哥的豪爽,白昭南的阳光,倒也有几分的清纯,让唐槿云见了,也精神一振。 两人走出了桃花林,刚踏上那条小泥路,却看见旁边竖着一块老木牌,上面写着“擅入此园者,洗!”几个字样。 不由得看的两人直发愣,这世上,还有这等禁忌的人吗?唐槿云更是暗笑这主人是个别字大王,把‘死’写成了‘洗’。 飞红雪猜也是可能把字写错了,便想着要不要谨慎地上去,不料,唐槿云已经越过他的前面,大步地朝小木屋走去。 “不要禁忌吗?”他连忙追上去,一把越过她的前面,小心翼翼地问。 “要呀,我就是要问他,到底要洗什么?”唐槿云见那上面的字,倒也有几分俏皮的意味,不由得饶有兴趣地想见见它的主人到底是个怎么样有趣的人。 越是走近屋前,越是清晰地看到它精致优雅的轮廊,在那拾级而上的台阶上,有着栏杆的露台前,一位穿着桃色纱裙、顶着红色头帕的妇人正抱臂倚在门柱旁,脸上已经有些浮肿的皱纹了,但依稀还可以辨认她少女时代时的如花美貌。 此时,她正浮起一堆笑意,笑吟吟地盯着他们地到来,像是一早就知道他们会来的样子。 “大娘。”走在前面的飞红雪微微一怔,想这人便是马承宣说的桃花林的主人吧?也是这林里机关的设计者?便肃然起敬地上前抱拳揖礼。 “叫我桃花姑姑。”不料,那妇人却笑容一敛,满脸不悦地纠正他。 “呃,”飞红雪的脸上顿时拉下几条黑线,这妇人一下子就占了他的便宜似的,逗得唐槿云眉头一舒,“好的,桃花姑姑,请问……” “问什么?有你们这么没有礼貌的么?”不料,他话还没有说完,那妇人又马上大声地抢白他,让他一下子也茫然不知所措。 “都说‘请’了,还不算礼貌吗?”这时,唐槿云连忙开口反讥她的不注意听,替他解了围,他感激地朝她投来一瞥。 那妇人还是倚在门柱旁一动不动,对唐槿云的反讥毫无反省,反而不屑地撇撇嘴,“要先说出自己的名字和来意。” 飞红雪听了又是一愣,这倒不是她的错呀,都怪自己一时匆忙了,便红着脸地再次诚恳地行礼,“是,在下飞红雪,正护送一干秀女从山下经过,不料途中误饮了奸人‘乌龙水’的毒,就想来这个火山口采‘寒魄冰’。人命关天,请桃花姑姑指点迷津,不要让我们误了救人时辰。” 此时,他有求于人,可是连‘本座’也不敢说了。 “不指点!”不料,妇人却一拉下脸,阴寒着脸地说“你们大破我的机关还不说,我最是讨厌人家一双一对的,竟然还在我的面前,大摇大摆地摆上臭脸,你姑姑我很不爽。” 说毕,那眼光都投到了唐槿云的脸上。 “这,机关我们赔……”飞红雪想着这破坏要赔偿,也是无可厚非,便向她承诺以后会着人送来银两,不料,话到一半,后面却响起唐槿云的清叱。 “我们俩不是情侣!是同伴,你倒是要搞清楚。” 唐槿云听了她的后半句,本来还有丝丝甜意的,但那句‘臭脸’,分明就是描述她刚才的插口,不由脸上一红,连忙申辩起来。 那妇人却没有被她吓到,反而嘴角轻轻一勾,噙着一丝嘲笑地说:“啧啧啧,瞧你一个大姑娘的,跟着一个美男子在桃花林里疯了一个晚上,要是说出去了,你猜人家会怎么想?” “迂腐!”唐槿云想她设了那么多机关,把她都累了一个晚上还不好说,又别字连连,不懂装懂,还这么八婆,管起人家的事儿来,不由连忙反唇相讥,“人家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反正也管不着,难道还会把我想像成埃及妖后,皮鞭女王吗?” 此话一出,倒是让他们两人瞠目结舌地愣了好一会儿,也百思不得其解。 唐槿云心想,就算你有再好的想象力,也断不会想象未来的人是多么的疯狂和变态,那么疯狂和变态的东西我也嗤之以鼻,你们那些水性杨花、勾三搭四会唬得了我吗? “好,你牛,如果我不告诉你,就算你出得了这个桃花林,你们也休想找到‘寒魄冰’。”那妇人果然无法想像,想了半晌,也想不出一个可以让眼前这小女子吓一跳的词来,不由得恼羞成怒,涨红着脸,掣出她的杀手锏来。 “哎哎,两位别吵了。桃花姑姑请息怒,你就大人有大量,不要跟她计较了。”飞红雪想你们拌嘴就是了,可不能黄了这采药的事呀,不由得连忙从中圆场,苦苦哀求两个女人,连‘天下第一神捕’的尊严也不知扔到哪里去了,转而又焦急地问:“姑姑你还是快说出解药的地方,那可是牵连几百条人命的。” 桃花姑姑见他向她求情,脸色倒也缓了不少,便朝前推了推颐,“有看见前面的那块牌子吗?” “有,擅入者,洗呀,”唐槿云又适时的插嘴,不无讥讽地再说:“别字大王。” 飞红雪见她一开口全是不无火药味的,不由得心中暗暗叫苦不迭,这要是惹恼了她,别说会黄了那采药的事,就连这桃花阵也不一定再能走的出去,要是这样子,可能一辈子就得在这里困死呢。 “嘻嘻,”不料,桃花姑姑这次却不怒反笑,“不是别字,确实是‘洗’字哟。” “那,要洗什么?”飞红雪一怔,不由地问。 第77章 浣纱特工 “当然是洗衣裳喽。”桃花姑姑此时故意抬高音量,蔑视的眼神又落在唐槿云的脸上。 唐槿云则装作没有听见似的,转过身去,却发现眼前有着一口温泉,正袅袅地冒着滋滋的白热气。 “洗衣裳?”飞红雪复述了一下,不由一下子呆住了。你换上去打猎什么的,他还可以纡尊降贵地去替你跑一遭,但这种下人丫鬟的活儿,八辈子也轮不到他的头上,他哪会洗呀,这不明显难倒他吗? 此时,他的眼珠子一转,也把眼神转到了唐槿云的身上。这亘小姐也是出身富贵,会干这等粗活吗? “你会洗吗?”三人僵持了半晌,他还是硬着头皮过去试探一下唐槿云。 “不会,叫她换其他的。”唐槿云没好气地一挥手,顿时又把飞红雪夹在了中间,苦不堪言。 他转头去问桃花姑姑,“能换一个吗?” “不能。”桃花姑姑也坚决地一瞪眼,也决定跟唐槿云卯上了。 他的心顿时便泪流满面。这世上,幸亏了有了皇上的大选秀女,他才把话唠的小妹飞红袖给怂恿了上京,想着从今以后自己就乐得清静了,不料,命运多舛,他还是在这里栽在两个女子的手上了。 “不能就用酷刑伺候吧。”唐槿云听了,陡地回身怒说,论到用刑逼供,她的方法可也不少哟。 “我呸,老娘纵横江湖几十年,就因为这世上再没有对手了,才在这里隐居的,我还怕谁了?”谁料,桃花姑姑根本就是一副死猪不怕热水烫的样子,也气焰嚣张地嚷嚷:“退一步说,你就是杀了我,我也不说,有那几百条人命陪葬,如王爷诸候般风光,此生也无憾了。” 飞红雪听了,顿时气得眼前一黑,几乎要晕了过去。早就有前辈告诉他,这个女人斗争的僵局,比世上任何悬疑奇案还要难破,所以,前辈教他,要是有女人犯案了,要么就分开来审,要么就二话不说,把她们直接咔嚓了。 这下子两人他又分不开,想把她们咔嚓了,也自忖未必是唐槿云的对手,更何况眼前那个高深莫测的桃花姑姑,要是惹恼了她,不仅救不了那些秀女,自己小命能不能保的住还是个问题呢。 当下,三人愁肠百结地在屋前僵持了差不多半个时辰,突然迎来了晨曦初开,金光万丈,鲜艳夺目的朝阳,缕缕映着迷幻的光晕透射过来,掠过她们嫣红的笑靥上,竟然散发着一种活力的朝气,倒让飞红雪参悟不透。 “拿来!”忽然唐槿云大声一叱,朝桃花姑姑直接一伸手,吓了飞红雪一大跳。 “你,你要洗吗?”他小心翼翼地问,却不想唐槿云太过勉强,不时又转头望向桃花姑姑那边,意思是说,她这么勉强,你收货么? “别废话了,不就几件破衣裳而已,还难不到我。”唐槿云也被眼前这妇人的气焰压住了。她不是不会洗,而是怕这一洗,让他们消去了更多的时间,所以才管那妇人换上其他的,不料,她竟然死活赖着,就是不肯换。这阳光一出,让她恍然感到,这不消磨也消磨了差不多半个时辰,要是再磨蹭下去,亏的可是他们自己呀。 想到这里,她只好勉强地站到了那一泓温泉边,想像着待会儿就可以回味一下童年时候,和母亲一起在河边洗衣服的日子,还可以感受一下玉手试泉,轻纱温润的惬意,在这微冷的入冬,倒也不失一种别致的享受。 飞红雪见桃花姑姑的笑靥顿时绽开了桃花般的笑意,便欣然地飞快窜入屋里,不一会儿,不知从哪里端来了堆积如山、不下百件的一大木盆布衣粗麻,摆在唐槿云的面前,挡住了她与桃花姑姑的视线。 “咋这么多?”唐槿云一见这眼前黑乎乎的一大木盆东西,也忍不住看见怪物般惊呼得跳起来。 “嘻嘻,三个月没洗了,也差不多是这样子。”桃花姑姑不知什么时候,在屋前的台阶前坐了下来,支着下巴地盯着她,一副与她无关的样子。 呜呼!这是个什么懒大娘,居然像臭男人一样积下脏衣裳……唐槿云满脸鄙夷地把衣裳一件一件地挑开,还有臭肚兜、亵裤……,天呐,还有没有更过份一些的?看见那些内衣裤,唐槿云连忙捏起了小葱鼻;有,又长又臭的裹脚布…… 呜呜,妈妈呀……你在哪里……唐槿云的心顿时也泪流满脸。刚才那种想回味童年,感受什么惬意的想法,不知不觉也鞋底抹油——溜走了,留下一大堆的难受给她。 “你这老太婆实在太懒了!”看到那恶心的裹脚布,她不由一下子掀翻那个大木盆,气愤地把那堆衣裳全都倒进了小温泉里。 “哎……”飞红雪不由得想要阻止,可惜已经阻止不来了。那些衣裳已经全都被淹在水里,咕噜咕噜地冒着水泡,大呼救命似的。 唐槿云想,就那样让它们一件件地漂浮着,也不管有没有污浊了温泉,她只想不要污染她的眼睛就是了。 听见飞红雪的惊叫,她不由嗔怒地转过脸来,气呼呼地盯着他,又一边伸出嫩藕般的玉手,五指为爪地一件一件地扒回来,像是扒飞红雪的皮;吓了飞红雪惭愧地拍着胸口,连忙别过脸去,不敢再跟她对视。 桃花姑姑却不怒反笑地在阶级上朝他招了招手,说:“年轻人,别站着,过来,咱教你怎样看美女。” 飞红雪犹疑地望了望她那浮肿的脸蛋上,不知什么时候漾起了一丝慈祥的笑意,完全找不到任何一点攻击含意;再看看唐槿云那边,她已经捞起第一件衣裳,在温泉边上的一段黄蜡石上熟练地洗搓起来了。 那精明干练的态度放在这浣纱洗衣之上,却又隐透着另外一种令人痴迷的东西,一看之下无法满足,让人忍不住想一看再看,便也欣然接受桃花姑姑的邀请,在台阶上的一旁坐了下来。 “桃花姑姑,还请你告诉我……”坐了下来,他还不忘了趁机向她套取捷径的位置及‘寒魄冰’的下落。 “哎呀,年轻人,你就别在老娘面前装了,你瞧那边,多么美的风景,现在不看,以后就没得看了,还是先看了吧。”不料,桃花姑姑却早已看穿他刚才那一点心思似的,笑嘻嘻地在他的眼前一甩手,捻指轻引,倏地把他的眼神引了过去。 他遁指看去,那指尖就落在唐槿云的背影上,此番这个角度,正好看见唐槿云后侧的一边,只是透着温泉里袅袅的热气弥漫着,只可以依稀地看见她那本来玲珑婀娜的背影,但她那气乎乎却又一副专心致志浣纱的干劲,不时在朦胧的热气中巧云翻飞,若隐若现;尤其那熟练的搓洗动作,一举手一投足之间,无不透出少女的分外妖娆,而那掩额印汗的惹人美态,尤显她那少女般的纤巧柔弱,让人心生爱怜,在如雾如烟的热气中喟然舒展,更让人几疑这眼前浣纱的少女是那家的仙女下凡呢。 飞红雪的眼睛定落在这一美景上,就再也移不开了,不一会儿,便恍如痴迷般地看得满眼的溢彩流光,舞影翩跹……完全地沉醉于一个奢华靡音的天地。 “怎么样?上心了吗?”桃花姑姑在一旁却笑眯了眼。 “嗯。”飞红雪不由得微微地点头轻应。眼前这一番景象,确实还真的在平时瑟缩在一角、冷若冰霜的唐槿云身上无法看见的难得一幕。 “是心上人了吧?”桃花姑姑又极尽放肆地挑引他。 “呃……啊!不,”飞红雪还想含糊地敷衍她,不料,忽然一道灵光从脑际一闪而过,不由得他蓦然醒觉,连忙如收起裙摆般,收起刚才缥缈幻想的心思,仰头轻叹了一口气,不敢再窥看唐槿云那边去了。 桃花姑姑不解地笑问:“怎么了?这么好的女子,可别不懂得珍惜,给人家先抢一步了。” 飞红雪又在她的怂恿下,忍不住又偷看了唐槿云的背影一眼,却换来更大的叹息,半晌,才幽幽地说,“她……她,已经是秀女了。” “秀女又怎么样?皇后也照样抢她过来!”桃花姑姑听了,不由得笑容一敛,杏眼一瞪长空,对着虚空也照骂不误,“他皇上又怎么了,一定就会让人家爱上他了吗?后宫三千佳丽,又有几个是真心真意的?年轻人就要拿出那份血气方刚的霸气来,跟皇上扛上了。” “这……”飞红雪听了,不由怔看着桃花姑姑那一股霸气,心中微微一动。久经传统习惯的人,还真不明白,这世上,还有这等独门秘方抱得美人归吗?尤其是皇上的女人? 然而,桃花姑姑那坚定的眼神却像是对他说,不骗你,皇上的女人,照抢! 正当他还想要请教她,要怎么抢,她是不是有更好的具体方法时,忽然一声咆哮,如滚雷般赶至,吓了他脚下也不由一滑。 “老太婆!洗完了!” 唐槿云在温泉边正叉着腰地吼来,身后满是飘动着的色彩斑斓泡泡,本来让人胆战心惊的河东狮吼,在这一刻竟成了一只梦幻里可爱逗人的小黑猫。 第78章 我喜欢你 飞红雪侧目看去,又一下子坠入了五里情雾中,茫然找不着理智的方向。 “嘻嘻,我要验一验货。”桃花姑姑捏着她那厚厚的双下巴,悠然地走近过去,一览那盆上已经矮了一半的衣裳,件件也被洗得刷白亮丽,在太阳下展开一看,竟然能够灿然生辉,芬香四溢,不由百思不得其解地愣了好久,才忍不住地问唐槿云,“这你是怎么弄的?” “你甭管,”唐槿云一把取下那黑皮风帽,甩了甩头,任那满头的秀发随风飘逸地沾上那空中的泡泡,更加的芳香如薰,可就是不告诉她满天飞满了肥皂泡的秘密。“你尽管把捷径告诉我们,把‘寒魄冰‘的位置告诉他就是了。” 桃花姑姑见她依然倔强地不肯托出,也拿她没有办法,但见这些衣裳又被她洗得这么靓丽芳香,无懈可击,也只好默默地收货,却暗叹这位少女身上携带着奇异的天赋。 “这‘寒魄冰’呀,生长的地方可危险了,你们确定要去吗?”想到了火山口上,她的眉头也不由一皱,要这两位这么可爱的晚辈去犯险送死,她又动了恻隐之心,隐忍着有点不舍。 “废话。”不料,却遭到唐槿云的一声轻视。 “是的,志在必得。”飞红雪这时也坚决地望向她。 她不由肃穆地凝视了他们好一会儿,确定了有一些正义的执着在他们的身上散发出来,又考虑到他们只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便安然无恙地穿过她的五行八卦桃花阵,想必他们的能耐也不少,当下便轻叹一声,只好顺着他们的命运,把他们想要的都告诉他们,由上天去决定他们的一切了。 “好吧,那我就告诉你,最近的那一株在哪。” 说罢,她又认真地在地上的尘土上画出了一个简图,是怎样巧妙钻出五行八卦桃花阵、直达山顶火山口的方法,然而,途中一些关卡仍然无法避免。 她笑说:“假如我自己闯也得多带一个人,相互交替穿过那些关卡。” 她的意思地说,幸亏你们不仅聪明,还很幸运,懂得两个人来,两人个交替,不然,还真的没有那么容易穿过呢。 说的飞红雪和唐槿云也不由得对视一怔。这一点他们还真的很侥幸,要是没有了对方,还真的难以走出来,当下都互投了对方感激一眼,转而又傻笑了。 看了简图,他们也心中有数,便也不迟延,当下拜别了桃花姑姑,再次钻入了桃花林里去。 留下桃花姑姑望着他们身影消失的方向,一脸的惘然,像一尊石像般久久地不晓得动。 钻入了桃花林,他们又不可避免地要相互交替着穿过生门的各种奇怪的关卡,但是幸亏两人不但精明能干,也已经相互信任合作出了默契,很快地,不消半个时辰,就钻出了桃花林,陡地,天空传来一声“伊呀”的尖啸,那红鸾又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们头顶上的天空中,得意地盘旋翱翔。 “它是你养的宠物吗?”飞红雪吃过了它的亏,对它自然印象深刻。 “不是宠物,”唐槿云手搭凉棚地仰望上去,微微一笑,“是朋友。” 说着,便想挥翎让它不要跟来,可摸了全身一会儿,仍然没有白翎的下落,这才恍然想起,昨晚出发的时候,把那根白翎也留在了马车上。 便也不理它,随着飞红雪登上了山巅,来到了熊大的火山口跟前。 在这入冬的清晨,山巅上更是寒风刺骨,举目远处群山叠峦,云山雾海,白茫茫的一片,不由得有一点如踏云端,意气风发,大有振擘一呼,君临天下的霸王气概。就连眼前那宛如一只大金碗的火山口,也想着义不容辞地一跃而下。 可惜走近一看,那壁如刀削,深逾数百米的火山底里还不时滋滋地冒着高射的热气,瞧它那种逾十几米的高度,那温度恐怕也有数百度,人要是掉下去,肯定会瞬间烫成死猪,然后血肉模糊。 正因为这样,他们站在火山边上,却又迎来了一股和暖的风吹,让人在这入冬时分,也能够早早领略初夏的感觉。 “我下去找吧。”唐槿云想着自己的衣裳能防水火,那火山壁上几十度的炽热还不足以伤及她,于是,她便左右顾看,找到了一块大岩石,用以拴住飞红雪背来的绳索。 等她拾好了绳索的一头,正想下去,却被飞红雪一把按住,坚决地说:“不,还是由我下去吧,这救不救她们,毕竟与你无关,你能够陪到这里,大家都会很感激你的,但是,这是我的责任。” 唐槿云脸色一沉,不悦地说:“你小看我?” “不是,我是……”见她误会了,飞红雪连忙想申辨,不料,话溜到嘴边,又发觉不太妥,但盯着唐槿云那疑惑的神情,隐忍了好一会儿,还是吐了出来,“我是,不想你受伤——” 说音未落,他已经抓起绳头,一把拴在身上,转身直朝山壁一跃而下,眨眼间相去已经有数十米,唐槿云被他那句话一下子分了心,再想要阻止伸手也来不及了。 不想我受伤?这是什么话?唐槿云一怔之下,不由得又敏感地往心里猜想,咋听之下,怎么那么像哥哥那爱护暖语,又像父亲那关心慈语,他是在扮演他的哥哥还是父亲呀?转而再把这个想法想得旁人一点,要是来自一个不同血统的人的关心,那是什么话?是情话吗? 想到这里,她的脸一下子烧了起来,就像那火山岩浆般炽热,心也不由跳动得大动作。该不会是这一种吧? 她再偷瞄壁下的飞红雪,但见壁上一点他的身影不时在壁上晃来晃去,晃到她两眼都有点昏花了,那崖边上的石块也让他蹭的掉落,她心中不由一沉,连忙喊下去,“找到没有?” “快了,已经看……到……”飞红雪的声音从下面传上来,后面的却有点吞吐,就像是正在吃力的样子。 陡地,好像有一阵裂帛的声响丝丝传入唐槿云的耳畔,她蓦然警醒,想那拴头可是她多年以来的经验,没理由会没有拴好的。朝那岩石边看上去,那绳头却完全无缺地静静呆在那里,她不由轻吁了一口气:她这是怎么了,心神不宁地自己吓自己,自己做的事难道还不放心吗?还是,给他说的那句话分了神? 可目光顺着绳索朝那崖边看去的时候,发现那根绳索正一丝一丝挑引她般根根断开。 “不好——”她心中一骇,不由惊叱一声,马上想一手抓过去,但那根绳索也在此刻正好完全断开,崩然地从她的指间滑了下去。 “啊——”下面顿时传来飞红雪一声魂飞魄荡的惊叫。 “撑……住——”唐槿云及时地抓住了那断开滑落的一头,但身子被迫趴在地上,拉成了大字形状,樱嘴里逸出一声清叱,不知是抚慰着下面的飞红雪,还是鼓励着自己。 “不要放手……”这时,下面也传来飞红雪力竭声嘶的惊呼。 “不会!”她强撑着那牵着绳头的那只手,由着那细小的纤手,一条条青筋昂然地暴起,探个头到崖边,大声地安慰着下面的他。 “我有双亲有小妹,还有那三百多秀女,有那些手下的生计……”下面的飞红雪,随着那绳索缓缓的下坠,惊恐万状地睁着细小的瞳仁,含着满腔不舍就此撒手尘寰的愤恨。 “你稍等……”唐槿云的身子比他的轻,知道这样强撑着也无法撑得了下去,也眼含着歉疚的泪花,陡地转身用脚蹬开左手腕表上的鱼丝箭枪,直朝那岩石上射去…… “还有……”猛地飞红雪涨红着脸,一仰脖子,一手放在嘴边,朝她大声地一吼,“我很喜欢你——” 说完,他的身子陡地一沉,整个人顿时朝下面炽热的火山口掉去,隐若中,他在空中遗留下的一串串泪花,顿时化为了缕缕轻烟,袅袅地飘上那湛蓝的云霄;他想把这属于他魂儿的一部分伸手挽住,却已经无力回天了。 猛然,惊天动地的一瞬,天空中裂开一道缝隙似的蹦出一块阴影,一张粉脸顿时从天而降,飞快地来到了他的跟前,一把拦抱着他下坠的腰际。 两个人就在他那话音刚落之际,瞬间惊天地泣鬼神地凝合在一起,鼻息相濡以抹,双眸尽情地互凝,刹那间悬浮在这热气弥漫的空中,仿如翩然袂动的金童玉女,腾云驾雾地来到此间,私私共话缠绵。 此时远至尘世间上的繁嚣,琐碎,近至桃花林中的温泉,水声,仿佛都尽为了这一刻而偃息了生命的进展,一起为两颗随着重生的战鼓擂起,而“怦怦”乱跳若狂的心欢呼。 我很喜欢你!喜欢谁?我吗?唐槿云临近之际,刚才把那句话一字不漏地听得清清楚楚,凝视着那双惊恐万状的瞳仁,她到底有没有听错?这是他说的吗? “上去!”一旦那根鱼丝箭枪悠晃着靠近了岩壁,脚尖碰着了岩石,唐槿云恍然警醒当下两人还没有脱离危险,只好撇开那狐疑的想法,脸色一凝,轻轻呼出,随着把飞红雪的身子挂上了岩壁上。 飞红雪也趁机配合她,施展起轻功,腾身而沿着那根“鱼丝箭枪”而上。 半途,他忽然又大喝一声,“偏过一点,那里还有一株!” 说罢,又在唐槿云的配合下,荡到了一边去,从岩壁缝中拔掉了一株厥类植物。然后,才奋力跃上了崖边,一下子便瘫软在地上,心还狂跳着,喘息着,久久不愿起来。 第79章 我喜欢谁 唐槿云却也呆蹲在一旁,怔怔地盯着他,盯着他那不断起伏的胸膛,盯着他手里那两株腥红的怪草,心情复杂了好一会儿,“鱼丝箭枪”也忘了收回。 刚才,她打好那“鱼丝箭枪”后,便以最近初练成的轻功,拼尽了十成的功力奋不顾身地朝下一跃,希望上天保佑,能够让她及时救得着飞红雪。 总算是她日夜修炼有成,最后是她的轻功没有辜负她,让她在松开绳索的三秒后就截住了他的身子;却就在一把拦抱着飞红雪的一瞬,十分意外地听见了那句话。 这,这个人,喜欢我吗?三十几年未曾恋爱过的她,第一次面对男子的表白,纵然身陷困境,面对着千百人也面不改色的她,此时也不由脑海一片空白,什么也无法集中起来。 一时间,两人就这样在崖边上,一个喘息,一个发呆,沉默不语地消耗了大半个时辰。一个是为了那句话而迷惘,一个则为了刚才的失言而尴尬,气氛顿时窘迫得捏的出水。 一向冷静的飞红雪也不知怎的,在那生死关头,居然害怕成那个样子,并且,还朝她吐露了最心底而未加掩饰的说话,这让他事后窘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半晌,唐槿云见他没有喘息了,但仍然没有转过脸来瞧她,便知道他似乎也为刚才那么敏感的说话而尴尬得无法面对。 唐槿云游目四顾,也想缓和一下这样窘迫的气氛。转眼看见他手中的那两株草梗,不由微微一怔。在她的想像中,‘寒魄冰’既然不是一株草,也应该颜色像泛白,怎么会是腥红颜色的呢? “这些就是‘寒魄冰’吗?”她小心翼翼地问,声音柔润若绵,这一奇怪正好让他们找到了话题。 “啊,”飞红雪陡地听见她提起‘寒魄冰’,并没有问那些让他尴尬的问题,马上转忧为喜,连忙坐起来,为她忙不迭地解答:“是,是的。” “那,走吧。”看见他突然的转身,她也连忙站起来挪到一边去,别过脸,趁机惯性地收起“鱼丝箭枪”。 飞红雪话音一落,对面已经空无一人,不由心中一阵失落,但想刚才那样瑟缩着也不是办法,这样倒好,可以继续赶路了。 “好。”他也轻而温柔地应了一声,站了起来,举目找到了桃花林的路向,便缓缓地领着她,向山下迈去。一眼也不敢偷瞥旁边的唐槿云。 唐槿云知道他站起来了,便在一旁垂着头紧盯着自己的鞋尖,也不敢抬起头碰上他的目光,而当他举步向前的时候,她则在后面很快地赶了上去,配合着他的脚步,一步一步地朝山下走去。 走了不一会儿,两人的脚步不知不觉地融在一起,飞红雪但听脚下只有一种脚步声,不由微微一怔,停下来回头瞥去,却看见唐槿云就在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但见他的脚突然停下来,也不由疑惑地抬起头,却正好和他的目光相碰在一起。 “亘……”飞红雪见了她,嘴里又不由自主地张了张,下面的说话却又梗在脑海中还没有想起来。 “叫我有事吗?”唐槿云见避无可避,当下马上收敛起心神,表情僵硬地反问他。 飞红雪不由得被她的镇定,吓得有些手足无措,半晌,才微吸了一口凉气,满脸歉意地说:“我,刚才有吓着你吗?” “有,一点点。”那句话随着他的话音刚落,又在她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她不由红霞泛脸,微微地偏过头去。 “不好意思,我太大动作了。”飞红雪讪笑了一声,也连忙把话题绕到那绳索上。 唐槿云沉默不语,半晌也没有给他反应,就像敌方慢慢剥去了伪装,露出森冷的箭咀对着他,让他更是尴尬得很。 “啊,你那根细线倒是挺厉害的,两个人都能承受得了,它究竟是什么做的?叫什么名字?”他又故意聊开其他话题,只想把那和洽的气氛先拉回来再说。 但是,唐槿云仍然伫立在风中,一语不发。让他都有些后悔刚才为什么要停下来了。 忽然,唐槿云抬起头来,细声地问他,“大人,你刚才有说过喜欢我吗?” 飞红雪一听,心里不由打了个“咯噔”,来了来了,他知道这一个时刻避不了,只不过想不到它来的这么快。 “呃,”在这么紧迫的时刻里,他不由低下头赶快组织一下,然后危襟正色地回答她,“是的。” “亘小姐是我见过最美丽、最坚强、最奇妙的一个女子……” 听到这样的赞美,唐槿云阴寒着的脸,终于像桃花开了般绽开了笑靥。她不是沉醉在这样的字眼当中,而是为他浅薄的回答而嘲笑自己:她差点儿就误会飞红雪已经到了喜欢她喜欢到渗入骨髓的那种深爱,看来,他还不了解她,她没必要就此把他放在心上。 “知道了,我们还是快赶路吧。”她当下心情一松,恢复她原来柔美的样子,大咧咧地挥了挥手,放过了自己,也放过了他。 “你以为我在敷衍你?”不料,飞红雪却没有因此而松了一口气,他见唐槿云一脸的嘻皮笑脸,仍然没有抹去那一脸的严肃,“你以为那是我垂死的疯言疯语?” 唐槿云见他说的严重,不由又凝神注视着他满脸的严肃,陡地发现他那坚定的眼眸中迸出一股熊熊的焰火来,强势地粉碎一切虚伪与谎言,超越了懦弱与死亡,留下那根正苗红、光芒万丈的一点在他的瞳孔中缓缓回转,熠熠闪光,挥之不去。 “亘小姐有别于其他女子的不仅是她的武功、她的神秘,还有她的柔韧、她的坚强、即使她没有前面两样东西,作为一个普通的村姑,她必定也能让路过的我发现。”飞红雪一字一句地掷地有声,义正辞严,直达唐槿云的内心。 “就像金子一样,放在哪里,都不可掩饰它本来的光芒!”说完这一句,他眼眸中那一点,也随之幻化成点点桃花花瓣,片片摇曳着降落她的身上,让她差一点儿就醉倒过去。 “好了,不要再背诗了,我相信了。”她连忙低下头,掩饰着内心的狂喜,努力不让那一点点甜意漾出脸上来,连忙要把他推转过去,不让他看见她的样子。 “不,你不信。”飞红雪还是有所怀疑。 “我信了,咱们先赶路,回去再说。”她连忙哀求他似的,推着他,来到了桃花林前。 又配合默契地穿过了桃花林里的关卡,返回小木屋前,再一次向桃花姑姑拜别,又再一次穿过剩下的半截桃花林。 飞红雪正要施展轻功,直往山下奔去,不料,却被唐槿云一把拽住了衣襟,“我想他们不在原来那里了,因为,我有叫他们可以慢慢前进,我们会在前面跟他们汇合的。” “这样子呀,”飞红雪听了,连忙向山下举目远眺一番,以指比较了一下,说:“经过一个晚上,我想,他们大概已经去到那边了吧,咱们就往那边去吧。” 说罢,两人又飞快地朝山下奔去,这一次,两人都互不相让,像两只嬉戏的春燕,在林间空中不时的相互交替,比拼着轻功,虽然仍然有着一丝尴尬在两人中间,但是那种甜丝丝的感觉仍然从心缝中泄漏出来。 约莫在午后的时分,他们果然在车队已经行了二十多里的地方,赶上了车队,跟平时相比,并没有落下很多路程,并且能够及时采回了“寒魄冰”。 白昭南和飞红雪等人聚在一起,都对唐槿云的安排赞不绝口。 大夫把“寒魄冰”溶于水汤中,分给大家喝了,大家呕吐了一番,腹中才没有那么痛,但人人还是被折磨得瘦了一整圈,只有唐槿云,换上锦绣宫裙,披上嫣红锦袍,仍然那么的容光焕发,光彩照人,让人一点也看不出她竟然是个藏着凌厉身手的侠女。 此时,她坐在车窗前,正悠闲地啜着饭后的水果,一边欣赏着沿路的风景,不料,马车侧板忽然又再次响起,她瞟眼看过去,却是飞红雪骑着白马,重新披上大红披风的酷样,让人不由觉得炫目刺眼。 “有事吗?”她淡然地问。 飞红雪走过来,朝她递过一个长形锦盒,低声地对她说:“他们大概都知道是什么治好了他们,我把另外一株‘寒魄冰’藏你这里,等我放消息出去,说还有解药在,看他会不会来偷药。” 唐槿云瞥了一眼那个装毛笔般大的锦盒,不由黛眉一皱,这不明显让她当鱼饵,引贼人上钩吗? “你不是怀疑是厨子做的吗?干嘛还要弄这一手?”她忽然想起飞红雪之前的怀疑。 “当时四周都有人把守着,外人基本可以排除,这恐怕是有人混在这里面,伺机作反,而厨子马夫白大人都查问过了,他们还不敢监守自盗。”提起这一次投毒,飞红雪综合了白昭南这一天一夜的明查暗访,案情又有了新的突破。 “那会是什么人做的?”唐槿云也微微点了点头,白昭南他们排除了厨子和马夫,相信真相就在不远了。 飞红雪却眉头一皱,“这里面,秀女和捕快都是一对一地保护,也就是说秀女和捕快是一样多的人数……” “秀女这里面会有奸细?”唐槿云听了,也一语惊醒梦中人。 第80章 明查暗访 飞红雪点了点头,又道出更加让人惊讶的一面,“捕快里面的也可能有。” “那么,他们目的何在?” “当然是阻止我们上京。”飞红雪很肯定地说,却又疑虑重重贼人的深远目的:“现在,我倒是怀疑,他们要投毒的,为什么没直接把人毒死?只要毒死了一个,我们不就全部失职了。他们应该很满意才对。” “还有,如果要救秀女的话,干嘛不直接把我们捕快截杀了?这样子,不是更加能够有胜算救下来吗?” 这两点,倒是有些自相矛盾,里面有很多值得商榷的地方。 这到底是哪路人马,敢跟皇上作对?看来,可不是一般的绿林好汉。两人的脑海中也同时升起这么一个大胆的想法。 唐槿云也惯性地记下了飞红雪提供这一些线索,不知不觉地中了飞红雪要她协助的圈套,心里却在提防着他再次在这路上大声吼出那句‘我很喜欢你’,半晌才惊醒过来。 飞红雪把这案件的关键点都说了出来,然后不好意思地讪笑一声,“没办法,就你的身份还没有泄露出去,人家会以为你只是一个普通女子。” “我本来就是一个普通女子。”唐槿云再次被他拉了下水,不太乐意地乜视了他一眼。 飞红雪一听,不由眉头一皱,连忙把锦盒往前一推,塞到她手里,退到一边去,“好了,是了,是我说错了,总之,一切拜托了。” 然而,他虽然是退离了马车,但好一段路仍然侍立在车旁,警惕戒备,不紧不慢地寸步不离;唐槿云见了很是奇怪,不由得又冲他直嚷,“你怎么还在这里?白大人呢?” “我跟他对换了,”飞红雪听了,心虚地望向前方,“今天以后,我就守这一头。” 守这一头?就这样整天陪在她的身边,这算什么?是关心吗?还是守护?想到这里,一丝甜意又在心缝中裂漏出来,唐槿云连忙朝他再嚷嚷,以掩饰内心的狂乱,“你还想怎么样?” “你还不相信我。”飞红雪脸红了一下,转眼望向她,朝她轻声地勾勒出他的心意,缓缓地曝露他死缠烂打,无赖的示爱攻击。 唐槿云忙不迭地放下窗帘,小手掩着胸口,迅速躲到最角落的地方去,偷偷地瞥向其他人的反应,但见那四个人大病初愈,还瘫软在板上有气无力的,哪顾得上她?她这才稍微吐了一口气。 她到现在还不太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并且就发生在她的身上。 飞红雪这个人心思细密而行事谨慎,行动迅速而配合默契,敢爱敢做而抱负远大,有理想又有能力,家世显赫而不娇生惯养,唐槿云这段时间只要一想到他那句“我很喜欢你”,就会想到飞红雪拥有的一切,他是多么的优秀,多么的上进呀! 这么好的事,怎么会落在她的身上? 然而,如今飞红雪甚至开始对她无赖起来了,为了能够多陪着她,竟然和白昭南那一群捕快对换了岗位,这一切却是真正地在发生。 虽然,这细心体贴的有点霸道,但她的心里却不由多了一种说不出的优越。 她相信了,确实相信了。 但是,这又怎么样了?难道他还不清楚,她已经贵为秀女了吗?论起来已经是皇上的女人了,他敢跟皇上抢女人么? 脑海里忽然闪过这个问题,她的心也不由一沉到底。如果这真是她的一段姻缘,那么,她可不希望这是一段孽缘。 飞红雪虽然喜欢她,但是,在京城里,似乎有一个更喜欢她的在那里等候着,要是两人竞争起来,孰赢孰输,立下判断。他到底有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的呀? 虽然她不希罕当什么秀女或是贵妃,惹毛了她,她也可以随时离开车队,甚至和飞红雪一起浪迹天涯也无所谓,只是,飞红雪得牺牲一些名利,家世以及权力,他舍得了这些吗? 他会像亘哥哥那样,舍得抛下一切,随她四处流亡吗…… 想着想着,亘哥哥的影子刚在脑里形成,一夜没睡的她,以锦袍轻拥着自己,竟然沉沉昏睡了过去。 待她悠悠醒来,却是被飞红袖吧吱吧吱的进食声响给吵醒了。 “咦,姐,你醒了?”她睁开眼,顿时看见飞红袖那大大的眼睛正欢欣地盯着她。不知不觉地她躺在了榻板上,便迷糊地坐了起来,外面已经是入夜的时分,一览这马车内,杜月儿、令狐烟、今儿她们也都顿时停下了箸筷,惊讶地瞧着她。 不一会儿,杜月儿当下端起酒碗,招呼上其他人,一起敬酒给唐槿云,“听说你老好人跑去火山口里替咱们找解药去了,来,都为咱们的大恩人敬酒,顺便为自己的重生庆祝一番。” “是呀。”大家无理由不附和这么有力的建议,便一起端起了酒碗,笑眯了眼地盯着唐槿云。 让唐槿云都差点儿搞不清情况了。半晌,见她们手都快要端麻了,这才端起自己面前的那一碗水酒,跟她们一一碰杯,也笑说:“没办法,谁叫咱没有喝上那汤了,只好去当这个老好人了。” 说毕,引得大家顿时哄堂大笑起来,然后一起一饮而尽。 “偶像!”杜月儿放下碗,由得飞红袖去倒酒,又不由支着下巴,用仰慕的目光瞧过来,“你简直是我们的偶像,你一定是预知那汤里有毒了吧?” “没有呀,”唐槿云无辜地摇了摇头,“我不是说了,就是没有胃口想吃东西。” “我知道了,”飞红袖忽然惊叫了一声,吓得大家不由得都静了下来,她放下酒罐,认真地扬指说,“肯定是那厨子做的汤不够好,让姐看不上眼。” “哈哈哈……”数女又在马车里肆无忌惮地嬉笑怒骂一番。而守在外面的飞红雪,瑟缩着身子,听着她们的笑声,脑海里却浮想着亘小姐那美人醉酒的美态,恐怕更是迷人不已,心里顿时又暖堂起来。 然而,这个连那御厨做的汤也看不上眼的奇妙女子,会不会连他也看不上眼呢?飞红雪藉着这漫长的寒夜,心里也不由七上八下的揣测着唐槿云的真正心意。 在山上,他说的都是真心话。不仅是那在温泉边含嗔浣纱的一幕,就是在崖边绿地那里,他第一眼便喜欢上那么灵巧曼妙的女子,加上之前对她的反追踪技术,独闯“天狼狱”的事迹早已心生仰慕,心中那股爱慕早已经有如天雷地火般蕴藏在胸中,要不是就在那临死的一刹那,他也可能会默默地收起来呢。 “这有美酒,有佳肴的,要是再来一曲,那可真是快活胜神仙了。”飞红袖脸上绯红地忽然建议说。 大家不由一哄而起,纷纷建议这个节目应当非唐槿云莫属。 “没学过。”唐槿云噙着微笑地一摊手,挤眉弄眼地瞟向飞红袖,飞红袖连忙拉过杜月儿来当挡箭牌。 “我不会,真的不会,这刺绣也是刚学的。”杜月儿也是扯开了衣襟也死活不肯,又一指旁边的令狐烟,“她吧,来个笛子也不错。” 令狐烟听了,顿时一把那支短笛收到背后,嘟起了小嘴,满脸的嗔怪,煞是好看。 “咋了,扫兴了是不?”飞红袖不由挽起了衣袖,一副粗鲁如男子的模样,对令狐烟严加威迫。 “能用琴代替吗?”令狐烟摇了摇头,依然细声细气地说。 “干嘛了?那笛子是情人送的吗?”杜月儿也想要伸手去她的背后把它偷过来,却还是被令狐烟手疾眼快,一把先抢着收在裙摆上。 “算了,用琴代替也可以了。”唐槿云见她们都喝多了,快要发酒疯了,连忙出言阻止了她们。 她们见唐槿云从中阻止,这才竭止了发飙,悻悻地坐回原处,静候着令狐烟的抚琴。 随着令狐烟指尖轻拨了一下琴弦,唐槿云陡地发现了一个情况:瞧她那抚弄的指法,驾轻就熟,就像是昨天刚刚弹奏过的样子,相比于那支短笛,却一下子也没有吹过,只是紧紧地握在手里。那情况像什么。 对,就像一个小女孩紧紧搂住自己的布娃娃,那么的重要和不舍;又像一个孝子端着自己父亲的遗像,那么的虔诚与尊敬。 这跟这抚琴有如抚着好朋友的手心样子有着一种微妙的不同,要不是用琴声这样子一对比,她还真的看不出来。 这令狐烟断不会是一个秀女那么简单。 唐槿云借着几分酒意,凝神听着她那悠扬的琴声响起,幽怨迷离,如泣似诉,直撼人泪腺,感人肺腑,这让她更加肯定,那笛子简直就是一只布娃娃,只是拿来给人看的一种摆设。 凝眸看去,那也沉醉在琴声里的令狐烟,她的背后肯定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也许就跟这最近的投毒有关也不一定,那神秘而不让人碰的笛子里面,就盛放着那杀人的‘乌龙水’吧。 “改用笛子吧,琴就交给飞红小姐吧。”唐槿云忽然站起来,红着醉眼地打断大家的闲情。 那神情,宛如发了狂似的母鸡一般,竖起了缨毛,任何人见了也不由为之惊呆。令狐烟她们更是惊得有如无辜的小兔子,她们可从来没有见过唐槿云这般的凶恶的神情。 杜月儿连忙帮忙着把琴移给了飞红袖,令狐烟也哆嗦着拿起了那支短笛,犹豫再三地要不要吹奏。 唐槿云重又坐了下来,眼睛仍然一刻也不离令狐烟那持着短笛的双手。心里也不由在紧张,这一回,倒要看你怎样吹? 第81章 抓住凶手 陡地,脚下一滑,像是梗着什么似的,阻了一下,不由低下头去一瞧,就在她的靴侧的地上,却躺着她那支心爱的白翎,弯下腰去,把它捡了起来,理顺了它卷曲的羽绒,也不管它有没有弄脏,连忙像宝贝般鼓起粉腮,轻轻呵气吹去上面的粉尘。 飞红袖她们见了也不由愣看着唐槿云,也不知她怎么这么宝贝那支羽翎,令狐烟见了,更是傻傻的盯着,一动不动。 “干嘛不吹不弹了?”唐槿云见她还迟迟没有吹奏,心里也不由一沉,更是认定了令狐烟可能就是因为那支笛是用来盛‘乌龙水’的,所以无法吹奏。 “我都吹弹给你们看了。”她朝她们笑了笑,想消除她们的紧张,不料,就在这一刹那,杜月儿、飞红袖、令狐烟,甚至连一声不吭的今儿,也相继侧身晕倒一旁去。 “咦?你们……你们怎么了?”这下子,可是连唐槿云也不由一怔,不知道她们怎么会突然间倒了下去,连忙放下那根白翎,伸手去摇晃飞红袖她们,“喂,飞红小姐,杜小姐,你们怎么了,醒醒了……顶多不用你们吹奏了。” 然而,无论她摇的多么厉害,叫的多么吵嚷,她们就是紧闭着双眼,晕倒了过去。“难道,又中了奸细的毒了?” 她探一下她们的鼻息,但觉气若游丝,奄奄一息,心里更是“咯噔”了一下。 蓦然,马车上“噔噔”两声响,就在外面候着的飞红雪,顿时焦急地出现在篷帘前,“怎么了,发生什么……” 话音未毕,飞红雪已然看见飞红袖她们已经晕倒在地上或桌上,而只有唐槿云,还在今儿的脸上捣鼓着什么。 “你,她们怎么了?”他心里顿时纳闷得很,怎么她们又晕倒了?而偏偏又只有唐槿云安然无事? “我也不知道,我就跟她们喝了酒,说着笑着,摆弄了一下我的白翎,她们忽然就一一倒下去了。”唐槿云也黛眉紧蹙地还没有弄清情况,看见了飞红雪来,也不由轻吁了一口气,“该不会又中了奸细的毒吧?” “怎么会?”飞红雪陡地脸色一凛,一边盯着她,一边侧耳细听着前后马车里的欢声笑语,这一次,好像就只有这辆马车里的人晕倒了,而偏偏剩下唐槿云一人没有晕过去。“她们可还在有说有笑的。” 唐槿云也侧耳细听了一番,陡地碰上飞红雪的目光,不由一怔。总觉得他那眼神就像是一个判官朝一个犯人走去似的。 “你也在这里,怎么会不知道她们是怎样晕过去的?”飞红雪不由语气冷然地问她。 “你,你在怀疑我投毒了?”唐槿云马上想起来,他这眼神就是那审犯般的目光。 “两次了,两次你都安然无恙,实在令人难以置信。”飞红雪心里也一万个不愿意相信,可是,她酒也喝了,闹也闹了,怎么人人都有事,偏她一个没事?这样的事要不就离奇得超乎他的想象,要么就是唐槿云一直在说谎。 “两次又怎么样?我到现在也弄不清是怎么回事呢?”唐槿云一边拒绝否认,一边也重新拿出那支白翎来,细细地察看了一番,又用手指去轻抚了几下,把沾上的粉末用舌头轻试了试,却淡而无味,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地方。 飞红雪冷眼盯着她,越是发觉她在那里矫揉造作,故作正经,正想冷嘲她,不料,这时,马承宣白昭南他们也闻声赶来。 “怎么了?”两人也挤进了马车里,向他们询问着事情的经过。 飞红雪便向他们简单扼要地叙述了案发的经过,然后,把自己怀疑的观点也说出来,由他们也做个陪审,一起看唐槿云值不值得可疑。 “上次投毒,我敢保证,绝对不是亘小姐。”马承宣瞥了一眼唐槿云,突然坚定地说。 飞红雪不由一怔,“马大人,何以这么肯定?” 马承宣说:“因为,那天我向她道歉朱前辈的死不关她的事,她就一直呆在车里,哪里也没有去过,直至她们上了车,我们才离开,所以,投毒一事最不可疑的就是她。” 说到这里,白昭南和唐槿云也不由朝他投去赞赏的一眼。这老实巴交的总捕头,还真不是盖的,并没有因为飞红雪是上级而附和同流,更加正气凛然地道出事实的真相。 白昭南这时也上前去,翻看了今儿的眼皮及嘴唇,沉声地说,“眼皮下睑及嘴唇也没有发黑,不像是中毒的样子,看样子是迷药晕过去的居多,” 抱着剑站了起来,他朝唐槿云一瞥,也悠然地说:“看来,就算是亘小姐所为,多半也没有多大的伤害,顶多也算是恶作剧一场。” “迷药?”大家不由又是一怔,飞红雪心里了一下懵了。想想刚才只是抓住了人证便开始胡乱怀疑,倒是有失公允;便也亲自再翻一翻令狐烟的眼睑及嘴唇,这才开始搜集物证,而所看见的情况跟白昭南说的差不多,不由一下子愣在原地,半晌也说不出话来。 而唐槿云则再次翻看那根白翎,想像着刚才自己如何呵气鼓吹的样子,不禁又把它拿到嘴边,故伎重演地轻轻呵气吹拂一番。 “你这是在干什么。”白昭南不由转身地问。 唐槿云吹完,朝他们微微一笑,配合地说出原委,“我刚才就是这样吹的,结果她们……” “那也就是说,”马承宣沉吟着说,“这白翎上有着像迷药一般的东西。” “慢着,”本来这么简单的事情,白昭南却不太同意,他接着说出了他自己的一番见解,“这白翎我们在‘夕谷’的崖边绿地就已经见过了,它也常常随风乱舞,可怎么没有迷倒一个人了?” “嗯,我也在奇怪这个。”唐槿云感很欣喜,他们和她的想法一样,已经把目标转移到白翎上,不再怀疑她,让她很自然地和他们分享她的疑点和见解;同时也暗暗赞赏白昭南的心细如发,就连当初一支不起眼的白翎,他也紧记在心,西南第一快捕果然名不虚传! “这里面的差别就仅仅是风吹和口吹,这两点有什么不同?”马承宣也不赖,白昭南提出的那个疑点,其实当时他也有留意到,此时见白昭南起疑,也马上在脑海中归纳也它们的差别,供大家参考。 “这个倒是容易,就让亘小姐再吹一……”一字还没有说完,一旁还在发愣的飞红雪先行倒了下去,白昭南话到一半,却也陡觉脑中一沉,眼前一黑,也随着飞红雪、马承宣他们之后,相继“咕咚”地翻倒在地上。 “已经吹了……”唐槿云也想提醒他,可是已经迟了。她第二次的吹拂已经生效了,他们已经被迷倒了在地。这不由得她微微一惊,拿起手中的白翎,一看再看。 这白翎到底是怎么回事?而且,为什么她吹了两次,她就是屹立不倒呢? 可就在发愣这当儿,陡地一声尖啸从远处而来,破窗而入,“笃”的一声响,一支暗箭紧紧地钉在了唐槿云前面的木板上,巍颤颤地让人也心惊胆战,那箭杆似乎还悬着白花花的什么东西。 唐槿云想要跟他们解释,可能是白翎的问题,却又被突如其来的一支暗箭吓了一愣,又见他们都倒地不起,顿时让她左右为难起来,不知该先做哪样。途经暗箭面前,箭杆上的纸条在随箭颤动旋转,不时转出一些墨色的字迹,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止停它。 这是什么意思呀?怎么会偏偏在他们晕过去的时候,突然冒出来这么一支箭了,那是不是表示有人要暗杀她?想到这里,她也不由轻轻地蹲了下来,尽量不站在薄板的后面,以免被万箭穿板而中箭。 但久候了半晌,车仍在行进,人还没有醒来,马车内一时间寂静得只有杯盏的细响,再也没有一支暗箭射进来;而那头顶上的纸条,已经缓缓地自动停了下来,隐约可以看见它上面的字数,似乎是十多个字。 这下子,唐槿云再也忍不住了,站起来,一把扯下那白花花的纸条匆匆一看,不料,乍看之下,脸色一变,愤然而起。 这时,后面的捕快听见了马车里的响声,也要挤进来看情况,但楚问天来了,便委托楚问天进来察看。 楚问天刚掀起篷帘,却看见唐槿云正好穿窗而去,窗帘还在悠悠地晃动,便赶忙掀起窗帘追问:“亘小姐,你要去哪?” “放心,我很快就会回来,他们没事的。”唐槿云听了,也连忙回头对他交代一声,以免有捕快以为她要逃跑追来,引来不便;更担心他也跟其他人一样,误会她是凶手。 留下了楚问天对着眼前躺着的七个人,不知可气还是可笑。但听唐槿云说会没事的,便也阻止着其他捕快要去追捕她,独坐在榻板上,等候着她回来或者他们醒来。 “亘公子在手,独上山坡一聚!”那纸条上龙飞凤舞地写着这十一个字,让她大吃一惊之余,也怒不可遏。 亘公子,亘公子,这里哪有什么亘公子,大家认识的亘公子也就是亘云庭一个;还有谁知道他,关心他?也就她一个,这纸条分明就是冲她而来;说他在手上,那不是绑架吗?他们竟然绑架了正在寒窗苦读的亘哥哥?真是活腻了。唐槿云心中不由得怒火中烧,烧上加烧。 独上山坡一聚,那就是叫她不要报警,私自上山坡私了了?也好,单挑独斗的她还没有怕过谁,就算你一大群山贼,也管叫炸得你们喊爹叫娘的。 所以,她挑的是暗箭进来的那个小窗飞身而出。既然箭是从那边来,那么,他们肯定就在那一边的山坡上候着她了。 此时,她已经一跃数跃,远离了灯笼绵延的车队,幽灵一般逃过伴车捕快的眼睛,沿着路边的树林,直奔上去,果然看见一个小土丘模样的山坡。 第82章 响箭招安 此时正值冬夜,林中幽暗,晚风冷嗖,呜呜的风声在树梢中发出,宛如冤魂怨妇的诉求,让人心惊胆战;随风招展的枝叶摇曳,却又像这林中隐藏着千军万马般让人望而生畏。 一口气直入林中,随着一连串地在树桠上快速移动,唐槿云也意识到有其他的人影,悄悄地背着她在树后挪动。 唐槿云想他们对她避而不见,必须不是直接约她的人,却一定是要找她的人的埋伏手下,当下也艺高胆大,不顾一切地继续窜入林中的深处,像执行特工任务一般,直捣敌人的心脏,以找到亘哥哥为最终目标。 越过树林,眼前突然露出一处空旷的野地,正是山坡的顶上,透过天上冷月微光,在那坡上,仿似有一道人影兀自站在寒风中,仰天望月,衣袂翻动。 “哥哥……”那身形与亘云庭极似,唐槿云见了不由得心神一荡,几乎晕了过去,这还真的是亘哥哥吗? 当下,也不理心中的悬疑,决意以行动直接去揭开真相,便顾不上身边还有人影在移动,连忙深提一口气,拼上十成的功力,以最快的轻功,窜到那人的面前,要先行替他解绳松绑再说。 不料,眼看就要窜到那人的跟前,那人陡地一转身,赫然露出一脸熟悉的蒙巾。 “是你?”她连忙煞住了身形,心里却是暗暗一怔。眼前这个不是夜探小姐房、半途中相助的那一个蒙面人吗?怎么他会在这里了?难道…… 那蒙面人除了脸上蒙有蒙巾外,浑身上下都穿着锦袍云靴,尤显儒雅贵气,他背着双手,随着唐槿云翩然的飘落而悠然地转过身来,蒙纱轻噏,似乎朝她一笑,“真个岁月不饶人呀,从假小姐到真秀女,咱们已经有大半个月没有相见了。” 没错,正是那个大佛寺前的蒙面人了。他一开口,又是那熟悉的傲气。唐槿云的心却更是一沉到底。“是你抓了亘哥哥?” 她见这山坡上就他一个人,其他人都不敢露面,便疑是他藏起了亘云庭,以此要挟她,“你想要怎么样?” “没有。”蒙面人盯着她,淡然而坚决地说。只是不知是指没有抓了亘哥哥,还是没有想对她怎么样。 但这还是让正左右四顾寻找亘哥哥踪迹的唐槿云,愣是一下子怔住了。 “那为什么……”她不由得脱口而出。 “就为了等你。”蒙面人马上接过她的话茬,忽然朗声地说。 “我?”唐槿云又是一怔。这下子,她倒是有点明白过来;蒙面人可能真的为了引她出来,而不惜用上了亘哥哥的名义。只是,他引她出来又为了什么? 她这个疑问,很快就在蒙面人的口中得到答案,只见他愣盯着她,蒙纱连掀,几乎掩不住那把激昂的声音,“一直以来,我都想着和你一起合作把这群秀女救出来,现在你自己也亲身感受了,在这一场征集秀女的闹剧当中,皇朝是怎样的劳民伤财,明征暗抢,害得百姓家破人亡,骨肉分离,棒打鸳鸯,阴阳相隔者,举之不尽,数不胜数……” 顿了一顿,他见唐槿云倒是消除了眼中的疑惑,换回了一泓波澜不兴的平静脸容,不由得更是激动地说下去:“……此等皇朝暴君岂是你们青春良缘的归宿,简直就是你们阳寿阴德的坟墓,亘小姐非一般人,难道还不马上清醒,趁此时身在秀女之中,和在下来个里应外合,共同救出这群可怜的秀女,除掉这般暴君,还回老百姓一个公道吗?” 一腔大义热血之言,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真个见者恨之入骨,闻者热血沸腾,说的唐槿云也差点儿动心了。 这个蒙面人,说来说去的,仍然没有离开当晚夜探小姐房那一个话题,就是要与她并肩救出这群秀女。以前,她以此等江湖恩怨、朝廷道义的事情,已经与她无关为由,坚决拒绝了他;哪料他到现在还是不死心,还以暗箭来约她,再提前事,这一次,她更加知道每一个秀女的生死,都牵扯到每个城的捕快的生死,甚至,会牵连到皇上下令屠城的惨剧,就上一次,她为人为己,也试了一下,一念之差,就差点儿断送了亘哥哥全家,整个隆城乃至全部捕快的性命。 而无论蒙面人这么执着要救出那群秀女,是出于什么目的,倘若造成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的场面,那就是她最为之抵触的;虽然他说老百姓因此而身世悲惨,也是事实,但是,总算没有赶尽杀绝,灭绝人性;正如飞红袖说的,做秀女也不是很坏,好吃好穿又好玩。 而最主要的,她穿越来到这里,可不是要把这里百姓的生活搞得生灵涂炭,民不聊生的;她只是需要随着秀女的车队上京,顺应着民意,安抚着亘哥哥的心情,替师父找到香苗师姐等私事,根本不在乎蒙面人说的那等大义凛然。 所以,政治课挺不错的唐槿云,此时却冷静地说:“你别跟我说这些,别以为我是小女孩什么也不懂,我的政治课可比你好呢。在我心中,大山饿不死兽,大海淹不死鱼,这个地球只要有人,就有纷争,无所谓谁对谁错,你们爱干什么那是你们的事,我就是不想淌这趟混水。” 她也向他陈述了自己的态度,表明了自己的宗旨,实在不想卷入任何的是是非非之中去。说毕,但见原来亘哥哥被抓是一场虚惊,当下也放下心来,转身便想走。 不料,人影数晃,眼前顿时有出现五道高大的人影在堵住她的去路,手上都执着明晃晃的奇形兵器,挟着一股快要把人窒息的杀气紧盯着她,不由她的脚步也为之一顿,连忙提神戒备起来。 “想当天,亘小姐独闯‘天狼狱’,单挑‘云裳川’,崖边绿地无人近,一刀转身定全城,这是何等的传奇佳话,本还以为是个巾帼英雄,不想竟然说出此番独善其身的说话,真是让人扼腕长叹,苍天弄人,天造奇才,却无奇举。”背后却传来蒙面人仰天一声悲怆的慨叹。 “你错了,”唐槿云听了,不由扭头朝他微微一笑,“我没有你说的那么伟大,我本来也就是一个普通女子,一直只想过自己的生活,做着自己的事,那些国家大事什么的,请恕小女子无德无能介入,你们自便就好了。” 说完,又扭头回去,依然笑对着眼前的五道身影。她知道,以他们刚才那股凌厉的杀气,武功恐怕和飞红雪他们旗鼓相当,要是五人齐上的威力,倒也不容她小觑。 不料,这时蒙面人微微扬手一挥,那五道人影当下朝他合掌一拜,倏地又飘然上树,遁去踪影,让唐槿云当下压力大减,也不由轻吁了一口气。 “若然亘小姐真的不肯与在下共攘义举,那么也恳请亘小姐,到时候别插手就是了。”后面,蒙面人似乎已经在她的坚持中,别无他法了,只好出言警告她。 唐槿云正想抽身离去,但听此警告,又不得不停了下来,郑重地考虑了一下,头也不回地也对他说,“如果你的是一支义军,我断不会插手;如果是一群强盗,我可不能坐视不理。” “你大可放心,在下绝不容许错杀一人!”蒙面人听了,当下心也宽了一半,马上严辞作出承诺。 “先听着吧。”唐槿云听见那个“杀”字,心中不由一沉,连忙提气纵身上树,直望山坡下飘去无踪。 望着她的背影,蒙面人果然连连扼腕叹息不已。这时候,黑暗处走过来一位儒士模样的中年,轻摇着一把白羽扇,上前对蒙面人一揖后,问:“此女子便是皇上迟迟不肯动手的原因?” 蒙面人一叹再叹,“唉,她确实是奇人,要是有她做内应,何止事半功倍?本王也只是本着兵不血刃的上策,取得此番胜利,可惜终究是事与愿违,天不遂人愿。” “皇上且莫怨,”那中年儒士当下一揖到底,信心十足地说,“任她纵是天生奇才,若黯然不出,终也是废柴,为友为敌也不足为虑;若然她有半点阻挠我们的,微臣只需要一针一水,也能够让她香消玉殒,人间烝发。” 蒙面人仍然不无遗憾地自语,“只是不知她是如何想法,心无天下,也无朝廷,名利财帛不可撼其志,就为一个情字而遁来。” “既然这样,皇上大可真的劫来她哥哥,以此相挟……”那中年儒士顿时提醒他说。 岂料,蒙面人听了,两眼忽然一瞪,当下一挥衣袂,振振有词地朝他一吼,“本王若是这般卑鄙,这和唐槿熙那家伙有何两样?将来何以服众?以何颜面面对天下百姓?” 他这一吼,马上让那中年儒士也矮了半截,连忙惶恐地抱拳揖说:“皇上英明,是微臣一时失言,罪该万死……” 蒙面人须臾一把扯下那蒙纱,露出一张轮廓模糊而清秀的俊脸,跟亘云庭那棱角分明的瘦脸大不相同,他瞥了一眼噤若寒蝉的中年儒士,大方地饶过了他,“国师言重了,要想本王取代唐槿熙,本王就得真真正正地靠自己的力量赢得民心,记住刚才我所承诺的那样,此番行动,绝不能错杀一人。” 那中年儒士当下一再抱拳揖称:“微臣自当谨记圣命。” 望着唐槿云消失了的方向,蒙面人又缓缓地说:“此女子甚是怪异,能不与她为敌,当不与她为敌为妙,她的能力可是超乎你我的想像,一个搞不好,十万兵马也不是她的对手。” 那国师狐疑地望了一眼,又连忙俯首称是,“是,微臣谨记圣命。” “既然她不能为我所用,那么,国师,请照原计划动手吧。”蒙面人说罢,失意地一挥手,转身便朝林边走去,留下一抹落寞的身影。 而在林中,却隐约有着和唐槿云相似的一道宛如约素的倩影,含情脉脉地等着他,直至,两人的身影粘合,最终携手而去。 “微臣恭送皇上!”国师见了,顿时涕泪流零地朝他的背影跪下,久久也不愿起来。 第83章 锁定目标 马车内,最先醒来的是飞红袖她们。 她们像睡醒般揉着忪眼,宽衣斜髻的,赫然发现楚问天端坐在唐槿云那块榻板上,不由都纷纷惊呼地红着脸,以手护胸,匆忙暇整梳妆。 然而,随着她们发现了飞红雪他们,那些惊呼更是迭起不断。 “神,神捕大人……”令狐烟瞥见脚下的飞红雪,也不由吓得魂不附体。 “白……白……”今儿也被她旁边的白昭南吓得哆哆嗦嗦。 这些平时高高在上的捕头,怎么一下子都躺到她们的身边了? “哥——”飞红袖但见令狐烟惊呼,隔着桌子窥见他那最是熟悉不过的大红披风,便连忙飞扑过去,也不管飞红雪到底怎么了,就只是摇晃不已。 好一会儿,才把飞红雪给摇醒,她那惨白的脸才缓缓有了血色,但仍然睁着一双惊疑的大眼睛。 “哥,你怎么了?”她不由关切地问。 这时,白昭南一伸懒腰,也心满意足地醒来。飞红雪正想回答飞红袖的问题,但见白昭南醒来,也不由一怔,继而四顾周围,马承宣也被今儿扶起缓缓醒来,其他秀女都睁着疑惑的眼神盯着他们,她们当中却没有了唐槿云的影子。 而更加奇怪的是,楚问天竟然悠然自得地坐在榻板上,也不救他们,也不去抓唐槿云。 “亘小姐呢?”他当下也顾不上衣帽不整,焦急地问楚问天。“哪去了?” “她说有急事出去一会儿,稍后就会回来。”楚问天淡淡地说。 飞红雪不由一下子把双眸瞪得大大,“你这样就相信她了?” “为什么不相信?”楚问天却没有他那么夸张,仍然慢条斯理地分析,“要是她真要逃的话,只有我一个人,也无法阻止她。” 这时,唐槿云刚绕过其他捕快的视线,轻轻踏上了马车前板,正好听见楚问天这句话,心中不由一动,便掀帘进去,笑说,“不好意思,我回来了。” 飞红袖杜月儿她们到现在还搞不清楚情况,愣是看着飞红雪,看着楚问天一愣一愣的,这时,看见了唐槿云竟然从外面进来,更是一头雾水。 “你倒是回来了。”大家见了她都不由喜不眉梢,这下子许多的悬疑也就不用解释,一下子就明了,白昭南虽然被迷倒了一会儿,但同时也在迷倒的瞬间明白了怎么一回事,当下了笑着欢迎唐槿云。 “你必须向我们交代,刚才去哪了?”飞红雪却仍然板着脸,沉声一喝,所有人都为之怔住。 “去……”唐槿云心里也是一怔。这她去私会了蒙面人,这里面似乎暗藏着什么,也要她一一吐露吗?她正想着寻找着其他藉口代替,却又被飞红雪喝止了。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请移玉步,到我们的马车上一叙。”飞红雪说毕,伸手朝外作请状,大家仍然不知他想要干什么。 唐槿云环顾了这里有八九个人,确实不适宜议论密事的场合,却心知飞红雪请她去也一定是把她当做嫌疑犯一般审问了,也不想在杜月儿她们的面前出糗,便也欣然踏出了车外。 然后等飞红雪白昭南他们一行四人出来,她骑上旁边一位捕快的马,五人一起朝后面驰去,直至来到了一辆依然豪华的大马车上面。 轻身纵上踏板,揭帘钻了进去,里面却是灯笼高悬,锦毛铺地,桌几上杯碟狼藉,并无榻板,地板上只有数个蒲团。 她便挑了个临窗的蒲团侧身坐了下来。 飞红雪他们随后也钻了进来。一进帘门,却忧心忡忡地走近唐槿云身旁关切地询问,“这,刚才我有吓着你吗?” 他的态度一下子一百八十度转变,别说是白昭南他们,就连唐槿云也是微微一怔,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没有,这里最惊慌失措的是你。”唐槿云淡然地一说,却正好说中了要点。 “呼,没有就好。”不料,飞红雪却轻吁了一口气,转而,他又凛然地说,“我醒来后,就知道,这场晕倒,确实是出自你那根白翎,并且,它只是令人晕倒过去,并没有其他毒害,我姑且不与你论罪。” 马承宣三人听了他不计较唐槿云,心中也不由轻吁了一口气,相视而微笑。 “你不怀疑我了?” “投毒一事,有马大人的人格保证;这迷晕一事,有我们亲自的经历;这第二次晕倒虽是出自你那根翎毛,但正如白大人说的,也只是闹剧一场,并没有损伤,之前多有冒犯,还请你多多包涵。”飞红雪说着,果然诚恳地朝她抱拳道歉,眼神里充满了悔疚。 唐槿云不由白了他一眼,想他遇事则疑也是捕快的职业习惯,只是有点武断了。心里也不跟他计较,可嘴里可不饶他,“既然不与我论罪,你当场溜走就是了,何必请我来这里,就说这句话了?” 唐槿云倒是不担心他会给她什么罪名,而且她也隐约感到,飞红雪请她过来,断不会只说这么简单的话,当下了想逼他赶快进入主题。 飞红雪见她貌似不理解他,便微微一笑,“当然没有这么简单,但是,我们都很有兴趣想知道,你那根白翎到底是什么来的,为什么会迷倒人呢?” 他代表着白昭南他们说话,倒也没错,他们听了也赶快找个蒲团坐下来,微笑地盯着唐槿云,倒是很想听故事的样子。 “我也不知道呀,”唐槿云自己确实也没有弄懂,这白翎到底是怎么回事,便跟他们一一从红鸾身上拨来的时候说起,一直说到刚才用它迷倒了他们。 他们听了更是一脸懵然。红鸾的苦头他们倒是吃过,但它的由来和那白翎是怎么一回事,也是一无所知;究竟那白翎为什么迎风不迷,而呵气即迷的原因,他们更是茫无头绪,这等事于他们来说,貌似远古传说,天方夜谭的难以置信而一无所得。 倒是唐槿云说着说着,想到了一定是口气上面那一定的温度和湿度,而令白翎上面的粉末有所溶解,并且随风而散,误入人鼻,当下即场迷倒;她最不明白的是,红鸾拿它来怎么用? 看来,这事儿也得是在皇宫那后半部《行医怪闻录》中可以找到答案。 “那你刚才又去哪了?”飞红雪听了大半天的故事,却是一无所得,不由得又问第二个问题。 “方便。”唐槿云陡地想到了这个理由,一口就回应过去。虽然他们规定了卯时是大解的时分,但是,人有三急,这急起来,还真的不管你是天王老子,还是什么天条皇规,都先解决了再说。 当然,她的本意还是不想说出蒙面人的计划。一来她已经置身于此事的中间,却还分不表哪一方是正是邪,她需要静观其变;二来蒙面人既然已经向她承诺,解决秀女这件事,一定会兵不血刃,她自然也守信,决不干涉;那么这信息,还得飞红雪自己去查获。 只是事情是不是就这么简单解决了?她想也没有这么简单,可正是这样,她更加需要暗中去解决某一些事情。比如,揪出那投放‘乌龙水’的凶手。 唐槿云这个理由,飞红雪他们倒也是可以理解。但见她身怀武功,稍为到野外一趟,又迅速飞回来,也无碍车队的行进,也就默许她这样做了。 “你还要留意一下那个令狐烟。”他们沉默了一会儿,飞红雪忽然又对她说。 唐槿云这里的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扫了他们一眼,不解地问:“她怎么了?” 飞红雪解释说:“她是这秀女车队中,第一个自荐当秀女的,目的很可疑。” 时下,大多数秀女都是被迫征来的,包括唐槿云自己,一旦穿越而来,也迷迷糊糊地被迫当成了秀女;大家都知道秀女一入深宫,可能一辈子也出不来,这不请自来,有如自掘坟墓,确实有点不合情理,也难怪飞红雪他们会起疑心了。 “既然对她早有怀疑,那么干嘛不早些找个人来监视她呢?”唐槿云话到嘴边,脑海突然闪现飞红袖的影子,那监视令狐烟的人,不就是飞红袖吗? 他安排令狐烟和飞红袖同一辆马车,正好由同是秀女、而又是他的亲信的飞红袖神不知鬼不觉地监视她。这下子,她也终于能够解释得到,为什么令狐烟的身世和杜月儿她们不同,却能够同一马车的原因。 “已经有了,但是她不行。”飞红雪微微一笑,有些得意地说。 “是飞红姑娘吗?”她试探地问。 飞红雪见她一口就能戳破他的秘密,不由得有点泄气地一叹,“唉,除她还会有谁?但是凭她那脑子可不行,你可比她强多了。” “把我安排在这辆车上,也是让她监视我的吗?”唐槿云这时候也想到,自己的身世比令狐烟的更加低微,可也坐上了这辆马车,那个原因会是和令狐烟的一样吗? 第84章 线索中断 飞红雪不由微微一怔,讪笑着否认,“怎么会呢?其实我也就想你帮忙一起监视令狐烟,看她有什么动作的,只是一时给忘了跟你说而已。” 转而,他又马上岔开话题,低声地说:“你瞧见她那支短笛了吗?说不定,‘乌龙水’就在里面,找个机会,打开来看看。” 唐槿云微微地点了点头。她就是这样怀疑令狐烟的,还眼看就要揭开令狐烟和短笛的秘密,却不想让自己一下子搞糊了,只是一时无心之失,陡地出现了白翎迷魂,蒙面人出现的枝节,幸好,这下子,飞红雪可跟她想到一块儿去了。 蓦然,又想起什么似的,问:“那今儿呢,她也有可疑之处吗?” “她?”飞红雪的眼中,没有怀疑,只有惊讶,“就一个想投河自杀,借水遁跑的秀女,我倒是希望她再有什么寻死的念头,你能够及时阻止她。” “恐怕她现在已经走了。”唐槿云听了,不由微微仰首一叹,叹飞红雪顾此失彼,既然要她监视今儿了,却又把她请来这里商议,还一下子商议了这么久,要是今儿再有什么念头,还不趁此机会吗? 当下,大家听了,果然大吃一惊,“呀,不好了,差点儿给忘了。” 白昭南三人当然也不听故事了,“嗖嗖嗖”地接连窜出车外,回到自己的辖段上去。 “快,赶回去。”飞红雪连忙让开一旁,让她快速地揭帘而出,然后飞马赶回飞红袖那辆马车上。 所幸,飞红袖她们还在桌几前百思不得其解,弄不清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突然晕倒,为什么这么多大人也在旁边晕倒,唐槿云不仅没有晕过去,还从外面进来?一切的一切在她们的脑海中盘旋回转,各怀心事,却苦无结果。 令狐烟重新把那支短笛紧紧摞在手中,紧紧地抿着小嘴,像是也用上那小嘴的力气,把那短笛牢牢地含住;今儿也没有跑,就静静地坐在唐槿云那一边的榻板上,垂着头一声不吭。 等揭开篷帘,看见进来的是唐槿云,她们不由得都黛眉轻舒,心头一喜,朝她漾起了舒心的笑容。 “咋都还不睡了?”唐槿云见她们都在,也暗吁了一口气。 “等你呢。”杜月儿也轻松地说。 唐槿云故作一皱黛眉,“干嘛?” “我们怎么又会晕过去了?”飞红袖却不无担心地嘟着小嘴,迫不及待地问,“这次也是中毒了吗?” 唐槿云轻轻绕过今儿,坐回了原来的位置,心里却在盘算着,向不向她们说出其实是白翎的事。虽然这次确实是她那根白翎惹出的麻烦,可这根白翎却是替她还原那随时会变的发色,又能够跟红鸾沟通的好东西,要是向她们说出了这么怪异的东西,她们还不打破沙锅问到底,缠着刨根问底吗? 那时候,就算她说上三天两夜,也恐怕没有办法让她们信服,反而让她们跟飞红雪一样,对她产生不一样的误会呢。想来,也就像那背囊里的工具一般,尽量不让别人了解算了,一来可免了像上课一样地解释,二来也免了给有心之人知道了,产生了觊觎的心,到时候惹下了麻烦可能更大呢。 “嗯,是的。神捕大人正在加紧缉查呢。”她顺着飞红袖中毒的意思,把缉查令狐烟的说成这个,倒也说得心安理得,反正,这个也是她们暂时可以接受的结果。 “这到底都是什么人做的呀?”飞红袖仍然嘟起了小嘴,不依地发着牢骚。 “不是厨子做的么?”杜月儿也关切地问。 “那厨子不是给抓起来了吗?”飞红袖反问她。 “那到底是酒有问题?还是菜有问题?”杜月儿又问。 唐槿云在一旁轻笑了笑,由着她们相互揣测着,自己也装作一无所知地静静聆听着。顺便也暗地里观察她们对这一事件的事后反应。尤其是令狐烟,对这中毒的问题,仍然端坐在那里,缄默不语,不像她们,一点意见也没有,她会不会真的就是那个投毒者呢? 而今儿听着她们的抬扛,反而有点幸灾乐祸地噙着一丝冷笑,看来,她不仅憎恨这个皇朝,对其他妥协的秀女也不抱有任何好感。但唐槿云的目光扫到她脸上的时候,她却又一敛笑意,转而惊讶地瞪着她,像是附和着杜月儿的疑问,又像是有什么问题要问唐槿云似的。给唐槿云的感觉,她也是怪怪的。 “不管它了,这都交给他们捕快去查吧,晚了,大家也累了,先睡吧。”她心头上还有些事情,不想在她们的面前思考,嘴里一边劝着她们,双眸仍不时地瞟着她们,继续留意她们的一举一动。 “我们不累啊。”飞红袖却愣是说。在那半个时辰的晕迷之下,她们倒像睡了一宿似的,尤显得精神奕奕,一点也没有想睡的样子,反而唐槿云自己,暗地里整个晚上四处奔波的,显得有点疲累了。 “不睡?那,就继续喝酒,弹琴吧。”此时,外面的天色已经差不多月到中天,她也考虑到会不会吵着了其他马车上的秀女,但是,为了再试听一下令狐烟的笛子,她不得不得罪一下大家了。 “吓,还要我弹琴呀?”飞红袖反而不太愿意。 唐槿云瞥了一眼兀自不动的令狐烟,笑说:“你瞧,人家小烟也无所谓了,你们就继续合奏刚才那首曲子吧。” 令狐烟听她提到了她的名字,顿时惊愕地抬起头望向她,嘴角嚅动了一下,似乎也略有不愿,却终究挤了一个笑容给她,没有说出口。 这人在巴结我呀!唐槿云看在眼里,心中也不由一颤。她明明也是无可奈何的心态,可在瞥了她一眼后,却表现出一副很乐意的样子。 飞红袖见令狐烟没有异议,也只好先行起了一个音,开始弹奏起来。 唐槿云可不理她们在弹奏什么,双眸只管抱着赞赏的神情,监视着令狐烟的一举一动。 令狐烟在飞红袖起曲不久后,也把笛子缓缓端到嘴边,忽然“呜呜”地吹奏出一个个音律,独自奏出一首令人心酸的曲子,动人心弦。但鼓腮按孔之间,有板有眼,一点也没有弄虚作假的可能。 这却是证明那笛子没有渗水,完全可以自由吹奏,而令狐烟也并非真的不懂得吹奏笛子,她不吹笛子,可能真有她不可告人的苦衷。 这效果可把唐槿云及飞红雪的猜想,一下子幻破了!“乌龙水”竟然不在她那笛子里面?那么,是不是表示她就这样子脱离了嫌疑?纵观她的四周,也没有藏得起瓶儿的空档,这倒是令唐槿云大感意外。 他们此时,仿佛一起逼迫了一个失去单亲的女孩忆起那孤苦伶仃,与母相依为命的日子。 陡地,唐槿云果然看见一串泪花轻轻地从令狐烟的眼角里淌出,轻轻地顺着脸颊滑落到下巴尖处。煞是让人看了心酸不已。 今儿和杜月儿见了,也顿时束手无策,眼眸就在唐槿云和令狐烟之间转来转去。 “好了,停了停了,再吹下去,我晚上就会睡不着了,”唐槿云看了,心里也越来越不是滋味,见大家都盯着她,好像她成了那个独裁者似的,连忙端起了酒碗,阻止了她们。“来,有什么不开心的,喝一碗下去,那些不开心的事儿都能够忘得一干二净了。” 后面那句话是对着令狐烟说的,这几天以来,她一直都在怀疑令狐烟,一点也没有顾上她是个没落的权贵,与母亲一起相依为命的感受,心里也是万分的歉疚。 “对不起,我刚才吓着你了。”令狐烟则惊喜地一抹眼泪,端起碗与她碰了杯,依然细声细气地还关心着她听曲的感受,真是个懂事的孩子呀。 “慢着,这酒会不会有毒?”飞红袖忽然阻止她们说。 “这简单了,用银针试一下不就行了?”杜月儿这时却不无揶揄她说。 她话音刚落,飞红袖便要去抢她手里那支针,她连忙一把它伸到飞红袖伸手也够不着的地方,嗔骂地说:“你有没有搞错,这可是绣花针,不是银针。” “呵呵……”飞红袖讪笑一声,转而又取来她头发上的的银钗,往唐槿云便要插下去。 唐槿云知道这酒中没毒,更不想用人家的银钗来试,也连忙把碗移得老远,豪言壮语地说:“就算有毒,咱也不怕,你哥还有一株解毒草在我那呢。” 说毕,一呶嘴,指了指放在角落的那只锦盒。 飞红袖微微一怔,转而又要替令狐烟试毒,令狐烟也当场拒绝,优雅地笑说:“既然云姐姐不怕,那咱也舍命陪君子。” “她哪是什么君子?是娘子吧?”飞红袖不无戏谑地纠正她的说法,大家听了,不由得一下子就捧腹大笑起来。 “对,那就舍命陪娘子吧。”令狐烟也一下子被她逗得笑得花枝招展,酒香乱颤。当下一饮而下,先干为敬。 唐槿云只好由着她们笑着痛饮下那碗酒,却看见令狐烟第一次笑得这么的灿烂,当下惊讶之余,心里也稍觉安慰。这下子,总算没有让她再哭鼻子了。 随后,她又和她们一起猜枚、吟诗、画乌龟,胡闹了一番。在这些民间的娱乐中,唐槿云反而是一个输家。没办法,特工训练营里,可没有这些古代的东西教学。 第85章 全无嫌疑 等到她们都醉的东倒西歪、万籁俱寂的时候,已经是丑时报更的时分了。 唐槿云也瑟缩在最角落里,用嫣红锦袍轻拥着自己,小酒涡里噙着一丝笑意地酣睡了过去。 这一天两夜里,还真的发生了很多事。除了马不停蹄地为解药疲于奔命,还惊险地救下了飞红雪;回到车上,又是吹晕了她们,被误会是凶手,又是约会了蒙面人,她也真的累到快不行了。 虽然已经不在现代执行任务了,可这一天的活儿,就貌似比现代中的任务还要奔忙,唉,这到底是为啥呀?她怎么去到哪里就逃不了特工的宿命了? 卯时时分,捕快前来逐一唤醒各马车内的秀女,呼吁她们可以下车大解了。飞红袖她们这才伸着懒腰嗷嗷直叫。 下了车,这下子可以用四个人在外面拉开帘子了,里面的地方也宽阔了不少,谁急谁先用。 今天,唐槿云真的大解了一次,并且检查了那护翼贴片,在夹层里已经收集了不少的血丝凝成了血块,她只要打开来,轻轻一抖,那血块便会跌落在草丛里去。 然后,她检查到里面的消毒液已经用完了,便回到车里,从背囊掏出一个小瓶,从里面挑出一粒蓝色的颗粒,投到她需要的那桶水里,那桶水刹那间被吸得精光,最后只凝成了几滴超浓缩的水珠,她把护翼凑过去,那水珠犹如驯服的绵羊似的,乖乖地从护翼的网眼中渗进里面。 飞红袖和杜月儿她们,只能睁大着迷惑的双眼,看唐槿云一时玩魔术般捣鼓着;一时又转来转去的不知道弄什么,脑海里仍然一头雾水,却对唐槿云这奇怪的行径,更加的羡慕和佩服。 躲到“玉液漏”里去重新贴上生理护翼,顿觉下部传来丝丝嗖凉的清爽感觉,唐槿云这才心满意足地走回自己的座位坐了下来,带动一片迷茫的目光。 这已经是第三天了,血量开始增多了,腹部的疼痛也应该快要来了,这几天,她真的不能再东奔西跑了。 唐槿云暗暗地叮嘱自己,这下子,不管飞红雪他们再出什么事,她这几天铁定不会走出马车一步的了。 “怎么了?我脸上有屎呀?”她连忙岔开话题,引开她们过份关注的注意力。 “是呀,你好像在里面吃饱喝足似的才出来。”杜月儿却一本正经地描述她刚才走出来的感觉。 这成什么话了?大家听了,不由先是一怔,继而沉默了一秒,然后又纷纷红着脸掩口.爆笑了起来。 好吧,都是自己惹的祸,你们就尽管笑吧。唐槿云自己也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半晌,才笑停了下来,她对令狐烟说:“我听说,你是自己推荐自己来当秀女的,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啊,”令狐烟听了,迟钝地一抬头,惊讶了一声,然后眼神又是一黯,幽幽地说:“因为,家里一直靠母亲替人缝补衣服过日子,日以继夜的很辛苦,我实在不想她再辛苦下去了,所以,才偷偷地跑出来应征的。” “你没有跟你娘商量过吗?”杜月儿不由微微一怔。 令狐烟轻轻地摇了摇头。大家盯着她,心中也不由升起一阵怅惘。这单亲的孩子真是可怜呀,但总算令狐烟也挺懂事了。 “对了,你说你爹是前任城主,而她爹又是现代城主,那么你们两家有交情吗?”唐槿云见杜月儿刚才那惊,忽然又想到了一个问题。 杜月儿听了,微微一怔,好像一下子难住她似的,“这我可不知道,咱们都是三步不出闺门的小姐,爹有什么朋友,我们做女儿可一点也不知道,她我也是上了车才知道的,以前我们从来没有见过面。” 令狐烟也幽幽地说,“我也不太清楚,自从爹一死,我们就门庭衰落,再没有人登门了,娘让我一直在后院里练琴写字,再也没有听说过城主之类的话。” 这她们说的也是,就算是家道中落,但仍然保持着练琴操曲,哪有时间管得了外面的风风雨雨;唐槿云想从中了解一下令狐烟背景的想法,又一下子全落空了,得来的可全都是破败颓落的庭院,无人光临的破家,根本没有任何人愿意跟这样穷等人家来往,徒惹人心酸落泪。 这下子,线索真的就在这里中断了。唐槿云觉得,令狐烟已经再无嫌疑,再怀疑这个懂事的孩子下去,那实在太不厚道,要遭天谴的了。 那么,投放“乌龙水”的又会是谁呢?这可不一定是这车里的秀女,还有其他车里的呢,或者是藏在捕快队伍中的也说不定。 想来,令狐烟没有了嫌疑,她的心也不由一下子轻松了起来,轻轻掀开窗帘,悠悠地呼吸了一口外面新鲜的空气,闭上眼,缓缓地感受着它沁人肺腑那种滋味,让人不由得精神抖擞。 睁开眼,却赫然映入飞红雪满是歉疚的脸色。 “亘小姐,不好意思,昨晚我太武断了,你能理解吗?”飞红雪轻吸了一口凉气,才壮着胆地说,唐槿云当下慌忙放下窗帘,不敢正视着她们,躲到一角落去。 这个飞红雪,大清早人多口杂的,忽然跟她来这一套,那不是让她在这么多人的面前没面子吗?昨晚也是,竟然在白昭南他们面前嘘寒问暖的,想把他们暖昧的关系一下子挑明吗?这人也实在太无赖了。 “我,我也是公事公办呀。”外面还传来飞红雪不甘心的申诉。 嗯,论到这一点,你就这个正直儿,铁面无私,连我也敢怀疑,但也怀疑的好,这晕倒确实是我做的,你不需要调查验证,凭直觉就一口咬定是我,倒是有点儿神;难道这么少年英雄就被人称为“神捕”了,原来也并非浪得虚名。 想到这里,她的心瓣里又不由散发出一丝的甜蜜。这人不仅正直,也很勇敢,只要认为是正确的事儿,不管是救人,还是泡妞,都一往直前,敢爱敢恨的。 这个优点要是放在亘哥哥的身上,那会是怎么样呢?唉呀,怎么一下子又想到亘哥哥那里去了?他要是也有这个优点,那她,她还不…… 想到这里,她也不由自主地敲了自己脑袋一下,忽然觉得自己的脸烧的像西红杮般霞红,四周也一下子静了下来,偷偷瞥去其他人的脸上,发现她们都怔怔地盯着她,半晌眼珠子也不会动。 “嘿,姐,你有古怪。”飞红袖忽然一把挨过来,粘着硬是要她说出来。 “没有,哪有?”唐槿云当然打死不招,这等事可被敌人抓住了还要严重,就是严刑拷问也不会招的了,况且,这秀女出轨,貌似比一般女人偷汉还要惩罚得严重呢,“你别鸡婆了。” “呵呵,说我鸡婆了,那肯定是了,快说呗,是什么时候的事了?”飞红袖仍然不依不饶地缠着她。 她瞟向其他三人的脸上,她们也是一脸的幸福憧憬,像是为她预料到出阁之日的喜庆而祝福。尤其是今儿,和她对上一眼,两眼顿时闪过晶莹的亮光,饶有兴趣地也想知道一些风流韵事。 然而,她们的眼神陡地让唐槿云一下子想起了什么。这种眼神,不仅是今儿,在令狐烟和杜月儿身上都有发现,并且今儿的特别夸张。而在飞红袖的脸上那一种却是依赖。 要是令狐烟那一丝微笑是巴结,那么今儿的眼神就接近了谄媚。这今儿明知道她就是监视她的,为什么还要对她谄媚了? 是想她不监视她,让她自由吗?这阵子,她乖乖地兀自不动的,唐槿云也少理她了,这自由何须向她求,自求就是了。 还是想她解救她,放她走? “今儿,你怎么了?想起谁了?”唐槿云甩不开飞红袖,连忙问起今儿,引出话题。 “肯定想她的情人了?”飞红袖果然地插嘴。 今儿当下目光一收,顿时飞起满脸红霞,垂着头,缄口不语。 “你投河自尽,是真的为了情人吗?”唐槿云柔声地问,“是想回到他的身边吗?” 不料,今儿听了,却猛然抬起头,惊恐地睁大眼睛,把头甩得像个拨浪鼓,“不想。” 大家听了也不由一愣,这就怪了,既然想他为什么不想回到他的身边了?而只有令狐烟唐槿云才想像得到,这背后肯定有莫大的冤狱,今儿若是回去了,她的家人和情人肯定会被满门抄斩。 所以,也在那熬不住相思之苦之际,才被迫宁愿投河自尽,一解千古相思。 唐槿云也开始有点体会,那苦涩的相思,犹如那檐前的雨点,在心坎上滴得坑坑洼洼的,让人痛痒难止,苦不堪言,还会一步步地朝香消玉殒那边步近。 这下子,今儿也道出了她想要投河自尽的真正原因,可是,她为什么还要谄媚唐槿云的原因,却仍然雾萦云绕,迷蒙一片。 如果说是想唐槿云解救她,这简直是说不通的。因为,这里的三百多个秀女,每个都差不多是被迫征来的,谁不想被人解救回家呀?可逃得了庙逃不了和尚,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皇上要是追究下来,到时候哀鸿遍野,受苦受难的又岂止唐槿云一个人? 想到这里,唐槿云的脑海忽然又闪过那个蒙面人跟她提起的那件事,两件事这样摆在一起,倒又有几分相似,几分联系。 第86章 激流暗涌 然而,这当然还是唐槿云自己的猜测臆想,还不是今儿眼神真正的用意,只可以作为参考,还不足以为据。 当然,多一个设想,离真相就近一点。 假如今儿真的很需要解救的话,那么,她还需要解救什么? 难不成,投毒的那个人就是她?唐槿云再一次把自己轻拥在角落,不再理会飞红袖她们的嬉戏,她得重新把投毒这个问题好好想一想。 按照破案调查一丝不苟的做法,今儿也不应该排除在外,而她那眼神却是很吻合那种投毒后需要被解救的意味。 而当时,她不是正在跳水中吗?唐槿云想起当时的情形,又是一怔。 是她先投毒后投河的,还是她把瓶儿也给扔到河里去了?随后她又假设了几个想法,却依然是在一意猜测,并没有实质证据,这时候,她才感觉到,自己掌握的证据实在是太少了。 便掀开窗帘,朝窗外的飞红雪招了招手,暗示他贴个脸过来,伸出头去,在他的耳畔低声地问道:“那投毒的人,会不会是今儿?她会不会是投了毒后,畏罪投河了?” 飞红雪略一回想,很肯定地说,“这不可能,我当时就看见她直接从车里钻出来,直朝河边跑去的;她也像你一样,根本没有去离开马车半步。” 这下子,通过飞红雪的作证,今儿又一下子脱离了投毒的嫌疑。 虽然还是不太理解今儿那谄媚眼神的用意,但可以确实,那并不是因为投了毒而需要解救的意思。 那么,谁是那个投毒的人呢?这人是在这捕快当中还是秀女当中?甚至,是来自外来的高手做的? 想到外来高手,她脑海里又闪过昨晚那一个山坡,挡在她面前的那五道高大的人影。虽然未必是他们做的,但蒙面人肯定也有这方面的高手。 一个高手,要是通过乔装打扮,趁乱混进来投毒,然后伺机遁去,那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 况且,上次飞红雪就说过了,这毒一天一夜了,都毒不死人,那还不是和蒙面人兵不血刃的做法相同吗? 以一滴“乌龙水”稀释在一大锅汤里面,既让他们知道是剧毒的‘乌龙水’,又让她们死去活来的就是死不了,目的就是要他们四出寻找解药,阻止车队前进,延误上京日期。 这真是一个苦心经营的良策呀!唐槿云心中不由一动,她越来越相信,这样的事肯定就是他们干的。 可是,倘若他们想要从捕快手中解救出这群秀女,趁他们已经离去了一天一夜,他们干嘛还不马上动手解救了?他们还在犹豫什么,还是在静候什么? 想到这里,蒙面人一行的目的倒是有如枯井龙潭般深不可测,又像天上繁星般遥远深邃得令人难以捉摸。 隐约之中,唐槿云更是感觉到身边开始风云变幻,波诡云谲,一场暴风雨即将悄然来临。 可是,蒙面人又承诺她,如果她不加以插手的话,一定会兵不血刃地解救秀女,绝对不会错杀一人。她还能够怎么做? 难道通报飞红雪,让他们马上打个头崩血流吗?要是这样,无论这场争斗的规模的大小,总会有人受伤遇害,那样的话,可是完全违背了她和蒙面人的理想。 趁着这几天自己也不太方便,她也不再横加理会他们这内里的风云,只管跟飞红袖她们继续嘻嘻哈哈,顺便学下这个时代的诗词歌赋,以及弹琴吹笛,一扫自己强硬而能干的气质,多了几分温柔娴静,倒也更惹来飞红雪的千般纠缠。 两人也不时白眼来红眼去地眉目传情,只恨一个车内一个车外地被一板相隔,无法彻底一诉衷情。 就这样子,倒也快活不知时日过地走了几天路程,而蒙面人那群人再也没有出现过。 这天清晨,大解过后,月事已尽,当下更加舒畅无比,却不知怎的,她一直担心的痛经,这一次却一直没有来,真是可喜可贺,老天爷真的让她平安无事地渡过了这几天。 刚躲回车里,侧板又响起熟悉的敲板声,今儿也不敢替她掀开窗帘,她只好呵叹着揭开,又看见飞红雪那冷峻的脸杂掺着一丝笑意。 “今天中午就要到溪城了,你需要买些什么吗?” “不要!”唐槿云又白了他一眼,匆忙掩回了窗帘,却看的俏坐一旁的今儿,好生的羡慕。 “看来,我哥倒是对你挺好的。”飞红袖在一旁也不无酸溜溜的说。 “呵呵,”唐槿云忍不住得意一笑,“那是他应该的,我帮了他那么多。” “本来也郎才女貌挺般配的,只是可惜了你们相见的不是时候。”杜月儿在一旁也摇头叹息地说。 唐槿云当下笑意一敛,幽怨地瞥了窗帘一眼。她恨不能与飞红雪一诉衷情,就是想着她已经是皇上的女人了,身为他的手下,他应该怎么去保护她? 就算是人身安全上她不需要他保护,但起码也得他有一颗陪她流亡天涯的心才行呀,别只是把“喜欢你”随意挂在嘴边就行了。 只是这几天以来,飞红雪也好像挺忙的,两人一直再也苦无机会单独相处。也难怪她老是给白眼他。 这要是放在亘哥哥的身上,他一定会义不辞地在皇上面前张开他那双颀长的手臂,把她紧紧地挡在他的羽翼之下…… 可惜,两人是不可以相互攀比,飞红雪有着飞红雪的可爱,凭着他的细心、他的勇敢、他的家世、他的才貌、他的热血,无一不彰显着他是一个优秀的男子;按世间常理,唐槿云无理由不喜欢这样的男子。 只是,就像杜月儿说的那样,他们的相逢又是不是太晚了? 她就这样憋屈着自己一个上午。 直至车外传来了一阵阵熙熙攘攘的喧哗声,这才探头出去,却看见马车已经在宽阔干净的麻石街道上逶迤前进,捕快屏退了左右的行人,行人也纷纷朝她们投来奇异的眼光。 “这是哪里呀?”她不由得问旁边的捕快。 “这里就是溪城了,亘小姐。”那捕快对她虔诚地抱拳回答。 哦?溪城吗,是隆城以外又另外一个城池?这不是离亘哥哥又远了一截了?唐槿云心中不由升起一阵莫名的失落。 “神捕大人呢?”她又问。 “他到前面去,跟这溪城的捕快交接秀女了。”捕快说着,朝后面长长的车队遥遥一指。 唐槿云顺着他的手指,向后面长长的车队看去,但见中间段车队,已经不知什么时候,也并排着几十乘同样豪华的大马车,不时看见飞红雪的大红披风在人群中时隐时现,编排着车队。 她也不便打扰他,只好趁机环顾一下这一座陌生的城池。这街道的两旁也是店铺林立,行人惊奇却鸦雀无声;远处有古寺飞檐映入眼帘,钟声一下一下地从那里透过这灰霭的天色荡来,听来有如丧钟般的十分不舒服。 唐槿云听了,浑身都快要起鸡皮疙瘩了,连忙缩回车厢里去。 “估计又加入了五十名秀女了吧?”杜月儿这时却不无忧伤地说。 唐槿云不由一怔,这事儿她倒是懂的不少。“你怎么知道?” “小城十乘,中城二十乘,大城三十乘,每乘马车五名秀女,这溪城属于小城,还不是五十名秀女,五十名捕快吗?”杜月儿冷然地说,脸上却满是忧愁的神色。 原来在她高傲的姿态下,仍然有着一颗这么关注同胞的心,平时唐槿云倒是没有察觉,此时也不由对她添了几分好感。 此后,大夫和捕快送来了一顿丰富的午膳。原来,这一顿午膳是溪城城主执意赠送的,但他们经过“乌龙水”一事后,也免不了要一一以银针试验后才端上来,并且留下城主,让她们用完膳后,平安无事了才让他走。 飞红雪带着他挨车挨户地去赠送,在揭开窗帘传递膳盒的时候,唐槿云就见过这个城主,也是和马承宣般老实巴交的一个中年老头。满脸笑呵呵的就像她爹亘庄主。 打开膳盒,里面有鲜嫩嫣红的鹿肉片,滚烫热辣的乌鸡汤,伴以雪菜木耳香菇火腿,还有香气诱人的葱油饼,麻辣烫,狗不理等小吃。 “哇,这么丰富好吃的,多想今晚就在这里住下来,再让我们多吃一顿。”飞红袖不由惊喜得口沫星子横飞。 “应该会吧?这交接秀女最快也要两三个时辰,”杜月儿沉吟着,又不无讥讽地瞥了唐槿云一眼,“要是有人逃走了,还得再去抓呢。” 唐槿云顿时笑了笑,“如果你不甘心的话,那你也去逃一个,让他们抓抓你看。” “我跑不了,”杜月儿摇了摇头,她还真的把唐槿云的开玩笑当真,“跑了和尚跑不了庙,这可会连累到我爹的。” 果然,用完膳了,下午大家都无聊得要死,眼巴巴地又等到快要黄昏的时分,车队还是像条死蛇一般一动不动,这要是再不走,恐怕就得在这城里住下了。 “好咧!要是没有猜错,今晚肯定会在这里住下了。”忽然飞红袖高兴地跳起来。 “就算住下了,这小城恐怕也没有隆城那么宽敞的酒寨。”杜月儿又是冷笑一声,不以为然地泼她冷水。 “管他呢,就算是城衙,也照样可以住下来,嘻嘻……”想到那些美味的食物,飞红袖不由边说边擦口水,真是个馋猫。 可就在她话音刚落,外面突然响起飞红雪的暴喝:“车队马上启程!所有捕快回到岗位上去,清点各自马车的人数!” 第87章 逃城宿外 说完,不一会儿,马夫在前面也轻叱了一声,轮到她们的马车缓缓跑动起来。 “哎,不住下吗?干嘛这么急了?”飞红袖不由得惊讶地要伸出窗外,找飞红雪理论去。 唐槿云也有点纳闷:这可是快要晚膳了,要星夜赶路也要等用了晚膳再走吧? 不由得也对飞红雪这样突然的安排有点奇怪,也跟着探头出窗外。 “神捕大人在哪?”飞红袖冲那些匆忙的捕快就直嚷嚷。 “他,他貌似赶到前面去了。”捕快匆匆地回答她,然后又一溜而过,原来他不是本马车的护车捕快。 唐槿云这时看见,秀女的车队已经缓缓掠过长街,前面的已经开始穿过那高大的城门。 突然,溪城城主和几个文武官模样的人从她的眼前满头大汗地飞马驰过,似是要跑到前面拦住飞红雪。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他们还没有商议好食宿的问题吗?唐槿云不由得怔怔地望着他们风尘仆仆的背影,很快便被扬起的尘土迷蒙了眼睛,又和飞红袖一起坐回了车厢内。 “这哥哥也真是的,起码也再要一份晚膳再走嘛。”飞红袖不由嘟起不满意的小嘴,在马车里掀起了一股迷茫而幽怨的气氛,其他人包括杜月儿也纳闷不已。 唐槿云在马车里静待了片刻,但觉马车却是一步也没有停下,仍然缓缓地走着,似乎没有被人截下的样子;便想着溪城城主的挽留似乎失效了,再等她探窗看去,又看见那城主满脸惶恐不安地站在城门前,强挤着笑颜却又瑟缩着双手,不知该欢送还是挽留,样子尴尬得很。 而白昭南则勒马抱剑地站在他的身边,满脸的肃然,不由让人萌起一种大敌当前的感觉。 在马车里,她一路窥见了这些异常的情形,心里也不由隐隐的感觉到,这一次赶路确实跟以前的赶路有着很大的不同。 转眼间,她的马车已经远离了城门,但队伍的尾部还留在城门里鱼贯而出,可此时她的心头却无原由地一舒,挥去了刚才听见那古寺钟声的惊悸。 难道这溪城有什么问题了?但这么一个官家的溪城,会有什么问题,让飞红雪他们走的如此仓惶? 难道……,此时,她的脑海不由得闪过蒙面人的那些说话,心中当下不由一惊,难道会是蒙面人那群人? 这怎么可能呀,那城主可是百分百的官家呀,难道被人假冒了,让飞红雪瞧出来了? 正在疑问之间,侧板又响起了熟悉的敲击声——是飞红雪有要事跟她商量的声音。 飞红袖倒是比她飞快,一把抢在她的前面趴到窗外,掀帘便骂,“哥你咋跑的这么快,连晚膳也……” 话音未落,已经被飞红雪用剑柄一把轻戳了额头,推了回来,“少废话!我有要事要跟亘小姐商量。” 小姑娘惊乍之下,那眼泪儿呀,扑籁扑籁地直掉下来,躲到一角去画圈圈咒骂飞红雪去了。 “干嘛这样对她?”唐槿云掀起帘也嗔怪他。 “我们差点儿中埋伏了!”不料,飞红雪却冷然地对她说了一句。 她的脑海不由得“哗啦”一声巨浪拍岸的巨响,顿时把她当场怔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蒙面人那群人,果然要行动了吗?要是这样,那可真不是闹着玩的事了,也难怪他现在顾不上回答飞红袖那些吃喝玩乐的问题了。 “你怎么知道的?”她不由脱口而出。 飞红雪点了点头,连忙对她说:“一开始,城主就一直磨蹭着一乘车一乘车地去递饭,以示亲民,其实是故意在拖延时间,送完了,又说城里地方小,只能把秀女安排到客栈里,把捕快安排到城衙里住宿,我心系着那些秀女的数目,要他先交出他本城的秀女,他才把秀女姗姗交来,还漏这漏那文件的,继续拖延,” 顿了顿,飞红雪又轻吸了一口气说,“最离奇的是那城主的态度,格外的热情,并且一再强调住上一晚再走,本来,我也这个打算,可是,白大人告诉我,全街上没有一个小贩,城墙上的士兵也一个不见了。” 一个也不见?这是什么意思,是打算动员起军士把他们围困起来吗?可是,要是这样的话,明知道此城是他们的必经之路,他们大可让他们一进城就围起来了,何必还要等到晚上呢? 这要是蒙面人那群人做的,他可是答应过她,绝不杀害一个人的,这怎么会动用士兵了?这究竟是想要把她们困住还是要杀害? “那钟声,便是召集他们一起把城门全部关上的意思,他说什么这是闭城庆祝,”飞红雪冷然一笑,“我才不相信他这一套。” 那钟声?是呀,那钟声是多么的怪异呀,让人听了不知怎的浑身不舒服,原来那就是杀气呀。这城里果然藏着肃杀之气,看来,他们决定要困住他们倒不是没有道理。 再加上蒙面人说的要兵不血刃救下全部秀女,这一个围困倒是一个不错的办法。只是,他究竟是什么人,能够劝得了一城的城主吗?要是劝动了,那不就是等于劫城了?不就是等于跟皇上开始明着对着干了? 唐槿云越想越是迷糊,越想却也越是胆惊心战,手心也不由捏出了一把汗。看来这兵不血刃,他倒是有可能做到呀。只是,那个蒙面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呀? “亘小姐,你怎么了,”忽然飞红雪轻声地问她。 她不由暂且停下了思索,挤给他一个微笑,“我,我没事呀。” “没事?”飞红雪却是满脸的不相信,一指她的额前,“你额头可是冒汗了。” “啊,”唐槿云不由惊讶地连忙伸手抹去,这恐怕是刚才想的心战,不期然冒出冷汗也不知,她连忙讪笑着“是沾到水了吧。” 说毕,故意抬头仰望天空,此时,不知哪来的倏地飘落一片雪花在她的额前,让她的额前愣是一阵冰凉,“下雪了?” “下雪啦!”随着她的一声轻呼,其他马车的秀女也不由欢呼起来,纷纷掀帘探头出来,喜出望外地指点着这黄昏中,广袤的苍穹下,点缀着雪白的白点,一直由天空绵延到山的那一边,俨然成了一幅宁静致远的江山冬雪画卷。 飞红雪也抬头看了一会儿,转而又问:“那么,亘小姐意下如何?” 能怎么样?要是真有其事,此时也脱险了;如果真是蒙面人做的,那么他也没有伤害到一个人,她倒也暂时不把他供出来,由着飞红雪继续这样去察觉好了。 所以,她想了想,便大事化小地说:“也许是你们太敏感了,这真的是那城主的一片好意也说不定。” 飞红雪当下也微微轻吁了一口气,笑说:“我就是担心真有其事,才婉然拒绝他的好意,无论他的好意还是歹意,在那个时候,我也只能想出这个万无一失的办法。” 回到车厢里,唐槿云却不是这个想法。如果这溪城里真有其事,那便是一个风雨欲来的开始了。看来,蒙面人真的在她不合作后,开始用自己的方法采取行动了。 而这个蒙面人能够调动得了城主的话,那么,他的来头也真的肯定不会小。这以后的一路上,可就风雨飘摇了;但愿飞红雪他们能够根据自己的智慧去阻止这一场暴风雨的来临吧。 她抬眼望向窗外轻盈的雪花,轻轻一叹,要是蒙面人一旦违背了承诺,她也说过,会义不容辞地挺身而出的。 这时候,溪城的城主在他们的车队最后一乘也离开了城门后,转身便匆忙地回到城衙,当下吩咐下去,马上备马。 然后,他亲自骑着马,从北门顶着雪花飘落,飞驰而去。 一路狂奔了半晌,来到了一个小树林内,被两个樵夫模样的人检查了一番,这才悻悻地来到了树林内的一个营房内。 营房内铺上了大红地毯,有十来个高手及文官模样的人坐在两侧的檀木太师椅上,中间高台的龙纹宝座上,则坐着了一位脸容清秀,锦袍玉冠的年轻显贵,观其圆满的双颊,正是唐槿云见过多次的蒙面人,旁边则也坐着一个酷似唐槿云的婉约少女。 溪城城主诚惶诚恐地朝他倒地便拜,嘴里哆嗦地说:“禀,禀皇上,好像被他们察觉了,要求连夜赶路,下官未能困住他们,特地前来请罪!” “黎大人,快快请起,”蒙面人微微一请手,笑说:“即使那个假小姐不替他们出谋划策,那个飞红雪也不是个笨蛋,更何况还有三地的快捕联合?这个倒不怪你。” 那溪城城主黎大人听了,当下心中一宽,以袖擦着额上的热汗地站起来,垂立一旁,继续聆听教诲。 “国师何在?”蒙面人忽然问其他人。 有人马上回答他,“国师正前往其他七路布置去了,现在估计正在东路上。” “黎大人请坐,”蒙面人听了,微微一笑,又对溪城城主说:“,国师不在也没事,他这一计不是‘关门打狗’,是‘赶狗入穷巷’,要是那位小姐不帮他们,国师留下来一路上的疑兵之计,保证让飞红雪吃不完兜着走。” 这一番说话,倒也说得黎大人心里有了几分踏实,偷瞥过去,这个皇上倒是挺平易近人的,这要比京师那个皇上务实多了。 “那么,此时他们正在溪城和安城的中间,皇上要不要在半路就截下他们?”这时,有一个耳朵穿环的中年人凛然地问。 第88章 死亡警告 “不,”蒙面人轻轻一笑,不太同意地把目光转到帐外,胜券在握地说,“我已经吓着他们了,我还要趁着这一路上,把他们继续吓破胆,让他们精神崩溃,受不了折磨,弃车而去。” “但这安城的林大人,还不是我们的人,要是让他们去到了安城,哪又怎么办?”这时,另外一位儒士般的人又朝他一揖,向他请求行动策略。 “他呀,稍安毋躁了,”蒙面人似乎很是欣赏他的提问,依然面不改色地对各种各样的突发事件应付自如,“你且和乌大人先在安城城外执行国师留下的‘投鞭断流’之计,我且和各位大人再沿路跟来,要是在半路上他们不弃车而去,那么你们就是我们最后的计划了。” “遵旨!”当下,那个儒士和另外一个人马上站起来心悦诚服地向他一揖而别,随即风风火火地离去。 溪城城主这时也抱拳搭讪,“要是哪里用得着老夫的,请皇上尽管开口。” “呵呵,黎大人别急,我们要吓他们,当然需要一些道具的,这些还得仰仗黎大人的溪城呢。”蒙面人一脸轻松地站起来,下面的其他高手和众官也随即站起来,然后他笑说,“你且先回去替我们准备一些干草,绳索,我们则要先去狩猎。” 说毕,旁边那一个容貌酷似唐槿云的少女也站起来,轻轻地替他披上了一件貂皮锦袍,他深情地轻挽着她的小手,缓缓地步向营帐外。 “下雪了?”那少女声如黄莺地惊奇起来。 “是呀,冬天来了,”他嘴角一掀,深有意味地一叹,“大唐国的春天也不远了。” 唐槿云跟飞红雪商议完毕,其实她也没有给他提出什么建议,就由着他们的智慧去对抗蒙面人接着下来的一切行动,因为,即使她不在这里,这毕竟也是他们的职责所在。 当她转回车厢里,眸光又习惯地从她们的脸上一扫而过。今儿的目光盯着杜月儿那笨掘的绣花,令狐烟的脸上则少了些阴霾,多了点开朗,两道目光相碰,她挤出的微笑虽然没有那么甜美,可是总算发自真心。 也许正是前几天,大家闹成一片的原因,慢慢融化她心中那一份自卑吧。 只有飞红袖还躲在一边嘀咕着飞红雪。 “放心好了,进了城,你哥断不会不叫厨子补充食粮的,要是有补充,那肯定也有中午的菜肴。”唐槿云见她那整一个迷途小羔羊的样子,忍不住地告诉她。 “真的?”飞红袖听了,不由得睁着梨花带雨的双眼,陡地盯着唐槿云,眼神中闪出了一丝希冀。 唐槿云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她顿时破颜为笑,千感谢万感谢老天起来。 当天晚上,出现的膳食中果然也有鹿肉,葱油饼等,让飞红袖大赞唐槿云也是神捕,这一次,四人的目光全是赞赏和巴结。 唐槿云很奇怪,今儿的巴结是把她放了,但是,这明知是不可能的,她为什么还要继续巴结,她傻了不成?而令狐烟的巴结不是想多一些朋友一些姐妹吗?现在她们已经是了;最是离奇杜月儿的巴结,这个傲慢的女孩,对别人,她总是出言相讥,可是,对她却笑脸相迎,这到底是怎么了? 难道是羡慕她的武功什么的吗?要是这样,她又何必临急抱佛脚,到上京师的时候才学刺绣呢?想必是在家做小姐的时候,都有下人代劳,如今要上京了,不得不自己独立了吧? 唐槿云想到这一些闲杂琐事也不知是羡慕还是鄙视。穷人的孩子早当家,那本来是征服自然的一件好事,但也是为生活所迫;不为生活所迫的孩子,习惯了养尊处优,一旦遇上了什么波折或野外生存这等活儿,他们就一筹莫展,坐以待毙。 杜月儿在这时及时醒觉,倒也不太迟。 当下,她干脆也不去羡慕还是鄙视,只管闭上眼准备睡去。 可是,一旦空出不去暗访她们的脑海里,陡地出现亘哥哥那灿若星辰的眸子及那飘逸方巾的影子,心里顿时滋滋扎扎地痛痒难止,忧思难忘。 不知道这时候的亘哥哥是不是还在窗下那桌子前,挑灯夜读呢?开始下雪了,他可记得添衣?可有在这个时候想起她呢? 她也不知怎的,离他越远,那记忆越是清晰,越是隽永。她还记得,当初他们第一次相见的时候,她看见他那惊愕很是好笑,便戏说他称自己是小狐仙,不料,那傻瓜却相信,倒是他的以礼相待,从容不迫,让她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尤其是听见她是他爹请来的,更是举一反三的意识到,她又是一个替秀女受害者,陡地萌起的那股正气及爱心,每当一想起,总会暖暖地飘荡在她的身边,暖透心窝。 也难怪上次被蒙面人一个“亘公子”,哄得她不假思索便跃窗而出,直奔而去。 这个的男子,无论对她怎样,她都觉得已经是濒临绝种的稀有动物了,很值得她时刻去保护他。 他那孱弱的身子里面却有着不畏强权,不畏暴力的正气,即使明知对方是武林高手,也依然无畏地张开他那双干瘦的手,这倒是让对方也不由得敬佩他的正义;和着他那豪爽的扶额朗笑,这样可爱的男子,又怎么不值得她去保护呢? 想到这里,她的脑海中不期然也浮起了另外一个可爱的男子,那就是飞红雪在桃花林仗剑在前,和她一路相笑互慰,一路默契闯关的影子;这个人也较为体贴她,并且比亘哥哥还要多的优点,如果说亘哥哥是一块质朴的碧玉,散发着他自己天生而自然的光辉;那么,飞红雪就是一颗耀眼的钻石,他那显赫的家世和自身的聪明,以及破案的经验,无不形成他一系列良好的风格,深得大家的喜爱。 当然,这还也本来不够可爱,他最可爱的依然是那句“我很喜欢你”,这一句话,在唐槿云现在想来,竟然可以和亘哥哥那豪爽的扶额笑声,旗鼓相当。 一夜胡思乱想,亘哥哥已经远离,不知何时能够再见面;飞红雪仍然没有表态,就算她是皇上的女人,他还敢不敢要? 大清晨,又要冒着飘飘细雪到雪地里大解,可把飞红袖她们冻成了雪鸡,她幸好里面有冬暖夏凉的黑皮紧身衣在里面,这才没有那么寒颤。 刚回到车上,忽然窗外传来一声捕快的吆喝飞报,“禀大人,前面发现一只老鹰死在路上。” 窗外的飞红雪不以为然地说:“不就是一只鹰吗?还用得着禀报吗?或宰或扔了随你们便了。” 那捕快只好唯喏地退下。 “冬天一来,再凶猛的鹰也熬不过吗?”飞红雪仰望天上飘零的雪花,不由感慨地一叹。 唐槿云听了可不这样想,她忍不住揭开窗帘,冲他说:“赶快问一下他,那鹰是被射死的还是冻死的?” “啊?好,”飞红雪似乎没有预料到唐槿云会突然露面,但听她的问话,也连忙叫住了那个捕快。 那个捕快回来禀说:“是射死的,一箭穿心。” “嗯,你退下吧。”那个捕快又退了下去。 “你也多加一件锦袍吧。”唐槿云瞥了一眼飞红雪微微发红的双颊,不由脱口而出,事后才羞赧地缩了回去。 “啊?好……”飞红雪乍惊还喜,连声应诺,可当他转眼看来,唐槿云又隐入了窗帘之内,让他又不由得一阵怅惘。 唐槿云在车厢里却想,这下雪了,连她也不由对他关心一下,可是,那鹰是怎么回事?也会是蒙面人对他的关心吗?另外一种关心? 鹰是天空中最凶猛的动物,此时却被弃尸路上,这不是在说,既使你再凶猛,也斗不过猎人的箭吗? 这要是蒙面人做的,那就是对他们的一个类似的死亡警告。 然而,飞红雪会意识到这个吗? 转眼其他人,听见了捕快的禀报,也似乎微微的一怔。 这一怔,可让唐槿云心中隐隐地有着不好的预兆。 她身为特工,对于这些离奇的事件总习惯有着蛛丝马迹的敏感联想,对于老鹰的死去感觉一种预兆而吃惊倒也不觉得奇怪,怎么她们也一个个成了特工或捕快似的,对路上的一只死鹰关注起来了? 还是,她们就只是因为死了一只老鹰,也感到了死亡的可怕了? 但愿她们也只是一种同类相残的忧思吧。唐槿云在心里这样祈求着。要不然,那事件可就会出现更大的变数了。 车行不到一里,捕快忽然又纵马来禀报,“回禀大人,前面有十几条犬死在路上……” “不就是犬吗?这也值得禀报?”飞红雪不由得微微有点愠色。“刚才不是对你说了吗?这点小事,自己扔到一边或者叫厨子煮了下酒也行了。” “是,在下也这样以为,但是,是白大人要求坚持禀报的。”捕快也连忙辨说。 “白大人?”飞红雪不由微微一怔,倒也不由得寻思起来,却自言自语起来,“他以为我没事干吧。” 第89章 五兽挡道(一) 车厢内的人此刻又再一次听得一清二楚,跟唐槿云一样,脸上也是笼罩着阴郁的乌云,面面相觑的不知所以。 “怎么会这样?”飞红袖忍不住问脸色同时凛然的她们。 此刻,唐槿云听见飞红雪的判断,也不由得恨得银牙紧咬:这次拦在路上的犬,加上前面的鹰,就是鹰犬;鹰犬鹰犬,分明就是被人家骂了也不知道呀? 飞红雪呀,你赶紧发现吧,这不仅是一种警告,也是一种挑衅,一种预兆,再不发现这不是一种偶然,不是一种巧合,就赶快采取必要的措施呀,要不然吃亏的就是自己。 她只叹自己答应过蒙面人,不能插手干涉他们的事,纵有万般心思此刻也不能从中作梗,否则,必然会给他们带去更大的困惑和羁绊。 “是有点奇怪呀。”杜月儿半晌才回答飞红袖的问题,眼神里的惊疑一闪而过,待唐槿云朝她看来,她才不自然地笑了笑。 唐槿云看令狐烟、今儿也是这样。眼神中那惊惶的神色一闪而过,转而都寻思了起来。 她们这是在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也跟那些狗一样吗?这样的担忧不是她这个知心人才应该有的吗?她们怎么可以跟她有着同样的表情反应呀? 唐槿云的心不由一沉,相信比她们的心更沉得到底。这下子,这几个女子出现了她大为惊讶的异常。 反观飞红袖,脸色一直保持着那懵然无知的惊疑以及只有她一个人惊疑的尴尬。 “报!这次路上又发现一只狮子的尸体。”不一会儿,捕快又回来禀报。 “再探!”这一次,外面的飞红雪的态度明显有了转变。 唐槿云心里这才松了一口气。总算飞红雪开始有了意识,可是,这鹰犬就鹰犬了,又来个狮子算什么?是预示着任你像狮子那般迅猛,也始终是猎人的囊中物吗? 看来,这蒙面人志在必得的行动,果然已经窜起了苗头。 她脸色一缓地再观其他人的脸色,今儿她们的脸色还是一点也没有改变,依然是先惊后思,却又没有了她这次的松了一口气。 “这冬天这么冷吗?那么多动物冻死在路上?”飞红袖又不由惊疑地问。 这一个就是分差线。唐槿云担心的是飞红雪的不发现,一旦他开始有所怀疑了,她自然也没有那么担心;然而,她们却和她的担心不一样,在这里仍然阴寒着脸,似乎在寻思着自己的安全,准备随时逃跑似的。 还没有杀到来,有这个必要了吗? 唐槿云在心里祈望她们只是出于普通女子的过份担忧。 马车又在小雪中行了约莫二里路,她们脸上的阴霾这才缓缓地散去,转而都朝唐槿云愕然地望来。 “不要担心,也许是一些猎人打了猎,把它们蒐集在一个地方而已。”唐槿云用常人的思维安慰着她们,飞红袖她们这才悠悠地长叹了一口气。 “亘小姐对这个还倒是挺了解的。”今儿忽然幽幽地赞叹。 唐槿云不由得意地一笑。“我调皮有如男子,哪里好奇就往哪里钻。” 不料,她话音未落,外面再次传来捕快焦急地禀报:“报!前面又出现了一大群狐狸的尸体,挡着我们的去路。” “什么?”飞红雪似乎大吃一惊。“我去看看。” 说毕,大家都听见一连串焦急的马蹄声渐渐远去。 车厢内刚缓和的气氛,一下子又沉了下去,这一次,连飞红袖也不由皱起了眉头。 “一大群呀?”她轻扳着玉指,估计着那一大群到底比之前那十几个猎犬多出多少。 唐槿云也不由一怔。这一次又是什么意思,是表示最聪明的狐狸也斗不过猎人吗?连上这一次,一共四次了,并且数目越来越多,下一次会不会满路都是死人呀?想到这里,她的心也不由为之一下子揪紧。 要是这样,她又能不能判定蒙面人违背了当初兵不血刃,绝不伤人的承诺呢? 不一会儿,马车的侧板又被剑鞘敲响,她只好探头出去,外面已经是一片雪压青松的景象,“有事吗?” 飞红雪皱着剑眉地问:“一连发现了四种动物在路上离奇死亡,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唐槿云心里轻叹一声,这杀动物,算是兵不血刃,可是他们还没有伤到人,我可不能乱给意见你们。便笑问:“哪四种?” 飞红雪说:“老鹰,猎犬,狮子,狐狸。” 转而,她眼珠子一转,要求说:“你再单个连读一下给我听。” “鹰,犬,狮,狸……”飞红雪读完,双眸不由得暴射.精光,“鹰犬是你?他妈的,谁干的?” 当下又再一次纵马而去,大概和白昭南他们商量去了吧。 唐槿云轻轻放下了窗帘,这是一桩谜语警告事件,四种动物合起来就是鹰犬狮(是)狸(你)。这一次还直接骂某一个人呢。 转而她不由盈盈一笑,想这个蒙面人倒是别出心裁的,拐了这么个大弯,找来了那么多的动物,倒是把人骂了也不知道,要不是她在飞红雪的口中隐约听出这内里有点异常,悟出其中的玄机,他们全部恐怕还被蒙在鼓里呢。 “姐,你不时又皱眉又跟哥聊的,这就算了,还傻笑呢。”这时,飞红袖被她无原由的一笑惊了一跳,其他人也朝她看了过来。 “哦?”唐槿云笑着地对他们老实说,“你们不觉得奇怪的吗?有鹰有犬,有狮有狸,连起来怎么说?” “这,鹰,犬,狮(是),狸(你),哇,鹰犬是你,这太大胆了,居然敢戏弄朝廷命官来了?”杜月儿也掐指一念,脸色陡地大变。 “不会吧?”飞红袖听了也是黛眉轻颦。 “我倒是觉得,这个人挺有意思的。”唐槿云反而噙着一丝幸福地莞尔一笑,“要是他换上了一只锅,一株艾草,一个梨,来示爱,那岂不是浪漫极了吗?” 当下说得四人不由得会心一笑,把刚才阴郁的心情也不由为之放了下来,却是不同程度的放下,连去憧憬一下那种被人示爱的幻想也没有。 第89章 五兽挡道(二) 今儿的寻思变得了恬静;令狐烟紧抿着的嘴唇也缓缓松开,紧张的前俯变得后仰,轻拥着那支短笛而坐;杜月儿则重新继续慢慢学她的刺绣;飞红袖仍然一脸的发呆,没有猜出锅,艾草,梨的玄机。 这也有点不太符合她们的身份吧? 不管怎么样,她们也总算恢复了往时的状态,没有之前的那么紧张。 中午时分,午膳中带有各种肉类。那批动物果然被飞红雪充公,接济了他们的伙食。肉中没有毒,可以安然享用,这也算蒙面人仁慈了。 “我们这样捡来就吃,会不会是抢人家猎人的食物了?”飞红袖皱着眉,心里忽然不知怎的忽然担心上那些失去猎物的猎人的心情来。 唐槿云不由微微一怔。这飞红袖还这么清纯吗?真的会以为猎人会把猎物扔到路中间吗?完全不觉察这是一种恶作剧,一种别出心裁的阴谋吗?倒是其他三人比她的悟性强多了。 杜月儿却轻咬了一口肉,撇撇嘴地说:“谁叫他们把动物都扔到路面上来,阻止皇上秀女车队的前进呀,没有砍他的头,不已经算是便宜他们了吗?” 呵呵,杜月儿也陪她一起装疯卖傻了?这可不太正常哟,唐槿云转而笑着更正:“不算,就当是天赐的食物吧。” 话音刚落不久,又听见外面的捕快跑得十万火急,“报!前面又有几匹死马挡着去路……” “什么?还有?”大家完全可以想像得到,飞红雪大吃一惊,把眼睛瞪得大大的凶样,转眼间,他又朝前面飞马而去。 这,后面还有吗?大家听了心里也惊吓得什么食欲也没有了,面面相觑,半晌也说不出话来。这午膳还没有过去,那离奇的事件又接二连三地来,肯定不是天赐食物,她们也隐约感觉到这里面隐约着某些不寻常的联系。 “会不会猎人开始报复了?”飞红袖望着眼前那些肉,担心得举箸不定。 “这,应该没有了吧,鹰犬狮狸,再加个马,”杜月儿轻吸了一口气,也不是很有信心地说,“不就是鹰犬是你吗?” 按照字面上这样推理,确实接着下来不会再有了。除非蒙面人又开另外一句去。但是,唐槿云隐约觉得,事情并不会这么快就完结,没有了动物警告,接下来也许会有些更加意外的东西出现。 想到未来的可怕,她自己也差点儿没有了食欲,可还是吃了几个葱花饼,用肉汤和着吞下,没有碰一下那些肉块。 这蒙面人,他还打算怎么做呢? 正要往下想,马车侧板又被敲响了。她揭帘一看,飞红雪正顶冒着纷纷扬扬的雪花,在雪中涨红了脸,“你知道是什么人做的恶作剧吗?” “你没有派人去调查一下吗?”唐槿云反问他。 “就一个捕快一个秀女的保护,都侍立在马车的两边了,不敢叫他们乱跑,分不出人手来。”飞红雪在风雪中气急败坏地说着,这下子似乎也把他急坏了。 唐槿云也能体会到他的心浮气躁,他这才领着车队逃出了溪城一劫,意犹未尽,眼下又出现这么离奇的事件,如惊弓之鸟的他,好像遭受到对方的前后夹攻一样,哪能不让他心急如焚,现在他们还没有正面对阵还好了,要是真的被劫了,那要他用什么去向皇上交差? 可是,此时这般情况,就算分得出人手去两边树林调查,也未必有什么发现,因为那些动物似乎已经是早早布署下的,人早都走得老远,足印也恐怕被雪花掩盖掉了。 “难道你叫我去调查吗?”她知道是谁做的恶作剧,可是她不能说。况且,依飞红雪现在这心态,就算她说出来,反而更加增加他的恐惧感,令他手足无措,对他可是一点好处也没有;所以,她恃着飞红雪对她有好感,断不会让她冒着雪花乱跑,就把担子一下子推回了给他。 “算了,我们自己再商量一下。”飞红雪哪敢让她在这大雪纷飞的时候四处乱跑,便只好懊恼地再次策马而去了后方,跟白昭南他们商议去了。 飞红雪这浮躁的心态可不太好。虽然他心系着秀女的安全,捕快的纪律,还担心溪城会派人追来,这下子前面又出现不知来自哪方的威胁,他的心里要处理这么多事,倒是让人也挺烦的,但是,越是这样子,越能体现一个真正高手的高明。 在这一点上,唐槿云觉得他还处理不过来,还得需要更多的冷静去判断一些不必要的担忧,以及去除一些垃圾的信息,把真正的心思放到真正的事务中去。 而据她所知,对她们的车队别有用心的人,就是蒙面人那一伙,除了怀疑他们,唐槿云也没有其他人可怀疑;要是再杀出另外一队她不认识的人马来,那么,这车队可真的岌岌可危了。 还有一点,她不太理解的是,蒙面人要救秀女为什么不直接把捕快杀了,一了百了的,不就来得干脆利落吗?用得着又是想笼络她,又是用上这些这么迂回的手段吗? 这蒙面人救人,还真的想着不伤一人,兵不血刃地完成吗?这个也太理想化了吧?要是他依然坚持这样的话,那么这个人的城府倒是挺深的。 然而,不管怎么样,这突如其来的几匹马,又让车厢里的气氛重新蒙上了阴寒的气氛,今儿的忧愁变得苦堪;令狐烟的身子倾向前,嘴唇又自然地抿成一条线;杜月儿也无心刺绣,扔在一旁,长嗟短叹的样子。 “怎么办?哥哥还没有想到办法吗?”飞红袖却很是惊慌地问。 “快了。”唐槿云安慰着她,同时也安慰着自己,“要对你哥有信心。” 她相信飞红雪的“神捕”之名并非浪得虚名的,只要能够冷静下来,他还是能够想到办法妥善解决的。 心里不由感到一阵庆幸:,幸好只是这车里的人知道那死亡警告的消息,她们才这么的担忧,要是走漏风声,让其他马车的秀女也知道了,她可不能一一安慰得了。 第90章 寒夜惊兔 冬天的白天短暂,这才午膳后走了一个时辰,天色又暗了下来,马车不得不悬上了灯笼,继续星夜赶路,幸好这时的雪也没有那么大了,只有偶尔几片倏落手心。 远远望去后面的车队,因为在溪城又多加了十乘,令车队也增长了不少。听飞红袖说,目前这队的秀女也有四百多人了。 可是又一想,这溪城的城主如果被飞红雪猜中了,是想要把他们全都困起来的话,那就是叛变皇上了,一个叛变皇上的人,还可以真心地交出秀女吗?即使是交出来,恐怕也是以次充好吧? 还有,还有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要是这溪城的城主和蒙面人勾结起来,说不定,全部秀女都换上了他们自己的人呢。 想到这里,她不由心里“咯噔”了一下,差点儿惊坐起来。要是这样的话,那可就糟透了。 这安插自己的人,在现代叫做间谍,她唐槿云本来就同时隶属间谍部的;这间谍要是在敌人之中,那可是什么都可以做,起哄呀,引起内讧呀,趁火打劫呀,混水摸鱼呀,纵火呀,杀掉主要负责人呀,或者传递情报呀等等,目的就只有一个,弄垮这个车队为止。 唐槿云越来越相信,凭着蒙面人的精明头脑,她可以想到这些,他不可能没有想到这一点去。就算没有全部秀女都叛变了,恐怕也一定会安插几个进来。 想到这一点,她都有点儿坐不住了,这外敌她相信飞红雪他们还能够撑的住,但这内部出现溃烂的话,倒令他防不胜防;可是,她又应不应该提醒他呢?再怎么说,她还是跟蒙面人早有约定,要是自己先违约,那么,带给他们的可就有可能是毁灭性的后果。 当下有了这个感悟,倒让她感到左右为难。本来,她对两者都不感兴趣,更不想夹在这中间里,所以,才默然接受蒙面人的要求,这一个也是蒙面人公平的决定,也是让他们自己有一个公平斗争的机会。 换句话说,她偏向了哪一方,就有可能哪一方的胜算较大;可是,这样不公平的后果,是会招致一些暴力的反抗,血腥的镇压。最后,受伤的不一定是他们,可是,受苦受创的一定是那些无辜的人。 而她的不偏不倚也不见得可以阻止这样的血腥场面出现,只是,来的比较晚一些而已。眼下,这五种动物的牺牲就是一种血战前的预兆。 车厢里,随着在心中仍然挣扎不已的唐槿云久久没有吭声,即使迟迟没有离奇事件的发生,大家却仍然提心吊胆地蹲在哪里,各自寻思;这时候,唐槿云顾不上去观察她们的神色,即使有心情,也觉得没有必要了。 殊不知,此时不仅是她的身心被那些事务缠绕,连车队也已经不知不觉地落入了人家的包围圈中去了。 与此同时,路边的山坡上,蒙面人安然地坐在一张太师椅上,身边那酷似唐槿云的少女在默默地替他举伞挡去了风雪,他们暗地里十指紧扣,双眸只管凝望官道上缓缓而来的车队,宛如一条黄光点点的珠链。 这时候,有将军模样的人从山坡下跑上来禀报:“回禀皇上,一切准备就绪,请皇上下旨什么时候进攻?” 蒙面人微一扬手,淡然地微微一笑:“不用急,我还要听上一曲再说。” 说着,把身子靠向椅背,尽量舒展着四肢,似乎真的要听上一曲。可是,这野外山地的,哪来的歌伎乐器,能让他一饱耳福? “那,微臣去……”那将军只好硬着头皮快马去城里请来吧。 “哪里也不用去,只管听我的命令就是了。”不料,蒙面人却阻止他,一点也不让他乱走动的样子。 “是,遵旨。”他嘴里说着,但脑海里仍然涌现不少的疑问,只好伫立在一旁,静候皇上的佳音。 时间就这样一刻一刻地过去,他都快要站成了雪人,可是,他想像中的乐声仍然迟迟没有出现,偷瞥了皇上一眼,此时的他一手支着脑袋,闭目养神,似乎睡了过去。 而那少女似乎也没有要叫醒他的意思。 一时间,他不知怎的,在这么一个宁静的风雪夜晚,他还是觉得天地间总是纷纷乱乱,乱人头绪。 车厢内,一如既往的阴郁盘旋在车内久久不散,忽然,令狐烟微一欠身,美目轻转,细声细气地打破了沉默:“如此气氛不好,又趁晚膳没来,不如让我吹奏一曲,让大家乐上一乐吧。” 说毕,也不理会大家同不同意,当下把笛子轻放到樱唇边,一缕幽兰吹出,半室芳香弥漫,令人精神为之一振。短促的咕噜声响,奏出明快有力的旋律,音调忽而抛高忽而风轻,叮咚渐进,呜呜喧哗。 “这不是《傻妞进城》的曲子吗?”杜月儿听了,不由得黛眉一舒。 这《傻妞进城》讲述了一个乡下的丫头来到都城里,什么也不懂,结果弄出了很多笑话来,有乐者看见了,把她编成明快活泼的曲子,让大家茶余饭后乐上一乐。 的确,就连唐槿云不懂这时代的曲子的人,也可以听得出令狐烟吹奏的曲子,带出一股时而鼠头鼠脑的机灵,时而抓耳挠腮的的懵然,时而恍然大悟的惊喜,时而亦步亦趋的欢快……,让人不期然地被它带动,脸上也漾起了笑意。 听了一会儿,大家也暂时撇下了忧思,脸上都露出久违的笑容。 真想不到,一向文静的令狐烟,竟然也会吹奏这么欢快的曲子。唐槿云不由得欣赏地点了点头,真的是人不可貌相呀。 曲子的旋律高昂激挫,透窗而出,声传千里,在四野中久久地回荡而去。 “皇……”那将军自然也听得分明,不由得连忙想提醒皇上,转眼看去,刚才似是睡过去的皇上已经双眸凝望着车队,精光四射,轻扬了扬手,金口立开。 “开始吧。” “遵旨——”那军官还是一头懵然,怎么皇上像是会算命似的,能够预测到车队中会响起了乐曲了?当下疑惑着抱拳揖礼而去。 蒙面人站了起来,脸上洋溢着一丝狡黠的神色,望着山下的车队,缓缓地转过身去:“祝你们有个快乐的晚上吧。” 令狐烟一曲完毕,余音绕梁,惹人遐思。大家的心目中升起了一个楞头楞脑的傻妹子,突然笑着消失而去,害得她们一下子怅然若失,转瞬意识到这只是一支曲子,当下为令狐烟传神的吹奏喜得连连拍手称好,堪称一绝。 不仅是飞红袖她们,就连邻近听见乐声的马车内,也顿时响起了一阵久而不衰的鼓掌声。 令狐烟一下子愣住了,似乎没有意识到,她的曲子竟然引来了这么多的鼓励,一下子让她激动得迸出了泪花,模糊了双眼。 “好听,让人有如身临其境的感觉。”唐槿云从不轻易赞赏人,这一次她倒是忍不住赞赏不已。 “我还以为自己此时就身在蜀城呢。”飞红袖也惊奇地说。 “那不正好说明你够傻了。”杜月儿则又撇着嘴跟她抬杠。 今儿在一旁笑而不语。 陡地,邻车传来一声声惊悚的呼叫声,唐槿云她们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从左边窗外,陡地飞进几个黑乎乎的物体,定眼看去,却是三五只已经死了兔子,还是全部都开膛剖腹的,鲜血直流,惨不忍睹。 大家也在一声竭嘶底里的尖叫后,被吓的躲到一角去;令狐烟和杜月儿都踮着脚,紧紧地粘着马车的角板上,把头深深地埋下去,像要镶进板里去的样子,愣是不再多看一眼;今儿和飞红袖看了更是颤抖不已。 “呜,这是什么来的?姐,快,快弄走它们,我好怕……”飞红袖和今儿都忍不住拽着唐槿云的宫裙当作避难所,一边颤抖着别过脸去,一边苦苦的哀求唐槿云。 唐槿云赶快和她们一起跌坐在榻板上,然后揭帘朝车队后面看去,窗外的捕快似乎也冷不防路边、树林内会突然扔出数百只的兔子,有些机警的也用剑挡下了几只,可是,仍然阻止不了蜂拥而来的兔子继续飞进一些马车内。 随之而起的是那些车内发出的惊呼声、惨叫声、哀哭声,比刚才那乐曲更加高音地响彻这个夜晚,震慑了这个旷野,回荡在这个寂寥的寒冬中。 唐槿云缩了回来,紧紧地封住了窗帘。回首桌几上的死兔,这不是她把它们直接扔掉了就能解决的事情,这件事情简直就是白天那五种动物加起来的升级,让秀女们直接体会到被屠杀的恐怖。 目前,她们的心理防线崩溃得比那几只死去的兔子还要严重。 她想不到,蒙面人还有这么大规模的一手,不仅让大家措手不及,也让她大吃了一惊。他终于由威胁捕快,升级到震慑秀女,使两者都有了不同程度的创伤,从而达到人心惶惶的目的。 “姐……别走,别走……”她被两人拽的姿势也扭曲了,稍为挪动一下,也让她们惊恐万状,草木皆兵;生怕她一走,那些兔子就会醒来变大变狂,朝她们没头没脸地扑过来。 第91章 今儿反间 如果认为前面那五种动物的出现是一个极为可笑的布局,那么现在的大规模恫吓,可是任谁也笑不出来了。 这时候,令狐烟也贴着板悄悄地摸了过来,直至摸到了今儿,今儿即时惊叫而起,魂飞魄荡,“呀,妈——呀,我……” 唐槿云连忙把她按回肩上,一把拉过令狐烟,让她趴在自己的大腿上,她所触过的全是冰冷的肌肤,苍白的手指。 “云姐姐……我尿了……”令狐烟抬起毫无血色的脸,朝她哀求地说,再无任何的羞赧。 那边,杜月儿也是摸着榻板挪过来,不料,才挪了几下,就挪不动了,只能把手无限地伸长伸长,触及飞红袖,飞红袖怕羞草似的很快地把身子卷起来,也没有看她一眼,只想贴的唐槿云更紧。 “我……怕……”杜月儿也已经脸如土色,有气无力地望向飞红袖的秀女对唐槿云求救,似乎她稍微对上唐槿云一眼,眼角余光也会瞥到桌几上血淋淋的死兔。 唐槿云手不能伸了,只好把右脚伸到她的手边,让她触之有物,稍为安心。但杜月儿一旦知道是唐槿云的脚,不由如抓到一根救命草似的,快速沿着那脚也爬了过来,死抱着唐槿云的大腿紧紧不放。 一下子,唐槿云就被四个女子“制伏”了,一动也不能动。就连桌几上死兔的鲜血已经缓缓地流下来,淌过她们的鞋底,她也不敢吱声了。 外面,捕快们已经勒令马夫停下马车来;马车上那一声声的惨叫声都转变为撕心裂肺的恸哭声,狼嗥鬼泣般惊天动地,整个车队一下子陷入了惨绝的人间地狱,怨毒和咒骂的气息弥漫着这队马车,飘雪落下也顿时化为血水。 秀女们大都是娇生惯养的小姐,又身在异地,没有父母家人在身边,突然遭此血淋淋的场面,触发那种旅途上的孤独和空虚,很快就让她们进入了竭嘶底里的疯狂状态。 “怎么了?”飞红雪也在此时揭帘而入,十万火急地问,但见大家都趴到唐槿云身上,只是不断地嘤哭和颤抖,当下心也放了一半,因为这车上毕竟有唐槿云在,他也可以安心去安抚其他车的秀女了。 当下,他上前飞快地把桌几上的死兔全收了起来,一起提走,临到篷帘处,他蓦然回首咧嘴惨然一笑,“帮我看好她们。” 说毕,也不管唐槿云同不同意,便要转身遁出了车外。 “有抓到人吗?”唐槿云及时地叫住他。 “没有,”飞红雪颓然一叹,“他们扔了就逃,她们又开始哭闹,只好先照顾她们。” 说完,就真的转出了篷帘外,不一会儿,传来渐渐远去的疾蹄声。 唐槿云在心里细细反刍他的说话和表情。既然是一场早有预谋的伏击,扔的准自然逃的快,不是飞红雪的捕快无能,倒显得蒙面人的手下纪律严明,训练有素;大凡懂用兵者,最头疼看见对方的士兵训练有素,对方的将领智勇双全,如此上下一心的组织,便可以称得上天下无敌! 飞红雪此时也陷入了彷徨的困境,在这寒夜中伸手不见五指,敌暗我明,一下子被敌人悄然无声地包围起来,朝车内扔进如此死物,他也肯定被吓了一大跳,这虽然没有杀一个秀女,但是,她们被吓得半死,似乎要死的惨叫声、恸哭声,像数百只无形的魔手,一一撕碎着他那颗繁忙劳累的心。 这抵御外敌还不算最为头疼,要是让他知道了这秀女中,也混有蒙面人的人,那还不叫他头疼得死去活来? 唐槿云想着,还是决定把这个发现隐瞒不说,她只是希望,那些潜伏的秀女不要在这个混乱的时候再火上浇油,忙里添乱就好了。 然而,天不遂人愿,不一会儿,邻车便传来秀女嚷着要离开、要回家的声音,其他车也唐槿云听了心中不由一沉。这下可糟了。人心开始惶乱,蒙面人他达到了目的,飞红雪可有的头疼了。 眨眼间,吵闹有如瘟疫一般一直传染下去,其他车的秀女也开始闹情绪了。外面,飞红雪和白昭南的声音此起彼伏,不住地下着命令,风雪飘荡,一时听不清是什么内容,但从其暴躁与焦急的声音当中,却感受到他们的惊惶无奈。 陡地,马车上的篷帘一下子掀了起来,一连鱼贯而入了三个她们比较熟悉的捕快,就是平时守候在她们两侧的捕快。他们一上来就取出碎布,替桌几上,地板上的血迹抹得一干二净,然后,把碎布扔出窗外,就此静坐在她们的对面,紧张兮兮地盯着她们,如临大敌。 “怎么了?”唐槿云被他们这样子盯着,却是感到浑身的不舒服。 中间那个捕快连忙朝她抱拳揖礼,道出原委:“禀亘小姐,是大人吩咐小的务必看好自己所辖的秀女,不能让她们逃跑或者自寻短见。” “哦,”唐槿云也猜到他们就是这个意思,采用人盯人的战术,不惜闯入车中,强行控制着她们的情绪,虽然有点儿尴尬,但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但怎么只有你们三个?” 那捕快解释说:“袖姑娘是大人的妹妹,大人说自己看守能省下一个捕快;而亘小姐你飞天遁地无所不能,要不是你自己情愿,就算我们四百名捕快也不是你的对手,所以,大人也说了,没人能看管得你,只能由你自行遵守当初的承诺。” 呵呵,唐槿云心中不由一下子乐开了花。总算你们也有自知之明啊!要是塞十个八个捕快来看管我,瞧我哪时候心烦意乱,一片炸药就管你们全都飞上西天去。 但想到他们上下一心,都对她如此看待,尽量给予她最大的自由和尊敬,她也不无同情地说:“既然知道我能够来去自如,又干嘛不信任我帮忙看守她们了?你们去吧,去帮忙大人吧,我会遵守承诺,一直陪你们上京,这里有我看着,会让她们好好的。” 那三个捕快没有料到唐槿云竟然提出自行替他们看管,不由得面面相觑,半晌,才感激地一起站起来,朝她抱拳,“那咱们现在就马上去向大人禀明,就此谢过亘小姐。” 说毕,如释重负地轻吁了一口气,再三感激地缓缓揭帘而出。 唐槿云这样做可不是为飞红雪节省几个可以调配的人手,只是不想他们碍在眼前,去除浑身不自在的感觉;这飞红雪也真是的,居然敢轻视她一个人不能看守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秀女,还要派人来监视她们。 等他们一走,她这才轻轻地挪了挪身,轻舒了一口气,但随之而起,今儿她们的轻叹也在此时接二连三地缓缓吐出。 她们都在这时一起抬头看向唐槿云的脸上,眼中流露着满是感激和敬佩。 “好了,他们已经收拾好了,你们就先坐回自己的位置吧,”唐槿云朝她们莞尔一笑,右手揉着肩膀,左手也不期然地轻揉着大腿,“我的肩膀都让你们压麻了,腿也被你们趴酸了……” “那,我们帮你揉揉呗。”今儿听了,不由心甘情愿地替她轻捶起肩膀来。 其他三位千金小姐,也互视了一眼,当下点了点头,欢喜地连忙说:“嗯,对,应该的,应该的。” 说些,也不由唐槿云同不同意,立即抬起她的腿,替她轻轻地揉.搓起来。 “哎,这……啊,”唐槿云一下子被她们掀翻,大字形地躺在榻板上,由着飞红袖和今儿轻捶着双肩;长靴搁在桌几上,由令狐烟和杜月儿负责揉.搓两条腿上僵硬了的肌肉。一阵阵恰到好处,酸酸麻麻的感觉从四肢丝丝传来,再舒缓到百骸去,无不叫人舒坦通畅。 所以,她轻“啊”了一声后,便不忍推却了。因为,那种舒筋活络的感觉,真的教人舒服得忍不住痛快地叫出来。 四人见她颇为享受的,便互视了一眼,更加卖力地继续揉,揉在唐槿云在那舒服的云端上,死去活来地爽了不知多少个来回,就感觉身体上每个细胞也都欢呼雀跃起来。 “亘小姐,你不想念你的双亲和兄弟姐妹吗?”忽然今儿在她的耳畔轻声地问。 她旁边的令狐烟也不由脸色一凛,在她的脸上一扫而过。 这是句什么话?唐槿云听了总觉得这话中有点玄机,这话可是在平时,今儿这样问她,她倒是不觉得怎么样,但是,此时却是人心惶惶,见异思迁的紧要关头,她怎么会忽然问出这样的话来了? 当下脸色也不由一沉。这要是飞红袖听了,她会怎么说,她肯定会说:想呀,怎么会不想,哪会不想,但是,你想逃跑吗?想我哥失职吗? 对,这句这么平凡的问候,要是在平时那也没什么,可是放在这个时候问,那就脱不了挑拨离间的嫌疑,今儿怎么在这个时候问这种话了? 蓦然,脑海里又闪过刚才溪城秀女那个间谍问题,心中更是一沉再沉。哎呀,她怎么没有想到呢? 如果溪城城主能够在秀女中安插几个间谍,那么,你猜这队原来的车队之中,就会没有几个同样的间谍吗? 远的不说,就说隆城吧,她也是在隆城里遇上蒙面人的,那时候,他就来拉拢她了,她差点儿就成了他的其中一个内间了,那么,他其他时间肯定也是在寻找其他的秀女来充当间谍的。 现在想来,最起码在隆城里上车的秀女当中,就肯定有几个像她这样被游说,并且成功了的秀女。 “今儿,你是隆城人吗?”唐槿云避而不答她的问题,反而趁机对她旁敲侧击。 第92章 小云息事 “是呀,我跟你同城啊,不过我家是在郊外。”今儿轻扭了一下身子,不由献媚地一笑,“要是你哪天归宁了,记得提我一下,我可能要你替我捎些饷银给家人呢。” 不会吧,今儿会是蒙面人安插的间谍?唐槿云听见她亲口承认了是隆城的人,心里也不由“咯噔”了一下,她可不太相信,今儿会是蒙面人安插的间谍。 她不是一个要投河自尽的人吗?如果扯上这双方的利益来说,她这样一投,不就永远也完成不了间谍的任务,无形中卸去了飞红雪的一个心腹大患吗?这般亲者痛,仇者快的事儿,可对她自己和蒙面人都没有什么好处呀。 所以,她怎么可以相信这么一个柔弱的女子会是间谍呢?蒙面人既然能够相中她这样强悍的人,再找从其他地方找来的也断不会弱成这样吧? 在那投毒案中,飞红雪也证明她哪里也没有去,就是从车里跳下来,直接飞身扑向滚滚河流的——还没有完成任务,她便要死要活的,这对她可没有什么好处呀?瞧她刚来那个颤抖样子,简直就是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回来的人,这样把命也赌上的投河,万一成功了,可就前功尽弃了。 唐槿云倒是认为她因为思念她的情人过切,想以一死来殉情,这个理由,较为符合她要投河的动机。 然而,要是对于一个间谍来说的话,光看她在这一出戏中表面的表现,是不足以找出它深层所隐藏的不可告人的目的。 但现在,今儿的身世虽然和她所猜想的基本吻合,但总也不能一口咬定,她确实就是蒙面人安插的间谍,所以,这个深层里面的问题,要不要发掘,值不值得发掘还是个问题。 唐槿云是多么的不希望今儿是蒙面人的间谍呀,她对今儿的投河自尽可是一度抱着深深的敬意的,英勇如她,强悍如她,也不敢一刀定全城,挑起无边的战火与屠杀,也不敢冒然以刀自刎,她就趁着一个休息的空隙,一个飞奔,想也不多想一头就栽进那滚滚的河流里,那种魄力,现在想起来,仍然在她的心湖中漾起一圈圈的涟漪。 可是,刚才今儿那句敏感时期的问话,却让她对今儿有了戒备,那话若是出自一个不是间谍的人的口中,那也是怂恿逃跑的坏人,今儿当天如果不是投河,而是想借水遁走的话,那么刚才那句问话,可就是死心不息地想离开这队秀女车队了。 临走,还要扯上唐槿云呢。 “嗯,好的,要是我有机会归宁了,肯定会邀上你。”她当下笑着说,一句话就回答了她两个问题。 她看的书不多,可也知道归宁就是妃子回家省亲的意思,她的意思是说,想什么父母兄弟的,也就等上在归宁的时候再考虑了,目前八字还没有一撇,当然不想了。 她此话一出,今儿的媚笑当下凝住了在风中,令狐烟一瞥而过的眼神中也垂了下来,阴晴不定;杜月儿和飞红袖离的比较远,似乎还不知道她们聊的内容,只是仍然兴致勃勃地相互竞赛着,把唐槿云揉.搓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从今儿这个表情可以看出,她之前对唐槿云所有的巴结、谄媚,简直就是为了这一刻,为了要和唐槿云一起潜逃而去;如果她是间谍的,一定会奔向蒙面人的那个方向。 其实,无论她是不是间谍,还是一时冲动的想要逃跑,她之前所做的谄媚却是已经够好的了,唐槿云心想,要不是她是世界顶级的特工间谍,而是一名普通的秀女,在现在人心惶惶的时势,也许会大胆趁机一搏。 今儿千错万错,就是算错了根本对唐槿云的身世一无所知。 到此为止了。唐槿云心中微微一叹,她自己也不想再分析下去了,就这样让今儿那份为了情人,而勇敢投奔怒江的气魄长留在她的心中吧。 她可不想把一个她这么值得尊敬的人,标上间谍或是罪犯的封条,慢慢地幻灭了她对这个人世间的一点点美好。 “好了,我能活动了,谢谢大家。”须臾,她一一轻抚着她们的手,让她们停下不想停下来的手,劝勉着她们回到座位上,恢复自己的体力和刚才崩溃掉的精神。 她们犹疑地一边看着她,一边退回了原位,半晌,才在唐槿云亲切的笑容里安静了下来。 此时,其他马车的声音也渐渐小了下去,秀女们的情绪似乎也缓缓地平伏下来,看来,飞红雪这办法还是能行的通的。可是,这一晚大家都没有用晚膳——不是厨子在偷懒,而是秀女们见过那么血淋淋的场面,都声称没有这个胃口了。 而捕快们更是忙的不可开交,还要连夜沿路保持着高度的警戒,以防止再有类似的事件发生。 “叱——”马夫在这时轻吆一声,驱赶着马车,拖带了整队车队挥之不去阴郁的气息,开始吱吱呀呀地驶向那漆黑如深渊的未知前方。 拐过了一个弯,换了一种雪夜下别样的寂静,碾着地上碎雪的马车,在轻微地颤动着,像摇篮般催促着秀女们暂时忘掉了刚才的惶恐,沉沉地昏睡了过去。 而唐槿云眼看着她们相继在马车的颠簸中收拾了刚才惶恐的神色,轻轻地阖上了那双微黛的眼皮;她自己却在黑暗中,思绪仍然凌乱地翻飞,难以入眠。 也许因为自己的不合作,蒙面人已经在一天之内,扔出了五种动物的尸体,是警告也是挑衅,开始了他一连串的营救秀女的行动。 先是利用一只两只的动物尸体引起捕快们的警觉,使他们的精气神都保持在高度的戒备状态下,随着不定时的升级骚扰,不得不让他们不眠不休地时刻保持着,一刻也不能松弛;这样下去,不出三天,捕快们肯定会被憋得发疯,从而发生不可估计的内讧、慌乱甚至是逃跑——这样就等于把飞红雪他们牵入了一个失职的泥沼中,让他们在皇上面前无法交代。 再利用血淋淋的场面,直接在秀女们的心里种下了惊惧和慌乱,从而引起她们对捕快们的保护不力产生了怀疑,和对无法想象的险恶前路萌生了寢食不安的忧患。 这样子,蒙面人自然是达到了兵不血刃,安然坐收渔翁之利的目的。可是,这般厉害的心理战中,还是产生了一个无可补救的副作用。 通过那些死兔,虽然能够引起秀女们对捕快的保护不力产生怀疑,可是,同时也在秀女们的心理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恐怖阴影,而他怎么可以在自己营救的对象中留下这般不光明的印象呢,这叫他日后在她们面前如何证明他是正义和仁慈的化身,而不是一些强盗贼匪? 一般人怎么可能信任一个残忍杀害生灵的人中是仁慈和正义的? 在这里,唐槿云虽然也欣赏蒙面人的聪明才智,可是,他这样一手造成了兵不血刃的良好局面,同时也为了他将来的徒劳无功铺下了一条万复不劫的蠢路。 这心理战术,可也是一把双刃剑呀,用的不好,在战功赫赫的同时,同样会前功尽弃。 而此时,在树林的深处,一座营帐内,蒙面人此时也凝住烛光,和唐槿云同一时间考虑着同一个问题。 一直以来,他知道,要成就辉煌帝业,总会无可避免地会采取一些残忍而不为人知的手段,但是,他就是反着这么一个传统,一直想为秀女们,为百姓们真真正正地竖立一个光明磊落的榜样,结果,这一次他听见了那些秀女惨绝人寰的哀哭声后,才后知后觉,自己正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 这也是他一直想拉拢唐槿云合作的主要原因。 在那街道上,唐槿云陡地拨钗在那少女的脸上划上一道,这看似是毁容性的伤害,暗里却是一辈子的拯救,最后,少女不仅不会责怪她的毁容,反而一辈子也尊敬着她,供奉着她。 这是多么具有上等智慧的行动呀!是真正深得民心的帝王手段呀!当天,在一旁看得真切的他,心里就冒出这么两个感叹。 要是在他将来的帝业上,有了这么一个人弥补他的空缺,他又怎么会不如虎添翼,一雪前耻呢? 从此,他几乎撇下了一些事务,常常缠上了唐槿云。只可惜,唐槿云行踪飘忽,他常常也找不上她。 而这次终于找上她了,可是她却铁定了心,已经另有打算了。 本来,他对用承诺禁止唐槿云插手的后果,还颇为洋洋得意;可是,现在想来,虽然唐槿云不帮忙飞红雪那边,可是,他还是没有得到她的援手,因此,在这一次心理攻击战上,恰恰就犯下了这么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要是唐槿云在身边,她肯定不赞成他这样做。 可惜,射出去的箭,泼出去的水,错误已经卯定,一切已经成了定局,效果是有效果了,但错误也犯了。 其实,这大体上,他还是获得了兵不血刃、坐收渔利的成功,只要不让刀剑穿过任何秀女的身体,他就是成功的不杀人的慈善家。 接下来的战术,他只好将错就错了。 在捕快们不眠不休的守护下,一夜无事。 大清晨卯时,唐槿云不知在什么时候也昏昏睡了过去,直至飞红袖轻轻摇醒了她。大解的时候,她看到其他的秀女都唠唠叨叨地边怨边下了车,这一次捕快们也悄然地站到这一边来,包围了她们的围帘,不让她们有机会借大解而遁去。 当然,唐槿云这一群里没有这等监视。那三个捕快还是躲到马车的另一边去,趁机小睡一会儿。 大解完毕,上了车,大家才发现肚子里不知什么时候一直在吱里咕噜地响个不停,不一会儿,厨子送来了一大盆肉汤,就光是汤,没有肉,味道很鲜甜,却是大家的救命稻草,大家连忙惊喜地喝了个精光。 “这是什么汤呀,怎么这么美味?”飞红袖喝光了还不知道这是什么汤。 第93章 四面楚歌 可是,唐槿云知道,这肯定就是昨晚的死兔子做的肉汤。但为了防止她们睹物思景,估计飞红雪就吩咐厨子,只勺汤,不见肉。 这汤不是特别的美味,只是对于饿了一宿的她们来说,却不亚于人间极品。 只要她们能够喝得下就好了。唐槿云在心里也是这样的冀望着。 转眼瞥向她们,今儿的眼神和她一碰,也惯性地妩媚一笑;令狐烟又重新低着头,抿着嘴,轻握着那支短笛;杜月儿也继续练她的刺绣。 通过昨晚那样分析思索,她现在就多了个心眼,把飞红雪交待下来不让今儿寻死的监视任务,尽心尽力地做好它——不管她们哪个是间谍,还是都是间谍,她现在的要求只是希望她们不要在半途中再有什么动作,导致有人遇害,有人逃跑。 其他车子上的间谍,她现在可管不了。就让她们继续在飞红雪的安排下,由捕快一盯一地监视着吧。 现在可是一天的开始,今天在路上还会遇上什么稀奇恐怖的事情,她可也不知道。她唯一知道的是,蒙面人不会就昨晚的事情,突然跑出路中间来,大声宣布是他做的,请求秀女们都原谅他。 他决不会这么做。就算他有心悔改,也决不会这样明目张胆地出现,光明磊落地认错。 只要他隐昧了这一良心,那么接下来的事情肯定会一错再错,无以复加。只差哪天撕破了兵不血刃的承诺,大肆滥杀无辜。 可是直至中午,厨子又端来了肉汤和大蒜、泡馍,一路上却再也没有碰见任何的异象,捕快们都在外面惊奇地议论纷纷。 “咦,怎么吃大蒜了,这东西的味道很重的。”杜月儿嫌弃着不想吃,只喝了点汤就算了。 唐槿云轻轻一笑,这大蒜就是这个用途,志在让整辆马车也瞬间充满了大蒜的味道,也好过让她们嗅着昨晚的血腥味,让她们又想起了死兔子的事件——这可是飞红雪想帮她们慢慢走出自己阴影而特别提供的。 “嗯,这东西挺不错的,偶尔吃吃挺好,瞧,我都吃了。”唐槿云一边优雅地浅尝着,一边用说话缓缓向她施加压力,只要杜月儿还想着巴结她,她肯定也会吃的。 杜月儿听了,果然阴晴不定地盯着她,好一会儿才不甘情愿地拿起一根,扁着嘴说:“瞧你吃的津津有味的样子,那我也来试试吧。” 说毕,贝齿轻叩,“咔嚓”一声,一小截大蒜,已然滑进嘴里,由着玉齿轻磨,不一会儿辣味儿逸口而出,让杜月儿清泪轻滑,黛眉紧颦。“好难吃哟。” “哈哈哈……”大伙儿见她那个楚楚可怜的样子,不由得一阵虐笑起来,“吃完这一根,下一根就不觉得的了。” 飞红袖却一本正经地教导她,她的樱嘴却撅得老高,一边吃一边眼泪汪汪。 大家又忍不住把肠子都笑结了,当下马车内果然大蒜味儿四处飘溢,杜月儿无可避免地被它们包围着,吸的和吃的全是辣味儿,这下子,她总算领略了误交损友的痛苦。 这个下午,唐槿云主动提出跟她们一起玩吟诗作画,听她们弹琴奏乐。轮到她吟诗了,她这次七步吟的打油诗是: 大风吹雪雪飘落, 落到地上一坨坨。 太阳出来照一照, 大坨很快变小坨。 “哈哈哈——”她话音未落,马车中顿时爆起一阵阵眼泪都迸出来的笑声。 “怎么了?这一次押韵呀?”这一次,唐槿云反被她们笑的一头雾水。“这一次我算是有提高了吧?” “嗯,哈哈,是押韵了,哈哈,但,呃,平仄不分,意境低俗……”令狐烟边笑边评价着,大家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接下来,她作的水墨画还是像蜘丝马迹一般不堪入目,彻彻底底地成了一个输家,让神情失落的她们在她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优点,纷纷燃起了无限自信。 她也由着她们嘻嘻哈哈取笑了一个下午。 “你怎样什么也不会,将来怎么做贵妃呀?”飞红袖不由为她忧心忡忡。 “我不做贵妃,就做打下手的宫女好了。”她嫣然一笑,贵妃难敌。让人看了,觉得这家伙要是不做贵妃,真是暴殄天物,天理不公。 “或者你们哪个当上了,把我招进去就是了。” “呵呵……”她这么一说,大家又不由得意地一笑,都为自己的优点而沾沾自喜。 唐槿云见她们的心情也舒畅了,再也没有想着闹事了,当下也在心里轻吁了口气,安心地假寐起来。 直到现在为止,都快要一整天了,还没有听见外面的捕快有像昨天那般的骚动,这蒙面人到底怎么了?难道今天不打算攻击了?还是早上睡过头了? 忽然,她揭开窗帘问外面的捕快,“咋不见神捕大人了?” “禀亘小姐,昨晚数位大人都忙活了一整宿,刚刚才睡了过去。”捕快朝她揖了揖。 她放下了窗帘,并且系好了帘绳,以防再发生昨晚那般飞兔入车的事件。心想,好吧,你们都睡了,那我也睡了。 看来,大家都似乎准备在夜里再行动呢,她要不休息好,也很容易被他们累成憔悴消瘦,残花败柳的。 是的,这晚上还没有过去,她也可不能掉以轻心。这一点,飞红雪他们倒是也意想到了。 果然,晚上大家用了晚膳后,整队车队都静悄悄的鸦雀无声,越是入夜,秀女们的心理越是现出昨晚的阴影,把窗帘都封的紧紧的还不够,还要三五成群地挤成一堆,躲到一角去。 晚上朗月清辉,寒星点点,车队还是习惯点上了灯笼,继续碾着积雪,摇摇晃晃地驶向前方;车厢内的秀女都在屏气凝神,提心吊胆地候着到底是飞兔还是飞箭的射来,一副惊弓之鸟的模样。 “大家还在害怕吗?”令狐烟忽然在扎堆里坐起来,掏出短笛征求唐槿云的意见,“云姐姐,要不让我再吹奏一曲,缓和一下大家的心情吧。” “不要吹昨晚那首了,那首太激动人心了。”唐槿云自己也被这紧张的气氛逼得大气也不敢喘一口,便想来点轻松一点的。 “那,来点抒情的吧。”令狐烟轻点了点头,又把笛子放到了唇边,轻轻地吐气如兰,化为一组音符旋律,缓缓地弥漫在这辆马车内,飘逸出车外,在原野中回荡。 曲子好像诉说着一个女子和未婚夫都被征上了沙场,可是几经浴血奋战后,未婚夫不幸战死沙场,剩下苟且偷生的女子对他凭吊追思的故事。音色如泣似诉,缠绵悱恻,婉转感人的旋律,让人一下子进入了那个英雄魂已消,孤女泪未残的战场残景中,黯然销魂,催人泪下。 “琴……儿,娘好想你呀!” 忽然,一位秀女在曲子中乍醒,惊慌地说:“是……娘吗?娘来了?” 说着,便要去解开窗帘,但是其他秀女见了,不由得连忙按住她,死活不让她去解开窗帘。 “小夜,小夜……你不是说对我至死不渝的吗?为什么你还不来陪我,我死的好惨呀。”忽然,其他车的秀女也听见了一些莫名的声音,像是她们亲人的声音,不由得都在曲子中蓦然惊醒。 “烟儿,娘有病了,你能回来见见娘吗?” “小茹,你不爱我了吗?” 随着越来越多的声音传来,秀女们无不缓缓地警醒,而一些听见自己亲人声音的秀女,都不由自由地想要解开窗帘的拴绳。 而当其他按着她的秀女也听见了自己亲人的声音,也不由心中“咯噔”了一下,松开了手,也想要看个明白。 令狐烟的曲子忽然在此时戛然而止,她惊惶地对大家说:“是,是我娘在叫我,你们听见吗……” 说着也要去解开窗帘,今儿却一个手疾眼快,一手拽住了她的宫裙,只要她再走一步,马上就能够把它全扯下来。 “不要开窗!”她惊恐万状地哀求令狐烟。 “不,”令狐烟马上回头,掖着笛子,双手要去掰开今儿的手,“是我娘的声音,我要看看……” “不会的,肯定是陷阱。”今儿的手被她掰的红红的,可就是死活着不肯放。 “不,我就要看,就让我看一眼,只看一眼,马上拴回……”令狐烟急得眼泪都迸出来了,也一边哀求今儿。 杜月儿见了,连忙堵到窗帘前,飞红袖也准备上前拦住她。 “放了她——”忽然,唐槿云一声清叱,大家不由一下了愣住地看着她。 唐槿云当然也听见外面传来的那些哀怨的声音,这么离奇地出现,肯定就是蒙面人的安排。这一次,他又抓住秀女们思亲心切的心理,开始找些声音来迷惑大家了。 虽然大家这次有了警觉,可是,仍然免不了好奇想看一看,要是不让她们看一眼,肯定不会就此罢休,反而增添她们的怨恨,让这秀女群里积聚大量的怨气;所以,明知道是陷阱,她也一定要让令狐烟看一眼。 “随她看吧。”她再次劝说着今儿和飞红袖。 第94章 信任危机 令狐烟不由朝她投来感激的一眼,转而趁今儿不防,连忙挣脱她的手,跑向窗边。 “月儿,你准备好了吗?见到皇上一定要恭恭敬敬的,不能再耍脾气……”忽然,众多的声音中,传来一声男低音。 守在窗帘前的杜月儿听了,不由得浑身一震,半晌,瞠目结舌地一指窗外,“我……我爹的声音……” 说罢,早在令狐烟之前,飞快地解开了拴绳,卷帘而出。 窗帘一起,外面的声音更是宏大洪亮,凄婉感人,其他车的秀女也被声音迷惑,纷纷地解绳探头,直向声音的地方望去。 捕快们连连吆喝她们进去也没有用,有的车一连探出五个脑袋来。 就在路边的树林里,用灯笼点亮了一袭长长的白布,有无数的人形剪影在布上矫揉造作,却也有粗衣布裙的大娘,青壮短衫的汉子,中气十足的中年人,楚楚可怜的姐弟…… 看起来好像很假,可是,却又很是形似,特别是声音,竟然能够骗得了秀女们,让她们见了顿时思乡之泪,涟涟而下。 “娘……” “爹……” “青哥……” 引起她们一时间的共鸣,都疯狂地和那些剪影互动打招呼不已,任捕快怎样驱赶也不退缩一下。 当然,也包括今儿和飞红袖,此时她们也听见亲人的呼声,今儿是毫不犹豫地挤上去,可飞红袖就奇怪了,那声音怎么跟她娘真的那么像了?也不由她要好奇地去看上一眼。 最后,连唐槿云也坐不住了。因为,有一把声音就是亘哥哥的呼声,“秋韵,你知道我想你吗?你知道我书里的空隙中都写满了你的名字吗……” 好吧,这是蒙面人叫人假扮的,倒也惟妙惟肖。她一开始还捺得住,认为这么笨拙的伎俩也只有那些没见识的秀女才会上当的。 不料,忽然亘哥哥又念诵起来,“一花九蝶无香株,终是笑涡真功夫,可怜隆城三千兵,未见一笑已呜呼!” 这首诗,不就是在“云裳川”上,亘云庭当场吟咏的么?当时,除了她这个有心人以外,恐怕也没有什么人会记得住吧,怎么…… 忽然,又是一声“哈哈”一阵扶额狂笑的笑声…… 这下子,她再也坐不住了,连忙也三步并成两步,来到窗前,轻挪开令狐烟她们,探个头出去,一看究竟。 随着那把笑声,但见那路边上昏黄的布匹后面,一袭酷似亘哥哥的剪影,果然在扶额狂笑。 “我要回家……” “青哥,你等我……我要回家……” 随之而起的一连呼叫,秀女们看见了自己的亲人,思乡情切,顿时不顾一切地要趴出窗外,跳下马车,直向路边亡命地跑过去,负责看守她们的捕快,只好一人一个,硬是把她们紧紧地拽着不放。 可是,随着越来越多的秀女效仿,她们纷纷跳下了马车,捕快们也都一一上前按住,一度形成混乱不堪的局面,马车队伍也在此时,不得不停了下来。 唐槿云一回头,只是仅仅抓住飞红袖和今儿。令狐烟和杜月儿早已经从篷帘前面跳下马车去了。 “不要相信他们,肯定是假的。”她看见有人在假冒亘哥哥,而且还不知从哪里偷来那首只有他们俩才知道的诗,心中不由得怒火中烧,便想着出去亲自把那个假冒的人抓回来。 当下把今儿的手交到飞红袖的手上,安慰着她们说,“好好看着她,我这去去就回来。” 说罢,正想蹬窗飞出,不料,就在这时候,但见一道红影、一道白影从眼前闪过,其他地段上也纷纷出现一些捕头,飞快地钻入树林里去。 树林那些昏黄的灯光就在他们闪入的瞬间,一下子熄掉了,那些此起彼伏的声音也在此刻戛然而止。寒月下,但见剑影乍起,碎布草屑纷飞,半晌,飞红雪他们拽着一些稻草走出来,气喘吁吁地没有抓到一个人。 “你把他们杀了?”那些秀女问。 “没有,”飞红雪愣是一怔,恨恨地一撒手中的稻草,说,“上面的全是稻草人,说话的人早就跑了。” “你骗人,是你杀了他们。”但是,那些秀女们却一口咬定,可能是他在暗中把他们全杀了。 “我恨死你们……” “干脆也把我们杀了吧。” 一时间,不由飞红雪分说,大家都情绪激动起来,又是咒骂,又是想逃,捕快们怎么劝也劝不住,拉也拉不住,场面再度的哀哭诅咒,混乱不堪,越发的不可收拾。 秀女和捕快这两群人,在思念亲人和保护不力之间,终于如蒙面人所愿,再次产生了信任的决裂,就连唐槿云也差点儿动摇了对他们的信心。 “我们是宁死也不会再跟你们上京了……” 刚飞身上车顶的飞红雪听了,差点儿就从车上掉下来,幸好他底子不错,才堪堪地稳住了身形,却稳不住那颗疲惫的心,这下子,他也凌乱在风雪中,愣是不知怎么安抚她们。 飞红雪会怎样收拾这个残局呢?不仅唐槿云在看,她也相信还有一个人也很想看这一场戏。 “我们现在被一群强盗盯上了,再不赶快赶路的话,大家都不能活。”飞红雪只好在高处,把一切向她们实话坦说,以赢得她们的同情。 “那干嘛不把他们抓起来,你们可是捕快呀。”有秀女不由地替代很多人质问他们。 “但是,我们现在的任务可是保护你们上京。”飞红雪也一脸委屈地说。 “可是你们保护不力。”说到保护,秀女们又提出了那个老问题。 这一路上,四百秀女和四百捕快加起来,也有八百多人,光是那些伙食、方便、御寒衣物就足够他烦恼了,要是在路上遇着一些小山贼,那还可以拿皇上的威仪来吓吓他们;要是遇着一些不怕死的强盗,他们几个捕头也自忖可以应付,可是,眼前这一群强盗,在他们的面前弄出了这么多事,他们却连人家的影子也没有摸到。 说到底,他们的行动范围还是有限的。然而,这些苦处,那些秀女哪理得这么多,说白了,要不是他们把她们给抓来,那么他们不就不用那么烦恼了吗? 可是,皇命难违,每个捕快何尝又是心甘情愿干这一趟苦差呢? 眼下,这个老问题顿时成了这天晚上的鱼刺,直梗在这七八百多人的咽喉中,不上不下的,一时就僵持在那里,难以解决。 正当飞红雪说上老实话也没有用的时候,白昭南陡地振衣而跃上车顶,笑着对她们说:“我倒是有一个办法,可在安城里让你们的疑难都得到解决。” “什么办法?”秀女们又问。 白昭南却笑而不语,依然信誓旦旦地说,“这里离安城也就剩下一天时间,明天晚上,就可以给大家一个答复,请大家再相信我们一天。” 当下秀女们都相互窃窃私语,本来也就没有办法挣脱得掉捕快的手,现在见白昭南肯妥协一步,给了她们下台的台阶,也给了她们的机会,她们也只好就此作罢,由于白昭南平时少发号施令,现在,他的话反而比较可信;她们且再等上一天,看白昭南到底有什么办法能安置她们。 “西南的秀女,请先上车。”白昭南管不了全部的秀女,但是,他在西南一带的秀女之中,却是大部分人的白马王子,他一声令下,多少也有些人领他的情,给他面子,缓缓地钻进了马车。 这一切唐槿云当然也全都看在眼里。白昭南这时候站出来,绝对是及时抓住了机会,无论他说的办法是否能够实现,但他总算利用他自己的个人魅力和说话艺术征服了她们,却是大家都能看到的成功,这一承诺可比飞红雪的同情来的更加吸引人。 随着西南秀女带头上了车,其他捕快也马上宣扬着白昭南的办法,把其他秀女也一一哄上车去。须臾,一场已经打了死结的僵持,剑拔弩张的局面,却被白昭南消弥得干干净净。 飞红雪也不由暗叹自愧不如,唐槿云心想,这下子,在一旁监视的敌人可没有好戏看了。 她退回了车厢,也看见令狐烟和杜月儿两人悻悻地被捕快押了回来,噘着小嘴,失魂落魄地在榻板上坐下,连连哀声叹气的让整个马车也充满了伤感的气氛。 唐槿云无话可说,在这一场闹剧之中,她自己也中招了。那些栩栩如生的稻草人,惟妙惟肖的声音,震撼人心的说话,简直就有如当事人真正在场一样,让人难辨真伪。 看来,要不是蒙面人把他们的亲人全给抓了起来,要不就是别有用心地在他们分别的时刻,记下他们和亲人道别的说话,而亘哥哥那诗句,更是不惜千辛万苦地上“云裳川”去套取吧? 这个蒙面人真是越来越厉害呀!虚则实之,实则虚之,为达到目的,却下了这般的苦心,要是他没有在这一次计谋之中劳民伤财的话,那么苦的可是他自己了。 这一次营救秀女,对他来说,真的有这么重要吗? 第95章 间谍迷阵 到现在为止,他还没有向唐槿云说出他背后真正的用意,他到底是跟皇上对着干,还是自己自立门户,还是只是一场闹剧? 而他的神秘感,也是唐槿云没有跟他合作的原因之一。作为一个特工,绝对不允许信息的不足及情报的失误,这样子会很快让自己掉了性命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这一夜,全程上都很安静,并不是她们都睡着了,而是各怀心事,难以入睡。 唐槿云更是为了要帮飞红雪他们看管着她们,以防她们再次逃跑,也假寐着不敢有半点先睡的意思。 今儿在一旁用手支着歪脑袋,瞟向她的眼神充满了迷惑;令狐烟还是前倾着身子,紧抿着嘴唇,目光在她转来的瞬间,故意倏落在地上锦毯的图案,睹案沉思;杜月儿则捏着绣花针,愣是看着车顶上的灯笼,眼珠子动也没有动一下。 唐槿云最后的眼光仍然停留在令狐烟的身上。这个单亲身世的少女,手里拿的笛子果然能吹,并没有藏毒的可能,她已经自行消弥了唐槿云对她的猜想。 可是,这几次为什么看她的眼神,总是那么的迷离不定呢? 她也想求助唐槿云放走她吗?这是不可能的,而且,她最近也挺活跃,挺热心的,看见大家心情不好,也会吹奏笛子来哄她们开怀,这可不像一个要逃跑的人。 唐槿云的目光再次放在她那支精致的笛子上,笛子用的是一根黑玉竹做成,可上面却隐约有蟠龙飞凤的样子镶嵌着,显得精致而贵重,显然是她爹留下的遗物,她才这么珍而重之,一刻也不让它离开身边。 这时,令狐烟大概意识到唐槿云的目光,也不由悄悄地转动那支笛子,把另外一面朝向了她。 这是她的习惯手势,还是故意不让她看到什么呢? 她这欲盖弥彰的小小举动,显然已经引起了唐槿云的注意,令狐烟还有什么隐瞒她的呢?如果仅是她爹的一些私事那还好,她也懒得去八卦,她倒是希望如此,而不希望跟她所关注的间谍有关。 想到间谍,今儿那句问话,分明就是密谋造反前的试探,但是,后来,她吃了唐槿云的闭门羹以后,就再也没有说过话了。 这也挺好。唐槿云认为,一个不作为、不煽风点火的间谍,那就和一个普通人无异,她也暂时不去揭穿她。 可是,这队车队上,恐怕不止今儿一个间谍,还有在其他车上的间谍,她们私底下有什么动作,她可管不了。 这可就糟了,说不定,这两晚的事件中,还有人向他们通风报信呢。 陡地,脑海中忽然闪过一把声音,好像是笛子的声音,这是怎么回事?她再次把目光定在令狐烟的笛子上,愣是感觉到这其中有着某一些联系。 回想起这两晚的事件中,令狐乐都有吹笛子,并且,是令狐乐主动提出来的,难道,她,她也是间谍? 唐槿云想到这里,心中不由“咯噔”了一下。这蒙面人,怎么会这样,到底安插了多少个间谍在这车队里呀? 再想想,这两次事件都是在她的曲子吹完之后发生的,这也太巧了吧?怎么都偏偏在她吹笛子的晚上发生,怎么都在曲子完后发生呢? 而这笛子的声音无疑是最好的通风报信的工具,因为,它的声音嘹亮悠扬,在这旷野中可以传的很远很远,要通知潜伏在路旁的人更是易如反掌。 哎呀,她当初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呢,这笛子不是藏毒水的工具,却是通风报信的工具。一直以来,令狐烟迟迟没有吹它,甚至在她的要求下,淌下清泪也不愿动它一下,这不是为了通风报信用,难道还真的纪念爹爹,或是纪念情人不想用它吗? 谎言,这里面一定有谎言,爹爹是前城主可能不假,但是家道中落,还能私会情人却未必是真实;笛子是爹爹遗下的可以理解,是情人送赠的就有点荒谬,哪个富家子弟看的上她呀?看上她了为什么不马上娶她过门,这样子她不就不用当秀女了? “你那笛子是你爹爹留给你的吗?”她轻笑地问了过去。 “呃,”令狐烟先是一愣,转而才红着脸垂着头,细声地回答,“不是。” “那是情人送的?”唐槿云更来兴趣了。 “是……”令狐烟的声音已经羞赧得小的不得了,但还是让唐槿云听得清清楚楚。 为什么她硬是要坚持是情人送的,而不是爹爹的遗物?用这个理由不是更加让人理解,不起疑心吗? 但看她那些羞赧的样子,却又丝毫不像演戏,倒像是心中有人的样子,这下子,唐槿云也让她搞懵了。疑点看来只有往她有情人那边想,才能走的通。 “他很爱你吗?”她又问。 令狐烟怔了一下,才轻微地点了点头。 “你很爱他吗?”唐槿云又问。 这下子,令狐乐忙不迭地点着头,脸上的红霞宛如红纸,一直红透到脖子根去。 是单相思。唐槿云又是一头雾水,她不确定他是否很爱她,那么,这支笛子是不是她偷他的?还是明抢的?反正不会是那男子一泓深情地送给她的吧。 好了,问题已经不在这里,越是往笛子的方向,就会离原来的问题越远了。当下,唐槿云不管这笛子是偷的还是抢的,却被她用来通风报信用的,就是铁一般的事实。 是谁令到她通风报信的?当然是蒙面人或是蒙面人的手下。 蒙面人的手下是怎样说服她通风报信的?最有可能的是,假设她那个暗恋的情人就是蒙面人的手下,于是,他利用了她,也顺便把笛子送给她,这样子,一时被情感俘虏的令狐烟,自然就成了人家的工具了。 假设的很成功,笛子没有问题,吹笛子也没有问题,只是,在那个敏感的时刻吹奏笛子,就是通风报信的间谍。 令狐烟也是一个间谍。她一直在唐槿云的面前表现得那么小心翼翼,其实真是她想要掩饰她身为间谍的身份,她是头一次当间谍,所以,心情上有些忐忑,更是害怕监视她的飞红袖看出来。 她是第一个毛遂自荐当秀女的人,飞红雪就是觉得她很可疑,才让她跟她们同车的,先是由飞红袖看着,唐槿云来了,就交给她去发现。 现在看来,飞红雪当初的看法也是正确的。他那神乎其技的破案直觉,让他发现可疑的两个人都在这两晚关键的时刻,露出了间谍的尾巴。 要是飞红雪看人真的这么准的话,那么,这车上可是还有一个人,她又是不是间谍之一? 唐槿云不由得瞥向了杜月儿的那边,此时,她已经熟睡了过去,绣花针掉出手外也浑然不觉。 不会吧?这个根正苗红的城主千金,也会是间谍吗?唐槿云也难以置信,一路上,她可是什么也没有做过,也没有在这个敏感的时期问过她那样的话,也没有吹笛子,就听见她爹的声音,也急忙跑出去看看而已。 她坐在这马车上,恐怕是飞红雪因为她身份尊贵,而不想让飞红袖一个人孤单而随意跟其他平民的秀女坐在一起的原故吧。 这一点,倒是从那竹牌子上可以看的出来。 忽然,令狐烟一把直起了腰,倒在榻板背上,侧身睡了起来。 她心中不由一叹,算了,这车上有两个间谍已经够她头大的了,杜月儿你就好好当你的城主千金,千万不要再是什么间谍了,这样子,麻烦可就大了。 一夜无话,马车也吱吱歪歪地勉强走了一个晚上,途中再也没有发生类似的假人事件,不知不觉地走到旭日东升。 秀女们下车大解,还要一忍再忍地回到车上,因为没有到安城,白昭南仍然没有公开是一个怎么样的办法。 马车走到了晌午,用过午膳后的小憩,忽然不知道谁“哇”的惊奇了一声,大家都不由从窗外往外瞧。 此时车队正横在一处山腰中,大家探窗而出都可以看到一个奇景:在她们的眼前,山下尽是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凹坑,连绵不断地约有好几百里,其中中间有一比较大的一个凹坑,约有十几里见方,四周的凹边都筑起了城墙,里面也有宏伟的建筑,绿树成荫,一道河流宛如一条白纱般轻轻地从它的前面绕过,直奔远方。 “这里就是安城,由九九八十一个盆地组成,所以,人们都称它是‘盆城’,中间那地方就是它的官衙,四边筑起了高墙,是个易防难攻的地方。”忽然飞红雪过来解释说。 唐槿云轻瞥了他一眼,却发现他眼睛微陷,脸容憔悴,还伴有隐隐的黑眼圈,看来,这几天可把他愁的东风无力百花残了,只恨自己无法掌握全权,替他分担,要是只是告诉他那些情报,也只会把他愁的更加萎靡不振。 “呃,对了,你是怎么把杜小姐安置坐这辆车的了?”她趁飞红雪在这里,大家的注意力又放在安城上的时候,连忙从他的口中套取资料。 “这个不是我安排的,”飞红雪转眼看向她,本来萎靡的眼神顿时大放光芒,沉吟着说,“是贵城的杜城主安排的,他说如果飞红袖能陪着她上京,他就比较放心。” 第96章 螳臂当车 杜月儿坐上这辆车,竟然是她爹亲自安排的?当然,她爹是城主,难道安排一个好的座位给女儿也没有这个权力吗?既然他有,那可就不值得去怀疑了,顶多也只能怀疑他的私心,可是,父母对孩子的私心那算什么秘密? “令狐烟是有点可疑。”她向他禀报了这个以后,就连忙避开他那灼灼逼人的目光,缩回了车厢里。 “那么,帮我看好她吧。”后面传来飞红雪的寄望和一丝渴望。 这几天的突发的事件实在是太多了,他和白昭南他们怎样忙也忙不过来,又要调和着其他秀女及捕快的情绪,要不是旁边还有一个优雅娴静,宠辱不惊的她,他也许早就发疯了。 回到车里,唐槿云的目光已经不期然地留意着令狐烟手中的笛子。今儿是间谍,可是到现在为止也没有再采取任何实质的行动,影响不大,唐槿云也只好诈作不知,不把她揪出来;可是,令狐烟的笛子却是两次事件的引子,要是她再吹第三次,还不知道会出现什么样离奇的袭击呢。 所以,要是令狐烟再吹奏笛子,她肯定会第一时间把它抢过去。 然而,令狐烟好像很疲惫似的,用完了午膳,又开始睡了,怀里抱着那支笛子,睡的很香的样子。 这个样子倒是令唐槿云安心。无论她是假寐还是真睡,只要笛音一起,她会毫不留情地挥刀削去,至于会削到脑袋还是笛子,那就看命运安排了。 她也闭上了眼,不到一个时辰,她们将会去到安城。听飞红袖说,安城应该还有一百多名秀女,收编了她们之后,再有二百里就到京师了。 二百里也就两天的时间,她想,蒙面人肯定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这两天的。所以,她要养精蓄锐,以防他今晚就来袭。 果不然,在红日西斜的时候,她们的车队已经浩浩荡荡地接进了安城,得到安城城主林大人的热烈欢迎,被安排到一间大酒寨里面,这里貌似比隆城的“兴隆酒寨”还要宽敞,看来,她们今晚倒是可以高床暖枕,睡上美美一觉了。 大家看了也都非常兴奋,似乎都把之间的埋怨也抛诸脑后。这个当然了,一旦进了城里,外有城墙保护,还有守备士兵,还有本城的捕快们,加起来,这可比在路上安全多了,那个心自然也踏实多了。 她们一下了车,就立即奔向馆子里,对着百般佳肴,大吃大喝了一顿。正想回房里休息,却被捕快们截住了,到院子里集合。 飞红雪已经叮嘱安城城主林大人调来本城的官兵,把酒寨前前后后,门前屋顶,给围了个水泄不通;并且,酒寨半里之外,不允许一个闲人出入和窥探。 然后,白昭南走出来,向大家道出了一个为之震惊的办法,自然也包括唐槿云这个见识渊博的现代特工;她也不由为白昭南的方法折服得差点儿五体投地。 那些秀女之前的担忧此时也在这个方法下得到了完全的解决,自然也一致的无话可说。 “到现在为止,这一路的五百秀女全部到齐,这个数目已经飞马上报朝廷备案,谁敢在路上逃跑,一律可以先斩后奏!”末了,白昭南又辞严义正地通告一番,大家听了,也不由为之一寒,此时,更是不能随便离开了。 当下他们各自散去准备了一番,然后又回到车上,也不住宿,当晚继续星夜赶路。希望后天的早上能够赶到京城。 跟溪城的不同,安城的城主一路肃清街道,那些捕快在街边、屋顶上站了密密麻麻的一排,丝毫也没有一个闲杂人出现,严严实实地保护着他们出了城门。 此时,夜幕降临,漫天飘雪,车队又在官道中缓缓而行。车外的捕快们都添加了口罩和锦袍,把整个人也包裹得严严密密,只露出两只狡黠的眼睛,一声不吭地默默守护着车内的秀女们。 “回禀皇上,他们没有在安城住下来!”此时,一个高高的山头上,一个将军模样的人又走进一座营帐里朝蒙面人禀报。 “哦?”蒙面人不由得心中一动,惊坐了起来,转而沉思了起来,“难不成是她帮助了他们?” “有探到什么异常吗?”过了一会儿,他又问。 “呃,”那将军不由得一脸惭愧,却也只好继续禀报,“没有,那酒寨里当时就被官兵围了起来,酒寨半里之外不许有闲杂人出现,我们的线眼很难混进去。” “掩人耳目,非奸即盗,飞红雪这一次又想到什么办法?”蒙面人不由得站起来,来回的踱步沉思,显然,飞红雪这一次又夜不宿城,星夜赶路,让他也不由得警觉起来。 “走,我要亲自去路边探查一下。”忽然他挥了挥手,便要举步,这时候,旁边那酷似唐槿云的少女又默默地替他披上了锦袍,系上了围巾口罩,才嫣然一笑,那笑意带着几分的担心与关切。 “好了,路上要小心。”语气轻柔,暖透心窝,蒙面人满心欢喜地点了点头,当下便和将军一起步出了营帐。 半晌,他们悄悄地摸近路边,出现在一块大岩石后面,离车队只有两三丈的距离。但见轮轱吱吱,马踏碎雪,捕快不语,车内无声,俨然一副墨守成规,纪律严明的队伍,哪像昨晚那般乱哄哄的? 这飞红雪到底给了什么药她们吃了,让她们一下子就像平常一样,安静了下来?这会是那个亘小姐献的计谋吗?她可不像是那种轻诺寡信的人呀。 “留几个人给我密切留意着他们,有什么发现马上回报!大家请随我一起,马上采取行动。”退回到树林,他连忙吩咐随行的官员。 “遵旨!”大家不由得朝他一揖到地,洪亮地一宣。 随即他们的人影也消失在深重的夜幕下,开始去实行他们的下一个计划。 唐槿云很是喜欢这样反复无常的路线,因为只有这样,敌人才无法揣测得到他们真正的目的。这本来应该在安城好好住上一宿的,却还是要连夜赶路,一定会吓了蒙面人一跳。 但是,他们这样加快了脚程要赶往京师,其实也等于在逼蒙面人他们早日露面,跟他们一决高下。 也就只有一天一夜的路程,蒙面人要动手的话,要么就在今晚,要么就在明天,很快,很接近了。 唐槿云在窗下紧摞着令狐烟那支短笛,心情也不由得有些兴奋起来。这一次对战,到底是蒙面人那边会得偿所愿,还是飞红雪这边会一败涂地呢? 她第一次不插手,却置身于其中,这么近距离地观看两队人马的明争暗斗,心情也不由得难捺心底里的莫名兴奋。 手里那支短笛,是她刚才在酒寨里问令狐烟讨要的,明着是要欣赏一下它的造工,暗里却是洞察一下它里面的机关,尤其是那晚令狐烟故意掩饰的一部分。 她看见了,那部分赫然刻着一只蒃书字体,她看的懂,那是一个“唐”字,对于这个字,她父亲在她小时候就曾经教她认识任何字体的“唐”字,以增加她对自己民族血统的凝聚力。 所以,其他的蒃体她可能一个也不认识,就这个“唐”字,她已经看过无数遍,背过无数次,已经深入直达她的骨髓血脉,一辈子也无法磨灭。 但是,这个“唐”字出现在令狐烟的笛子上,又是什么意思呢?她知道她现在处在的正是不知什么时代的一个唐国,令狐烟会把国号刻在笛子上这么爱国吗? 这个她可不敢妄下断定,也许是,也许不是。如果不是的话,那么这个“唐”字又是什么意思,她可没有随意把她唐槿云的名字告诉过其他人,尤其是令狐烟;就算她那天听见了她跟月娘她们交代了,也不可能这么快刻上个“唐”字来巴结她。 更何况,这个“唐”字不是现刻的,上面还涂有金漆,这车上根本不可能有这些现成的东西。 再就是只有她那个情人也姓唐了。 可是,就她情人的姓,也需要这么秘密,不让人看见吗?这悄然的不让人见,那不是无私显见私,越是让人怀疑她的情人的可疑之处吗? 这几个可能性都有点儿荒谬得扯不到间谍份上,唐槿云转到窗外轻笑了笑,就一个“唐”字,她也没有多大的发现,令狐烟又有这么必要,把它藏着掖着吗? 窗外,飞红雪骑着白马的侧影映在眼底里,却是越发的消瘦,眉头紧锁着,攒成的“八”字任多凛冽的风雪也吹不开——这些天可真的难为他了。 唐槿云也不由陪他轻轻攒起了眉头,心里泛起一丝丝疼爱。但是,凭着你的聪明能干,也许能够熬得过这一关吧。 飞红雪伫立在风雪之中,陡地感到左边脸颊微微泛起一阵灼热的感觉,转眼看去马车小窗处,唐槿云的眼眸犹如一个温暖的炭炉,中间燃烧着一把星火,能够直把飞红雪的冰心灼得化为一泓春水。 “你还不去休息吗?”唐槿云被他一看,不好意思地收回了那眼神,转而柔美地说。 “快了,呆会儿,楚大人会来跟我调更的。”飞红雪疲劳不堪的身心,经由唐槿云的温言暖语,不由得为之一振。 唐槿云躲回车厢内,暗叹了一口长气。她也挺憋屈的,内心中那个问题,因为飞红雪的公务繁忙,而导致迟迟无法得到他正面的回答。他那个喜欢到底有多喜欢呢? 这一个能看穿她的柔韧,她坚强的人,能为了她而和皇上为敌,和天地分庭对抗吗? 第97章 八路受袭 唐槿云就是不太肯定,才这样情愿瑟缩在车厢里,静候着脚踏京师的一天,飞红雪能够给予她一个正面的答复。 静候了一个晚上,一路上蒙面人再也没有采取任何行动,他们也算是行走的相当顺利,只可惜了那些捕快们,把神经都绷紧了一个晚上。 而那些随后监视他们的人也好不了哪里去,都在清晨里乱找个地方,昏昏睡了过去。 用了早膳,马车缓缓地迎着朝阳映雪的美景,雄纠纠地迤逦而去,拉下一道道颀长而矫健的车影,信心十足地朝京师进发。 大家的脸上也露出了舒心的欢颜,只要再翻过几个岭,告别了安城的界域,就是天下之最,京城之地了。 唐槿云用完早膳后,无所事事,也假寐了一会儿,再在朦胧中醒来,拉开窗帘一看,风雪不知在什么时候停了下来,阳光普照着大家喜形于色的脸上,缓缓而行;心里不由暗叫一声惭愧,这么平静的早上,可不是什么吉利的时辰。 眼下不足一天的时间就到京城了,要是蒙面人再不下手,那么也就等于他放弃了;可是,前几天还那么胜券在握的样子,他怎么可能在这么关键的时刻无端端就放弃了? 这蒙面人会是这样的人吗?唐槿云当然不相信,所以,这就是她真正担心的原因。 这安城的盆地不算太难走,就只是那“盆边”的地方需要上陡坡,需要捕快下马推一把。翻过了一道“盆边”,接下来就是一路的下坡,倒也挺轻快的。 然后很快就溜进了一个小树林,树林里面漾着潋滟的日光,积雪不时被它化为滴滴春流,掷地有声,煞是动听。 忽然,前面豁然开朗后,唐槿云也几乎同时在窗里探出了半个身子,把身子拉得直直的。 那路面上的直路,一望不到二三里,此时却像布满棋盘似的,置放了不少军队交战用的拒鹿马、拒马鹿角等,一直绵延到路的拐弯处,看来还远不止眼前这些呢。 前面的捕快已经有人正在那里犹豫不决,不知该下马把它们搬走,还是让马直接跃过去。 “报!神捕大人,前面布满了拒鹿马!”有捕快赶紧飞马来报。 “什么?”飞红雪听了不由一怔,连忙举目远眺,却发现前面的路上果然堆满了拒鹿角,马车要想通过去,根本就是不可能。 “都给我搬走!”他当然知道这肯定又是那群人的伎俩,当下马上传令下去。除了这个办法,也再没有其他更直截了当的方法了。 白昭南在前面马上组织一些捕快上前去搬,他还一马当先,手中宝剑连连翻飞,劈上那些滚圆的木条上,但见剑影所到之处,木段分崩离析,木屑纷飞激溅;其他捕快也只有在一旁把碎屑扔到路边的份儿。 可是,这样子似乎更加麻烦了,这一路上不止二三里的拒鹿马,就算让白昭南一路劈下去,那恐怕也要两三天时间才能劈得完,那时候,离到京师的期限也快到了,那群未知捣蛋的人会就这样子简单地用拒鹿马阻住他们,凭他们随意地劈吗? “再多些人,全部捕快一起上!”没办法,要是这样由着白昭南一个人劈,他们也未必能够守得了马车,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全部人一起上,尽快把障碍搬走,让马车尽快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当下,楚问天和马承宣等捕头也各自带着自己的捕快,纵马从唐槿云的眼前飞驰而过,也学白昭南的样子,一路拨剑飞劈,一边踢开,眨眼间已经劈开了十数个,马车也得以缓缓前进。 “这不太好吧?”唐槿云懂得这个机关的意思,这就是蒙面人深谋远虑的地方,他主要就是为了要留下马车,至于那些捕快什么的,都可以自行逃跑,以达到他兵不血刃的效果;如今,那些捕快都被集中到一边去了,那可是很容易被人家从中间切断,以达到夺取马车的目的。 可是,如果不是这样子,要是蒙面人多人来袭,那剩下来一半的捕快恐怕也难以是人家的对手,最后恐怕也得和秀女们一起,乖乖地束手就缚。 殊不知,她话音未落,就在这刹那,两边树林上面的山坡上,陡地耸起了一大群人影,开始嚷着喊着地由远至近飞扑而下。 这下子,蒙面人果然出手了。并且正如飞红雪和唐槿云所想,一来就是数千蒙面人,看来,他也被逼急了,要在这里跟飞红雪一决高下。 飞红雪转眼瞥去,心中也不由一怔,脑海里顿时飞快地想着办法,眼看就快要被包围上了,这下子怎么办? 他不由又朝唐槿云的方向投去了求助的目光,可是,却只能看见那微颤的窗帘在抖动——唐槿云已经不知在什么时候隐入了车厢中,让他来不及问她为什么,为什么不在这时候出手帮助他。 说是迟,那时快,还没有等他想到办法,在树林里已经有两道人影倏地凌空飞来,挺着寒气逼人的兵器,直朝他全身大穴刺来。 当下,他的身边已经没有其他捕快了,就剩下他一个,他连忙一夹马肚子,马儿忍不住剧痛,瞬间朝前面挪了一下,让他在马背上逃离了那致命的一击。 然后,那白马便驮着他,飞快地朝前面奔去。后面那两个蒙面人也在后面利用轻功,紧追不舍。 “什么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强抢皇上的秀女?”当跑到捕快们这一头,白昭南陡地从天而降,一横宝剑,凌厉的剑气撕裂着空气,呜呜地朝奔他们而去。 那两人大吃一惊,连忙煞住身形,举剑去挡,陡见“哧哧”两声细响,剑气便在他们的剑刃上留下两抹烟波,颤得他们虎口疼痛不已。 还不等他们回答白昭南,其他蒙面人已经一拥而下,把一百多辆的马车队全部给围了起来,马夫也是万般无奈,只能谁赢了听谁的。 “皇朝的八路秀女车队,已经让真正的皇上给全数成功解救出来了!世间上只有解救民困,不劳民伤财,不强人所难的王,才是真正的帝王!”忽然,人群中响起一番宣读,其他蒙面人当下了一起高呼起口号来,此起彼伏,喧声震天,还真的天不怕地不怕的一群。 真正的皇上?唐槿云在车厢里,不由微微一怔。这蒙面人还真的大胆子呀,真的打算跟皇上扛上了? 本来她还是在猜测,这蒙面人能够调动得了溪城的城主,那么他的本事和权力还不比城主大吗?那该有多大,那可不是皇上也是王爷的权力呀?但此时听得真切,蒙面人那一伙果然自称自己是真正的皇上了。 飞红雪他们听了,也不由懵了眼。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真正的皇上,不是正在京师的勤政殿上等着他们吗?这天下还有谁敢称自己皇上,也不怕当场斩立决,诛连九族? 可是,那口号还一浪一浪地不停朝他们涌过来,他们想不听得真真切切也难。 看来,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有人要搞篡位,在这时候自立为王,揭竿而起了。 也轮不到他们不相信,从溪城的诡异,到路上的可怖,再到这里把他们拦截下来,还声称八路秀女车队已经救了下来。 这全国八路秀女可都是他们捕快内部的事情,他们居然知道的一清二楚,恐怕还真的不止收买了溪城的城主那么简单,说不定他们现在嘴里嚷的全是真的。 当下,他们面对的可不是一般的强盗,而是一群反贼了。这下子,飞红雪的脑袋还是一个头二个大。 “抢回来!”当下他也不管那么多了,赶紧招呼上马承宣他们,便要动手去杀回去。这下子,要想夺回马车,就必须一路打回去了。 可是,随着又有五道人影在他们面前籁籁落下,他们这个想法顿时夭折了一半。 “调头,调头……”那边,蒙面人已经停止了叫口号,着马夫纷纷把马车往来路赶;飞红雪只能眼睁睁盯着他一直战战兢兢、克尽己任的秀女车队在眼前被人劫走,当下眼中一红,便要一展剑势,誓夺回来。 却被白昭南和楚问天一把拦住,“神捕大人,你现在马上就去京师求救,这里就由我们顶着。” 说着,和楚问天、马承宣一起在路上一字排开,正气凛然地剑指眼前的七个蒙面人。 “快走呀!”飞红雪还要犹豫,马承宣也不由急得连忙催促他。 “我……”飞红雪只好恨恨地收回了剑,朝那些蒙面人嚷去,“要是敢杀我的一个秀女,我飞红雪日后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要你们以一偿十!” 说完,转身大手一挥,“全部捕快也跟我走。” 那些捕快当下也不说话,连忙沿着路边没有被拒鹿马拦住的空隙钻了过去,仓惶地直奔京城。 飞红雪就在后面押阵,不时回头望着那些秀女车队,心里还是恨得咬牙切齿。 第98章 偷天换日 而那些蒙面人就冷眼由着他们忿然离去,也不加以阻止。因为,他们的人,同时也正把马车队缓缓的调转头,朝来路赶回去;飞红雪的逃离跟他们的劫掠正好是南辕北辙,越走越远,两群人的距离拉得越开,两边也就越是安全。 而那七个蒙面人的任务也只管阻拦着白昭南他们,不让他们越过他们就是,没有必要非要跟白昭南他们,斗个头破血流,天下第一。 而夹在中间,最是尴尬不已的就是白昭南他们。一来,他们又要防守着不让这七个蒙面人追上飞红雪他们;二来,他们也要找机会救下那些秀女。虽然眼前这几个蒙面高手,似乎也不急于进攻他们,可是,也难保他们趁他一个不注意,就让他们从中得手,进逼飞红雪,直捣京师。 当下,他和马承宣他们两两面面相觑,都在心里掂量着凭着三人的武功,能不能制伏眼前这七个貌似很厉害的蒙面人。要是不能够,赔了小命事小,要是失职失去了秀女,那可是抄家灭族的罪名,一死连累全家呀。 随着车队已经缓缓地往回赶,那七个蒙面人也警戒着往后退去,白昭南他们也不敢冒然出手。陡地,他大声喊去,“亘小姐,你难道就这样甘心被他们掳去,一点也不反抗吗?” 唐槿云在车内听得真切,只好把头探出来,尽量地把脖子伸的直直的,让大家都可以看见她那侧脸精致细嫩的弧度,在日光下璀璨耀眼,然后朝白昭南嫣然一笑地嚷去,嚷得全队人都知道了:“要知道,我也是被迫当秀女的,我怎么可以帮你们把自己再往火坑里推了?” “亘小姐果然识时务。”人群中一个蒙面人忽然朝她竖起了大拇指。 唐槿云遁声看到,那声音和身段也像极了那个夜里的蒙面人,只是,此时他和其他人一样,身着朴素又蒙着同样的蒙巾,他不吭声还真的没有那么容易认出来。 不由朝他柔美一笑地点头示意,又对白昭南哂说:“况且,他们是要送我回去的,这不好么?” 蒙面人见她此时还安然坐在车上,不由微微一怔,想不到她还真的没有插上手呢,心中一动,见她又表态不偏不倚的,当下不由呵呵大笑了起来。 白昭南顿时被他们气得阴着脸不再吭声。却仍然和楚问天他们,步步地逼着那七个蒙面高手,都在伺机寻找着他们的空隙,只要他们一旦有所松懈,就要以一敌三地解决他们,找机会把秀女们救回来,就算一时没有机会,也要为后面来的官兵提供情报——他们也跟飞红雪一样,不能就这样临门一脚,把一路辛苦护来的秀女,拱手让人了。 “亘小姐果然遵守承诺,没有从中作梗。”蒙面人笑完,对唐槿云赞不绝口。 唐槿云坐了下来,只趴在窗边,笑着说:“你也不赖,果然让你兵不血刃就把我们救了下来。” “哈哈哈……”蒙面人听了无不得意地仰天一笑,“不劳民伤财,以德服人,乃是我们的宗旨!” 这一点,唐槿云倒是相信,毕竟杀那些禽兽不同于人,如果用那些禽兽就能够收服到人心的话,那倒可让这场暗斗中少了许多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场景。让很多人也不用冤死。 她此时倒是有点佩服这个蒙面人,心底里有这么一个高风亮节的理想,这样的人也许会是一个好皇帝吧。 只是,唐槿云到现在为止,还不知道皇帝是不是由他来当;他也许只是一个头领。 这时候,车队行了不到一里,又遇到了一群人,这群人倒是盔甲鲜明,枪林戟阵,并且都没有蒙着脸,俨然就是一队官兵。 原来,车队来到了一条岔路上,他们就在岔路上迎接,当下前面一个身穿盔甲、将军模样的人,看见他们,立即下马跪下,嘴里唱喏:“皇上辛苦了,恭祝皇上大功告成!” 其他的官兵,以及后面的蒙面人,见他这样一说,都连忙下跪唱喏。兀自剩下蒙面人一个傲立在人群中,呵呵直笑。 “没事,全是你们的功劳,回去以后,一定论功行赏!”蒙面人双臂一振,陡地王者之风立现,不由得唐槿云愣是一怔。原来他就是他们口中的皇上呀,就是那个打算跟现行皇上对着干的那个主人呀? 当然,她无法想像,这人的背后到底有着一股怎么样的实力,也无法猜测得了以后他们会怎样的斗得天翻地覆;她只想着,这男子即聪明能干,又武功卓绝,魄力骄人,倒真的是一个王者之选;这样的人,也许能够成为真正的帝皇吧。 那蒙面人在她的揣测之中,步出了人群,走到了官兵前面,上了一匹高头骏马,虽然还是衣着朴素,上下却隐透着一股王者之气,居高临下,让人不敢久视。 “禀皇上,那群捕快呢?”这时,将军扫了一眼车队,奇怪地问。 蒙面人笑了笑,“逃了。恐怕是回京师去寻求救兵吧,只是等他们的救兵一来,咱们可也走的远了。” “逃了?”那将军不由脸色一凛,沉吟着说,“这秀女可是飞红雪的一番心血,他怎么能够一剑不发就逃了?他不跟你拼命才怪呢。” “有呀,他有想拼命的,可是……”蒙面人转眼看去车队后面那七个还跟白昭南他们对峙着的蒙面人,不由得意一笑,“他能拼得过我们‘福天十三飞鹰’吗?” “那,这群秀女有验过吗?”将军的脸色仍然惊疑不定,遂又一指那些马车问。 蒙面人淡淡一笑,“有亘小姐在车里面,还用验吗?” 将军听了,脸色更是凝重,连忙朝他抱拳揖说:“请恕微臣斗胆,微臣需要验一下。” 蒙面人这时候也盯着马车看了一会儿,“行,那你验吧。” 那将军当下一挥手,有些蒙面人立即登上马车,钻入了篷帘。不一会儿,几乎每一辆马车都传出了不同程度的惊呼声。 有些蒙面人还惊慌地跳下车来,心惊胆战地朝那个将军回禀,“将……将军,里面,全,全是男,男的。” “什么?”蒙面人皇上听了也不由眉头一皱。 “那就是捕快了。”这将军不愧为将军,头脑还是比较冷静,当初他听见皇上说飞红雪反也不反抗就急忙地领着“捕快”们回京求救,这里面也就肯定有点不对劲,所以,便冒犯也要验过车上的秀女才算,当下这车上无原由出现的男子,不是捕快还会是什么人? “那……”皇上听了他的断言,脸色不由一下子刷白,直指着飞红雪的去向,几乎颤声地说,“飞红雪……” “是的,皇上英明,飞红雪带走的那群捕快,正是秀女所扮。”将军一把接过他的话茬,还是给了个高帽他带。 蒙面人这才知道,自己竟然中了飞红雪他们的计,劫来了一车车的捕快,不由得恼羞成怒,当下大喝而起:“把他们全都押下来。” 那些蒙面人听了,马上乱哄哄地吆喝着,把车里的人全部赶了下来。果然全是身穿宫装、却满脸胡渣,清一色的捕快,恐怕也只有唐槿云一个是真正的女子。 “你,你为什么要跟他们一起合力算计我?”蒙面人看见全部的秀女们果然变戏法一般全都成了捕快,他竟然一个秀女也没有救下,不由纵马来到唐槿云的面前,气得脸也酱紫色了。 “我没有,”唐槿云却轻风云淡地一笑,还微微朝白昭南推颐,“这是白大人‘偷天换日’的策略,不信你可以去问他。” 这时候,步步逼近的白昭南他们三人听了,当下也不由轻吁了一口气,相视一笑。这策既然被他们拆穿了,他们也不用再装作一副急不可待的样子了。 蒙面人不用问了,不管这是谁的计策,他是上了当却是不争的事实。他不由气得陡地一剑指向其中一个捕快的咽喉,“你们这是在逼我把你们全杀光吗?” 这车里的捕快,为了使秀女乔装捕快更加逼真,也连佩刀都给了她们。当下那个捕快也想反抗,无奈手无寸铁,暗暗叫苦不迭。 不料,唐槿云却对他轻轻一笑,说:“随他杀,你要是死了,我一定替你报仇!” 蒙面人听了这句话,不由浑身一震,像是被一盆冷水从头淋了下来似的,打个激凌人也清醒了起来。是呀,要是自己一动手,那就不叫兵不血刃了,要不是兵不血刃地把她们救下来,那就跟强盗无异,这样即不符合他的宗旨,也会惹来唐槿云的倒戈相向。 “传令下去,没我的旨意,不许先动手。”蒙面人当下无奈地收起了剑。 “这是怎么回事?”白昭南看了,倒是奇异得很,便也问了过去。 唐槿云又笑着解释:“我跟他有言在先,他若先伤人,我就会出手助你们。” “哦,原来是这样。”白昭南当下也明白了她的意思,还举一反三地把这个消息向其他的捕快宣扬,“那也就是说,他若不伤人,你就没办法帮我们了。” 第99章 螳螂捕蝉 “大家都懂了吧?”当下,他们即时收起了刀剑,袖着手笑吟吟地向大家宣扬,丝毫也不惧面前那七个蒙面高手突然朝他们发难。 他们这意思就是告诫那些捕快:你们不用愁,他们要是动手,亘小姐一定会替你们报仇;要是你们想亘小姐出手帮我们的话,倒也可以挑衅他们。 那些捕快听了,也松了一口气,即时像他们那样,笑嘻嘻地袖着手,有恃无恐地反盯着那些蒙面人。那些蒙面人投鼠忌器,拿着刀也不知该怎么放,只好严严密密地把他们围得水泄不通,一个也不把他们放走。 可是,这样子干守着一群不能下手的捕快老不是办法,这可是完全违背了他们想要救下秀女的意愿;想起此刻飞红雪可能正轻快地带着那群秀女直奔京城,蒙面人的心不由一下子凉了半截。 “快,赶快追上去!”他回头举目远眺,两三里外,飞红雪那群人还在拒鹿马前磨磨蹭蹭,他想亡羊补牢还来得及吧。 那些骑着马的官兵听了,顿时纷纷想策马直追。 不料,白昭南当下也朝那些捕快们厉声一喝,“都给我排成人墙,堵住他们!” 那些捕快的动作也很快,转而就退到那七个蒙面高手后面的路面上,排成一堵两三排人的人墙,完全截住了那些骑兵的去路。 看见马匹赶过来,还上前一把扯住那些马匹的缰绳,硬是不让他们追上去。这拉缰绳不算是动手吧。 那些马上的官兵眼看着他们把马儿调头了或是停住了,却隐忍着不敢挥刀砍了他们,马儿在路边腾挪之间,反而引得后面赶来的其他蒙面人闪避不及,场面顿时乱哄哄的,一时间没有一个能够突围而出。 那七个蒙面高手也在此时振衣凌空,反而轮到他们要越过白昭南他们。这样子,任白昭南再怎么厉害,也只能一个盯两个,相互缠斗着,剩下一个蒙面高手终于脱颖而出,直奔飞红雪。 “冷静一点,他们人数没有我们的多,就算他们一个盯一个,多出的人就从树林边绕过去吧。”蒙面人见唐槿云仍在原地上优雅地站着,只好叫大家一忍再忍,各自利用自己的武功绕过他们。 白昭南始终还是输在不够人数拦截这一点,也就五百个捕快,如何挡得了一千多的蒙面人和好几百的官兵? 须臾,只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将军带着他们或是穿树林或是爬山地绕了过去,剩下的蒙面人都把马车里的马夫严密地监视着。转眼间,又改为他们追在后面,伺机行动。 唐槿云却在这时候,暗暗提气上清,冉冉地飘升而起,稍为莲步一跨,人影已经倏地落在四五丈开外的树桠上,并且稍纵即逝,那些蒙面人只觉眼前一晃,眼前就只留下一抹的华丽的宫装淡影。 蒙面人拍马直追出四五里,那些秀女乔装的‘捕快’,见了不由得更是慌作了一团,却呜呜地说不出话来。 原来,就在安城那当儿。白昭南便向她们宣称:“你们真要想躲避敌人的威吓的话,最好就跟捕快们对调服装,以后的沿路,便由你们担当捕快。” 其实白昭南这样做一来也是为她们,因为,到目前为止,那群人的目标都是直指他们做捕头的以及秀女,完全没有把捕快们放在眼内,这样正好让她们躲到他们的眼皮底下去;二来,也是应付后面的路上,敌人真的来劫车,一旦发生了劫车,便由飞红雪带着那些捕快先逃,把车留给他们,等他们发现了,飞红雪恐怕也走远了。 并且,他把唐槿云留在车上,目的也想在千钧一发之际,她能够再显神威,把捕快们从敌人的手中救了下来。 不料,他却没有想到,唐槿云也默认了他这一调包计,并且配合着他,做了一场出尔反尔的戏,麻痺了蒙面人的警觉,腾出多一些时间,让飞红雪他们走得更远;而在被他们发现了中计后,她更加厉害,只是一句话,就让对方所有的人投鼠忌器,救下了全部的捕快。 这女子真是太厉害了。不仅有着一刀定全城的威力,还有着一语息干戈的魅力。真是世间难得的聪明女子呀! 可是,他更加没有想到,那些参差不齐的拒鹿马竟然耗去了飞红雪他们的不少时间,时候都过了半个时辰了,他们也就只是走出三四里路,前面似乎还有数之不尽的拒鹿马呢。 这下子,不知道是蒙面人的聪明,还是他们的怠慢。 再这样下去,不消一刻,蒙面人的人也快要追上去了。 飞红雪也陡地发现后面追来的蒙面人及骑兵,或是骑着马,或是施展着轻功,风卷残云般地涌来,不由得他心中一凛,连番催促着那些秀女赶快有秩序地通过那些本来只能容纳一匹马的空隙。 可怜那些秀女,刚才还装的气定神闲的,现在见被那些人发现了追来,却也急得手忙脚乱,呜呜乱跳。 原来,飞红雪担心他们在半路上吭出那些女音,而让沿路监视他们的对方有所发现,以及防止一些间谍通知他们,便要她们沿途上也蒙上面罩,嘴里还含着一根野参,不许咬不许咽的,要在京师之后检查。 这可真的拴住了令狐烟、今儿她们,沿途上她也不可以吹笛通知人了;而唐槿云向她借来了那根笛子,也想着她用不着,拿过来鉴赏一下;暗里却是赞同飞红雪的做法。 来到了拒鹿角前面,即使是蒙面人那一群人,也得按照规矩,要么抬开那些拒鹿马,要么就是从旁边挤过去,最后也只能形成一行一列,单人匹马地逶迤而追。 飞红雪在后面押后见了,不由得转目一想,即时飞身离马,连忙跃到那些骑兵的拒鹿马上面,轻轻几剑撩动,把那些拒鹿马都间隔着往两边塞去,直把整条官道塞得严严密密,为前面的秀女争取更多的时间。 这可苦了那些追来的骑兵,那些拒鹿马却是真正绊马用的,想要飞纵而过,非特训过的宝马不可。他们走到飞红雪拉开的拒鹿马前面,也不得下马碎木,可这哪及得上飞红雪轻轻撩动的快速? “后面的人快点赶上!”这下子,蒙面人也不得不下马,招呼那些突围而出的好手,赶快施展着轻功直追而上。 这反而没有阻止他们要追上飞红雪的进度,飞红雪见拒鹿马已经拦不住那些轻功高手的身影,当下也微微一怔,连忙抖袂返回马背上,继续催促和掩护着那些秀女。 眼看那些轻功高手也快要逼近过来,倏地身边掠过一缕香风,转眼间,唐槿云已经笑吟吟地站在飞红雪马前的拒鹿马上,轻摇着那根长翎白羽,俨然一个俏皮可爱的小丫头似的。 可就在这时,刚刚脱离了全部拒鹿马的秀女正想吁一口气,望着京师就策马狂奔,陡地“呀呀——”一声声喊杀声从两边山林里再次传来,一群举着刀剑的蒙面人又出现在她们的前面,连第一个秀女也被堵住了。 “不好!”飞红雪暗叫一声,连忙弃马施展轻功而凌空踏去,他要赶在他们的前面,替她们杀出一条血路。 不料,当他赶到的时候,蓦然又出现了三道高大的人影,堵在他的面前。 他一怒之下,人如怒龙翻滚,倏地窜上高空,又电光火石地挟着风雷之势,直要把他们一一吞噬。 那三个蒙面人也不示弱,当下也离马升起,刀戟舞影,幻化成一朵巨大的剑花,一下子就把飞红雪的剑势荡开去,转而还要合起花瓣,把飞红雪吞噬其中。 飞红雪的身影一落地,腰身一挫,也迅速地逃离花朵之内,被逼转回了秀女的队伍之中,立在其中的一名秀女的马背上,暗暗的吃惊不已。 “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所有人立即下马!”这时,那位早前在树林里出现过的中年儒士,也就是蒙面人的国师,正从树林里骑着马,轻摇着那把白羽扇,悠然地走了出来,沉声地一喝。 “不许下!”飞红雪也凝视着他,厉声地阻止那些正要下马的秀女,他深知一旦下了马,就真的再也没有机会逃了,“谁下就斩谁!报皇上赐诛连九族!” 那些秀女被夹在他们中间,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听谁的,不由得面面相觑而不知如何是好。 “不用愁,真正的皇上在这里!他从今天开始将会带着大家一起,创造一个没有赋税,没有秀女,上下一心,公平合理的大同时代!”中年儒士的羽扇一指后面赶上来的蒙面人。 蒙面人骤然看见国师竟然带着一群人神出鬼没地截住了那些秀女的去路,让他悠然地赶过来,不由得又是冲着唐槿云得意地呵呵一笑。“看来,我最终还是靠着兵不血刃,又赢了这一局。” 唐槿云却笑而不语地由他转而望向前面的飞红雪。 第100章 不战之秘 这时候的飞红雪趁着那国师一指之瞬,陡地便人剑合一地化为一道青虹,倏在直接他扑过去,意想着把他掳了过去,亲自封上他的胡言乱语。 可是他一动,那三个蒙面人也不慢,三柄长剑化做三朵花蕊,倏地牵丝般绕过飞红雪,彗星痕迹般地把在他的身上缠绕过去,外人看去是十分的华丽,而身在半空的飞红雪被眼前眼花缭乱的千万道剑影罩来,不由得黯然一叹:这真是一山要比一山高,强中更有强中手,他实在是太小觑他们了。 当下,见避无可避,也只好闭上眼,黯然受戮。 “不要伤他!”陡地那国师微微一喝,他眼前的万道剑影顿时豁然开朗,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的身子也在那一刹那,陡地站到两个蒙面人交叉的剑刃上,由着它把他反弹了回去那秀女的马背上。 好险!飞红雪劫后余生,不由得暗叫惭愧。这三人出手快捷,配合默契,他一时半刻还真的拿不出来,这下子可糟了,这叫他怎么打破这一个僵局? 回瞥那些秀女,也有些似乎因为他的不胜而蠢蠢欲动的, “如果你们现在能退后三里,你们劫持的事,我倒是可以向皇上求情,既往不咎。”此时,他也只想保住秀女,其他的事,以后再说了。 可是,他语出森冷,却无人理他。那些蒙面人和国师他们根本没有听见他的话似的,还用讥笑的目光盯着他,让他尴尬不已;那蒙面人皇上更是指挥着后面的人把那些秀女里三层外三层地继续围得水泄不通,根本不理飞红雪在嚷什么。 飞红雪此时不由得喟然一叹,此时他的立场很是鸡肋。他本想打退那些蒙面人,或是抓一个半个来要挟他们,可是他们却厉害得很,完全不让他有机会得逞。 这下子,这里这么多手无寸铁的捕快及手无缚鸡之力的秀女,每一个人的位置都对调了,顿时成了这场闹剧中最没用的筹码。 当下,他不由转向包围在外面的白昭南求救,大声地喝过去,“白大人,楚大人,干嘛还愣在那里,还不赶快把他们的首领抓起来?” 白昭南听了果然一愣。他们和那蒙面人皇上中间隔着七个蒙面人,飞红雪倒是看也没有看,就妄下诳语了。他们虽然还没有正式交手,可是,人家那一副丝毫不把他们放在眼里的气势,恐怕也没有那么轻易得手吧。 “难道你们就这样甘心快要完成的任务,就此功亏一篑吗?”飞红雪见他们一副隔山观虎斗的样子,心里更是气恼不已。 楚问天他们当然不甘心,可是,这又能有什么办法,论武功,他们也可能仅可以摆平眼前这七个人,可是其他二千多的官兵呢?要知道,他们的捕快的佩刀可全系在秀女们的腰上,他们现在可是成了手无寸铁的平民呀。 目前,他们也是靠着唐槿云那句话,才可以巍巍然地站在他们的中间,要是没有唐槿云那句话,他们早就被人家乱刀砍死了吧。 “是我叫他们不要动手的。”这时候,还金鸡卓立一般站在最后一个拒鹿马的唐槿云,不甘心白昭南就这样被飞红雪误会,便微笑着对他说。 马承宣他们不由一怔,唐槿云最后还是在这时候为他们挺身而出,说上一句公道话了。 “为什么?”飞红雪不理解地一怔。 唐槿云柔美地一笑,“因为,我不想有那个人因为这样而受到伤害。” 这一点倒也不是抄蒙面人的,也是她自己的心中所想,毕竟,如果有更好的办法解决问题,特工也不是那么喜欢杀人如麻的。 “妇人之仁!就差一步到京师了,就让你们这些女子给败坏了。”不料,飞红雪来不及细想唐槿云这里面的玄机,一时情急之下陡地口不择言,居然大骂起女子,大骂起唐槿云来,还把白昭南他们骂得狗血淋头,“你们堂堂一州快捕,竟然听这妇人的话?” 大家听了,由白昭南到蒙面人皇上,从捕快到秀女,也不由得脸色大变。这飞红雪骂他们还好,可绝对不能骂他们最尊敬的亘小姐呀!要是他再多骂一句,他们可能就要联手起来,把飞红雪大卸八块了。 当下,那些秀女也都厌恶地把马儿离得他远远的,一下子让他在阳光底下,更加的孤立了起来。 飞红雪在一怒之下,竟然犯了亲者痛,仇者快的好事。 “哈哈哈……”蒙面人皇上顿时仰天大笑起来,再次趁机向大家宣扬他的宗旨:“可怜的英雄啊,竟然无视女子的厉害,看,这就是大唐国的末日!我新唐朝一定会承诺,女子可以与男子平起平坐!” 他此话一出,无疑在秀女的中间扔下了一颗炸弹,马背上的秀女无不动容,忍不住纷纷暗议起来。 “亘小姐如果你能加入我们,我可以让你做本朝第一个女骠骑大将军!”蒙面人这时候也朝唐槿云一笑,欲以权利诱逼她。 唐槿云却不理他,两眼仍然不离对面的飞红雪。她知道他很紧张他们,这才急不择言的,可是,越是这么严峻的时刻,越是需要冷静,要知道,这一场博弈的关键,不是武斗,而是文斗。 然后,她把蒙面人的意思转传给飞红雪,“怎么样?你要是能刺伤一个人给我看,我就帮你。” 她这话可不是小看飞红雪,就连白昭南他们听了,也心里暗自惭愧。刚才他们以一敌二的时候,也伤不了人家的分毫。这飞红雪以一敌三,要是能够伤人,也不用向他们求救了? 但是,此时唐槿云的束缚就是伤人,蒙面人皇上和国师却一直都忌讳着她,所以,刻意安排一些高手紧盯着白昭南和飞红雪他们,让他们不能突围,也不能伤人。 “这要是我们的人伤了你们的人,这该怎么算?”唐槿云忽然扭头问蒙面人皇上。 “我们会把他们当做英雄一般风光大葬!”蒙面人避而不答。他想要兵不血刃,其实就是把自己的人马束缚着,但却没有束缚着对方,这要是他们大肆杀戮起来,他也是没有办法,所以,只好用承诺约束着唐槿云,用高手盯守着飞红雪他们,这样才取得了这一个僵局,稍为占了上风。 唐槿云也心知他吃了自己一个哑巴亏,他那个“兵不血刃”的宗旨,虽然是对她是一个约束,可是,对他及他的手下,何尝不是一个羁绊? 这一局其实很简单,只恨飞红雪和白昭南他们,被那些高手紧盯着,无法施展得起武功来,当下,她也只好静观其变,看他们什么时候露出破绽了。 飞红雪不知唐槿云和蒙面人之间有这样的约定,权当是她在故意激励他,随即又试了两次要把旁边的弱势蒙面人抓起来,但最终还是被那三个蒙面人给截了起来,每次都是他们把他的小命还给他。 让他一次比一次在大家的面前无功而返,尴尬异常;他只恨就此战死,也不愿这么样无法突破。所以,他在心里就是不太明白,他们为什么不趁机杀了他?难道还要让他自动投降不成? “要是你打不赢你面前的人的话,反刺秀女一把也是一样的。”蒙面人皇上此时也不忘了在一旁讥笑他。当然,要是飞红雪反刺秀女的话,他可不负这个责任。 飞红雪听了,不由得涨红着脸,别说她们是自己要保护的秀女,就算不是,他也有着不向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出手的原则。 转而茫然四顾地寻找着其他转机,却恨不得马上有个洞让他钻进去,忽然看见白昭南他们仍然在马上抱剑自得,不由得又是一喝,“白大人,楚大人,你们怎么还不动手了?” 白昭南刚才被他当众那么一骂,当下什么敬意也没有了,不由也轻笑地说:“既然你说我们都听亘小姐的话了,那么我们何不一直听下去呢?” 楚问天也同样不屑地说:“你是神捕,你也没办法,那么,我们更是没有办法了。” “马大人!”飞红雪骤见他们竟然在这紧急关头,却一动不动,不由气得七窍生烟,当下连忙问老实巴交的马承宣。 “对不起,这里最厉害的就是亘小姐,她要是不带头动手,咱们真的打不过他们。”不料,马承宣说出来的肺腑之言,更是伤透他的心。 他知道唐槿云是厉害,可是,她不出手的话,那又算得了什么? 唐槿云此时才向他解释:“这就是这位新皇帝的高明之处,他拼死拼活地找上我,跟我订下了君子协议,虽然我不是男子,但是,我还是会遵守君子协议的。” “哈哈哈,”蒙面人又不由得得意一笑,却十分赞赏地说,“亘小姐真是天下第一奇女子呀!好一句不是男子也遵守君子协议,我朝如有你加入,我一定号召所有女孩子向你学习。” 唐槿云朝他笑了笑,这才跟他说第一句话,“我对你没有什么好感,因为,你一直蒙着脸跟我说话。” “哈哈哈,这有何难?”蒙面人听了便想揭去蒙纱。 第101章 黄雀在后 “皇上,以防有诈!暂时还不是揭穿身份的时候呀。”那边,国师脸色一沉,连忙阻止他。 他沉吟了一会儿,淡然一笑,“怕什么,秀女也在我们的手中了,接着下来,我们不仅揭去蒙纱,还要揭竿而起,逼那家伙退位让贤呢。” 顿了顿,又望向唐槿云,继续笑说,“况且,这又不是谁,而是我们尊敬的亘小姐,我们想要她加入我们,就应该贯彻我们礼贤下士,以诚相待的宗旨,让她看个够。” 说毕,他自有分寸地揭去了蒙纱,第一次在唐槿云面前,露出他圆润秀气的面貌,气宇轩昂的王者气质;除了那些秀女暗暗惊讶之外,飞红雪等人却无人认识,这便是他的高明之处。 唐槿云见了,黛眉轻蹙了起来,转而笑着指点,“你身形倒是像我的亘哥哥,可是,脸有些胖乎乎的,没他那么有骨感。” “哈哈哈,”蒙面人皇上也不由仰天一笑,“有人也这样说过。” “谁?”唐槿云不由一怔,谁会说他像亘哥哥了?连忙追问下去。 可是,就这时候,那个国师又连忙提醒他,“皇上,此地非闲话之地,请速速转移。” “好,亘小姐,怎么样?这下子,我兵不血刃救下了她们,你可没辙了吧?”蒙面人这次倒是听话,再次向唐槿云炫耀一番,继续向她待之以诚,“请!” 当下,飞红雪他们出手也无法取得突破,而其他秀女捕快也无能为力,于他们俨然陷入了一个僵局;可是于蒙面人,他们却还斗志昂扬,人数众多,即使不使用暴力,也可以把他们围个人疲马乏,断粮断水。 白昭南他们也很是识时务,明白这样耗下去,吃亏的仍然是他们;便只好先随他们而去,待吃饱喝足了,再伺机反扑。 “那好吧,你赢了。”唐槿云无所谓的微微一笑,这一场胜败于她的心中并不是那么重要,重要的是,她同时也保住了那些秀女,让她们一个也没有惨死在这场劫持之中。 “哈哈哈……” 不料,就在他话音未毕,随着后面传来数声炮响,惨叫声迭起,后面赫然出现了一队铠甲鲜明的军队,有将军骑着高头大马高呼:“安国将军唐槿瑜在此!逆贼速速投降,否则,休怪‘安唐圣弩’无情!” “‘唐槿瑜?”蒙面人一听,那脸色比任何人都要惊变,连忙望向国师的方向,“国师?” “不好,被包围了!走。”国师也不由为之一动,连忙招呼着一些人在后面抵挡着,也连忙驱赶着那些秀女往回走。 这时候,那些在外围的蒙面人手下,即使在捕快的紧盯之下,仍然移去了那些拒鹿马,官道也一下子通畅了起来。 只是这时候,白昭南和飞红雪他们,见后面有人来救,同时也开始行动,反盯上那些蒙面高手,就是不出手,让他们踌躇不前。 飞红雪这才发现,原来还可以这样子让他们投鼠忌器,这倒是挺好玩的。只是,唐槿云什么时候跟那人订下的约定,她怎么没有告诉过他了? 难道,她还不相信他吗? 蒙面人的马头也被捕快拽住了,愣是一步也不能前进,此时,后面的军士已经赶上,驱着一排排的连弩车,对着他们的人连连发矢,那些死士传来的惨叫声,让他听得心惊肉跳,怒火顿起,瞥见旁边的唐槿云依然在那拒鹿马上笑靥如花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终是忍隐着,万般无奈。 “皇上,怎么样,再不突破,就来不及了!”这时候,国师也从后面赶了上来,遇着白昭南他们并排着堵住了去路,个个都摩拳擦掌地望着他,准备为他英勇地浴血奋战。 蒙面人盯着唐槿云那淡雅若兰的笑意,转瞬间被自己双眸的血色抹煞了,陡地一咬牙,“杀!”字顿时迸发而出,破云开雾。 唐槿云的笑意顿时一敛,这蒙面人在最后紧要关头,还是放弃了兵不血刃的宗旨,决意用杀戮来冲开一条血路。唉,这世间上,难道真的只有杀,才可以止杀吗? 当下那些高手听见下令,马上力喝一声,放开手脚来,纷纷拨剑出鞘,便要跟白昭南他们酣战起来;白昭南也正要发招。 “放他们走!”陡地,一声凤鸣从山风中戛然传来,悦耳动听,响彻全场,让大家也不由得一下子愣在当场。却是唐槿云站在拒鹿马上,脸色泛霞,大声喝来。 转而,她脸朝蒙面人,诚恳地说:“我很敬佩你的宗义,只要你不伤着这些秀女,你可以从这里逃回去,重新再来过。” 蒙面人一众听了,不由得都怔在风中,半晌,才悟出唐槿云的苦心,却是不想生出诸多杀戮,免却血流成河。 当下无论捕快还是蒙面人手下都眼泪纵横、热泪横飞地收起了刚要出鞘厮杀的兵器。 那皇上也在此时朝她重重地一抱拳,长叹一声,“亘小姐的‘兵不血刃’才是最高明的兵不血刃呀!” 那个国师也不由得在马上朝她一揖,“此番胸襟果然不让须眉,老夫长见识了!” 唐槿云这才安下心来,微微地浅笑着,俨如一朵开在拒鹿马的碧桃花。 “走!” 蒙面人眼看后面那些官兵依然像洪水一般不顾一切地射杀过来,想要掩也掩不住,此时要是再强逞武斗之气,其实也只是困兽之斗,自己也必然讨不到什么好处;倒是唐槿云有先见之明,既放了他们,又保全了秀女,只是片言半语,便化干戈为玉帛,化腐朽为神奇。 此非胸襟宽阔者而不能为也。 此番一败,未能一死,他日他们确实可以卷土重来。只是,不要再让他们遇上唐槿云就是了。 白昭南等人也当下明白唐槿云的苦心,也吩咐那些捕快,让开一条通道给他们策马而走。 等他们走过之后,白昭南等人当下也抱剑对她说:“感谢亘小姐的出口相救,否则,二虎相斗,必有一伤!” 马楚二人也心悦诚服地抱拳揖道:“谢谢亘小姐救命之恩!” 其他捕快也自然地朝她抱拳一揖,感激之意油然而生。 唐槿云也不由仰望苍穹,展露出她下巴那完美光滑的弧度,在阳光底下闪出一道美丽的耀斑。她微微地轻吁了一口气,这一次,可是她第一次没有用炸药,用枪械就救下了一群人,原来,智慧就是这么简单,不被世事所迷,时刻清楚自己的目标就可以做到。 “我也感谢你们相信我。”她转而悠悠地一说。 这时候大家才清楚,这一路以来,也只有相信着她,相信着她相信的兵不血刃,才得以保全了性命,要是像往时一样,见刀便迎,见人便砍,哪里还轮到他们活生生地站在这里? 白昭南他们也破颜一笑。对眼前这位奇女子更是钦佩至极。 飞红雪从后面赶过来,脸色却是尴尬得很。对唐槿云忍了忍,可还是问:“为什么要放他们走?凭你们的身手,起码也能够抓到一两个吧。” “要是你跟我侃谈,我一定会说可以抓完全部。”她忍不住地笑了笑。 “那,为什么?”飞红雪还是不懂地惊问。 唐槿云的笑意更浓,“不为什么,我瞎扯蛋而已。” 当下,大家都忍俊不禁地转过脸去。 “你……”飞红雪实在搞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一次不出手相助他,竟然让他当场出了几次糗,眼下还不正面回答他,心暗着可能还不太了解她,却把自己憋得又气又恼,还想着破口大骂。 这时候,那将军也赶了过来,却是一个勾鼻高梁的俊少年,他上前抱拳:“禀报神捕大人,请恕下官救人来迟。” 原来是一个小将军,这下子,飞红雪满腔的怒火终于有个发泄的地方了。 “将军从何而来?何以延迟?不懂军令如山,兵贵神速吗?那些秀女要是有什么损伤,谁负责……” 如此一直骂,骂到那个小将军头都快要触到地了。 大家都偷偷地笑着,白昭南他们连忙吩咐捕快们,催促那些马车往回赶。 唐槿云实在看不过眼,也只好一个兔起鹘落,跃到他们的面前,充当起和事佬,“算了,大家平安无事,也算这位小将军来得及时了,其中的谁对谁错,咱们还是先把秀女送上京师再论吧。” 那小将军的两眼顿时噙着莹莹泪光,朝她投来感激的一眼。 飞红雪回头顾看整列车队,这才意识到,全部的秀女,包括马车马夫及捕快在内,全部人马竟然毫发无伤。这才恍然大悟,理解了唐槿云得饶人处且饶人的苦心,不由得碰着她那莞尔一笑愧疚不已。 当下,等他们都重新上了马车,他便把她拉到一边去,对她歉疚说:“对不起,刚才我错怪你们了。” 唐槿云眨了眨眼,“拉我过来就为了说这个呀。” “不止的,还有,”飞红雪嫩脸一红,轻吐了一口气,才小心翼翼地问,“刚才那个人开的那么好的条件,你为什么不跟他了?” 唐槿云听了,不由黛眉一皱,眼珠子一转,这才想到他这是在呷她的醋了,不由得俏皮一笑,“你以为跟你有关呀?” 第102章 论功行赏 飞红雪不由轻叹了一口气,红着脸地望向其他地方,否认着说,“不,只是随便问问。” “那就跟你有关喽。”唐槿云便轻轻一笑地说。 “真的?”飞红雪的头不由得迅速转了回来,眼睛瞪得圆大地瞅着她。 “我也是随便说说的。”唐槿云忽而又淡淡地说。 “呃,”飞红雪的心情一下子一落千丈,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愣是盯着她的脸,目光却总是再也挪不开。 唐槿云就直憋到内伤,最后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飞红雪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不由得急了,“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耍我?难道你到现在还不相信我是多么的喜欢你吗?” “那又怎么样?”唐槿云一歪脑袋,依然噙着笑容地道出藏在她心中多日的问题,“我快要是皇上的女人了,你还敢要么?” “我,”飞红雪听了,不由大为激动,想要大声宣布的样子,可见远处瞅来不少奇异的目光,他还是忍了忍,一把轻挽起她的手,“你听我说……” 还能说什么呢?要是现在逃跑,恐怕还来得及。唐槿云见他的手突然伸来,便也一敛笑容,屏气凝神地准备往旁边的山林里双双逃去。 然而,好一会儿,飞红雪还是没有想动身的意思,他苦思了一会儿,便继续说:“呆会儿进宫以后,不要表现的太好,要低调一点。” “为什么?”唐槿云想不到,他不是要带她走,反而教导她入宫如何表现,当下脸上泛起一丝不悦的神色。 飞红雪也没有察觉到她的不满,却以为她不明白为什么要低调,便解释说:“这样,皇上肯定不会看上你,会把你当一般宫女看待的。” “为什么?”唐槿云再次问他,为什么不是带她走,而是让她继续待在宫里。 飞红雪看她仍然不明白,又不厌其烦地坦露,“你等我,等我再努力地建功立业,等到他问我要什么赏赐的时候,我就说要你,我想,皇上是不会在乎一个小小宫女,那时候,我不就能够光明正大地接你出宫了。” 这下子,唐槿云全明白了。原来他一直都有想法,想通过这么一个曲折的方法来爱她,想在他最为风光的时候来个双喜临门,由皇上赐婚,八面威风地迎娶她呀! 那时候的她会是多么的幸福呀! 浮想间,飞红雪已经一展红色披风,跃然蹬上了白马,俨然一个传说中的白马王子,在唐槿云的眼底里熠熠生辉。 这个人是多么的包容她呀,他竟然一点也不恼她一直没有出手,甚至也没有恼白昭南他们对他的讽刺,即使所有的尴尬他也一个人扛了。 默默地重返回车厢,因为秀女不方便换衣的原因,车厢里的还是那些捕快,外面马匹上的还是秀女。 由着唐将军的二千多官兵护送着,这队秀女车队才可以继续朝京城的方向而去。 当翻过盆城最后一道‘盆边’,眼前一座连绵几十里、广厦千万间的宏伟都城,赫然映入眼帘,那直耸天际的佛塔、黑实百仞的城墙,在斜阳下尤显得金碧辉煌、与日争辉,让她们不由得惊为天物,叹为观止。 车队迎着日落,缓缓地来到了京城西门,此时,另外一队秀女也缓缓地由正西方向赶来,飞红雪介绍,为首的是四大名捕之一的“西川名捕”刑枷,可是,唐槿云也没有看见他的影子;两队人马一前一后地进入了京城,随后的唐将军等护卫官兵则留在城外继续护卫。 穿过了高逾三四丈的城门,眼前宽阔的街道,豪华的庄院店铺,奢侈的雕梁画栋,让人感觉走进了一个大宫殿似的,眼花缭乱,目不暇及,这里确实比隆城不知繁华多少倍。 可是,一路上却见不到什么行人,听飞红雪说,这街道一早就被肃清回避,让她们秀女进城了。 忽然,飞红雪又下令所有的秀女下马,捕快下车,分站到街道的两边去。 唐槿云他们下了车,这才看见,就在这街道的两旁,早有长长的队伍从前面遥远的城门排了出来,而她们这一队和西川那一队算是最后面的,听飞红雪说,八路秀女全部到齐的话,恐怕也有四千多,那四千多人排成一列,该有多长呀。 下了车后,那些豪华马车也由人教马夫转到另外的地方去。而他们则是捕快的排回捕快的一边,秀女的站到秀女的那边,当下一对一地对站着,一个也没有落下。可是一站之下,总觉得有点调换了的感觉,而唐槿云一身宫装站到全副捕快装的队列中,更是让其他队的捕快秀女愣了半天也明白不过来。 陡地前面小城门中开,一队人马缓缓走出,中间一辆开篷宝座的大马车上,赫然坐着一位蟒蛇锦袍,乌纱亮翅的人,板着一张黑脸,巍巍然有如张飞钟馗,威仪十足,眼珠子警惕地在捕快和秀女的身上乱转;飞红雪小声地告诉她,中间那个就户部尚书大人,而旁边的分别是户部侍郎大人、户部佥事等重要官员。 “我以为是皇上呢。”唐槿云看了他这气派,也大惊小怪了。 “不是。”飞红雪微笑着回答他。 “正南队,何以缺少两名捕快?”忽然,那户部尚书走到一队捕快面前,大声一喝,当下也有捕头上前朝他单膝跪下禀报:“回尚书大人,正南路因为在路上遇上了劫贼,在激战过程中,两名同僚不幸英勇牺牲。” “记下,正南队两名捕快风光大葬,其妻诰命夫人,其子可直送书院就读,正南队的捕头全部降官一级,以惩保护下属不力!”尚书大人当下吩咐旁边佥事,有人则已经提笔记事。 “哇,这样也要罚呀。”但凡没有见过世面的秀女捕快,听见了心里也不由冒出这样的疑问。 这时候,唐槿云这才更加明白飞红雪为什么死死地宁愿自己一个人行动,也不愿意那些捕快出手,宁愿被蒙面人扔死兔,也不想跟他们拼命开战;要是死了下属,他们一样会掉官掉小命。 听毕也不由歉疚地朝飞红雪瞥去,飞红雪则宽容而感激地朝她一笑。 在这一路上,他也是因为有唐槿云这么强的女子在队中而心安,因为喜欢她而忍让,要是平时的他,肯定也会犯下与贼人相拼的错误;如今他们全部丝毫无损,这还得多亏唐槿云,一直有意无意地让他忍辱负重,放走了蒙面人,保全了全部人的安全。 “这是什么队?”陡地,户部尚书又不由得大吼一声,连身子也直了起来。 “回尚书大人,东北路总督郭剑明在此叩见大人!”这时,一个早已经脱去衣襟,把自己五花大绑的捕头扑上前去,朝他们倒头泣拜。 “这郭剑明又是什么来头?”唐槿云听了,又不由问身边的飞红雪。 飞红雪告诉她,“人称‘天下第一义捕’的就是他,由他统领东北一路的秀女,可能路上也遇袭了,想不到损失竟然这么惨重。” 这时候尚书大人一瞥那队列中的人数,片刻就报了出来,“一队人马,阵亡捕快两百多人,秀女一百多名,你还有脸站在这里?你怎么对得起死去的同僚,怎么对得起皇上对你的信任?” “是,下官该死,下官一时失策,本想自刎而去,但想到要给大家一个交代,就就苟且偷生到现在。”那郭剑明当下泣不成声的自责,大家听了,也不由嘘唏不已。 “好,总算你还有一点责任,把剩下的也送了回来,”尚书大人又一屁股坐了下来,却也铁面无情地立判,“咱就留你一个全尸!你的妻儿父母可领银百两,贬为庶民。其余捕快没有生死相救,也罪犯同诛!” “谢,谢大人!”那郭剑明当下泣拜倒地,向他磕了九个响头,那些捕快却气得浑身发抖,随后由数百个刀斧手上前来,把他们一下押了下去,有些人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有些则忍不住哭了起来,有些人更是破口大骂,有本事就让他们去剿匪,不要轻易自己人杀自己人。 然而,无论他们是笑是骂,尚书大人仍然板着黑脸,无动于衷。 一时间,斜阳如血地照在这一群曾经出生入死的捕快身上,似乎要像摄影机一般留住他们最后一刹那的悲壮;他们蹒跚沉重的脚步踏在坚实的麻石条上,留下一连串震慑心弦的回响;随着他们远去,渺小、消失的身影被夕阳吞没,大家心里的寒意才油然而生。 整条长街上,再也没有人有半点支声,寂静得只剩下那马车轱辘的声响。 随后,尚书大人又惩罚了几路的捕头,把他们官降一级。原来蒙面人所说的八路秀女都已经让他们救下,并不是说谎;虽然没有救下,却是都有伏击,只是,或是被捕快反抗,或是被从京师派出的八路护卫官兵及时前来营救,总算让蒙面人功亏一篑,前功尽弃。 可是,这反抗之中,也就难免会有死伤,能够保住大部分的秀女,也总算是有些路上的劫匪还能够谨记蒙面人要营救秀女的宗旨;只是,那东北一路就似乎没有这么幸运了。 “这是怎么回事?”来到他们队,尚书大人又是陡地一喝,顿时让他们也不由得头皮发麻,汗毛倒竖。 他们,他们又犯了什么错了? 要杀头的吗? 第103章 秀女间谍 “这是怎么回事?”他们服装对调的滑稽组合,也让尚书大人一下子摸不着头脑。 “回尚书大人,沿路上下官也遭遇贼人恐吓,便决定用‘偷天换日’之计迷惑劫贼,即使他们劫去了马车,可也保住了秀女……”飞红雪见他突然发问,连忙上前去回禀。 “你倒是挺大胆的,”尚书大人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眸,滴溜溜地在他身上一转,厉声训道,“要是他们把劫去的捕快全部给杀了,你还不是照样失职,以命偿命?” 飞红雪听了,一道滑腻的冰凉不由从脊梁直窜上来,思前想后,这个计策也只是保全秀女而没有考虑到捕快的安全,顶多也只是让捕快跟那些贼人厮杀,但是,这样的下场就跟其他队的下场一样,总免不了有几个受伤,死者有赏,生者有降。 他瞥了白昭南一眼,不由暗暗责怪他当初怎么想到这个计策的?这可让他怎么回答才好? “这,这个,”他又不得不答,只好偷偷地回望唐槿云,希望她给个什么提示他,可就在一瞥之下,顿时脑海闪过唐槿云跟那蒙面人的约定,便连忙壮着胆地说,“下官另有计策,可以让他们不敢杀捕快!” 说完之后,轻捏掌心,已经不知不觉满是汗水。 “哦?”尚书见闪烁其词,本来也点怀疑,但听他另有计策,想他也是有过人之处,不传之秘,便也不便追问,倒聊起天来,“你就是那个‘天下第一神捕’飞红野的儿子?” 飞红雪又是一怔,转而心中暗喜,连忙谦虚地说,“下官正是他那没出息的犬子。” 尚书大人听了,陡地一展笑颜,呵呵地笑起来,“智勇相当,果然虎父无犬子!行,明日已时你就到勤政殿上听封吧。” 说毕,微一扬手,马夫即时把马车调转头,又缓缓地驶向小城门。 飞红雪几疑自己听错了,惊喜得手足无措起来,连忙领着白昭南他们双膝跪地,三跪九叩,“谢,谢谢尚书大人!恭送尚书大人!” 待他站起来,尚书大人已经走远。 唐槿云在一旁听的分明,正想朝他道贺,不料,飞红雪却在这时候眉宇一皱,陡地疾步追上去,声如惊雷,倒地便拜:“禀尚书大人,下官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马车被他截停了,车内传来尚书大人沉声一哼,“说……” 飞红雪马上禀说:“下官实在是有一个天大要紧的秘密需要立即向皇上当面禀报,请尚书大人代为引见!” “立即?”马车内传来尚书大人的为难的语气。 “是,性命攸关,越快越好!”飞红雪似乎没有察觉到,却是急得满头大汗的样子。 当下,整条街上的人也都在夕阳下沉默不语。能够听得懂飞红雪话中意思的人,恐怕只有那些捕头及当事人,却招来了他们一脸的不屑。 半晌,马车传来尚书大人的问话,“老夫不可以代为转达?” 飞红雪听了,不由微微一怔,“可以,但效果没有那么好。” “且上来附耳老夫听听,如果真有其事,老夫这才好办。”但是,尚书大人仍然不想为了他口中所谓的秘密,其实于他可能并不是什么大事而去冒险骚扰皇上,一个不慎那可不是掉官的小事,还可能够抄家灭族的事情呢。 “是。”飞红雪想此事他也是难以理解的,必会谨慎而行,所以才说这是一个不情之请,如今见他果然如此,便也跃上马车,说声斗胆了,便在他耳边细说了数句,尚书大人听了,果然圆眼一瞪,“好,老夫这就马上陪你进宫!” 当下连忙吩咐马夫把马车直驶入宫,携着飞红雪随车而去。 唐槿云他们只能怔怔地看着飞红雪远去的身影,半晌了说不出话来。这个飞红雪,有什么秘密的事,需要立即上报的? 他浇了她一盆凉水,把她本来想道贺的心情也熄灭了,不由得微微一叹,偶尔回首望见旁边的今儿,但见她脸露愠色,双腕交扼,不由得蓦然一震。 她这是什么了?瞧她这样子,倒是想要发难的先兆,难道,难道…… 又转眼瞥向飞红雪的背影,不由得心中更是升起一丝不祥的预兆。 “其余捕快一律夜宿兵营,随时听候差谴;秀女则要立即入宫复核!”须臾,有户部侍郎忽然在城门下朗声宣读。 忽然一匹飞马赶到,马背上有个小官连忙吩咐马承宣,“神捕大人着你谨记,她们一定要穿回宫装,才可以入宫,这笑话,宫内是闹不得的。” 还低声地说,“这是尚书大人吩咐小的,赶快去客栈里换回吧。” 马承宣听了,当下一怔,也连忙吩咐下去,把捕快和秀女叫到不远处的客栈里,一一把宫装和捕快装换上了。 却说尚书的马车一入小城门,即时下车,由飞红雪搀扶着,急忙地朝皇上的御书房走去。 沿着一路的青石阶路上了长廊,九曲十三弯绕过御花园后,再由拱门进入一个宫门,即时来到了皇上的御书房,经由门前的太监通报,这才得以允许入内。 进入满殿墨香书气的御书房,尚书连忙揖礼向皇上禀明来意,并把飞红雪介绍了一番,“此位正是‘天下第一神捕’飞红野之子,今番是他一路保护西南路秀女而来,经过劫匪一劫,捕快和秀女都完好无缺。” “此般封官晋爵之事,可等明日早朝上奏,何以言之为紧急?”皇上吐着一腔清晰可闻的稚音,让人怀疑他还是个九岁孩童。 “禀皇上,老臣和贤侄非因此事而来,实则另有十万火急要事禀报,贤侄,你就道与皇上听吧。”尚书大人在袖一挥,便请随后的飞红雪上前禀言。 “你就是飞红野的儿子?飞红野倒是为了先皇破了几宗离奇的案件,‘天下第一神捕’倒是名不虚传。”皇上眯着眼地盯着他,淡淡地说。 飞红雪跪在地上,连头也不敢抬地揖礼回禀,“回皇上,微臣家父正是飞红野,感谢皇上对家父的信任,飞红雪也本着家父的忠良,愿为吾皇鞍前马后,效犬马之劳。” 皇上轻哼了一声,“嗯,你有什么要事,就直说吧。” “这一次,下官得以被任命为西南路的秀女车队总督,实在荣幸之至,昼夜也不敢相忘皇上交负的重任,兢兢业业地把任务完成,”飞红雪就在地上揖礼地说,“可是,途经溪城时候,却发现溪城城主暗设刀兵,意识围困车队,幸好下官毅然把车队带出城外,才没有延误行程。” “溪城黎祖业竟然敢截朕的秀女?”皇上不由眉宇一轩,尚书大人也为之动容。 飞红雪点了点头,连忙推理说,“本来这实属出于下官的职业本能,实据不多;可是,随后在路上抛五牲禽的尸首,寓意为‘鹰犬是你吗’,可就是很明显的挑衅,这在他所辖的范围内出现这等事,还不闻不问,那还不是明显着纵容行凶,勾结贼匪吗?” 皇上也觉得这溪城城主已经变节了,也不由脸色一凛,“好,朕马上命你前去把他抓来,朕要亲自当面质问他。” 然而,飞红雪仍然长跪不起,并没有马上行动的意思,他还要揖礼再说,“此事当然理应从速治办,然而,攘外必先安内,下官在这一路上,还发现一个更加骇人的秘密……” 皇上不由得眉头一皱,这八路将会有劫匪出现,他也有所听闻,便着京城八府小将,速带各部前往迎接,不料,却发现不仅是一些普通劫匪所为,还有可能是溪城城主的变节造反,但飞红雪竟然还有什么比造反更加骇人的? “什么秘密?” 飞红雪连忙实话实禀,“从溪城结集的秀女当中,有数个行为异常的,一路暗中捣乱,还从中煽风点火,迷惑人心,曾经令到秀女们一度骚乱。” “你是说,秀女中有贼人的间谍?”皇上听了果然心中一骇。 “正是!其实,一路上,下官都有注意某些出身不正,来历不明的秀女,并让人把她们专门监视起来。” “嗯,干的好!”一旦听见飞红雪早有行动,他也不由眉头一舒,大加赞赏,转而又觉得这般小事,“但你直接把她们揪出来严加审问不就是了,这你报上刑部就可以了,又有何难?” 飞红雪见皇上仍然不明其中利害,便继续禀明,“皇上英明,若仅是下官本队的秀女,那些行为怪异的人都已经为下官所控,只是,其他队的……” 这时候,一旁的尚书大人也微微点头地应说:“嗯,八路一起遇劫,既然西南一路中有秀女间谍,也难保其他七路没有呀。” 皇上当下思忖了起来,是呀,这一路虽然监视了起来,可是其他队的捕头未必如飞红雪般精明,早有料着,要是这样子让她们混入宫中,那么,他和皇后不就岌岌可危?当下便问飞红雪:“你有什么好建议?” 飞红雪见皇上终于明白他的意思,不由心中暗喜,连忙道出自己的原意,“下官认为,呆会儿她们便要入宫了,恐怕她们会混在其中日后伺机伤害皇上,倒是得趁这个机会,把她们给全部揪出来。” “好,好建议!果然虎父无犬子,飞红野倒把你教的不错。”皇上不由得龙颜大悦,“这样吧,朕就命你和禁军统领一起前去把她们及早揪出来。” 飞红雪当下有如小狗一般,伏地拜谢,“臣领旨!臣这就去,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104章 贞烈秀女 待她们重新穿上宫装走出来,唐槿云把笛子还给了令狐烟,她甚是狐疑地盯了唐槿云一眼,见唐槿云一脸的微笑,这才忐忑着收下。 一行人出了客栈的时候,夜幕已经降临,其他队的秀女已经进入了小城门;马承宣他们一行把她们送到了小城门,这才依依不舍地道别。 毕竟这一路以来,大半个月的相处,经历了中毒的痛苦,劫匪的恫吓,无论是什么感情,都曾经紧紧地相连在一起,眼看如今一别如永诀,大家的心里又怎么不嘘唏难过,殷如亲人? 半晌,人群始终还是半推半就地缓缓没入了小城中,城门便渐渐地关闭,漆黑异常。一下子和捕快们一门相隔,如隔阴阳,也不由得她们顿时慌张起来,令狐烟、飞红袖她们更是簇拥到唐槿云的身边,不敢妄动。 正当她们茫然不知所措之际,忽然三两个青衣少年打着灯笼地朝她们走来。 “是西南队的吗?请随我来。”其中一个青衣少年细声细气地说。 唐槿云观其衣饰动作,这些少年恐怕也是太监之类的人物吧,当下也不细究,便随着大家,一起跟随而去。 这小城中到处矗立着各式各样的庭院楼台,假山鱼池,中间一道便是正大官道,青石铺就,直达正中高大的建筑物。可惜,她们并不是朝着它走去,而是沿着城墙脚的小道,一路缓行,直至来到了一个拱门前。 进了拱门,到处都是亭台楼榭,园林风光,十分秀丽,在这黑乎乎的夜幕下,仍然感受到它白天的尊贵和豪华;沿小道拾级而上,上了一幢木建的厢房,一路走过六七间,每一间大如会议厅,里面人影幢幢,个个在地板上盘膝而坐。依次推断,里面恐怕也有四五百人。 来到第八间,青衣太监拉开房门,细声地说:“请在里面稍等片刻,尚宫大人不时就到。” 大家只好依言鱼贯而入,但见地板上早有锦织蒲团,分席而坐,正好自成五列,右手一边是一块高大而折叠的蝶式镂空屏风。如果没有猜错,这里就是她们的第一站落脚的地方,今晚她们很有可能就在这里度过。 静坐了下来,似乎有窃窃私语的声音从屏风那边传过来,难道,这些房间都可以互通的?就在大家都迷惑不解的时候,中间的屏风忽然被收拢了起来,赫然可以看得见其他房间的秀女,原来,八个大房间真的可以联通,成为一个小礼堂般的地方。 就在侧面的中间门口处,一袭鲜红而耀眼的披风顿时映入眼底。 “是,哥哥……”飞红袖不由惊喜地最先发现。 大家循目望去,看见飞红雪果然伴着一位青壮的将官,领着一众侍卫及一些宫女,也正鱼贯而入,而收起屏风的则是那些小太监。 “都站起来……”那将官微微一呵喝,大家也只好疑惑地站起来,却面面相觑的不知是怎么回事? “搜身!”随着那将官把话说完,大家又不由疑窦丛生:这干嘛要搜身了? 然而,疑惑归疑惑,将官一声令下,那些宫女便开始齐步上前,凛然地在第一个秀女发髻、肩膀等一直摸到脚踝,然后,回身对随从的侍卫报说,身无异物。接着又去搜第二个秀女。 陡地前面有宫女微微“咦”了一声,当下大家即时听见侍卫一把秀女揪出按倒在地,又听见有金属跌落的声响,那秀女的凄痛顿成了惊哭。 “拖走!”将官肃然一喝,转而瞟了一眼旁边的飞红雪。 但见飞红雪不无谦虚地嘴角微微一翘,得意飞扬。 只要揪出了一名私藏利器的秀女,就足以证明他所言非虚,这秀女之中,果然有着蒙面人的间谍,想要对皇上皇后不利。先不说这能不能算是立功,起码这样子已经割免了欺骗皇上的罪名,飞红雪当然松了一口气,得意神色油然而生。 侍卫即时把那哀哭的秀女拖出走廊,不一会儿,那声音便渐行渐远,却在大家的心目中留下了一道紧张凛冽的阴影。 这下子,她们的疑惑一下子明朗了起来,这“搜身”的后果原来就是这样子,她们想不明白也已经看见了。 不一会儿,又有宫女直接向侍卫禀明,“她有!” 话音未落,却惨叫一声,当下被那名秀女挥刀割喉,血溅当场,那侍卫也即使拨剑刺杀那秀女的心脏,她临死啐骂了一句,“伪政……” 转瞬间,地板上便躺着两具尸体,血流汩泹,唐槿云她们离得比较近,所以,也看的一清二楚。其他秀女见了,也骇得毛骨悚然,脸无血色,纷纷躲避抱成一团。 将官见了,当下脸色大变,久久而不能言语。直至那侍卫把那两具尸体从他面前拖过,他才反应过来。 “拖出去……”可惜这次声音低的只有那侍卫听得见。 然而,随着他的发愣,所有搜身的宫女也震惊那个宫女的顷刻毙命,而在那一刻都停了下来,脸无血色地怔看着眼前剩下大半的秀女,一个个仿佛都成了女罗刹,狰狞可怕,令人忘而生畏。 包括就隔在今儿前面三个秀女的那个宫女。 待那侍卫从走廊转回来,那将官这才想起了要树立他的官威,不由色厉内荏地喝了一声“怎么都停下来了,继续搜!” 那些宫女噤若寒蝉地等待着那一列的候补秀女缓缓走上前,犹豫了半天才伸出手去……,今儿的右手也下意识地朝左袖里摸去,却被旁边的唐槿云一手轻轻按住。 今儿微微一惊地回望着唐槿云,唐槿云则朝她使了一个不要轻举妄动的眼色。不料,却换来今儿鄙夷的目光,一把甩开她的手,吓得前面的宫女陡地一愣,双手也不住地发抖。 一开始,飞红雪的目光也始终朝唐槿云这边看来,即使发生了那秀女行刺宫女的事,他也无动于衷。就依他一路的观察了解,他知道,唐槿云受过静如亭岳,动如脱兔的训练,不可能是一个轻易出手的人,但是,转而他又想到,即使她不轻易出手,要是搜出她背囊上的东西,那岂不是出当成间谍来看待,直接打入天牢? “呃,这个是我的线人。”他连忙大步上前一把唐槿云亲自揪出来,然后对那个禁卫统领说。 那禁统领眯眼盯了唐槿云许久,心里暗暗惊讶,这般天生丽质的纤纤少女,会是飞红雪怎么样的线人?既然飞红雪要担保她,当下也不管她的真伪,只是把她的容貌记下来,暂且给飞红雪一个面子。要是日后这女子有什么生变,直接把飞红雪缚来即可。 当下也没有说什么,又把目光转到了那些秀女的身上。脑海里仍然暗暗惊讶,这些女子怎么了?一旦成了间谍,也杀人如麻了?这第一天还没有过去,就死了一位秀女,这叫他如何向皇上交代呀。 宫女搜到令狐烟的身上,只搜到那支精致的短笛,把它翻来覆去看了许多遍,又观察了令狐烟含羞垂头的表情,最后也只好把短笛还给了她。 唐槿云在远远看的仔细,见宫女不以笛子为利器,那刚才提到嗓子上的担心,也不由落了下来。想令狐烟终究只是一个负责通风报信的人,没有弑君的使命吧? 但宫女走到今儿面前,她的心又不由地提了起来,目光一刻也不从她们的身上挪开。 当宫女搜到她的左手袖里的时候,不由惊讶地抬头望了今儿一眼,倏地从袖里掏出一把约有七寸长精致的长萧,中间一拨而开,森冷的寒光顿时从里面溢出,不由得宫女疾声惊呼起来,“她有,有利器……” 随即拨出匕首,双手握着对着今儿,却不住地颤抖。 今儿却平静地盯着她,缓缓地浮起一丝诡异的冷笑。 陡地,在另一列,又传来宫女的惨叫声,秀女的冷笑声;今儿面前那宫女更是吓得脸无血色,睁着惶恐的大眼睛,哀怨地盯着今儿,浑身也抖得厉害。 直至,侍卫上前一把今儿揪了起来,“走!” 今儿这才被揪得踮着脚尖走出队列。而那丝诡异的冷笑却始终留在宫女的心头,挥之不去。 在唐槿云的面前走过,今儿诡异的眼神忽然变得怨毒嗔恨,就像一个饿狼一般,睁着腥红的眼眸,想要一口把唐槿云吞了下去。 唐槿云怔了半晌,也久久不知该说什么好。自始至终,她都没有跟飞红雪说出今儿的异乎寻常,却是飞红雪,要尚书大人连夜带他入宫见皇上,原来就是为了在这秀女初入宫之际,便要把那些间谍揪出来;让她们防不胜防,也无法藏匿起自己的武器,藏匿起自己的杀意,痛改前非。反而一下子把她们逼到了绝路,不得不以宫女来陪葬。 这于飞红雪来说,也是无可厚非的尽职尽责。因此,她也以手阻止今儿的冲动,希望她尽量给自己一个机会,把自己的人生延长一点。 今儿这怨毒的一眼,她算是吃了个哑巴亏,受尽委屈了。 今儿是个想要行刺皇上的人?这结论不仅震惊了全队的秀女,特别是令狐烟和杜月儿,两人的惊讶更是千丝万缕的复杂。 第105章 苦口婆心 接着下来,杜月儿的绣花针也没有问题,飞红袖身无长物,更是很快通过。然而,那宫女最后仍然没有逃过后面私藏利器的秀女的行刺。 这一晚,无论是那统领要搜她们的身,还是那些被揪出来反抗的秀女表演了一场义无反顾的行刺,都在其他秀女的心上重重的烙印了一个永世难以磨灭的阴影,让她们本来天真无邪的心灵在这一晚上,都染上了世态的炎凉,种下了冷血残忍。 “撤!”这一晚揪出了一百五十七名嫌疑秀女,其中有二十三名因反抗而当场被杀,大大地减少了皇上的威胁,收获也不可谓不大。 “幸得神捕大人的通风报信,才有如此收获,神捕大人这次可是立了大功了。”那统领大人转身对飞红雪抱拳恭贺。 飞红雪连忙笑着还礼,“哪里哪里,这里面,统领大人居功至大。” 统领大人仰头呵呵一笑,转身而去。 唐槿云盯着飞红雪的背影,耳畔回响着他那句马屁话,心里总不是滋味。 “怎么了?”飞红雪转过头来,发现她黛眉轻蹙,不由微微一笑,安慰她说,“放心好了,要是皇上赏赐我,我一定会说要你的。” 说完,绕过她,迳自走向飞红袖。 唐槿云一下子又被他说的赏赐溶化了那心中的窦疑。想来,这些间谍如果不揪出来,迟早也会为祸宫廷,那时候可能会死的更加多人呢。要是换她来执行这个任务,她也会选择这个时候,用最少的牺牲换取最大的损失。 这牺牲理论就跟特工理论一样,同样以最小的牺牲换取多数人的幸福。这在她的特工手则上就已经明文规定了,她又怎么会忘掉了? 当下她也安心地转眼望向飞红雪的背影,但见他走了过去,飞红袖也欣喜地迎了上来。 “袖儿,这次一别,也许以后也不能来见你了,你在这里,要恪守妇道,贤良淑德,别给爹丢脸了,咱爹在这里可是很有名气的,连皇上也提起他。”飞红雪一把接住她,与她执手道别。 “嗯。”飞红袖重重地点了点头,“放心,我不会给爹丢脸的,哥哥你也要加油,希望以后全皇宫都知道飞红雪的大名。” “会的。”飞红雪情不自禁地一把拥抱了她一下,眼角也泛有泪光。 唐槿云发现,飞红袖红红的眼睛早已经有泪盈眶,只是强忍着没有流下来。 飞红雪转过身,陡地发现身后的唐槿云,也不由得一怔,张手便要拥抱过来。 唐槿云也不好阻止,兀自接受了他的一拥,这才感觉他那阔大的披风里面,却是一袭清瘦的身形。飞红雪就打算靠着这样的身形去支撑起一个家族的荣耀,行使着一道朝廷的使命,背负着一份爱的承诺? 良久,飞红雪想要抽离,她却情愿他抱久一点。 直到飞红雪苦苦地哀求,“好了,我也要回去休息了,明天还要上朝听封呢。” 她一听他明天还要工作,当下哪里敢阻扰这一个劳苦功高的人休息?便连忙松开手,羞赧的一笑。 飞红雪微叹了一口气,便也转身离去。 背后,飞红袖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眼泪早已经夺眶而出,任其冲化脸上的胭脂水粉也不理。 这时,又有青衣小太监和宫女进来,一边清洗着地板上的血迹,一边替她们铺就了锦褥,先让她们就这样在这里住上一宿。 当下,两人相拥着在锦褥上坐了下来,唐槿云一直安慰着她,直至她昏昏睡去。 然而,大多数人仍然沉缅在刚才的惊骇之中,辗转反侧地难以入眠;尤其是令狐乐和杜月儿,那脸上复杂的惊讶仍然没有隐退,都傻傻地呆望着前方,魂儿早在这房间中来回飘荡。 唐槿云这才意识到她们异常的表情,想到她们刚才避过了搜身,心中也不由为她们高兴。虽然,她们身份嫌疑,但毕竟同为女子,她仍然想她们有朝一日,顿悟人生,及时回头。 她轻轻放下了飞红袖,爬到锦褥的一角,压低声音地对她们沉声地问:“你们还要隐我瞒我吗?” 两人听了,不由迷茫地瞟了她一眼。 “这都什么时候了?刚才你们都看见了,你还要替那个人卖命吗?”唐槿云心疼地说。 两人的心中不由“咯噔”了一下。愕然地相视了一眼,转而眼睛越是瞪得铜铃般大,仿佛这才明白了一个比唐槿云问话还要重要的秘密。 “你,你知道了?”令狐烟不由惊慌地瞟了她一眼,手脚也瑟缩地抱成一团,埋头不语。 “一曲引来千兔飞,二曲唤来皮影归,原来你平时不吹笛子,就为了重要时刻,给他们通风报信。”唐槿云当下也脱口而出。 令狐烟听了,那小嘴顿时呆成一个草莓大小的洞,久久也合不拢;杜月儿则盯着她,就像盯着一个陌生人似的,看了一会儿。 “你也是,当时咱们车上离开马车的就你们两位,可是烟儿是负责通风报信的,那么下毒的肯定就是你了。”唐槿云按照飞红雪所说的在投河自尽事发中,今儿是当事人,飞红袖又在飞红雪的身边,她自己也在车上,最符合“离开马车半步”的人,便是令狐烟和杜月儿,她综合了之前所有的情报,直接试探杜月儿。 杜月儿也不由惊得下意识地往后挪开了一尺,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盯着她,又看了看令狐烟,张了张嘴,半晌也说不出话来。 “你们就是跟那群劫匪是一伙的。”最后唐槿云断言。 她们的脸上一下子变得苍白如纸,手脚也不晓得怎样放了,盯着无所不晓的唐槿云,如见鬼魅,噤若寒蝉。 唐槿云见她们有如惊弓之鸟,更是肯定自己的判断没有错,两人果然也是蒙面人安插进来的间谍,只是,她还是打算给她们一个及时回头的机会,才亮出她的底牌,让她们好好地反省。 “好好地珍惜自己的小命吧,别再为那个人卖命了,不然的话,你们也会是那样的下场。”她见她们都不吭声,说出最后警告,便也回到锦褥中间,安然地躺了下来,偶尔也瞟上她们一眼。 无可置疑,她们两位都比其他秀女漂亮可爱多了,况且又和她一路同车而来,也算是一场缘份,唐槿云才没有那么决绝地把她们供出来;但是,此番警告后,她们要是仍然一意孤行,那么,她也爱莫能助,听天由命了。 那两女却愣在那里,相互陌生地对视了好半天。 唐槿云看在眼里,脑海突然闪过一个疑惑。这是什么眼神呀?她们是第一天认识吗?有必要这样互看吗?还是,她们根本没有料到,对方竟然也是蒙面人的间谍之一? 看她们此时脸上异常的神色,就跟她们看着那些秀女被拉走的神色一模一样,同样是一种兔死狐悲的惊疑;唐槿云当下不由暗暗后悔,要不是她这样警告她们,她们相互之间,还不知道对方也是同样的人呢。 唐槿云刚才是有点不应该同时向她们发问的,因为这样也就泄露了情报给另外一个。转而,她望着屋梁也坦然了。一言两训,也让她们商量着自己的未来吧,要是仍然不知悔改,硬是把自己往刀尖上挪,那么,她也算是仁尽义至,无力回天了。 在这里,今儿虽然怨恨她,可是,在那一个紧要关头,今儿还是听从了她那轻轻一按,由着宫女把她揪出来,然后投入天牢里去。 这样做,起码也是给了自己一个延长人生的机会,一个可能有转机的机会。 如果有机会,唐槿云一定会去天牢营救她。 想着想着,唐槿云也在大家的猜疑中,安然地睡了过去。 翌日大清早,寒风凛冽。有小太监走来,给每人发了一盒精致的点心。等她们吃完后,便有十多个大太监走进来,板着脸地叫她们站成一列一列的。 然后,“你,你,你……”地挑出了一大群太矮、过高,超肥的秀女,约有1000多人。 “把她们带走。”那大太监冷然地对她们说,然后,便有小太监带着她们离开了。 “是要挑妃子了吗?”飞红袖不由兴奋地问,一边还打量着唐槿云的身材。 “是吧?”唐槿云也看不出来,但见他们把她们一下子理得高矮一致,肥瘦相匀,倒也有点像筛选的样子。 而她的体格却尤为匀称,当年十七岁被特工教官看中的就是这么一副灵巧匀称的身材,很是适合打斗乔装,训练后,虽然胳膊大腿都明显粗大;但穿越后,回复她十七岁的青春和身材,修正了她的饱满处和肌肤。让她有如出水芙蓉,娇嫩柔美。要是太监也把她挑出来,那真是天不长眼睛了。 这一次,令狐烟和杜月儿两人都没有呆在她的身边,而是像避瘟神似的,避到了相隔十几位的后面,她心里只是微微一叹。 第106章 四考入宫 接着下来,大太监们又在剩下的不足3000名秀女之中,要她们逐一地报上自己的姓名、藉贯、芳龄等。 “开始了,开始了,这是考音色,准没错了。”飞红袖仍然激动地按着唐槿云的香肩,满脸的兴致勃勃。 唐槿云素来语气柔美,与强悍的特工职业相比,真是天壤之别,格格不入,可她偏偏就是特工训练营中,成绩最好的一个。这次穿越后,唯一没有改变的,则是她这柔美清澈的声音。 轮到她的时候,她也只好以亘家小姐的身份报上:“亘秋韵,西北隆城亘家庄人,芳龄一十七……” 太监手中有真亘秋韵的画像,但对比之下,唐槿云和她相差竟然不大,让人犹豫不决,也只好归纳于画师画功不到火候,弄得与真人相差三分。这当然归功于月娘那看人的本领,当天,她可不是随便就逮个人填数的,唐槿云正在茫然四顾的时候,她便从身高、肥瘦上和真的小姐比上一比,走到她的身边,她一开金口,清脆悦耳,呵呵,就是她了,虽然声音不像,可是比真小姐的好听多了,这就已经足够迷惑主考人了。 果然,那大太监犹豫了再三,默然地从她的面前走过。一个时辰后,从这三千人中,又挑出了约有1000多的口齿不清,休态欠雅的秀女,着小太监带走。 其中没有唐槿云的份,唐槿云真的不知该庆幸还是该郁闷,那些秀女被小太监带走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们。 她们是不是就这样回老家了?那样的话,她倒是情愿大太监把她撵走算了。还是,都已经打发去做扫地宫女了?这也不错呀,倒是符合飞红雪说的低调,皇上会看不上眼的。 这时,已经差不多到中午了,大太监又着她们逐个逐个地一一步出房间,走到前面庭院前集合。中途有秀女腰肢歪斜,举止轻佻,即刻被大太监揪了出来,让小太监接走。 “这一关是考步姿风韵的。”飞红袖谙识选妃程序,见了那人犯规了以后,也连忙叮嘱唐槿云。 这一关可把她难到了。虽然她已经穿越成17岁的少女,但记忆中还有那军训的正步印象,即使她走起路来,不操正步,但也没有歪歪斜斜的,轻佻浮躁的那么夸张,稍为沿着前面那个秀女那样随便一走,也能走出个大方得体,莲步生烟,甚得大太监点头颔首。 事后,大太监又挑去了700多的秀女,却没有唐槿云的份。 扫了一眼,眼前最后剩下1000多秀女,大太监大手一挥,“午膳之后,会有尚仪大人前来领你们进宫的了。” “这,还不算进宫吗?”唐槿云疑惑地环顾四周,到处都是一望无际的亭台楼阁,红墙绿柳相隔,除了外面高大的城墙,还真的分不出哪里是宫,哪里是城。 “算啦,接下来就是留宫程序了。”飞红袖却仰天迎风,心情激动。 “这留宫,就是留下来了?”唐槿云猜,这下子可完了,想走也走不了了。 这时,有宫女送来精美的午膳盒给她们,打开来一看,全是香菇鸡肉、鲍鱼海参,椒盐排骨,阵阵浓郁的香气在大家面前彼此的弥漫飘送,不由得垂涎三尺,直想狼吞虎咽起来。 “留宫,十个字,‘嗅其掖,探其乳,扪其肌理’,你懂不懂?”飞红袖在旁边一边优雅地挟起一片鸡肉,边咀嚼着边回答她。 唐槿云把它翻译过来就是要闻她的腋下有没有狐臭,摸她的胸部成不成熟,还要验她下身的那块膜吗? “懂。”她懂这字面上的意思,却不懂为什么要这样做,做这样的检查不是让人觉得太不可思议了吗? 她愣是端着膳盒,偷偷地反顾下身。虽然她没有和人有过肌肤之亲,可是,一般来说,像她们这样的特工,每天都重复着大量大幅度的高难动作,倒是没有几个能够保得住那块膜不破的。 只是,这一次她穿越过来不足两个月,就希望它还没有破,不然,怎么…… 想到了可以托付终身的男子,脑海里又不是浮现起飞红雪和亘哥哥的模样,亘哥哥那张手保护她,和那豪笑如狼的样子,在她脑海中始终历久常新,挥之不去,她也不忍挥去;却奈何飞红雪一声“我很喜欢你……”打动了她的春心,让她慢慢地喜欢上这一个冷酷俊美的大好青年,虽然有时候,他也会显得有些毛躁以及稚嫩,可是,他那颗不介意她是否一个村姑的出身,民女的经历,却依然那么的欣赏她的心,却是比什么荣耀还要弥足珍贵。 况且,今天便是他上朝听封的大喜日子,也许很快,他便会来把她接走…… 如她所想,此刻飞红雪和白昭南他们正在勤政殿上跪着听候册封,两边全是威武显贵的一品大员,文武百官,居中高台宝座上,正是当朝的天子皇上。 不时,有一太监上前一步,展开手中圣旨宣读起来,“时任西南秀女车队总督,封号‘天下第一少年神捕’的飞红雪,由于押运秀女有功,保护属下得力,拟从原来的正四品官员,升为正三品;加上昨晚通报秀女间谍,为国为民,加赏黄金千两,钦此!” 宣旨太监话音刚落,飞红雪便泣跪在地上,激动地大呼,“谢主隆恩,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 “还有,”皇上在宝座上,微微一摆手,他下半句顿时戛然收起。 皇上肃然地说:“既然你能摆脱劫匪的纠缠,又深谙他们的布署,朕就命你为‘京师八道总指挥使’,统领八道捕快,前去把他们给我全部抓起来,由朕亲自发落!” “微臣遵旨!”飞红雪当下又是一拜到地。 随后,太监又宣读了楚问天他们的功劳,都从原来的从四品官升到正四品,赏黄金百两;白昭南也从原来的正四品升为从三品,赏白银千两,暂时没有封有官职,只说要待在京城听候任用。 他们只好一一谢主隆恩,跪安而退。 但飞红雪沉思了片刻,仍然迟迟没有跪安。 “爱卿如没要事上奏,便请马上下朝,走马上任。”皇上不解地问。 “呃,禀皇上,”飞红雪思忖再三,还是决定把要求说出来,“微臣一路以来,得一秀女提点,才得以保存大家性命,臣想……” “你想朕也封她做副指挥使吗?”皇上微微一怔。 “臣不敢,她一小女子也没这德行,”飞红雪连忙惶恐地说,“臣只是希望再借用她一下,望皇上恩准她出宫,助微臣一臂之力。” 皇上没有直接应允他,却在宝座上换了个姿势,紧盯着飞红雪好一会儿,才问,“恐怕,是你的老相好吧?” 飞红雪心中等着那种感觉,很是不好受,但见皇上金口一开,有点不对劲,连忙加以迭声否认,“不,绝对不是。只是聊得来,聊得来。” “那好,”皇上又半信半疑地盯了他好一会儿,才瞟向一旁的老太监说,“她的宫号叫什么?我叫小德子把她传来。” “呃,”飞红雪不知道她的宫号,只好嗫嚅地说:“是新来的,叫亘秋韵。” 一旁的老太监机灵,一听到名字,顿时朝皇上欠身揖礼禀报,“回皇上,这是个名字,不是宫号,要是新来的,今天才参加初复精三选,恐怕宫号还没有订下来吧。” “嗯,就劳烦爱卿明天再来一次了。”皇上不耐烦的一挥手。 飞红雪顿时仓皇地感激退下,“谢皇上,微臣就此告退,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午时初阳,枝头雪融。 不一会儿,一顿午膳便在唐槿云甜蜜的回忆中吃完了也浑然不觉。休息了片刻,也没有看见飞红雪的身影出现。 却等来了几位宫女的前来,把她们领进了另外一排厢房前,分为五组,轮流进房里受检查。 然而,即使是有着后现代牺牲色相的觉悟,唐槿云认可教官所说的在危急关头以色相迷惑敌人的策略,可是,却不认可私.处随便被人检查的开放。 她堂堂一位杰出的特工,竟然让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宫女如肉在砧板上,任其鱼肉刀俎?她办不到。 然而,当一些秀女走出来,有的排到左边,有的排到右边,良莠立下判断。右边的脸色漠然,左边的惶恐不安,便知道哪一队是失贞的秀女。 然而,她们却有着同一个特点,那就是衣裳锦袍簇新,肌肤水嫩,秀发飘逸,浑身香气弥漫,很明显是泡过热水澡的样子,不由得令唐槿云怦然心动。 这一路上京以来,她们都没有好好的洗过一个热水澡,这检查可以先洗澡,倒是有一点人性。 一排队伍也就二百多人,她和飞红袖就夹在中间,也直到日落西山才轮到她们。 过了一刻,飞红袖也浑身香气氤氲,肌肤如婴,有如出水芙蓉,一笑倾城,这又让她有点按捺不住了。 “亘秋韵!”终于轮到她了。 第107章 深夜出宫 她连忙走进了那间厢房,看见里面的宫女正从厢房的另一面端来热水,替房中的水桶换水。 有一位和蔼可亲的老宫女走过来,温柔地要求她褪去全部衣裳。 她也警告她们,不许动她的黑皮紧身衣和背囊,她们都笑着应允了下来。她这才放下背囊,缓缓地解下宫装,褪去黑皮紧身衣和内衣,展露出一身完美无缺的曲线。 老宫女笑了笑,让几个宫女过来,把她扶进了浴桶,然后手手脚脚都凭她们轻揉.搓洗,把整整大半个月下来的垢泥也搓的干干净净,那肌肤哪有不水嫩鲜红,宛如蜜.桃。 一番舒服之后,老宫女便请她出浴,她这才有点紧张地站起来,准备看她怎样检查? 不料,大家也愣着看了她一会儿,半晌,老宫女才说:“怎么了?还不穿上衣裳?” 唐槿云的黛眉也不由微微一蹙,“不用检查了?” “已经检查了,确定你还是个处子。”老宫女又笑了笑。 已经检查过了?是什么时候,她怎么不知道的?下身貌似也没有翻过呀?唐槿云带着一连串的疑问,拒绝了她们的内衣裳,重新穿上了自己的内衣和紧身衣,却换上她们的新锦袍。俨然如获新生一般,朝气逢勃地挺胸走出厢房,被转到了右边的那一排,并立在飞红袖的后面。 偶尔碰上另外一队令狐烟和杜月儿鄙夷的目光,却是微微一怔。转眼天际,此时黄昏已经来临,环顾四周,仍然没有出现飞红雪的影子,不由得升起一阵幽怨。 唉呀,你怎生这么没有情趣,不来带我出去,起码也来跟我分享一下你的荣耀呀。 通过这一次检验,挑去了二百多人,剩下的不到1000秀女,老宫女还每人分派了一个香囊,里面揣有十两银子,让她们这几天买些胭脂水粉打扮打扮一下,可以自由的活动。 “不用干活?”她不由惊讶地问飞红袖。 “嗯,”飞红袖猜测这可能就是晋嫔的阶级,通常在这段时间里,会有太后的线人太监观察记录她们平时的行为,看她们还有哪一些优点适合当嫔妃;这一次皇上选秀女,是因为皇上新登基,后宫就一个皇后,其余嫔妃宫女全是先帝的,他当然不会要,而要甄选新的嫔妃、贵人、美人、才人等。 “总之,这段时间更要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就是了。”飞红袖也拿不准,就这样提醒她。 这对她却挺有难度。从小到大她除了练功,研究精准的世界拳术之外,还没有这么刻意地去讨好某些人,特别是这高高在上的皇上;飞红雪告诉她,要低调,不要引人注意,让人发现。 那么,她要是乱甩乱扭的,倒可是无法晋升嫔妃,就担任一个默默无闻的宫女就可以了。 到现在为止,她还是对飞红雪充满了信心,相信他一定能够把自己带出去。 这一晚,老宫女就安排她们住进另外一排八人同住的小厢房,也总算是比昨晚那个小礼堂般的厢房好多了,里面有炕床,火炉的,温暖如春。 然而,飞红袖却没有分到跟她一起同住,和她同住的全是不认识的其他队的秀女。眼看着其他秀女笑嘻嘻地分享今天各场甄选的感受,为甘心成为这个皇朝的工具而沾沾自喜,她情愿呆望四周的砖瓦柱木,感受着回到一个女特工孤单露宿的岁月中去,昏昏而睡。 夜半时分,正当睡到半梦半醒之间,忽然感觉有人在扯动她缠绕在指的背囊,不由得陡地挣起床,瞪眼来人。 但见来人却是一个中年宫女,尖腮长脸,正惊恐地盯着她,“你这里面是什么东西?宫里面是不允许秀女带东西的,我要搜查一下。” “不可以!”唐槿云严辞地拒绝,还一把拍开她的手,把背囊抢了过来,可怜那宫女,连拉链也不会开。 “你,你敢打我?”那宫女不由一下子气疯了,把她的被子扯到地上,气呼呼像一个发了疯的母鸡,“我是这里的管事,你敢以下犯上?” 要是以前的唐槿云,早在她的被子还没有扯到地上的一瞬,就保管她血溅五步,魂归西天。可这一次不知怎的,她却没有这种的冲动,她只是说:“谁叫你动我的东西了?” “我一定会把这事告诉总管去的,”那中年宫女一边骂,一边收去她的被子,“今晚你就别想在这里睡,到外面去睡吧。” 说完,使出吃奶的力,把她的被子扔到了门外面去,还气焰嚣张地站在门旁,回瞪着唐槿云,似乎她不出去睡,就会一直这样瞪下去。 唐槿云心中知晓,一刀把她解决了是一件很轻易的事,可是,这一定会招来皇宫的调查以及捕快的追缉。这些她都不要紧,她只是担心就此会影响飞红雪的官途,有可能两人会在某一天,出现敌我对峙的情形,这才是她不想发生的情况。 低调。飞红雪叮嘱过的,只要保持着普通人的做法,就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引得被皇上所发现。换句话说,如果不杀了她灭口,就只好乖乖地听她的,滚出去睡。 那么,普通人面对这样的侮辱,会怎样做?这可把她难住了,她长了这么大,可是没有人敢扔过她的被子,扔了以后,她还不懂得该怎样处理呢。 “好吧。我出去就是了。”她觉得,顺着那宫女的意思应该就算是低调了。 “哼,最好躲到暗处去睡。”那宫女在她的身后还不忘了叮嘱一句,“咣”地一声大力地闩上了门。 唐槿云在这冷冽的夜色中,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般,俏立在走廊上,仰脸迎着嗖嗖吹来的寒风——这夜的感觉是多么的美好,以前,她大多数都是夜晚出去执行任务的,这感觉又怎么不让她怀念? 可是,随着寒风的凝冷,只是那么一张衾被,她真的要在这宫廷一角落里瑟缩过一晚吗? 当然不!唐槿云瞟了一眼那皇宫外的酒肆幡旗,像揭开锅盖一瞬间似地在夜色中飘动,送来阵阵令人垂涎欲滴的酒菜香气。 “算吧,这里不让睡,就睡酒楼吧。”寒风吹过,在她那微微一涡的笑脸上打了个旋儿。 她陡地暗提真气,微微一提,人顿时也如一面酒幡似的斜斜飘上对面的屋顶,灵猫般似的在屋顶中轻掠而过,那些守在屋顶上的禁卫也浑然不觉。 越过七八丈的宫墙,唐槿云的身形也如一片落叶般轻轻地降落在街道上,微尘不扬。 此时,街道上的酒肆客栈仍然大红灯笼高悬,那些赌场青楼尤其是人声喧哗,这京城确实是京城,不仅遍地都是酒庄寺院雁塔,连夜晚也是热闹非凡的不夜天。 趁着下午发放的十两装扮资费,她选了一间大红灯笼高高挂的“京东味酒楼”,一问之下,上等客房一两三钱银子一晚,在唐槿云看来不是很贵。 她大方地从香囊里掏出二两银子,把找赎回来的七钱银子给了店小二做小费,店小二马上屁颠屁颠地在前面带路,顺便还殷勤地要赠些酒菜给她暖身,她也欣然应下。 不料,路过一间很是吵闹的厢房,她恍然听见里面的声音很是熟悉,不由得讶问店小二,“这里面的是什么人?” “哦,回小姐的话,里面是几个别处来大官爷,要是他们吵着你,我可以叫他们小声一点。” “不用,”唐槿云微微一扬手,又侧耳细听了一番,不由心中一动地说,“我倒是想进去跟他们打个招呼。” “哦,哦……”店小二半信半疑地轻敲了几下门,里面的人听了,陡地一喝,“谁,进来!” 店小二这才瑟缩着推开了门,对里面的人说,“不好意思,打扰了。” 又低声地对唐槿云说,“小姐客官,里面请。” “有事么?”里面的人似乎都喝高了,普通一句话也像是从喉咙里吼出来的。 店小二正不知怎么回答,唐槿云却一把止住他,上前去,用脚挪开了一张圆墩,对店小二说,“是我朋友,你可以把我的酒菜端到这里来,另外,给他们再加点酒吧。” 说着,又从香囊里翻出一两银子给店小二。店小二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只好见钱办事。 “你……”那房中的三人见着了唐槿云,不由一起站了起来,对她的到来都不由大感震惊,“是,是亘小姐……” 马承宣最是记得她,白昭南一惊之下,他便能马上唤出唐槿云的假名,三人的脸上此时不仅满脸红光,还双眼大放异彩,绽开了久违的笑容。 “亘小姐,不是在宫里……”白昭南见着了她,不由得又奇又喜。 “嘻嘻,被人撵了出来了。”唐槿云莞尔一笑,顿时令这间厢房春色满园,令到三位快捕大人心头也不由为之一愕。 “谁?谁敢撵亘小姐,我白昭南第一个就不放过他,”白昭南听了不由激动得振臂一呼,马承宣连忙要求他小声一点,他还是继续骂,“我管他是天皇老子呢!” “算了,神捕大人也吩咐我低调一点了,我就不跟她们抢那些冷炕头,出来找我的丝绵锦被好了。”唐槿云坐了下来,呵呵一笑,很是感激白昭南的仗义执言。 “神捕……”可是,白昭南一听见飞红雪的称号,不由得眼神一黯,转手跟楚问天碰了杯沿,仰天就是一饮而尽,然后喟然一叹,呆望着屋梁,久久地不再言语。 第108章 席间托付 “他,怎么了?”唐槿云发现不只是白昭南,连她右手边的楚问天也只喝不语,马承宣也只是忙着斟酒,老实嘿嘿地笑而不答,不由得她的眉头微微轻蹙起来。 “那家伙……”白昭南陡地话刚到嘴边,却一下子被马承宣一手掩住了口,捺按了下去,只能在那掌心里呜呜地说,让人听不清楚。 “嘿嘿,亘小姐放心好了,神捕大人明天就会来接你出来的了。”马承宣连忙扭头陪着笑地解释,却还是无法消除唐槿云那眉头一蹙,越是的耸得高挑。 这本来是一则很是让她高兴的消息,却被白昭南那似是满腔的激愤堵在眼前,总也无法笑的出来。 按白昭南刚才那样没有对飞红雪使用敬语,就知道他对飞红雪略有偏见了,可是,到底飞红雪做了什么,让他这么激愤了?马承宣那手势似乎是不想让她知道其中的内情。 “白老弟,你醉了,就趴桌休息一会儿吧。”马承宣缓缓地放开白昭南,小心翼翼地规劝着。 “飞红雪,他到底怎么了?”唐槿云转眼问一旁的楚问天,他则在她的眼前轻挟了一块牛肉干入口,细嚼慢吞的,朝她微微一笑,摇了摇头,就是不说话。 马承宣坐了下来,便诚恳地继续告诉她第二个好消息,“放心,神捕大人他没事,今天在朝上还被封了‘京师八道总指挥使’,皇上命他全力通缉那一群贼人呢。” 唐槿云听了,不由得愁眉一展,按捺不住内心的狂喜,脸上浮露一丝的谦逊的笑意。“这是个好消息呀!” 马承宣这才松了一口气,转而陪着她笑了笑。 “那你们呢?”唐槿云暗自替飞红雪庆贺的同时,也不忘了同时也恭喜他们。 “我们……”白昭南听了,顿时愤然而起,却又再次让马承宣迅速地捂住了口,强压了坐下去。 “我们也有,每人都升了一级,赏了白银千两。”马承宣回头笑说着,还一呶嘴颐指向她后面的一个角落,那里果然静静地躺着三个大木箱,上面还贴着了黄色的封条呢。 可是,唐槿云却对这样的回答似乎还不满意。因为这一次,他又捂住白昭南的嘴来代答,并且说出来的全是好消息;可是,这里最老实的就是马承宣,他说的话,还会骗她吗? “那么你们又担任什么职位?”接着,她又很自然地问。 不料,这话一出,可就连旁边只吃不吭声的楚问天也不由得“唉”了一声,弃筷缄口。 马承宣想放开白昭南的手也因为白昭南又涨红着的脸而再掩回去,他僵笑了一声,“暂时没有职务,只是说要在京留任,这不,这整天哪里也没有去,就在这里等消息。” “哦,”唐槿云这才明白,他们恐怕就是因为这职位还没有着落而在闷闷不乐吧?不由得嫣然一笑地倾向上前安慰,“你们就因为这样而喝闷酒的吗?” “嘿……”马承宣这一次也忍不住挠了挠后脑勺,笑而不答。 这时,店小二又重新端来了酒菜,唐槿云略略大方地替他们一一斟上,然后端起酒杯来,朝他们一送,“来,小妹我敬各位大哥的,之前我们有诸多误会,这一杯后就冰释前嫌,烟消云散了吧,怎么样?” 马承宣见她把话题转到了酒上,也就松开了白昭南,坐回了原位,举杯同贺。 “你说了算,反正我们又抓不到你。”白昭南吐了一口闷气后,也端杯轻碰,打趣地说。 大家不由一饮而尽后,哈哈地开怀一笑。 等马承宣重新斟上,唐槿云仍然忍俊不禁地又再敬一杯,“既然白大哥好像还没有消气,那么我就再敬一杯大家,这一杯以后,你们就是我的大哥们了,怎么样?” “吓?亘小姐要跟我们义结金兰?”楚问天不由一怔,转眼白昭南和马承两人,他们也在刹那间顿住了酒杯。 “怎么了?”唐槿云不由得微微一怔,难道这个说法也跟飞红雪有关吗?她顿了一顿继续说,“是小妹高攀不起……” “不不不,不是的,”马承宣连忙阻止她说下去,“亘小姐武功奇绝,智谋妙出,为人好义而言出必行,咱们只是徒长了你几岁,能够得亘小姐不弃,瞧得起咱们,我们已经很开心的了,这个大哥倒是不敢当。” “对,咱们三个刚才也有聊到亘小姐,说亘小姐乃当今天下第一奇女子,若能跟随在旁,能够一同出生入死,也算是咱们哥仨这辈子的艳福了,兄妹相称,咱们真的是高攀不起。”马承宣这一次总算让白昭南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 她奇怪地转眼楚问天,他也笑了笑,一指三人,“咱们三个也不敢称兄道弟,只想一辈子以朋友相称。” 唐槿云以一路以来的观察,这三人的个性还挺不错。白昭南好义而风趣,楚问天专情而寡言,马承宣老实而忠厚,三人都视手下如兄弟,视任务为已任,最难得的是他们都对感情专一,从来不在唐槿云或其他秀女身上投去猥琐而暖昧的目光;为此,唐槿云觉得他们是最值得尊重,深交的人。 “那好吧,那么就让我加入你们,咱们一辈子以朋友相称好了!”唐槿云实在猜不透他们的心思,既然他们对称兄道弟这么忌讳,她能够和他们以朋友相称,也是她另外的一种福份。 “好!”四人当下一番激情觥筹交错,痛饮而尽!此心顿时昭如日月,鉴如明镜,一起负上道义的一泓清澈可见的激流,直奔向极乐的世界。 “那么,接下来这日子,你们不就偷得浮生半日闲了?”坐了下来,唐槿云又接着刚才的话题,关心起他们的行程。 “老家回不了,衙门去不了,哪里也去不了,什么也不用做……”楚问天轻描淡写地道了出来,好像很轻松写意的日子在他嘴里却成了无法承受的轻。 “是挺清闲的,可是,咱们都是忙惯的贱骨头,一闲下来就闷死人了。”马承宣也苦笑了一下,似乎还没有习惯这样放纵的日子。 “这上次没破成那桩‘乌龙水’的案子,本来就郁闷了,这下子没案破,更郁闷。”白昭南也独饮一杯,牢骚满腹地说。 这还真让唐槿云有点哭笑不得,这世上人人都向往清闲无事,他们竟然过不惯这般富家公子的生活,按道理说,他们家世也殷厚,即使不当捕快,他们一辈子也应该不愁吃穿。是什么让他们如此忘情地工作,老想着破案了? 接着几人又痛饮了数杯,唐槿云但见他们仍然提不起劲的样子,不由沉思了一会儿,对他们娓娓说来,“我倒是有一个案子……” 话还没有说完,白昭南便抢身子向前一倾,急忙地问,“什么案子,我们接了!” 楚问天却说:“最后是在这京城的,远的我们现在可接不了。” 唐槿云微微地点了点头,“是在京城的。” “嗯,你说来听听。”马承宣也剑眉一轩,顿时来了兴趣。因为,凭唐槿云这般云谲波诡的人物,断不会让他们去干那些找小狗抓小偷的琐事。 “这事情,一定要严密保守!”不料,唐槿云第一句就是这样的话,倒吓了他们一大跳,这事儿难道是有起义有关? “亘小姐你就直说吧,咱们又不是三岁小孩,况且都做了捕快这么多年了,还不晓得其中的利害么?”马承宣一口便应允了下来。 唐槿云直至看到他们坚定的目光,这才向他们道出香苗师姐如何追杀‘竹影子’,又如何突然去盗皇子,被皇后通缉的秘事来。 “这事关皇后皇子的,确实要严密保守。”听完以后,马承宣这才深谙唐槿云刚才叮嘱的苦心。 白昭南却不屑地一笑,“可我就不太相信,这事儿是真的。” “对呀,你师姐这才在追捕飞贼,怎么一下子又去偷皇子了?”马承宣也难以置信,一个人竟然能够在短时间内,却做两件完全相背的事情。 “中途变节了,”“被‘竹影子’俘虏了,或是被洗脑被药物控制、法术控制等,最后成为新的飞贼,接受了一些人的任务,就是要盗皇子。” 楚问天也不相信,但他抛砖引玉,开始以假定知道事件的经过,来等其他人推理。 半晌,马承宣才缓缓说出自己的见解,“这假设看似成立,但是漏洞也多。比如,传闻‘竹影子’从来都是一个人作案的,背后并没有帮凶或是组织,你说的法术或是药物他一个人应该无法做到;说到洗脑,虽然一个人可以哄骗另一个人,可是,‘竹影子’要她偷来皇子干什么?要挟皇上捞一笔赏银吗?他是疯子吗?这世上莫非王土,皇上真要动用千军万马把他找出来,还不容易吗?” “还有,就算他撕票了,皇上也不用慌,他有的是妃子贵人美人,他想要生多少皇子都可以,哪个人的孩子不好盗,偏要盗这多妻妾儿子的皇上?这‘竹影子’未必太缺心眼了吧?” 第109章 忍辱为情 一番推理,倒也把‘竹影子’和香苗师姐列成了疯子和无聊的人,背后没有强大的力量,天下谁人敢在老虎面前捋须? “在这里胡乱猜测不太现实,我看,还是直接找到那个‘竹影子’,审问他会比较清楚事实。”白昭南态度看似散漫,却是最心清如水的人,唐槿云就是欣赏他的直接和有效。 “这‘竹影子’不是那个经常出没京南麓的飞贼吗?”提起‘竹影子’马承宣倒是也有听说过。 “这‘竹影子’中秋的时候,不是被四大名捕之一的‘南都飞索’给抓了吗?”楚问天的情报似乎更加准确。 “这不就成了?飞索大人此时也还在这京城里,明天我们就去找他打听一下‘竹影子’的情况吧。”白昭南舒了一口气,朝他们都笑了笑。 “但是,”马承宣转而又沉吟着问,“亘小姐的意思是说,她师姐还在京城吗?” “这好说,我就去找飞索大人打听情况,你们就在这京城里暗访一下吧。”楚问天也马上分配了各自的任务。 他们的效率让唐槿云感动不已。她又给他们斟满了酒,感激地说:“太感谢你们了,我在宫里,不太方便外出,所以,香苗师姐的事情,就劳烦三位了。” “亘小姐不要跟我们客气了,我们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这小事情了。”白昭南转而也干笑一声,脸色算是比刚才激愤的时候好多了,可是在唐槿云看来,还不够好。 “我们尽力就是了,也不一定能一下子找得到,也许她已经……”楚问天说着说着,也要她作最坏的心理准备。 “没事,你们尽管找来,是生是死的我都要,就是不能让宫里的人知道。”唐槿云也激动地说。 白昭南点了点头,“放心好了,我们也就连飞红雪也不说。” 此话一出,马承宣想要捂住他也来不及了。 唐槿云见他们这般忌讳在她的面前提及飞红雪,虽然心生疑窦,可也不逼他们,她本来也想要飞红雪一并追查,但如今他们既然应允了她,她就让他们先行前去勘察一番再说。她笑说,“当然了,这事儿越少人知道越好。” 说完,又跟他们喝了几杯,白昭南等人早在之前已经喝了不少,此时在这里得幸重遇唐槿云后,更是满心欢喜的一杯接着一杯,半个时辰后,每个人都喝得酩酊大醉,趴在桌上呼噜而睡。 虽然特工手则里规定不允许喝酒。可是,她在马车上就跟她们喝了不少的清酒,因此也有了酒量,再加上她觉得这时代的生活已经没有现代的那么紧张危险,这喝酒一条,她自己就给自己划掉了。 望着他们那个醉样,唐槿云的脸上也浮起一丝无奈的笑意。这样一点防备也没有,怎么像是一个捕快出身的人。 可是也难怪他们,他们本来是因为心里藏着许多不想人知的心事,这才聚在一起喝闷酒的;通过刚才一番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她感觉到他们是快乐而放纵的,也许他们认为,正因为有她在这里,才这么放心地喝醉。 她招来店小二,一起把他们三人扶回各自的房间里去,然后这才返回自己订下的上好房间。 回到房间,她也肆无忌惮地躺到床上——这高床软枕的舒适,可是比那冷冽的走廊舒服多了。 而她更加想不到的是,竟然在这家酒楼里碰上了他们三位,而他们也竟然肯帮忙她寻找香苗师姐,这真是太好了,命运的安排看来是多么好呀,要不是那个管事把她赶出门,要不是她忍让了下来,她就不会想到出宫住酒楼,要不是有那十两纹银,也不会选择这一间最豪华的酒楼休息——也许这也算是缘份吧,她有时候也会觉得,他们任何一个似乎都比飞红雪好多了。 想到飞红雪,她又想到了在席间,白昭南三番两次涨红着脸的想畅所欲言,却屡屡被马承宣捂住了,这到底是怎么了?飞红雪在他们的心目中是一个怎样的地位?他们不是很好的兄弟吗? 这个飞红雪,想到马承宣刚才说他又是来接她,又升了什么总指挥使,呵呵,看来,这下子不用在宫里呆了,这样子的话,她也可以方便去寻找香苗师姐的下落了。 看了看太阳能手机上的时间显示,此时已是深夜的二十三点,她把闹钟调到了五点钟唤醒,她还必须在那个时候赶回宫里去。 一来免得那管事不见她又四处乱嚷;二来自己是潜出来的,趁天未亮潜回去也好;三来飞红雪要是明天就来接她,她也好在里面等他,不能让他到时候找不到人。 总结了这一天的历程,却忽略了白天的甄选,只是怀着新获得的友情和明天的梦想而甜蜜地进入了梦乡。 卯时时分,唐槿云一觉醒来,顿觉得浑身舒坦,不知是昨天短短泡了个热水澡的原因,还是因为昨晚喝了些酒,睡上了这般锦衾罗帐的床。 推开窗棂,寒风陡地迎脸而至,让她冷冽地精神一振,此时的外面,正是迎接黎明到来最黑暗的一刻,她穿戴好后,陡地一蹬窗棂,人影倏地投入黑潭一般,了无痕迹地遁去杳杳。 瑟缩一角的皇宫禁卫哪里会发现屋顶上一道彩虹般的淡影正在他们的头顶上倏地掠过,又在长廊上翩然飘落? 在那条长廊上落下的时候,东方天际已经露出鱼肚白,但见每一间厢房还是紧闭着,她不由摇了摇头苦笑着,想她们还没有醒来吧。 便回到那一间厢房前拾起她原来那条被子,在她认为最暗的长廊石板上一角里裹着,假寐一会儿。 不一会儿,但听急促的脚步声“哒哒”地步近,轻掀开眼帘,却发现那个管事又气呼呼地来到了她的跟前,一把扔开她的被子,破口便骂,“昨晚死去哪里睡了?大清早还回来,大家可都起床干活了,你还躲在这里偷懒?” 唐槿云不解地轻蹙起眉头。 “快去皇后的‘坤宁宫’里打扫去!”那管事说毕,将一把大笊篱不用分说地塞到她的手中。 “这叫我躲远一点睡,可是你叫的。”唐槿云这才有点不情愿地站起来。 “哪知道你能躲的那么远?你这是在跟我捉迷藏呀?” “谁知道你们这么早就出去了,我还以为你们还没有睡醒呢。” “你就没有睡醒!” “要是再偷懒,看我不马上记下你的大过……” “你竟然还敢背着这个鼓鼓的东西?” “……” 唐槿云一路在前面走着,她就在后面一路不停地指指点点。小不忍则乱大谋,唐槿云就当这时候学一点涵养工夫,丝毫也不让她挑衅得逞。 按着她的指引,一路上果然看见许多的秀女早已经在各宫的树下、窗户打扫起来了;不一会儿,来到了一块写着‘坤宁宫’的牌匾下,踏入一道高高的门槛,那管事一指院子里的所有树脚下,“一定要在早膳前把它们扫干净,不可以落下一片树叶,否则的话,你就等着受罚吧。” 说完,便转身扬长而去。 唐槿云环视了一眼那些树底下的落叶,恐怕两个月也没有打扫过了,积得厚厚的,上面还覆有残雪薄冰,湿沥沥地已经有一半是钻到泥土里面去了,还要她把它们脏兮兮地扒出来吗? 这时候,她看见回廊上有抬水很吃力的两个秀女,不由灵机一动,连忙跑过去,要跟她们交换,由她来包下这外廊里所有的供水活。 “你确定是所有吗?”有一个秀女睁大美丽的眼睛疑惑地问她。 “确定。”唐槿云很快地点了点头。 然后,秀女一指回廊上其他的供水点,恐怕也有十来个秀女是负责抬水供其他秀女擦窗擦拦栏杆的。 “没问题,她们可以都一起帮我打扫,我就全帮你们提水。”唐槿云稍一拿捏一下,也满口应了下来。 那些秀女顿时绽开了一丝笑意。 水是要温热的,可以消去窗格上的霜冻,去厨房里等来了温热水,用轻功三两下子就供应了五六个点,还可以空出时间来看她们十来个也挺麻利地打扫院子里的落叶。 她利用自己所长,对她们对换了任务,觉得这桩交易还是挺不错的。 然而,大家干什么都轻手蹑脚的,似乎一切只能在无声中进行,唯恐惊扰到屋里面的主人。 唐槿云听那管事说这宫是皇后住的地方,那皇后不就是要缉拿香苗师姐的那个人吗?她到底长的怎样的马面大脚? 唐槿云心里希望香苗师姐是被冤屈的那一个,也就把皇后想像成血盆大口的妖怪了。 忽然,“哇——”一声婴儿哭叫声,吓得大家都惊呆了,愣是停住手里的活,一动也不敢动。 这到底是谁不小心把里面的小主人吵醒了? 大家都不由用怀疑的目光怀疑着身边的每一个人,只想发现苗头不对的人,赶紧离得远远的。 第110章 皇后皇子 “碧桃,赶快把他抱出去,大清早的就嚷开了,扰我清梦。”忽然,里面又传来一声莺叫,却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是,主子。”随着里面一声应喏,两个约莫十五六岁清秀的宫女也应声开门而出,中间又走出了一个约莫三十来岁的老宫女,手里抱着一个裹得像粽子的幼儿,嘴里不住的哄慰着。 可那幼儿偏不受哄,一出门槛,更是扯开喉咙,拼命地哭着要娘,那声浪简直要把所有秀女的耳膜也震聋为止。 唐槿云此时就站在旁边,冷眼地盯着她们,见她们屡屡地哄他不停,不由得一个忍无可忍,便说:“请问,我能够抱他一下吗?”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抱他?”那老宫女不由警觉地把幼儿搂得更紧,她的老耳膜可就不怕那小家伙的声浪轰炸。 唐槿云莞尔一笑,“一个新进的秀女而已。” “你凭什么抱他,”那老宫女想她只是一个无职无权的小宫女,脸上不由浮现一丝不屑地问,“你想要对他干什么?你想要盗走皇子吗?” “我只不过想帮你们哄哄他而已,既然你们怀疑的,那就随着他哭吧。”唐槿云也知道这从皇后宫里抱出来的小孩断不会哪家的流浪儿,见老宫女不相信她,她也是笑了笑,可还是忍不住忠告她,“不过,可不能让他吸入太多的生风,要是在体内形成了邪风,发生肚子疼是小事,发生惊厥的话,就吓死你们。” 听说会发生惊厥,那三个宫女也不由吓了一大跳,脸色顿时苍白如纸。 “你,你有办法?”那老宫女也颤声地问她。这也难怪她,虽然年事已高,可是对于小孩子的事儿,可也是头一次,这两年来,这个小鬼头给她们吃的苦头还少吗? “这个要让我抱一抱才好说,没抱过不好说。”唐槿云依然笑着说。 那老宫女又把她打量了又打量,审视了又审视,这才缓缓地把仍然哭喊着小家伙朝她递过去。“可不能摔着他,要不,你就是有十条命也不够赔!” 唐槿云笑着双手轻掐住他的双腋,一把接过了他,那个幼儿似乎感觉已经转到了另外一个不同的人手上,不由戛然地把哭声一顿,顿时让大家心花怒放——这小家伙居然不哭了。 唐槿云细看了一眼这手上的幼儿,肉乎乎的小圆脸上小嘴呶呶,滑如凝脂的小鼻子上面镶嵌着两颗晶亮乌黑的‘黑葡萄’,也同时愣是骨碌碌地盯着她,唐槿云就能够从那眸子中看见自己清晰的倒影,那梨花带雨的睫毛,修长而黝黑,一眨一眨的,不知怎的,总能挑起人家心里面的一丝丝心酸的感觉。 这个皇子,就是香苗师姐曾经想要偷盗的娃吗?瞧她多可爱呀,她怎么能够忍心偷走这么可能的小精灵呀? “哎哟,我的娃,不要哭了,再哭就不帅了……”唐槿云情不自禁地轻轻地吻去他脸上条条的泪痕。 不料,她刚亲完,那老宫女便一手把皇子又抢了回去,惊恐万状地盯着她,颤声地说,“你,你的娃……” 那皇子本来也一愕的,但被她们一抢之下,又陡地“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声浪比刚才的似乎还要大。 “侍卫!侍卫……”其他两位宫女也连忙朝外面喊来了侍卫。 侍卫十万火急地赶到,她们便一把指向唐槿云,厉声地说:“快抓住她,她要把皇子抢走……” 那些侍卫立马把唐槿云给团团包围了起来,喝令着她跟他们走,其他秀女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呆住了。 唐槿云也不由一愣,这哄小孩的,不是这样子的吗?我连男朋友也没有,哪会有个这么大的孩子呀?况且,我的孩子怎么会在这皇宫里呢? 这老宫女也太过敏感了吧?平时她们不用这么亲昵的话跟孩子沟通的吗?也难怪孩子那么讨厌她们了。 正当她也无所谓地要随着那些侍卫而去,忽然,中门大开,一位凤冠锦帔、华丽尊贵的女人赫然出现大家的眼前,大家见了,侍卫和那些宫女也不由得赶忙朝她跪下宣喏,“拜见皇后娘娘,原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包括那些新来的秀女,也不知就里地见人家跪她们也跪了下来。 皇后随着宫女铺就的大红地毯,由两个宫女轻抬着手,缓缓地走出来。 “谁要把皇子抢走了?”踏出门槛后,她目空一切地在唐槿云的头顶上一扫而过,声如莺啼地缓缓逸出。 “是她……”那老宫女还没有指正唐槿云。 陡地“啪”的一声脆响,响彻这个寢宫的里里外外,直抛天际,连树上的积雪也似乎被震荡得簌簌落下,寒风也在这一刹那凝住了调皮的速度,坠落在大家的心坎里激烈的回荡再回落。 就在这瞬间,那老宫女老脸上多了三道红红的指痕,不仅是她,就连大家也被骇得惊愕地盯着皇后,久久也说不出话。 “给我拉,拉下去凌迟处死!”皇后这时候铁青着脸,浑身也被气得不住的颤抖。其他宫女连忙下跪请求她息怒。 她亲自一把抱过皇子,把正要跪下去求饶的老宫女一脚踹开,“没得求情!立马绞杀!” 当下连下两道封杀令,那些侍卫也不敢有半点怠慢,连忙跑过去一把架起早已瘫软无力的老宫女,任她眼里满是悔疚的泪水。 也许她已经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皇后怎么样也不可饶恕的错误,也许不知道,可是,这一下子她难逃一死却是肯定的。 “还有谁说过‘她要把皇子抢走……’?”皇后似是发了疯似地劈头就问剩下那两个年轻的宫女,那两个宫女早已经瘫软在地,哆嗦着不住地求饶。 “不说就两个一起绞杀!”皇后倒是宁愿杀错也不放过。 “是她,是她说的……”另外一个一直没有吭声的宫女为了活命,顿时把那个指使侍卫捉拿唐槿云的宫女供了出来。 “慢着!就算说了,也不至于死吧?”这时候,在一旁冷看皇后毫无矜贵、泼妇骂街般地要杀要砍,唐槿云也实在看不下去,便大胆地出来劝阻。 “你说什么?”皇后像个竖起翎毛的斗鸡,铁青着脸四处找人辱骂,听见声音,不由回望她,见还有侍卫围在她的身边,想必她就是那个抱过皇子的秀女。 唐槿云则淡然地笑了笑,只好用慢速再说一遍,“我说,不就一句话吗?大家很快就不记得了。” “你就是那个抱过皇子的秀女吧?”皇后想她才是令她发怒的源头,也不由怒不可遏,可是,又一想,眼前这小小秀女倒是有何能耐,能轻易地让她们主仆相斗?不由捺按下性子,把唐槿云上下打量了一番。 却看见唐槿云笑着点了点头,大方地承认了她就是那个惹事的人。 但听见她的谏言,皇后也不由一愣,心里暗想,这好尖锐的话呀,直接顶到她的心上,她就为了那句话而杀人灭口,这秀女竟然说不记得了?这哪来伶牙俐齿的秀女? 不由指着地上的宫女质问唐槿云:“那你还记得她们刚才说过什么了吗?” “不记得了!”唐槿云哂然一笑,然后也回头大声地问大家,“大家还记得不?” “……不记得了……”大家见她这样一问,也只好顺着她给的答案嗫嗫喏喏地宣喏,包括那些跪着的侍卫和宫女,他们当然想趁着这个机会免去责罚,可同时又担心答的不好,皇后会报复。 唐槿云却很是满意,转头又对皇后微微一笑,“瞧,我早说了,这么一句平常的话,大家会很快就不记得了。” 皇后自然也听的分明,但听她们都声称不记得了,也就是有意要替她隐瞒今天这件事,不对外张扬,如此她的怒气也消了大半;转眼唐槿云的脸上,倒是佩服她的伶牙俐齿,一句话让为她们全部人开脱了。 “你倒是挺大胆的,敢这样对本宫说话?”可是,这样说来,凭着一两句平常得很快就忘记的话,而要杀要确那两名宫女,倒显得她气量狭小,蛮横无理了,她可怎么接受得了?不由转而又恼羞成怒,杀意又起。 唐槿云也看见她气消了一半的表情,可陡地转怒,她一时也没有明白过来,只好再替那两人求情,“我只是想皇后免生杀戮,为皇子多积福德而已。” 皇后回望了怀中仍然噘嘴嚎啕的皇子,眼神里忽然闪过一缕怨恨的神色,却被唐槿云一无余遗的全部接收了去。 皇后眼光转落那两个不争气的宫女身上,不由又咬牙切齿地骂起来:“死罪可免,活罪难恕!两人都处以勾脷之刑!我不想再听见她们胡言乱语。” “谢,谢主隆恩,谢主……”两宫女顿时泪如雨下,捣蒜般朝皇后磕头不已。似乎一下子,她又成了她们的再生父母一般。 “哼。”唐槿云不由对这般奴颜婢膝的态度嗤之以鼻,在特工训练营中,她也被同伴试施以其他极刑来模拟着敌人的逼供,那是绝对不能吭一声的。 既然皇后已经收回了死刑,她也算是完成心愿,便想转身走向供水点,准备再去提水。 “慢着,”不料,皇后却猛然回首叫住了她,着那些侍卫赶快把那两个宫女拖下去施刑。怒气这才在她的脸上一点一点地消退,那粉脸杏眼缓缓地变得和蔼可亲。 第111章 临时保姆 “刚才是你哄住了皇儿的吗?”很快,她也莞尔一笑,虽然她由怒转笑起来很是突兀,可笑起来还是挺客气的。 唐槿云回过头来,无奈一笑,“算是吧。” “那么,你得继续哄他。”皇后马上接过话茬,把皇子朝着她向前一送,就像一个送子观音似的,有着满脸的大爱,眼里却没有一点慈爱。 那皇子陡地被她这么一甩,也吓得更是哭的大声,皇后听得也黛眉紧蹙,忍不住要别过头去,看样子,要是唐槿云不接过去,她就有可能随时会松手。 “好吧,”唐槿云只好回身走近皇后,一把轻轻地接过皇儿,不计前嫌地隐下对皇后的晦气,也给皇子送去一个天真的笑脸。 不料,皇子一粘上她,却戛然地停住了哭声,趴在她的胸前。整个宫院也在这一刻顿时凝住了空气,不由得大家都惊奇地看过来。 皇子也警觉地在唐槿云的脸上细看了一会儿,陡地脸色一变,又“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怎么又哭了?”皇后听了,又不耐烦地别过脸去,冷眼盯着唐槿云,一副猜她之前完全是碰巧的样子。 唐槿云把皇子往胸前靠着,腾出一只手在他的裤兜里摸了一把,“他尿裤子了……” “给他换上。”皇后听了倒也挺麻利,赶紧叫身边侍候皇子的宫女取来裤子尿布,上前接过皇子,在一旁就替他换上了。 换好了,就连宫女抱着他,也不哭了。 这下子,大家才轻吁了一口气,相互破颜一笑。 “他都哭了好一会儿了,快饿了,赶快喂他吃的吧。”唐槿云虽然没有生过小孩,可在家乡下看的多隔壁婶娘伯母的带孩子,无非那几招儿,可就是把小孩子弄的服服帖帖,笑脸常盈。 可是,正当她刚要迈步离开,那皇子却又朝她伸出两只小手,嘴里“嘛嘛……嘛嘛”地嚷着,小脚也猛蹬那个宫女的前胸,似乎要飞向唐槿云的身边去似的。 大家的心也被他的要求愣的一下子揪紧。 “再抱回他吧。”皇后见了也马上命令她,但语气也温和多了。 唐槿云可是见皇子特别可爱才愿意回头接过来,多抱他一下的,不是慑于皇后的威严下。 一抱过皇子,他陡地“咿呀……”一声稚笑,拨云见日,阴霾重开,顿时把刚才满是紧张怨恨的气氛驱走,换回一幕春回大地,和和气气的场面,令大家为之一怔之余,笑意顿生。 “哇,皇子一笑倾城倾国,长大了一定是个迷死人的小帅哥哟。”唐槿云也不由被他的一笑,激起了未泯的童心,一把他高举过头顶,大家又不由一下子揪紧了心。 “咯咯……”皇子陡地爆出的欢笑,响彻云霄,响彻这个冷冽的清早,像雄鸡报晓一般,唤醒了整个皇宫,把他天真的欢愉直接传递到大家紧张兮兮的心坎里,让大家的心头也不由一宽,恨意顿消,怨气全无。 这时,也许有人为了争相一睹皇子的笑颜,都接踵而入了这宫院。但随着那托盘的宫女进来,才知道,原来是替皇后送膳而来的御膳房宫女。 其他秀女也赶忙把手里的活干完,院子里的落叶扒干净了,那十几个秀女又回到供水点上再去提水。这时唐槿云也让皇子吮饱了乳娘的奶汁,才抱着他在回廊里转上一圈,把皇子的笑声传遍了每个角落去,那些干活的秀女也被感染得特别欢快。 “你干什么?没事干了?到处瞎跑?”不料,忽然管事的声音又从后面如狮子般吼过来,吓得皇子又“哇——”一声哭了起来,哭声震撼着大家那脆弱的神经,不由一下子也绷紧起来。 正在殿里面安然用膳的皇后,不时听着皇子的笑声,倒也舒畅地咽食,陡地被那一声吼噎了一下,不由也发疯似地跑出来,一指那管事,有如天神般一吼,“谁又惹哭了皇子?给我打!重重地打!” 那管事当下还没有明白过来,发生了怎么回事,就马上被侍卫们架了起来,往大殿门前一摔,由宫女们执杖,一下一下地狂.抽不已,痛得她嗷嗷地叫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唐槿云抱着皇子在一旁观看,特意叫宫女打得又慢又重,杖起无声,杖落必叫,那管事有一下没一下的哀叫,皇子觉得很好玩,又是咯咯地笑了起来。 “嗯,叫的挺销魂的,皇子好像很喜欢哟。”唐槿云在旁边也忍俊不禁。 “皇子喜欢,你就天天来受打吧。”皇后同意唐槿云的说法,扔下一句又回到殿里去,任是背后那管事怎样苦苦哀求,也冷眼看待。 此时,晨曦露梢,金光破霾耀眼。 秀女们干完了打扫抹窗,唐槿云也把已经幸福地睡过去了的皇子交还给宫女,随秀女们一同去用早膳,留下管事在门前上奄奄一息,却不敢吭声惊扰了皇子的美梦。 一路上,有些懂得感恩的秀女都挤过来,对唐槿云感激地说,多亏有她,不然,她们全部都有可能被绞杀呢。唐槿云这才想起来,要是那句话藏有什么秘密的,皇后要杀人灭口的话,那么听见的自然都不能活着走出来。 想到这里,不由脊梁一凉,冷汗直流。她本来只是不想皇后在皇子面前大开杀戒,给皇子留下了童年阴影;也替那两个宫女只是说了一句无关痛痒的话而香消玉殒,感到不公平。所以才站出来尽力劝阻皇后的,如今想来,也多亏她及时阻止了皇后,机智地应答,这才无形把其他人的命也挽救了下来。 那么,只是随便一句话,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威力,那看似娴雅尊贵的皇后,竟然不顾万金之躯而在众人面前,要杀要剐呢? 不等她细想,随着秀女们来到刚来那一晚那一排厢房的对面,却赫然看见飞红袖已经俏站在门口,冲她盈盈一笑,转而跑了过来。 “怎么了?”唐槿云眉头轻蹙。 飞红袖心如饴糖般吃吃一笑,才说:“哥哥来找你了。” 这时,她的后面也出现一位老宫女,朝她微微一揖后,巍巍唱喏,“是亘秋韵小姐吗?飞红大人正在外面等着你呢。” 说着,玉指轻抬,缓缓地朝旁边的拱门一指。“你可以离宫去办事了。” 唐槿云听说飞红雪已经来找她,心中不由“咯噔”了一下,顿时喜上眉梢。这飞红雪果然兑现当初的诺言,前来把她带出宫了,这下子,她可又自由了。 唷荷!万岁!当下就“蹬蹬蹬……”一阵慌里慌张的乱跑,告辞也忘了说,很快便消失在那拱门外。 “瞧她那猴急的样子,我是不是很快就有个嫂子了?”飞红袖在背后也不由抿嘴一笑。 等那个管事拖着那受瘪的臀部,想来找唐槿云晦气,唐槿云此时却已经步出了宫外,消失在飘渺迷蒙的晨雾之中。 跑出拱门,但见一袭大红披风顿时映入眼帘,不由得高兴地跑过去,轻呼,“神捕大人……” 飞红雪缓缓地转过身来,朝她勾了勾嘴角,漾起了他那迷人的小酒涡,凌厉的眼神在这一刻变得柔和似水,轻松坦然。 今天,他那大红披风下裹着的不再是标有‘捕’字的帝皇黑劲装,而是浑身金黄色的软甲,让唐槿云眼前不由得焕然一新,新鲜好奇。 “在这里面他们有为难你吗?”飞红雪朱唇轻翕,语出温柔,转而又剑眉一扬,“你可曾做了惊天动地的事?” “没有。”唐槿云脸上一直噙着幸福的微笑,连忙否认着。 飞红雪轻轻皱起了眉,审视了一眼她的真伪,却也看不出来,只好笑说,“那就好,走了,大家都等着你呢。” 说着,转过身,就在前面带路。 “大家?”唐槿云不由微微一怔,他嘴里说的大家,就好像她也认识的朋友似的。可这一路以来,她似乎认识了不少的朋友,也似乎一个也没有,也就除了秀女,就是捕快,这大家会是他们吗? 还是,他已经准备好了大红花轿,准备一路把她娶回家了……想到这里,唐槿云不由脸颊飞霞,不敢再想下去,唯有跟在后面就是了。 “嗯。”飞红雪一边走着,一边点了点头,踏出几步,随即把旁边的那个晚上见过的统领给唐槿云介绍说,“这个是禁卫军都统冯大人。” 接着,又自顾地跟那个统领寒喧起来,“冯大人,没错是她了,我就先借用她一段时间了。” 那统领也抱拳一揖,巴结地陪着笑,“飞红大人客气了,我知道了,我会向皇上禀报的。” “有劳冯大人了。” 当下两人再相互客气推让一番,飞红雪才转过身去,又继续朝宫门迈去。 “哎,你还没有说大家是谁呢?他们干嘛要等我?”唐槿云还是忍不住心中那疑团纠结,这要是他已经大红花轿了,她可就要认真考虑一下了,不能就这样把自己糊里糊涂给嫁了。 “跟着走就是了。”飞红雪头也不回,还是神秘兮兮地说。 通过侍卫,出了宫门,右侧赫然拴着飞红雪那匹大白马,马旁停驻着一辆精致的马车。来到马车旁,飞红雪替她轻轻地揭起帘子,示意她钻进去。 “这是要去哪?”唐槿云不由心中一沉,不知怎的,她心里泛起一种出了虎穴又入龙潭的感觉了?这大红花轿是她的龙潭吗?不太像吧。 “城外,”飞红雪轻吁了一口气,放下帘子,轻松地告诉她,“我们已经准备起程了,就等你了。” 转过身,他自己也飞身上了马,轻叱一声,便意气风发地直望城外而去。 “准备起程?”唐槿云又掀起窗帘,心里那团疑虑更是烟锁重雾,云里雾里的越积越浓。 真的都准备好了吗?还要起程了?她,她可什么也没有准备。 第112章 血债血偿 “皇上封我为‘京师八道总指挥使’,马上就要去缉拿那一群劫匪,昨天下午我就集合完毕了,你要不要一起同去?” 飞红雪在马车旁策着马,缓缓道出原意,然后,朝她微微一笑,这才询问她的意思。 飞红雪被封为‘京师八道总指挥使’的事情,她从马承宣的口中也得知了;只是不知道皇上马上就要求他这么快就行动了,可皇上这样做,也无可厚非,劫匪嘛,当然是越快铲除越好。 可他带她脱离出宫的原意不是要把她八人抬轿,风风光光地娶进门吗?这可是他说的呀。想到这里,唐槿云的心里又矛盾了:刚才以为都准备好了大红花轿,她又一副不想嫁的样子,现在弄成要去缉拿劫匪了,她又很恨嫁的样子。 盯着飞红雪的那愁眉不展的脸容,她心里也不由一疼。算了吧,他也是可能被皇上逼急了,才没有空娶她,自己就当陪他一同去吧,这出双入对的,也总比宫里宫外,分隔千里的好多了。 “要呀。”想通了,她又莞尔一笑,光彩照人。 飞红雪也扭头报以同样温和的微笑,可是,这笑容在他那本来冷峻的脸上出现,似乎有点不太自然。 “停!” 忽然,唐槿云陡地叫住了马夫,也吓得飞红雪一愣。 此时,他们已经来到了大街上,唐槿云跳下了马车,正对着的就是昨晚那间“京东味酒楼”。 “你稍等我一下,我马上就来。”她也神秘兮兮地朝飞红雪笑了笑,转眼又飞一般地钻进了酒楼里去,也不理飞红雪此时是怎么样的脸色。 飞红雪仰头瞟了一眼“京东味酒楼”那块牌匾,嘴角缓缓一勾,一声不屑的轻哼了一声。 直奔入酒楼,登上二楼,推开了马承宣他们各自的房间,她估计,这时候他们应该还没有起床洗漱吧。可这怎么行呢?飞红雪不是已经在城外集合好了吗?他们可是还没有醒来呀,不行,她要赶快叫醒他们。 不料,她先推开马承宣的房间,再去推白昭南的,却被马承宣从里面追了出来,看见推楚问天房门的人,却是唐槿云,他才不由“咦”了一声,“亘小姐,咋了?” “神捕大人要出京追捕劫匪了,你们怎么还没有换好衣裳呢?”唐槿云连忙催促地说,“快要迟到了,快……” “你是说飞红雪吗?”这时,白昭南的身影也倚在门边上,不以为然地问。 唐槿云看他这时候还一副吊儿郎当的神情,又再看看楚问天,马承宣的表情,都是一副淡定、无奈的样子。 “怎么了?”她的脑海里也不由升起一袭迷雾,她一时间也弄不清楚,这时候他们应该是这样的表情吗? “他没有叫上我们。”马承宣见她一副呆若木鸡的样子,也不忍心瞒她,就老实地说。 “怎么会?”唐槿云心中不由“咯噔”了一下,脸色微微一变,忍不住退后一步,再看看他们的脸色,却是一致的无奈,“一路而来,你们不是配合很默契的么?” 她还真的难以置信,凭着他们的身手和责任及正气心肠,飞红雪怎么可能不起用他们?难道还有人比他们更优秀吗? 三人冷漠过后,却都朝她歉意一笑,仿佛只是一时隐瞒,也好像是欠了她钱不还一样,但也足以证明说,他们和飞红雪之间的关系似乎被一种隔膜隔开了。 唐槿云此时思绪万千。陡地想起昨晚他们对飞红雪的问题欲说还休,如今又说飞红雪没有邀上他们,他们又处之泰然;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就在她甄选宫女的一天两夜之中,他们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让他们的关系充斥着令人齿冷的空气。 “不行!”唐槿云想,飞红雪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他们三个人?一路上,马承宣为他鞍前马后,疲于奔命;楚问天为他甘于殿后;白昭南更为他出谋划策,没有他们三人的默契配合,哪得飞红雪如今这般风风光光,金甲披身? “就算他们不邀你们,你们也得跟我走!”三个臭皮匠也赛一个诸葛亮,她认为他们三个可都不逊色于飞红雪,起码也及得上两个飞红雪,他不要的,她要了。 三人听了不由微微一怔,盯着唐槿云那认真严肃的脸色,不由得微微的倒吸了一口气。 “快,去梳洗!”唐槿云一抬头,正色地盯着他们,飞红雪可能不想他们立功,可是,她却一定要带着他们去立功。 三人倒吸尽了那一口气,很快又相视一眼,呵呵一笑起来,笑着转回屋内。不一会儿,已经快速地穿戴整齐,可惜不再是捕快装,而是一身的锦袍劲装,随意而穿。 唐槿云也不管这个,只管匆匆地出了酒楼,外面飞红雪却面不改色地淡然一笑,“你来这里干什么?” “以保万一,我要带上白大人他们,”唐槿云一脚轻踏辕木,转而盯着他坚决地说,“他们会是很好的帮手,缉拿劫匪怎么可能没有他们的同行呢。” 这时候,马承宣三人也从后面的马厩骑着马出来,缓缓地踱到马车的旁边,只是淡淡地向飞红雪施了一礼,然后,都把目光转到唐槿云的身上,再也不看他一眼。 飞红雪目视前方,脸色如常,依然淡淡地一笑,“我不是不邀请他们,只是皇上说他们要留京任用,另有安排,我才不敢擅自调动他们。” 对于他这个说法,白昭南三人这次连辩驳也懒得辩驳了,只是默默地把马儿贴近马车,对飞红雪的说话充耳不闻,视若无睹。 “那就当我调用他们吧,这一次我们的对手可不是一般的占山劫匪,多了他们三位会更有胜算。”唐槿云倒是接受飞红雪这个解释,只是,这一次不让白昭南三人随行,她也总觉得会少了什么似的,她相信,他们三个一定会发挥他们的作用的。 飞红雪脸上的笑意越浓,语气又是温婉有情,一边轻声地催促她上马车,“随便你好了,有他们保护你,我也能够安心指挥其他人。” 唐槿云这也心中一宽,朝白昭南他们浮起了一丝得胜的笑意,转身又钻上了马车,直望城外再次驶去。 一路上,唐槿云挑帘观察他们,但见他们一直也不靠边,更不说话,中间的过道都能塞进两匹马,不由幽幽一叹,怎么前段时间还称兄道弟的,现在却弄成这样子了,那隔膜真的这么大吗?到底是飞红雪做错了什么,让他们这么的厌恶?还是他们做错了什么,让飞红雪弃而不用呢? 随着马车驶出了南城门外,沙场之上,但见旌旗飘飘,一众白衣绣金的捕快精神焕发,衣甲鲜明地骑在马上,在寒风中伫立多时,静候着飞红雪的到来。 在他们的前面,更是一排六位七色披风的捕头,软甲加身,威风凛凛。场中更有一匹良好的汗血宝马由马夫牵着,悠然地用前蹄轻刨着泥土,那模样也是准备好了撒蹄狂奔,一跃千里的样子。 寒风吹起飞红雪的大红披风,红衣白马行走于苍茫的大地,煞是意气风发地来到他们的跟前。转眼瞟了白昭南一眼,淡淡地说:“怎么不把副总指挥使请下来?” 白昭南不由微微一怔,不料,飞红雪话音刚落,楚问天也已经一剑挑起车帘,冲里面的唐槿云说:“亘小姐,请下车吧。” 唐槿云从马车上下了车,陡见眼前旗帜鲜明,人马整齐,熙熙攘攘的约有四千多人,场面恢宏壮观,气势磅礴。也不由微微一惊。这八道总指挥使能一下子指挥这么多人呀?怎么像是指挥军队似的。 越过飞红雪马旁,飞红雪又示意马夫把那匹汗血宝马牵过来,对她说:“宝剑赠英雄,宝马配美人,我想,还是骑马力气,行动又灵活。” 唐槿云想他考虑的这么周到,心中不由微微一甜,便走过去轻轻的抚顺那匹汗血宝马的鬃毛,温柔地替它拣去头上的杂毛,轻轻的拨开它的睫毛,让它的眼底赫然映进了一个美艳绝伦而温婉娴雅的少女,但身上透着汹涌澎湃的霸气,让它也喘不过气来,最后不由眼神一黯,承认了她体内的强大,唐槿云樱桃般的薄唇这才勾起了一丝甜美的笑意。 众人陡见唐槿云一纵而翻身上了马,但那匹汗血宝马却仍然甘居人下,安之若素。大家不由微微一怔。这女子头一次骑这马,按理不会是这样的呀。 “咱们这一趟清匪行动,她就是你们的副总指挥使!”飞红雪忽然对着那些捕快捕头用马鞭一指旁边的唐槿云,大声地宣告。 “参见副总指挥使!”大家当下朝她抱拳一揖,心里却对一个宫装女子当他们的首领,很是不服,却也只好弱弱地唱喏,只有中间那一群捕快最是叫得激动;唐槿云定眼看去,看见有好几个都是西南路熟悉的捕快,也朝他们微微地报以一笑。 “好!”飞红雪很是满意,便厉声地一喝,“离此不远的溪城城主已经变节,先去取他的首级,要他们为我们死去的兄弟们血债血偿!” “血债血偿……” 捕快们在飞红雪的激励下,也对那些劫匪发出了愤怒的吼声。 第113章 盆城沦陷 随着一声出发,大军当下全体调转马头,簇拥着他们,直朝他们的来路,西南方浩浩荡荡地出发。但唐槿云却对飞红雪刚才的介绍持有疑惑。 “怎么让我做他们的副总指挥使了?我只是来陪你的,”唐槿云转而瞟了一眼后面的白昭南一眼,“倒是白大人,他完全可以胜任这个职位。” 飞红雪也瞟了他一眼,却说:“你接触过那些劫匪,比我们都较为熟悉他们,要是你愿意,我都想把这个正指挥使让给你呢。” “但我跟他们有约定,他们也做到了兵不血刃了。”想起蒙面人,唐槿云不由大摇其头。上次一战,他们可是宁愿损伤了自己的人,也没有朝他们出过一刀,说到底,那蒙面人还想保持兵不血刃地救人;起码在她的面前,没有违背了当初的约定,她怎么可能先他出手了?这后果会引来多大的骚乱,飞红雪有计算过吗? “那只是一次而已,这世上哪有永远的约定的?”飞红雪果然不同意地摇了摇头,“况且,跟敌人约定,就是与虎谋皮,就是跟自己的战友作对,那可是傻瓜才做的事情。” 她是傻瓜吗?不是,是特工,是特工的话,别说是约定,敌人一露面,话到嘴边就能管叫他一命呜呼,魂归极乐。 她什么时候弄出跟普通人相似的约定来了?飞红雪说的对,对方可是敌人,不是亲人。 特工手则里不是说过,不要随便承诺敌人的条件,你的承诺就是把人民的心血白白地糟蹋。 可是,她这样又算不算是毁约了? 一路沉思衡量,不知不觉地进入了盆城边界。 走到了当天遇劫的旧地,死伤的尸首已经被移走,血水也被夜雪覆盖,被纷乱踏折的草木,尚未新生,路上的拒鹿马全都被移到了路边,歪斜地躺着,正好见证了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离奇的劫掠。 “那我要不要出手呢?”沉思了一路,她忽然转头问白昭南。 她对这时代的政治不太熟悉,这一点,想必生在这个时代的白昭南,应该能够帮得了她拿主意。 白昭南冷不防她有此一问,张了张嘴,微微一怔后,也皱眉地说,“我们捕快的职责是保护百姓,去看看那里的百姓再说。” “对,要是他们在溪城生活的好好的,那就不动手。” 这景象也就说明了蒙面人没有血刃当场,两相无失,她自然也没有必要动手了。 她想,果然带上白昭南是对的,起码他对这时代的政治就比她好。 黄昏时分,来到盆城外的三里路上,但见往来的百姓赶牛牵骡,携媳带儿的,有说有笑,不紧不慢的,俨然一副安居乐业的景象,想来,今晚应该可以在安城中下榻了。 “报!”忽然一骑转到飞红雪的面前,那满头大汗的捕快也朝唐槿云揖了揖,“安城已经被劫匪占据了!城主林大人的首级就悬在东门之上。” “什么?”飞红雪不由大吃一惊。这一群劫匪咋的这么猖狂,连安城也占领了?还杀了朝廷命官?这还得了,他们真的要造反了? “走——”他马鞭儿一挥,队伍中顿时让开了一条通道,由他们策马狂奔而去。 不一会儿,来到了安城的城门下,行人依然有如过江之鲫,鱼贯而入,城门的守卫也不时抽查着一些可疑的人,看见他们的到来,也只是不时狐疑的瞟上一眼,并没有出来喝止。 抬眼“安城东门”四个石刻大字的上面,果然悬挂着一个干瘪的人头,在寒风中轻轻地摇晃着,下面还悬着一纸“林”字的大字帖。 “可恶!林大人是皇后的兄长,他们这是真的造反了,”飞红雪仰着头,满怀激愤地一喝,转眼望向唐槿云,“你也看见了吧?到现在,你还在为那样出尔反尔的人恪守兵不血刃的愚蠢约定吗?” “可是……”虽然上面有着悬首的景象,可是眼前的行人,守卫,都没有剑拔弩张、森严壁垒的情形,唐槿云也不确定这样算是什么回事。 难道是蒙面人真的先行毁约,已经用林大人的首级祭了旗,揭竿而起了? 她一时间也答不上飞红雪,调转了马头,缓缓地穿过白昭南他们,走回后面去反思。而飞红雪则连忙召来那七位捕头,当下布署下去。 唐槿云回首他的兵贵神速,不由得微微一愕。这事儿还不太确定,她可不能随便出手,甚至要不要也阻止他们的行动?死伤还在其次,要是因此掀起了全国内战,试问她又如何担当得了,飞红雪又如何担当得了?这一念之下,可就是千古的罪名,怎么能够这么草率? 飞红雪在那边吩咐完毕,就有几个捕快三两下子脱去捕快装,各自换上常装锦袍,不带兵器,俨然一个个富家公子,商贾行人,一起向那城门下走去。 不一会儿,飞红雪来到她的跟前,说:“咱们先不打草惊蛇,我已经派些好手混进城里打探去了,要是他们真的侵占了城衙,咱们就要潜进去把这城给夺回来!” 这法子倒是可行啊!唐槿云听了也微微一怔,点了点头,这总算不至于那么鲁莽,一窝蜂杀进去,冤枉了好人。回首望白昭南,他们也只朝她温和地笑而不语,却罔然不顾飞红雪。 飞红雪又说:“从现在开始,我会兵分四路,围在四个城门外,倘若里面已经被占了,咱们就四起而攻入;倘若不是,也在戌时进城下榻吧。” 唐槿云抬眼天际云霞,夕阳已经偏西。 飞红雪接着果然分兵了四路,每一路由着两个捕头带领着,朝其他三个城门悄悄掩过去;而他们这一队则主要由飞红雪和她来指挥。 唐槿云没有给出有效的意见,也只好在一旁静候着。 接下来的时间,他们就等着前去刺探情报的好手带情报回来,各自分散在路边先啃起干粮来充饥。 飞红雪走过来分给唐槿云一份肉丝夹馍干粮,自己吃着一份,然后一份也没有分给白昭南他们。 还干笑地说:“没办法,也就只有这最后一份了。” “没关系,这个我们理解的,反正我们也就是不请自来,在一旁观看的,”白昭南嗤笑一声,又漫不经心地说,“待会儿进城,我们自己也会找酒家喝足吃饱的。” 唐槿云看着他们手里没有干粮,很是尴尬,暗自怨恨自己让他们一路走的匆忙,可能一整天也没有吃上东西,这可是她要求他们跟来的,不想却让他们喝西北风了。 正想要把那份馍撕开,却被楚问天阻止了,他笑说:“你真的打算把这么一个小肉馍还要撕成四份吗?别这么小孩子了,你就吃了吧,再等一两个时辰我们也没问题的。” 马承宣这时也笑说:“亘小姐放心,白老弟也不是乱说,待会儿我们就到城里找吃喝的,等着你来,为你祝捷呢。” “真的没有了吗?”唐槿云不由白了飞红雪一眼。 “没有了,”飞红雪一脸无辜地一摊手,“为了方便快速行动,我们不带厨子后勤的,每人所带的干粮也不超过一天的,反正待会儿进城里,我们也要补充的。” “那你多吃一点吧。”唐槿云心中微叹了一口气,忽然把肉馍递到他的面前,微微一笑,“我也是待会儿进城再吃。” 飞红雪脸色不由一凝,尴尬了许久,才接了过去,狠狠地一口咽下,然后声称水袋没水了,赶紧走到其他捕快堆里躲着找水喝。 白昭南他们见唐槿云也没有吃上干粮,不由得相视一眼,心里又是感激又是愧疚。 “你应该吃的。”白昭南满脸愧色地挤出一句。 唐槿云无所谓地坦然一笑,“你们不懂我,以前我饿着肚子去执行任务,也是常有的事,事后,还没有那么快吃上东西呢。这次也算快了!” “是呀,虽然那千两银子没有运来,可是这怀里几十两银票还是有的。”马承宣拍拍自己怀里的银票,也笑着说。 “就一两银子,就够咱们好好吃上一顿了,你那几十两想吃撑我们吗?”楚问天不由取笑他。 “怎么会呢?”马承宣微微一怔,正色地说,“你想一顿就吃完它?能吃上几十顿呢!” 马承宣人不仅老实,还挺节省的。 “你那几十两吃几十顿,那么我们的几十两呢?”楚问天这时也拍拍自己的怀里,又指指白昭南的怀里,意思是说,加起来也足有一二百两了,真要一两一顿大餐的话,也能吃上一两个月。马承宣转眼白昭南,白昭南也忍俊不禁。 “加上我的,我也还有七,八两妆红钱的。”唐槿云这时也大方地掏出宫女给的香囊,翻出白花花的银子来,一两一两地数出来。 害得马承宣微微一惊,连忙劝说,“哎呀,钱不可以露白,收起,快快收起。” 逗得大家不由呵呵地大笑起来。 可怜飞红雪,就是不明白这几个不吃东西的家伙怎么还在寒风中笑得出来。 忽然,城门奔出人影,不一会儿,刚才派出去的好手就来到了唐槿云跟前,朝她禀报说:“禀大人,城衙内,不见林大人影子,却有一执扇中年儒士坐堂。” 第114章 刺探敌情 不见林大人?大家听了,心中犹是一惊。这么说来,那城门上悬着的人头肯定是千真万确的林大人的头颅了。 “禀大人,市场并无混乱,交易一切正常。”另外一个也上前禀报。 还有一个也禀报另外的情报,“守卫皆是士兵,并非市井之徒、山贼强盗。” 唐槿云又不由一下子迷惑了。这城里到底怎么了?一下子没有了林大人的影子,一下子又百姓又安居乐业,商贾交易正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只是林大人一个人被杀了?可那些士兵又怎么了?难道不知道林大人被杀了吗?还有那个坐在城衙高堂上的很明显不是林大人,难道大家的眼睛都瞎了吗? 听说是中年儒士,那会不会就是上一次截住秀女马前的那一个蒙面人首领?要真是他,就是蒙面人的手下了,要是这样,她是不是应该出手把他给杀了? 这次的情报很好,可是,混乱的有点令人匪夷所思,一时也难以组织判断,让她难辨真伪。 这时候,飞红雪也赶了过来,从探子的口中也知悉了一切。 白昭南三人相视了一眼,由白昭南朝迷茫的唐槿云抱拳一揖,“如果亘小姐还是不放心,不如我们三人再为你去刺探一下。” “这……”唐槿云想以他们做捕头的思维和身手,倒是应该可以探听得更多的情报,只是他们一来没有充饥,二来她也想他们立功的,做这探子的份,恐怕委屈了他们。 “就这么说定了,你可以等我们回来再决定的。”楚问天也朝她一揖,朗然一笑,还不忘了瞥上飞红雪一眼。 当下三人迳自骑着马直奔城门而去,决意再为唐槿云刺探虚实。 飞红雪只好问唐槿云,“你认为怎么样?中年儒士坐堂?这明显就是鹊巢鸠占,林大人首级被割,明显就是亲手血刃,还有必要再等他们回来吗?” 是呀,这么明显的占城,明显的首级,难道还需要犹豫不决吗?是不需要犹豫的,可是,唐槿云的心中不知怎的,就是不太愿意立马飞身进去,手起刀落。这本来很容易的事情,在她现在想来,却成了一种无形的重障。 “是的,我还是想等他们回来再作决定。” 她此时的心里迷茫得像那原野上的积雪。 城里没有像她以前所看见的,血流成河,哀鸿遍野,宵禁夜出,森严壁垒等景象,但凡看见这一些奴隶般的侵占,她断不会有半刻的犹豫。 偏偏,这城里的市场秩序一切正常,人们都安居乐业呀。这里面也有着很明显的矛盾,那些人怎么了?蒙面人到底想怎么样了? 难道是那些城民也被他们控制了,被迫装成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在城里游来游去的,一点也不反抗,一点也不求救吗? “那好吧,我已经决定了马上潜进去占领城衙,缉拿那中年儒士,然后审问他们到底怎么了。”飞红雪当下一挥手,那些捕快马上飞身上马,有人陡地射出一支穿云响箭上天,通知了其他各门的捕快,然后整装待发,就等着飞红雪再次下令。 “你既然还以为他们兵不血刃,还要跟他们守约,那就不要行动好了,”飞红雪也包容地望了她一眼,说:“这次就由我来负责,你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待会儿我再叫人来通知你进城。” 说罢,微叹一声,即时吆喝一声,带头纵马而去。 唐槿云心里也不由一愣。在这时候,飞红雪还这么体贴她,体贴到她的犹豫,这个人真是的,真的把她的心思也看透了? 她望着他们一众成千人汹涌入城的背影,也热血沸腾地想策马追随,但想到又跟白昭南有了约定,不由心里泛起一丝歉疚,宁愿再在寒风中独自伫立多时。 *** 白昭南他们一行锦袍加身,也不用乔装打扮,俨然几个富家公子般游山玩水回来。手上的剑刀杖,没有出手伤人的时候,可以看作是一种随身饰物,驱蛇赶兽之用。 来到城门,那些守卫也对他们检查了一下,但见他们只是普通侠客的身份,也就不加干涉,随他们自由出入,就如平常一样。 “如果我没有记错,他们不像是我们以前遇过的那些守卫。”白昭南回忆起当天穿过安城这东西城门的时候,那些守卫的脸孔跟这些守卫有些出入。 “难不保他们调岗了?”马承宣连忙作出假设。 “但愿如此。”白昭南一时也无可辩驳,又没有再看过南北两城门的守卫,马承宣的假设也不是没有道理。 走在大街上,店小二吆喝,青楼院门盈客,其他小贩也都吆喝着要赶在日落之前,把手上的货物便宜卖掉,一些商旅也开始找客栈酒楼住宿用膳…… 一时间,他们感觉自己就是这其中的一个,优哉悠哉的溶入了他们的氛围,丝毫也不像进入了一个龙潭虎穴般的地方,反而处处都洋溢着一团和气。 “没有什么不同呀?”楚问天此时也疑惑不已,凭着他多年的查案经验,也瞧不出他们是在刻意装腔作势的还是自然流露的。 “这要是装模作样的,也太配合,太和谐了吧?”马承宣也想像不到,这能够全城人一起装作若无其事吗?要是真的,这蒙面人的首领也太厉害了吧? 街道上找不出什么异常来,三人又直奔城衙。此时,衙门听审前仍然人头涌涌,里面好像也有案情要审,他们也下了马,挤入其中听堂,但见公堂之上,一个中年儒士果然坐在高堂之上,东指西点,判的头头是道,大家也听得频频点头颔首,心悦诚服。 马承宣低声地疑问:“那堂上的中年儒士不就是上次后来截住秀女前进的首领吗?” 大家看了看,也确定是同一个人。便悄然退出了外面,重新上了马。 走在街上,楚问天叹了一口长气,“这跟他们侦察的差不多,这个城很怪异呀。” 白昭南沉吟着说:“的确没错。林大人不在堂上,此城就是易主了;守卫的脸孔有异,就是被侵占了;至于百姓的生活没有打乱,也算是他们手段高明……” “这城看似一片祥和,但是暗藏杀机,就像此时头顶覆着一朵乌云,随时都会倾盆而下。”白昭南环顾了一下四周,最后仰望天际的夕阳,头顶上的红霞果然也缓缓变成铁青。 “那,应该怎样跟亘小姐说?”马承宣又不由小心翼翼地问。 白昭南坐在马背上,抱着剑,淡淡地说:“那中年儒士确实是蒙面人一伙的,理应把他抓起来呀。况且,只见那儒士细皮嫩肉的,不像是练家子,他的身边恐怕还有着上次那些高手在保护着他呢。” “管他了,我们也保护亘小姐就是了。”楚问天冷笑一声,“凭我们四人的身手,难道还敌不过他们吗?” 白昭南也不由笑了笑,扭头冲马承宣说:“再好的身手,也要喝饱了吃足了才有力气,老马,是时候你请我们吃一顿了。” 马承宣听了一愣,转而马上恍然大悟,也笑说:“要得要得,这就去,这就去。” 说着,他也连忙纵马酒家,订酒菜打包去了。 等他们提着食物走到城门,城门的行人已经被肃清在两旁,那些守卫也只能呆站一边,对他们的经过也视而不见,不再阻拦,那过道上满是凌乱的马蹄印。 “他们已经攻进去了?”楚问天微微一惊,眼珠子转到白昭南的身上。 白昭南立即拍马狂奔而去,须臾间就消失在茫茫蔼色之中,空气中还停留着他的话,“希望亘小姐还在那里等着我们吧。” 唐槿云只等了半个小时,那东城门上,又陡地尘土飞扬,奔来三匹骏马。想必是白昭南他们吧。 随着他们越来越近,她脸上浮起的笑意越来越浓。 三人走近一看,看见唐槿云仍然单人匹马伫立在寒风之中,不由暗吁了一口气,同时也感激她的遵守约定。 楚问天来到身边,一把勒停了马,笑着扬了扬手中的食盒,“亘小姐,有东西吃了。” 唐槿云笑意一敛,心中乍惊还喜,“你们都吃了?” “没有,打包出来,跟你一起分享。”马承宣赶过来,连忙老实地说。 然后楚问天把四个食盒一一分到他们的手上,四人同时打开四个食盒,每个食盒里面居然有着香辣凤爪、卤肉片、香脆葱油烙饼等不一些的十几种食物,还呼呼地冒着热气,这可比飞红雪的肉馍丰富多了。 “哇,在这里摆酒宴呀?”唐槿云也不由欢喜得轻呼起来。 “酒?只能这样喝了。”楚问天说着,果然从腰间掏出了一个小酒袋,一口烧酒一口烧鸡的,吃得不亦乐乎。 一时间,他们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在马背上相互错马换食,围着唐槿云一边转悠儿,一边喝酒送菜,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你们出来的时候,有看见他们吗?”唐槿云轻咬了一口葱油烙饼,忽然问他们。 “没有。”白昭南刚拿了她盒上的一块卤肉片,很干脆地说。 第115章 盆城惑计 唐槿云微微一怔,本以为不太可能不会碰上,但想到他们相错的时间略长,也倒不是没有可能,便也取了他盒上的一片烧鸡,问:“里面的情况怎么样?” 白昭南反复嚼咀着那块卤肉片,硬是从牙缝里挤出空隙来说话,“中年儒士是真的,还是我们之前在路上遇上的那个;林大人也不见了,连守卫也有可能被换掉。” “那就得把那中年儒士抓起来审问了?”再一次证实安城已经被占,林大人已经遇害,蒙面人一群已经先行毁约,违背了当初的约定,血刃了朝廷命官,确切地跟皇朝对抗。 这一次,唐槿云心中当下有了决定。 “别小看他是个儒士,身边可能高手如云。”白昭南又提醒她。 楚问天也过来偷吃了一块,笑道:“别担心,你也有我们这些高手如云。” 大家又是呵呵仰天一笑。 不一会儿,大家都匆匆吃完了那四盒食物,肚中温热如炉,气血通畅,精力百倍。然后,都静看着唐槿云,等候着她的决定安排。 “呼,神捕大人是不能不理的,”唐槿云想飞红雪已经进去也有一个小时了,要是顺利的,也应该出结果了,就去看看他出的结果怎么样再随机应变吧。要是不顺利,自己更要进去解救,“先进城里,看看他们的情况再说吧。” 当下,四人又马上飞驰入城,直奔城衙。 来到城门,守卫只是呆站着,空望着他们经过,也没有严加阻拦;长街上,行人基本销声匿迹,夜幕降临,各客栈酒家的灯笼已经高高悬挂,透出微黄的光线,里面的人都不敢高声笑语;顾看几条长街,尽是一抹幽蓝夜色藏匿其中,隐含着无边的肃杀森冷,哪里还有人敢置身于这诡秘的风口浪尖上? 纵马来到城衙,但见衙门前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满了捕快,衙里面则不时传出打斗声和惨叫声,此起彼落,似乎正在酣战中。 “谁先动手的?”唐槿云拍马走过去,便问一个捕快。 那捕快见是她,连忙揖道:“是神捕大人,他进去就要抓那个中年儒士,却抓了个假的,现在正在跟那些高手打起来……” 是神捕大人呀?唐槿云心中不由“咯噔”了一下,也许他没有跟蒙面人有兵不血刃的约定,可以罔顾这些,但是,她仍然隐隐感觉到有点不对劲,却一时也不知道哪里不对劲。回望了白昭南一眼。 白昭南也在马背上叹了一口气:“这有些不妙呀。” 楚问天纵眼四顾,但见西城墙上,空濛的夜色中隐隐有人影伫立,还似乎轻摇着羽扇那么慢条斯理,悠然自得。 “他就在那边。” “就是他,擒贼先擒王!”马承宣也凝眼望去,当初他也有记下那个国师的模样。 “追过去!把他给抓过来再说。”当下唐槿云第一次向他们发出命令,自己先行拍马沿着长街追过去。 而白昭南三人见她率先行动,勇如猛将,自然也在旁边紧追不舍。 不料才奔出几百步,那对面的城墙上,那轻摇羽扇的人面前,俨然多了一群人影,蹲下来,眼前晃动的寒光在微光中若隐若现。 “小心,是弓弩手!”白昭南连忙拍马超过唐槿云,要把她护在中间。 也在这一刹那,城墙上寒光立现一片,在寒风中呼啸着怪音,倏然而到。 “叮叮当——”白昭南一下子挥剑挡下。 “谢了——”唐槿云见前路有阻,难以逾越,转眼看见旁边的屋脊也不太高,便倏地立在马背上,跟白昭南说了一声,便运劲提气,飘然上了屋顶。 “咱们继续逼过去。”楚问天这时候了跑过来跟白昭南并排在一起,朝着迎来的弩箭不断地挥刀挡下,冒着箭雨和继续前进,其实目的还是想要牵制着这些弩兵,让兵分两路的唐槿云,可以畅通无阻地直达城墙上。 果然,唐槿云的速度也没有令他们失望,立足于屋顶,只是一个猫身,人已经快如轻烟般淡隐而去,即使有箭射来,人影已经落在数十丈之后。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如鬼魅般飘过了城墙,吓了那些弩兵一呆,几疑女鬼飘至。只有那中年儒士,仍然噙着一抹笑意,镇定自若地盯着她,只是一瞬间,他们中间便多了四个蒙面高手。 “亘小姐,你管的太多了。”那中年儒士不无叹息地仰起脖子,真望天际,今夜无月,只有寥寥几颗寒星,就像那泥墙上没有补上的洞.眼,让人感到寒碜。 “怎么多了?”唐槿云慢慢地从长靴上抽出了那柄柳叶军刀,却被他的话问的一愣。她有管过事吗? “本是两派暗斗,百姓无殃,你大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你偏要来把它挑明,摆到案台上,挑起这场战火,这不是多管闲事又是什么?”中年儒士一边不厌其烦地解释着,一边忽然一指城衙内的打斗,气愤地说。 “我……”唐槿云不由一怔。按他说的,也是道理,她当初在车队里,就是这样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结果沿路上只有恐吓惊扰,没有流血伤亡,就连两军对立劫掠,也只围不攻,安然无恙,她跟蒙面人有约定,互相兵不血刃,百姓自然相安无事。 如今,这城衙里的打斗,是谁挑起的?虽然是飞红雪,是捕快中人;但是,她跟随左右,又怎么能够逃脱得了这个责任? 中年儒士趁她一怔之下,又指着城下的白昭南他们连忙说:“你也看见了,他们黑白不分,见异就杀,完全不顾及百姓的感受,你还要呆在这些心胸狭窄,有勇无谋的人旁边吗?” 眼前,城衙里的人已经从里面打到了外面,从屋里打到了屋顶,到处都是人影幢幢,哀声魂影响彻宁静的夜晚,四周本来灯火通明的客栈酒楼,此时都视若鬼怪,噤若寒蝉地吹灯灭火,瑟缩地躲在屋里,惶惶不可终日。 这一场厮杀,其中的正义有多少,私心有多少,从百姓的欢迎度中立竿见影。 “我们皇上一片宅心仁厚,爱民如子,兵不血刃,事成之后还决意大肆改革,减赋免租,人人平等,绝不犯劳民伤财之事,这跟那皇上劳民伤财,大肆收集秀女,孰明孰昏,泾渭分明,难道还需要犹豫吗?”中年儒士又趁机鼓吹。 唐槿云想他也许是有道理的,蒙面人的政治策略也许是光明磊落,正大无私的。在这一场厮杀当中,她也看见了他们都打不还手,以撤退避事,以失败来安民,俨然就是一队文明正义之师。 她轻叹了一口气,收回了那柄柳叶军刀回长靴里,“我只是一介小女子,不懂国事,既然你善待了百姓,我也承认你的无辜,你走吧。” “可惜,太迟了,此时厮杀已经由你们引起,血海深仇从此生,将来全国上下一片生灵涂炭,你们就要负全责!”那中年儒士不用她多说,说着,手微微一扬,轻握住头顶一个吊环,居然滑索而落城外。 其他士兵也跟着由线索滑落城墙,而那些高手则是最后才飘然而去。只是眨眼间,他们便溶入了那幽深的夜色之中,杳无踪影,宛若从来没有出现过。 耳畔还响着中年儒士最后那句话,心中不由大吃一惊。白昭南他们见弩箭不射了,更是振衣一飞,飘身上了城墙,唐槿云连忙喝住他们想要追去的身形。 “不要追了,都已经上了人家的当了。” 三人听了,不由疑惑地盯着唐槿云。唐槿云即时率领着他们,飘落屋顶上,火速射至城衙的屋顶上,也喝止飞红雪的厮杀。 “停手!都上了人家的当!” “怎么会?”飞红雪听见她的声音,在门前,陡地剑爪并用,眼前那高手顿时喉断身亡,倒地不起,他跑出来望向屋顶上的唐槿云,再环顾了一下全场,“全都是劫匪,杀了七八个,活捉了四五个,其余的都是叛变的士兵。” 这时,有捕快从里屋押着一个人出来,向他禀报,“禀大人,发现林大人被囚禁在厢房里。” “林,林大人……”飞红雪听了不由得暗暗一惊,语气也有些发抖了,“快,拿火把来。” 众人顿时举着火把过来,唐槿云和白昭南他们也飘身下来,飞红雪上前一把拨开那人额前的乱发,仰起他的头来一看,也不由“啊”地惊呼起来。 “林大人,这是怎么回事?”飞红雪不由连忙惊问。 那林大人不由微微一叹,“唉,他们一夜进来,夺了我的官印,就把我软禁起来,规劝衙役士兵跟随他们,不跟的都发散川资,解甲归田……” “那城门上的……”飞红雪最是不解的是,那城门上他的人头,这死掉的人还会重生吗? 林大人听了,不由苦笑一声,“那城门上的人头首级,只是上次陶艺展览,诸葛先生亲自所做的本官的皮囊,他那技术精巧,独占鳌头,特地悬挂三天,公诸同好;这城里的明眼人一看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所以,也不觉得有异,只有异乡人才不知晓。” 第116章 溪城之战 “等本官想到他们原来是利用本官的模型来迷惑你们的时候,你们也已经杀进来了。”林大人言下之意,像是责怪他们过于草率而冲动,失于审慎和杀人,不由连连叹息不已。 大家听了也不由讶声连连,惋惜不已;原来那东城门上的人头竟然是假的,也难怪往来的人们根本毫不在意,连品头评足也没有,它竟然是一个陶瓷展览会上的作品?飞红雪则默不作声地走到一边去。 “侵占期间,他们没有杀过一个人?”唐槿云也脸有愧色,但还是忍不住再问。 “没有。”林大人连忙肯定地摇了摇头,“那人姓诸葛,名本胜,自称诸葛先生。一直以来待我如官,除了自由,有什么安事的琐事儿都跟我沟通,善待百姓,减赋免租;连这几天审案的犯人,也只是全部收监,没有当下斩立决。” 当下,唐槿云脑里“轰”的一声巨响,身子摇晃了一下,差点儿就跌倒在地。他们这一次彻底上了那个诸葛先生的当了。只是一个人头,便引得他们先行杀起,接而引起其他地方的流血事件,从此,这国家可就多灾多难,民不聊生了。而这一切竟然源于他们,出自他们的冲动。 外面由着捕快们收拾,把活捉的那些蒙面人都一一押入监牢;他们一行和林大人重入衙内,喝茶定惊,这时,捕快也请来了这安城的守备大人何大人。 原来,当日诸葛本胜一夜夺权,曾经有劝过他投降,他只好一直托病不出,静候朝廷派兵来攻,这时候,诸葛本胜也劝说了他的士兵,把愿意归降的收编,不愿意的解甲归田,一下子把他这个何大人架空了兵权,成了一个有名无实的守备。 当晚,大家也一起商量,要不要立即把这事儿报上朝廷,让朝廷再派人前来追击和安抚人心,维护稳定。 飞红雪却认为没这个必要,“这城城主还是林大人你,守备大人也没变,今晚也只不过死了几个人,抓了几个贼,顶多先关押着,等全部劫匪都清理了,再上报邀功也不迟;明天重新贴榜安民,召集士兵严加训练,还不是如常一样?何必惊扰皇上,为自己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林大人和何大人想想也是,这损失也不大,损坏的东西几天就能修好,士兵还是可以召集,很快一切也会如常,倘若惊动了皇上,他们被革职查办是小事,抄家杀头也说不定。 这一点,任谁都知道其中的利害。但是,倘若为民着想,还是上报的好。唐槿云见飞红雪坚决不报,也是没有办法;白昭南他们一行无职无权,只是随行,也不加以任何反对意见,反正这其中的利弊得失,飞红雪倒也权衡得恰当,要是到时候皇上责怪下来,他也能够以功抵罪。 这一夜,他们夜宿城衙,各怀着心事而匆匆睡去;但城民的议论则在这战斗偃息的时候,才像一夜开花般悄悄地在各个角落里开遍。 翌日,林大人已经尽早贴出皇榜,昭告全城,以抚民安;可是,人们看着飞红雪他们在街上巡逻安民,仍然敬而远之,唯恐闪避不及,仿佛他们反而成了侵占安城的盗贼一样。 “唉,”飞红雪倒是不明白,“这城里面明明有反贼坐堂,我身为朝廷命官,出生入死地冲进来,把他们赶走,抓住,他们不感激我们也算了,怎么反而视如恶魔了?” 这一点关于政治关于人心的学问,唐槿云也不太懂。特工所有的训练只是针对着敌方最新的防御和武器,如何找到空子钻进去窃取机密及摧毁它们,最后保护自己安全撤出,才是要点。那些事后人们的反应,则是警察的事,他们是不管那个后果有多严重的。说起来,这样做也有点不择手段了,但牺牲小我,为了人民,她们的牺牲和成功的决策是值得的。 “他们现在也许不理解,过上一段时间,也许会明白你的苦心了。”如果把特工的执行原则套在飞红雪昨晚的兵贵神速之上,唐槿云倒也可以说的通,于是,她也只好这样劝说他了。 飞红雪听了,冷酷俊美的脸上才缓缓浮起了一丝笑意。这件事上,他可是全程为民着想,没有半点为自己,他进来抓人,遇贼杀贼,又没有伤民,哪点做错了? 得到唐槿云的理解,他的心也不由为之一宽。正在这时候,远处有一捕快飞马而至。 那捕快在他们的跟前回报,“禀两位大人,那群劫匪一行逃去了溪城。” “再杀去溪城,这一次,连溪城城主也要一并抓起来!”飞红雪听了,不由恨恨地说,昨晚他飞身射入公堂,杀退两边阻拦的高手,一把揪住了那个诸葛本胜的头发,正想要挟其他人放下武器,兵不血刃,不料,那个诸葛本胜的头发竟然一下子滑落在地,倒让他顿时凌乱在风中。 “你还要去吗?”唐槿云想那个诸葛本胜此行退去的溪城,那里可是连城主也是他的人了,更加的兵马强大,凭着他们一行几千人,能够与一城人匹敌吗? “干嘛不去?我们的任务就是缉拿他们,他们去到哪里就追到哪里。”飞红雪不由在街上也高呼起来,“当下更要趁热打铁,趁着他们兵败如山倒,士气低下,咱们一鼓作气,把他们全部歼灭或者抓获,那可是大功一件!” “对,把他们一把歼灭了!”后面的随行捕快昨晚也杀红了心,顿时热血沸腾地跟着高呼。然后,飞红雪吩咐下去,重新把捕快召集起来。 可是,他们真的兵败如山倒了吗?唐槿云想起了诸葛先生那从容不迫地逃走的样子,丝毫也没有狼狈不堪的样子。这溪城里也说不定是他的另外一个陷阱,飞红雪就这样冒然而去,说不定还是会吃亏。 便转身问白昭南,白昭南也点着头沉吟地说,“昨晚看他们胸有成竹的样子,恐怕也早在路上设下陷阱等着咱们,冒然前去恐怕凶多吉少。” 她欣然地点了点头。想不到白昭南跟她的想法也差不多。根据他对这时代的政治和这时代的地理的认识,她也马上劝说飞红雪,“还不如回京禀明皇上,再由皇上派大军出来,我们从旁协助,一鼓剿灭。” 飞红雪听了大摇其头,“不用!他们加上溪城的守兵也就几千人,我们加上这安城的守兵也有七八千人,人数上多他们一倍;每一个捕头都是响誉天下的高手,这场仗论兵论将,他们都不是我们的对手,用不着麻烦皇上。况且,皇上如果知道咱们占了优势还要他劳师动众的,这不显得咱们没用吗?” 飞红雪调转马头,又回头瞥了一眼,说:“你们要是怕死的话,就在这城里呆着,花天酒地地等着我们凯旋归来吧,我现在马上就去请守备大人合作。” 说着,得意轻叱,朝着校场飞马而去。 “怎么样?”唐槿云想昨晚诸葛本胜就说她多管闲事了,因此挑起了战端,这次她要是再去的话,那不就更加陷黎民百姓而水深火热之中?可是,要是不去的话,她又劝不住飞红雪明知道可能会有陷阱,仍然执意要去的信念,心里也担心他会出事。 一时间心里陷入了情感的泥沼,茫然不知所措。便把这决定交给了白昭南代劳。 白昭南却不以为然地哈哈一笑,“没有怎么样的,他想要干什么我们管不了,也阻止不了,我们只要保护你就好了。” 其他两人也点头颔首,表示愿意一路跟随。 唐槿云不由心头一热,这三个人还真的义薄云天,两肋插刀呀。不行,这一次,她除了去保护飞红雪,也得让他们去立功。 “那,就去吧。”她心里仍然放心不下飞红雪,说了这句话后,她心里就舒坦多了。 大家也只好随着她的感觉去了。 不一会儿,他们就在安城的西城门外,和一众捕快候来了飞红雪和安城守备何大人的三千多兵马。 合起来,他们就七千来人,决意一起再逼近溪城,歼灭劫匪,缉拿城主,把那里的黎民百姓从水深火热之中拯救出来。 于是,一路上,捕快走在前,士兵走在后地群起策马,直奔溪城。气得后面的何大人摇头叹息不已。 此时,已经是暮冬时分,积雪渐溶,春回大地。天空已经变得薄明高远,不再是经常黑压压的厚厚积云。 忽然,天空中红点一闪,“咿呀——”一声尖啸娇.叫,响彻云霄,吓得众人一愣。 却原来是那“夕谷”时遇见的红鸾。原来它一直都尾随着唐槿云上京,只是京城太大太多亭楼了,它无法降落,只能停留在郊外觅食,静候唐槿云出现的身影。 此时,在这大地上又看见她策马狂奔的身影,它不由欢喜得又闻羽赶至。那根白翎,始终是它身上的羽毛,和它有着奇特离奇的关系,它所散发奇特的气息,更让它能够在千里之外也可以嗅着。 唐槿云也很高兴再次看见它,只是这几天来,她也太忙了,简直没有时间抬头一看。此时看见红鸾飞来,又唯恐它骤然一降,惊散了队形,连忙从背囊里抽出那根白翎,朝它尽力挥了挥。 那红鸾果然灵气逼人,很快便明白她的意思,只是一路随行,最终也没有降了下来。大家这才松了一口气,继续策马朝溪城奔去。 唐槿云微笑着收回了那根白翎,本来,她只想着它挺好玩的,不料,它还能够让她绿丝还原黑发,更想不到这白翎还有那等迷晕人的功效。 想到了自己中毒的事,她的心忽然无原由地一痛,险些让她堕下了马。难道,这只是一时错觉? 第117章 城门之战 溪城离安城比安城离京师远多了,远远超出了一倍的路程,他们也日以继夜地跑了两天一夜,终于在这天的晌午赶到了溪城。 一路上,却是没有追上诸葛本胜的任何士兵,意想不到,他逃跑的速度也是这么神速。 此时的溪城外,行人罕至,城门紧闭,吊桥高悬,像是预感着将会有一场生死血战要在这里爆发似的,剑拨弩张,分庭对抗;城门楼上,人影幢幢,寒光浮金,守兵的弓弩箭咀像是猛兽噬人时露出那排森白的獠牙,正静候着他们进入射程。 “捕头们都跟我一起上!其他捕快协助何大人撞门,”飞红雪回头望了后面何大人的守兵还在后面缓缓赶来,又要排阵形,又要准备巨木撞门,甚是麻烦,不由兵贵神速,想当下以精兵上城墙,打退守兵,再打开城门让他们进入。 “这城里已经全是反贼了,你们不用犹豫,一律格杀勿论!”转而又担心他们有所顾忌,便又大声传令下去。 他所指的捕头,主要就是那六个七色披风的捕头。这六个捕头不是普通的捕头,正是上次其他六路护送秀女车队的总督,他们分别是四大名捕:东京铁手,南都飞索,北麓锁链,西川刑杖,天下第一怪捕不要命及天下第一奇捕赫老头,他们因为上一次护送途中有损,而被降官一级。飞红雪更是指定他们随行剿匪,听候差遣。 论起来,他们每一个都比他成名早,资历高,经验丰富的老江湖,如今则因为在护送秀女这趟差事上,棋差一着,让飞红雪升了官,他们降了级。不得不都待在他的麾下,惟命是从。 当下,他们赶到护城河前,也只好纷纷把座骑交给手下,转身就施展起各人的成名绝技,飞渡了护城河,冒着守兵已经发起的箭雨,一起沿着吊桥的大铁链飞身上了城门楼,后面两位负责砍链,要把吊桥先放下来。 可是,城墙上也不乏武林高手在上面以逸待劳,等着他们上来,两下一见,便大打出手,顿时掀起了这一战的序幕。 这一次,飞红雪没有再跟唐槿云他们多费唇舌,就独自飘去,抛下唐槿云在后面茫无头绪。 这是他的眷顾还是憎恨?唐槿云一路上也感到飞红雪对她冷落了不少,也许是前两次她都太过于理智,没有紧紧跟上的原因吧。 不一会儿,飞红雪一伙已经顺利砍断了吊桥的大铁链,那吊桥顿时“轰”然一声巨响,重重地落在护城河上,让东城门一览无遗。 有几个捕快想要冲过去,却被城门上的守兵射杀了在吊桥上。 “不要再冲过去了!”唐槿云见了,心中不如一阵惋惜,连忙喝住其他捕快,自己从长靴里摸出那柄柳叶军刀,决意由她冲上前去,炸开那重城门。 可就在这时候,城外两边深深的草木之中,陡地伏兵四起,挺着枪戟气势汹汹着朝他们掩杀过来。前面的捕快虽然个个都经验丰富,身经百战,但是佩刀对长枪,屠夫遇杀神,即使加上绳索枷锁,也套不了几个,挡不下潮涌。 不一会儿,敌兵逼近,两军开始厮杀,惨叫声此起彼伏,骇人心弦,捕快不敌,节节败退,纷纷退到了唐槿云身边。 “往后退,由士兵上!”白昭南这时候也拨剑也鞘,保护着唐槿云的左翼,但见那些平时的捕快兄弟此时被杀得丢盔卸甲,也忍不住热血一喝。 有西南的捕快兄弟都听他的,匆匆形成一线,快速地朝后面逃去;后面的何大人见状也只好连忙指挥士兵排开一字长蛇阵形,放过那些捕快,开始朝那些伏兵反包围。 唐槿云军刀一出,也当下纵马杀去,此时,那些伏兵也纷纷涌向中间,挡在吊桥前面,准备保护着吊桥,不让他们接近。 唐槿云想,既然这两次要不来也来了,不管闲事也管了,不是自己的错失也错了,倘若在这时候再犹豫不决,再诸多顾忌,自己的兄弟也只会死伤的越多。既然诸葛本胜说战火已经撩起,那么,就让她来熄灭吧! 想到这里,也不由沉声一喝,手起刀落,寒光乍闪,所到之处,血肉横飞,溅上了她身上的宫装上,愣是吓了她凛然一惊。 一直以来,她的军刀大多数都是用来野外求生和格斗之用,极少真正砍杀过人,而每一次面临到这种非杀不可的场合,她总会蒙上自己的眼睛,尽量不去听闻那种裂肉流血的情景。 而这一次,她也需要在这场战斗中再次唤起自己的兽性吗?她稍一停顿,便有数杆长枪挺戳过来,或是刺她或是刺马,她陡地又接连挥刀,断枪折戟。 需要啊!如今已经身处在战场中了,前后左右都是士兵敌军,白昭南在左翼保护着她,也开始了厮杀,楚问天殿后,正招呼着何大人朝他们挺进,因为他那里是与后面士兵的咽喉处,此时也没有敌军挤进来,这通道最是适合潜伏士兵。 往右边看去,就连老实巴交的马承宣,此时也怒吼着,为了保护自己而挥舞着手中的水晶铁杖。 没有敌军近到她的身边,她的敌军只在眼前。此时正面对着不足百米外的吊桥,她要踏上去,逼近城门把它炸开,就必须要先通过眼前这百米长的敌军。 而城门楼上的战斗也如火如荼地展开了,飞红雪那大红披风在厮杀中时隐时现,上一次隐下去离现在已经有一分钟了,还是没有看见它再次出现。 她心里开始泛起了一种莫名的害怕,总有一种迫切要会合飞红雪的感觉,不像是战友的会合,似乎比那种感觉更加强烈浓厚。 在马背上连挥了数刀,切断荡开了不少的枪头戟钺,还是避不开越来越多的枪头汹涌地挺来——她不习惯在马背上作战。 凝望远处的城门已经不足百米,要是用轻功飞越,中途可能需要几个落脚点。想着,她犹自在马背上站了起来。 “不要用轻功!”在一旁保护她的白昭南见了,陡地提醒她,“上面有箭,下面有枪,很危险。” 但是,如果她不用轻功,她可能连那匹汗血宝马也保护不了。眼前的人也会死得更多——要知道,他们原来也是热爱生活的老百姓。 能够避得开的,就尽量避开他们——这是特工手则上的教条。 她转脸朝好心提醒的白昭南莞尔一笑,继而微微默运内劲,暗暗提气,倏地在敌人新一轮的枪刺刹那间,飘然而起,一下子横跨十六七米,从他们的头上轻盈越过。 引起了他们轩然大惊,连忙纷纷挺枪戟而上刺,她眼疾脚巧,往中间一枝正直角的枪尖踩去,但听沉声的“当“一声钢板碰铁枪的细响,她又已经翩然而起,倏地消失在他们的眼前,剩下她一路在空中挡射如雨飞至的箭矢。 她那飘逸轻盈的身影,在士兵头上乍起乍落,优美自然,手上一把短匕般的军刀连舞,在有如倾盆大雨般的箭矢中,舞出了一个华丽的气罩,罩着她飘然降落在吊桥上。 顿时把吊桥前和和城墙上的守兵也吓得瞠目结舌。几疑遇着了鬼魅。但是唐槿云的心里也不好受,还有这么多的箭矢射下,这说明飞红雪他们在城墙上还没有完全压住他们,取得上风,当下她的心更急了,更想快点赶到城门下,贴药引爆,为飞红雪他们争取更有利的时间。 但见她脚尖刚踮到桥板,忽地一个旋啵儿,也不停歇,又陡地直往剩下十多米远的城门扑去。后面蜂涌而至的守后也挤逼上桥,随着她的脚跟而一拥而上。 她刚来到城门下,他们也即时逼到了她们一米之隔,十分逼近。她想着挥刀逼退他们再贴是炸药贴,可是,等她稍一抬头朝后面看去,但见仍然士兵不断地朝这城门涌来,似是不怕死地用人海战术把她死死封住,却是不敌后面何大人士兵的阵形,也节节败退,倒退回城门前,原也意想躲回城中,不料,却多了一个唐槿云梗在中间,守门的士兵也不敢妄然开启。 唐槿云左靴的微型炸药包(在第26章用过,新人请查阅)足以炸毁整座城门,但是,它却需要点火动作,且只有二秒的时间离开,这一点在当此这么迫切的情形下,那些士兵就算让她用军用火机点了火,也不会轻易让她逃出——这恐怕会连她自己也会炸掉。 右靴还有一种更微型的炸药贴(在第二章用过的,新人请查阅),这是一种迷你伪装的新型炸药,只有掌心般大小,采用5分钟电子引爆,一旦贴上,无法更改时间。 唐槿云在一低头的瞬间,立马取出右靴内的炸药贴,迅速腾身而上了城门半空,以军刀插入砖缝,把自己悬着,再把炸药贴贴到门上,然后迅速地按下中间的凸点,凸点泛露红色,便是成功启动的指示。 没有时间倒数,没有闪烁指示,只有自己心里在数着,尽量利用5分钟的时候离开这里五十米以外。 但是,她刚一离开原处,那空隙马上就被其他士兵填满,满是攒动的人头当中,再也没有她的立足之地。脚下更是满满的枪头钺戟在刺向她——所幸她早就计算到恰好躲过枪戟长度的高度,还考虑到眼前这些士兵中没有一个是弓箭手,而城墙上的弓箭手也射到她此时的位置,否则,她很容易就会成为空中的刺猬。 而当她正要缩起双脚,如像蝙蝠倒悬一般,准备再一次从空中飞渡的瞬间,“轰”然一声巨响,吓得她魂飞魄荡! 第118章 配合夺城 吊桥上的士兵越涌越多,差不多一千多人站在其上,陡然断裂,成千人轰然下水,不由吓得唐槿云以为炸药提前爆炸,把她吓的差点儿就从城门上掉了下来,成为那竖起的枪戟之亡魂。 当下,大家惊呼之下,对面被截下的敌兵也都被何大人的士兵一一歼灭在河边,而白昭南却也只能望河兴叹;城门这边剩下的士兵也在惊呼声中越是往城门这边靠近,挤成乱糟糟的一团,几乎忘却了唐槿云的存在,都不敢在这暮冬时分中以身试水。 唐槿云当下虽然稳住了身形,幸好没有掉下来,但吊桥断裂,要她这般的姿势横渡那十多米的护城河?看着河里那些冻得像那脱毛的老鸟下水一般,不住地甩水打颤,兵器也顾不上了,只想拼命地往岸上拨水……她不由自主地咽下一口唾沫,心里面都有点发虚了,没保她也会掉进水里去。 虽然她的黑皮紧身衣是防水火还是有一点浮水气囊的作用,但是,毕竟那是冰冷透骨的寒水,冰冻三尺,还是少试为妙。 此时相距按下那片炸药贴恐怕已经过了一分多钟了,她想要活命,不仅要离开这些溪城的守兵,还要逃离那片炸药贴的范围。 可惜,她此时处在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尴尬境界,护城河对岸的白昭南三人见了,也不由为她的处境揪心不已。 “改为攻北门!”何大人忽然一声令下,全数士兵也跟着他沿着护城河的河道去开路架桥,前往北门突破。 剩下那些捕快改跟着白昭南他们,静候他的下令。 但是,白昭南还能有什么下令?就这样呆在城墙上弓弩手的射程范围外,无人损伤,便是最好的策略。 他们此时最担心的就是身陷险境的唐槿云,真不知道她还能够挺多久下去,最好的结果就是飞红雪在这时候突然打开了城门,把那些守兵也一一制伏了。这样子也许能够救下悬在城门上的唐槿云。 可是,抬眼看看城墙上仍然屡攻不下,七个全国名捕面对着二十几个一流武林高手,还有涌之不尽的守兵,场面正打得如火如荼,身不由已,一时三刻内,哪会有那样的奇迹发生? “不如,咱们也去攻北门了?”楚问天见大家都待在这里一动不动,只是隔岸观虎斗般不仁不义,心里好像也有点憋屈了。 “不,这时候不能走,”白昭南则盯着唐槿云的处境,缓缓地说,“亘小姐也许需要我们的鼓励,我们一定要支持她撑下去!” “坚持住,亘小姐!”马承宣率先叫了起来,后面的其他捕快也跟着呐喊,那场面比在沙场上杀敌还来劲。 兄弟们的关爱从河对岸传到唐槿云的耳畔,不由她心头一暖。患难见真情,到最后给自己鼓励的不是别人,竟然是白昭南他们及那些捕快,有些捕快还是第一次认识她呢。 但是,那些呼唤声传过来的同时,也唤起了城门下的守兵的记忆,想起了她来了,陡地往上一抬头,发现唐槿云还悬在他们的头上,都把枪戟举得高高的,甚至往上跳刺,幸亏这也在唐槿云的计算范围之内,险些刺到她了却还是没有刺到,气得那些守兵徒呼奈何,大呼运气糟透了。 白昭南说着,正想换一口气来呼叫,却被马承宣夺去了先机,但听着他那毫无创意的呼唤,不由无可奈何地白了他一眼。 良久,待大家声音一落刹那,他才双手扩音般呼叫过去,“亘小姐,就在你的左手边城墙壁上有那条断了的大铁链,只要一伸手便能够够到了,加油呀!你一定能够办到的!” 就在那些守兵决定孤注一掷,朝她抛出手中的枪戟的瞬间,唐槿云的玉臂已经舒展绕过了墙角,依照白昭南的说话,果然摸着了大铁链的边沿。就在那枪戟乱飞而上之际,她的人影一晃而没,愣是吓了那些守兵一跳。 随着那些枪戟之力到了极点,又掉了下来,挤得密密的守兵不由引颈自戮,反而伤到了自己人,运气更加背透了。 随着那大海碗般粗的铁链,唐槿云选择攀登而上了城墙。这才知道,城墙上每一位捕头都遭受着几位蒙面高手的包围,还有数之不尽的守兵在旁边放冷箭暗枪;每个捕头都被缠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眼看攻进去的时机遥遥无期。 楼梯角那边红色披风乍闪还现,不由得唐槿云心中一喜,陡见几个人正在围着飞红雪缠斗,不让他再逼近楼梯一步。 “神捕大人——”她连忙惊喜地叫了一声,就要飞扑过去把他救下来。 暗自提气飞纵,一个兔起鹘落顿时降落在他的身边,不料,他却视而不见地陡地转了个身,直朝前面的蒙面高手刺去,露出了背部一大片的空门破绽。 其他守兵即时见缝插针地补到那些空隙中,暗暗朝飞红雪的背后放冷枪暗箭。 “杀了他——”陡地飞红雪一喝,手中铁剑快速连翻,幻化出数道优美的曲线,直缠向眼前那位蒙面人。 那位蒙面人似乎没有意识到他突然加速,更被他突然的吼叫,吓得愣了一下。这要杀他就好了,用不着吼说着“杀了他——”吧?要是对他说,不是应该说“杀了你——”吗? 但是,飞红雪那句怒吼当然不是对他说的。 唐槿云陡地听见他突然一吼,情急之下,手上的柳叶军刀也马上一个手起刀落,一刀从一个要偷袭飞红雪背后的守兵脖子后面直接贯穿,其他守兵也可以很真切地看见他喉咙前的突出的刀尖,红红的,像是一条魔鬼的舌头。 很快地,唐槿云又飞快地把它拨了出来,同样插到另外一个守兵后颈部,随着那军刀的三角血槽喷涌而起的还有那鲜红的血花,洒了旁边的守兵满满一脸,整张脸瞬间闪过一幕苍白转眼又被染成了关公般的肤色。 “啊——”那蒙面高手也在那一愣一想之际,在缠斗中出现了一个小破绽,但随着飞红雪后面的守兵喷起的血花从他的背后升起,他心中一凛,便在那一瞬间被习惯的优美曲线贯穿了胸膛,撕心裂肺地吼出最后一声呼叫。 唐槿云杀那两个守兵因为喉咙破损而无法叫出声来,在喊杀声迭起的杀场中悄然无息地仆倒在血泊中,至死也无法知道背后袭击他们的是谁,但总算在临死一刻领悟到了什么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成语教训。可惜已经太迟。 一声惨叫,干掉了三个人。只有那两个碍在眼前的守兵倒了下去,唐槿云和飞红雪之间才畅通无阻,杀了那个蒙面高手,其他人都大惊失色,瞠目结舌了好一会儿。 趁着这一会儿,飞红雪才转过身来,豁然绽开笑脸,朝唐槿云浮起了一抹诡异而酷帅的笑意。 唐槿云还记得他这种笑意在桃花林相互配合的时候曾经出现过,那似是一种因为成功而对她鼓励的微笑。 “你终于来了!”飞红雪终于咧嘴笑了。 自从桃花林回来,他就没有在唐槿云的面前表露的这么开心了,这一丝成熟而欣喜的笑意,瞬间让唐槿云不由为之着迷;原来,只有跟飞红雪配合默契,才可以看见他这难得的笑容。 “是的,我来了!”唐槿云也不由欣然一笑,她多么庆幸自己来的及时呀,不是及时救下了飞红雪,而是及时可以配合到他。 他们也就只是这么短暂一语之间,飞红雪又奋不顾身地向其他蒙面人杀去,而再无顾虑地把背后留给了唐槿云;只需要专心对付眼前的人,他的武功当然有如泄洪的水一样,汹涌而奔流不息。士气也在唐槿云出手的刹那间得到了倍增,此时他杀意陡生,活像一个魔头一样,杀到那些惜命的蒙面人和守兵节节败退不已。 从那一刀起,也等于唐槿云正式向蒙面人皇上等人宣战:她要和飞红雪一起,把他们追捕到天涯海角去。 此时她也很乐意继续这样守在他的背后,但见有人穿插他们的间隙让她看不见飞红雪那矫健的身影,或是偷偷地从旁边袭击飞红雪,都会让她手起刀落,从脖子后面直贯而过。 在第一时间贯穿敌人的喉咙,这不仅是特工杀手中惯用暗杀的伎俩,也是唐槿云最惯用的杀人方法。因为,她至今也不习惯看见对方濒临死亡前的那种极度哀怨的目光,而这背后杀人,就是这样一种避开对方死亡后的那一抹眼神。 所以,无论对方怎样从前面朝她刺来,她如果一定要杀他,一定会先快速地转到他的后面,才猛然下手。 每一个死在她刀下的人都一样,或是背部中刀,或是贯颈而过,无一例外! 那些守兵都惧怕了此时化身成为恶魔的飞红雪,纷纷随着楼梯急退而下,转瞬间便让出了一条直通落城门的通道,无人再敢阻拦。其他捕头见状也连忙纷纷地朝唐槿云这边靠拢,一路掩杀着接近城门。 后面的蒙面人和守兵见大势已去,也无能为力,只好跟在后面作最后无意义的抵抗。 就在这时候,那炸药贴片的五分钟时限已经到顶,陡地奋力一挣,“轰”地发出一声巨大的怒吼,把城门的上部分都炸出了一个大窟窿,然后随着那飞扬的尘埃中遁去无踪。 第119章 溪城失利 城门陡地突然爆开,那到处飞射的木屑铁钉,也炸伤了城门前后不少的守兵,吓得他们纷纷跳水逃生的也不在少数,还在犹豫着是要着冻还是要侥幸的守兵,也在随后的一瞬那被摇摇坠下的城门板,一下子覆盖在下面,全军覆灭。 “攻进去!”此时,白昭南见机行事,连忙振臂一呼,第一个率先来到那倒塌的半截桥上,纵马飞跃而过了对面那浸水的半截桥板上,此时,两处露出水面的板块距离也不过三四米,后面轻功不太好的捕快就得涉水而过。 但是,他们仍然在白昭南三人的带领下,仍然很快地踏上那半块城门板,来到了城门下,手起刀落地杀退了城门内的守兵。 穿过城门,看见飞红雪和唐槿云正神色自若地从楼梯情意绵绵地走了下来。看的三人不由自主地互视了一眼,暗叹不已。 “我的马呢?”飞红雪赶到下来的时候,也不知怎的一声轰然,白昭南便出现在他的眼前了,看见他心里陡地生出一股恼气,当下劈头就问,愣是把白昭南当成替他管马的马夫。 白昭南也脸色一变,正想发作。 “大人,马来了,来了……”幸好这时候替那些捕头牵马的捕快也赶了过来,飞红雪才冷哼了一声,先扶了唐槿云上了那匹汗血宝马背上,自己再翻身跃上了那匹大白马。 “给我杀进去,不得扰民,要活捉溪城城主!”上了马后,飞红雪更是如虎添翼,神气十足,把其他蒙面人和守兵都吓的择路而逃。 这一战虽然有点艰苦,但总算夺城成功,当下只差奔入城衙,把溪城城主给揪了出来,他强忍着心里得胜的狂喜,还不趁机挽回刚才被逼得狼狈不堪的形象吗? 这在唐槿云此时的眼中,他就是一个永不言败的男子,从来也没有灰心失意过,即使在处于那么狼狈不堪的下风,一旦有了她,他也能够迅速提高士气,奋然调节垂败的心态,勇闯敌阵,锐不可当;最终还是靠自己的双手闯开一条血路,重又神气地坐在坐骑上,威风八面地指挥自若。 这样文治武功,智勇双全的男子,已经是世间少有;而她偏偏能够得到他的独具慧眼,垂青眷顾,她还有什么奢望的呢? 重整好人马阵形,便迳直朝远处矗立的城衙策马而去,一路街道上杳无人迹,静寂无声,但那酒楼大门洞开,绸缎铺前的样版布匹还没有收起,馒头小贩摊上的蒸气仍然腾升,一切都像是人们只是走开一会儿,待会儿还会回来的样子。 其实已经视他们如邪神,避之则吉。 转过另外一条街,赫然看见诸葛本胜那儒衫瘦马,弱不禁风的影子,正在闻风而逃。 “反贼!甭想再逃!”飞红雪见了不由大怒,这个人太狡猾了,上次只是用了一个书生假冒他,再出现蒙面高手而阻止了他的追捕,而他则逍遥自在地已经转移到城墙上,飘然而去。 这一次,有了唐槿云的配合,他绝对不会再让类似的事件再发生在他的眼前。 可就在他想扬缰拍马,直想起追的时候,一些本来以为已经躲起来的城民们忽然从街道的小巷、酒楼客栈里纷纷涌出来,很快地集结在一起,黑压压的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怎么了?看不见我们的捕快装吗?我们是皇朝派来的剿匪捕快!”飞红雪先是一愣,转而勃然大怒,连忙喝斥那些城民,“让我们过去把那些反贼拿住……” 然而,无论他这么样怒吼了多少次,那些城民却只是直勾勾地蔑视着他,一点儿也没有想要挪开的意思,倒是让飞红雪难堪不已。 “谁善谁恶,谁好谁坏,我说了不算,现在,大家都有眼目睹了!”那人群的后面,诸葛本胜反而调转马头,义正严辞地向城民煽风点火。 人们很快就被他挑拨得捺按不住一颗躁动的心,转而血红着眼,改蔑视为怒恨,忿忿不平地紧盯着飞红雪;飞红雪身为正义之师,尤其在这些手无寸铁的人们面前,更是投鼠忌器,不敢在他们的身上冒然策马直冲。 “你们给我们滚出去!” 忽然有一个城民朝飞红雪发出了第一声怒吼,“我们的生活不允许破坏!” 言词坚决得不容忽视,活像一支锋利的钢针,直直地扎进唐槿云他们的心坎中,让他们体会到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和受伤。 “我们就是来把破坏你们生活的人抓起来,押回京受审。”飞红雪也连忙辨说。 “呸,你当我们的眼都瞎了?”但是,又有城民没有买他的帐,朝地上啐了一口水,所得直瞪眼吹胡子,“这毁坏我们的城门的是谁,杀害我们守兵的是谁?” “是你们,就是你们……”后面的城民受到了启发,也连忙纷纷发泄自己的不愤,一起嚷着向他们步步逼近过来,有些还捋袖挥拳,大有跟他们一决生死的样子。 这飞红雪在这一次两次中屡屡要擒贼先擒王,直捣黄龙的意愿,到底是错是对,果然不是靠一两个人出来反对就能够得到反省;当下他们死伤过千了兄弟,艰苦夺得了城门,却遭到这里的人们,极力的反对和肉盾的抗议,让他们一个下午以来的所有努力拼搏,都在这刹那全部溜走。 飞红雪转眼望了一眼唐槿云,眼神时满是不甘和哀叹,这时候,他是多么的希望唐槿云能够吆喝一声,“杀——”,然后他也会拨剑出鞘。 但是,摆在眼前这些城民手无寸铁,一小片炸药就能把他们全部炸的血肉模糊,尸横遍野……唐槿云更是不能轻易出手,这种恃强凌弱,逞能英雄的行为,不是特工的原则。 特工的意思就是完全不可能任务的人。她不可能对这么简单的任务感兴趣,更何况她心里仍然有着一颗热爱人们的心。 在现代,人们也是出于自己的过度损失,才会发出如此愤怒的吼声;也许,这一次,他们伤亡守兵,炸毁城门,确实是一种太过火的错失,完全无视百姓感受的一种过激行为,所以才引来他们这般的气愤。 “给我滚出这个城池……”不一会儿,他们就已经挤到了飞红雪的马头跟前,视死如归地盯视着他,语气咄咄地狂吼。 “撤退吧,再不退,出了人命,咱们就更加理亏了。”旁边的白昭南也在此时主动建议她说。 这时候,那些逼前马头的人们果断地要伸手抓向飞红雪的马络套缰上,飞红雪迫不得已用剑鞘把他们的手轻轻拨开。 “我们生活的很好,我们不需要你们的拯救!”可是,其他捕快就没有他这么幸运,不一会儿,就有几个旁边的捕快被人们气愤地拽下马来,遭到人们愤怒的唾骂和拳打脚踢。 “不能还手!”唐槿云及时地警告那些被打的捕快,要是这时候厮杀起来,那这个搂子就会越捅越大,亲者痛,仇者快,对面的诸葛本胜只会笑的越来越大声。 “我们还是先撤退吧。”唐槿云又赶紧劝说飞红雪。 “我们不是瞎的,我们知道谁才是最好的!”此时场面越来越混乱起来,就连妇孺也上前抡几捶粉拳给捕快们,他们不能就这样呆呆地让他们光打不还手。 “撤……撤退!”飞红雪见状也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发出命令。 当下,那些捕快一听,也都慌忙择路而逃,但此时四边的小巷也被人们包围着,还有城民要代替那些守兵,跨上前来,硬是用他们那血肉之盾把飞红雪他们副得只能往城外狼狈地逃去。 “是你们让我们陷入了这一场战火之中的,我们恨你们——” 唐槿云在他们最后的怒吼声,立在护城河边,茫然地调马回望,溪城的上空仿佛升起了一个巨大的恨字,而令她第一次望而生畏,不寒而栗。 一个普通民众的力量虽然弱小,但是,许多民众的力量便是一种原始的巨力,透着野兽般的野性和天生的神力,完全可以承载起一座城池,同时也可以摧毁一座城池甚至这世间上的任何一切。 “亘小姐,走吧。”其他捕快已经退避三舍,白昭南他们则还陪伴她的左右。 当下这一支自诩为最优秀的捕快队伍,也遭遇了一次奇特的失败,不是被武功高强的高手打败,不是中了诡秘离奇的陷阱,而是败在手无寸铁的城民手中。 平时他们见惯了那些萎萎缩缩,不敢正视他们的目光,如今竟然不亚于武林高手的精湛锐利眼神,更载着巨大的愤怒,不亚于一个超级的大师的气功逼压,把他们一气给哄了出来。 他们那种咄咄逼人的凛然抗议,至今还逗留在每一个人的心底里,既像恶魔般恐吓着他们,又像鬼魅般牵引着他们,让他们一时也无法自拨那一场奇特的对峙中,在夕阳讽刺的余晖中,垂头丧气地溜马在凌乱的官道上。 第120章 夜袭溪城 走不到二里路,落日西沉,夜幕降临,暗无星辰。远望前路漆黑一片,恐怕已经无法再次赶夜路了,飞红雪便命令大家就地在马背上宿营好了。 此时,溪城被甩在后面俨然成了一座阴森黑暗的小屋。 何大人此时也从北门那边带着士兵赶了过来,两军坐下来交换了一下情况,才知道,这一仗中,捕快折损了一千,官兵也折损了七百,他们在北门也无可避免地受到了城民的气愤驱赶。 “咱们是否先回安城?”他忧虑地问飞红雪。 目前再有实力去攻溪城也没有用,得不到溪城人民的拥护,他们打赢了也没有立足之地;此时往回撤退已经是最好的一条策略,飞红雪不选择暂退又能够怎么做? 大家听了何大人这么问,也在心里不由嗤笑他问的有点多余,这恐怕已经昭然若揭的答案,还需要飞红雪刻意说明吗? 何大人话到嘴边也顿时觉得自己问的有点傻。 “不!”不料,飞红雪的牙缝里却突然迸出这么一个字,顿时让大家也愣了一愣。 “我们还有一个机会。”他脸色一凛,陡地扭头望向那小屋般的溪城,阴鹫着眼神坚决地说。 大家不由愣是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明的不行,我们还可以来暗的,”半晌,飞红雪才缓缓说出他的另一个计策,“先休息一会儿,再潜入城内把那个诸葛本胜杀了,百姓自然就会清醒,谁才是这朝中的主。” 又要偷袭?这一次会比上一次安城的那么顺利吗?上一次安城的人们还好,不瞅不睬的,这一次溪城的人们可不同,他们可能也想到了他们可能会夜袭,而加强了防守值夜呢。 “这一点,我们的军士可帮不上忙。”守备大人不由眉头一皱地摊摊手。 飞红雪扫了一眼那几个捕头,说:“这下子,就轮到你们显露本事了。” 因为,飞红雪的屡次指挥失当,但是他们都不太愿意,他气了,“怎么了?不相信我了?” 最后只好向唐槿云求救,“连你也不相信我吗?” 怎么会?此时的唐槿云虽然觉得他奇怪,但仍然相信这种指挥,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不可能祈求他有神级的能耐,而且,每一次他都身先士卒,一马当先,自己也是浑身血汗的人,怎么可以抹煞他为民为公的功劳呢? “白天他们嚣张了,但晚上总会睡觉,就算他们有人值夜,凭我们的身手,还不能避过他们的巡查吗?”飞红雪很快便回答了他们的疑虑。 “这一次,就我们几个捕头潜进去,直接把那个诸葛什么本胜给缉捕起来,就算他逃了,也还有溪城城主,要是他们都逃了,那么百姓还相信他们吗?”飞红雪越说越兴奋,再一次在大家的眼前描述了一幅胜利的蓝图,仿佛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让大家的脑海也燃起了对胜利后的憧憬。 只是,凭他们现在这副疲乏的身躯,还能够支撑得下去吗?那六个捕头也第一次开始为自己接二连三的苦战而堪忧。 “我对你们的身手很有信心,特别是副总指挥使的。”飞红雪兴奋地呵呵一笑,转过头来又问唐槿云,“这时候,你不会又犹豫不参加吧?” 牵扯上了副总指挥使,那些捕头也第一次开始正视这个奇异的少女,刚才她突然出现在城墙上,也就证明她轻功了得,武功高超,足以堪称做捕头的资格;但见她手起刀落,精准快捷,杀人手法娴熟得有如疱丁解牛,一点也不像那些躲在阁楼上刺绣女红的千金小姐,更是敬畏有加。此行若是得到此女再次同行,成功胜算就有可能会大大增加。 于是,大家也不由一起把希望的目光投到了唐槿云的脸上,更是越是发觉,这女子除了一身的好武功,还有一张肤若凝脂的粉脸及一段玲珑纤细的腰肢,却是那些养尊处优,油膏丰腴的千金小姐不可比。 其实,就在飞红雪提出要夜袭的时候,唐槿云就已经在心里面赞成了。这一次和安城那次不同,这一次敌我态度分明,并且飞红雪也把目标说清楚了,只要把那个中年儒士和溪城城主缉拿归案,那些人们自然无人可依,无人可附,最后也会附回皇朝这一边。 那两个人她也见过,这一切的条件正好符合她往时接洽到特工任务的条件,至于潜入去抓人的危险,那是她的强项,她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此时见飞红雪问到她的意见,她又怎么舍得拂逆他的好意邀请呢,便连忙一甩头,信心十足地莞尔一笑,“不会。” “这就对了,刚才副总指挥使一上了城墙,我们就扭劣转优了,她是多么的厉害呀,有了她,我们还怕他们的高手吗?有了我们,还担心那些睡在梦中的百姓吗?” 有唐槿云信心百倍的一甩头,飞红雪的一番鼓励的说话,顿时引得大家又热血沸腾,士气高涨。决意加入夜袭,一起回到旧地重新拾回自己刚才失去的自信和尊严。 当下他们又在匆匆吃了干粮后,唐槿云也褪去了衣裳,还原了黑皮紧身衣的装束,方便夜行,不等白昭南三人说话,唐槿云也一并招呼上他们;于是一行十一人的潜行队伍,开始弃去了马匹,施展着轻功再一次朝黑暗中的溪城摸回去。 溪城的东门吊桥已断,城门已垮,已经没有了守兵守卫,但却多了一些城民在城门香火缭绕地祭拜死去的守兵,不遑多让于守卫,让飞红雪他们决意弃去这道容易直通的路,选择他们无暇兼顾的墙角攀升而上。 他们也曾经身为各城的守兵,最是明白一城之中,哪里的守卫最弱;而在城衙那一边的两个城角的守卫最是森严。 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尽快把诸葛本胜和溪城城主找出来。他们选择了绕个大圈,从守卫较弱的东南角潜入溪城,避过守兵,然后,兵分两路地从东南和西南两角直向城衙包抄。 本来飞红雪要和两个捕头和唐槿云为一路,但见白昭南他们三个对唐槿云不离不弃,也只好让那两个捕头也配给了另外一队,他就和唐槿云及白昭南三人组成一个冤气队,悄悄地穿过山道,掠过大街,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城衙对面的屋顶脊上。 但见城衙果然守卫森严,光是门口就有十几个守卫在挑灯夜巡,远处的墙角上,似乎也有人在巡视。 “怎样办?”本来已经胸有成竹的唐槿云压低声音地问飞红雪,她还是先尊重一下他的意见,由他来决定这一场夜袭。 飞红雪想,既然他们已经戒备森严,他们也好不容易悄无声息地来到这里了,也算是避过了许多睡着的民众,就在这城衙里动手应该不会再有人阻拦了。 他本来打算让一个人去引蛇出洞,但顾看身边,也只有不再听他指挥的白昭南三人和唐槿云,他不想唐槿云前去,便自嘲地瞟了白昭南一眼,那眼神像是说:“想必,你们不会帮我去引开他们了?” 白昭南果然摇了摇头。 唐槿云正要瞪个眼神过来,白昭南也朝她瞪了一眼,再次摇了摇头,转而点算上楚问天和马承宣,合成一个紧箍状,又摆了摆手。 那意思是说,你也别想差遣我们,我们只想保护你,其他什么的不干。 唐槿云也只能微微一叹,从背囊里掏出那个侦察扫描仪,按下按钮后,把它冉冉地升上了夜空,飞红雪他们看了,都茫然不知所措,惊疑不定。 忽而又看见唐槿云打开了手机的接收视频,看见里面不时有红黄色的液状蠕动,更是迷惑不解。 那“侦察扫描仪”飘到了城衙的上空,唐槿云从手机上看得见各处的守卫,她指着左边侧院的一个横向的身形对飞红雪说:“这个人已经躺下了,估计就是溪城城主了。” “这,真能看到人?”飞红雪也不由惊讶了好半天,才指着她手中的手机吞吞吐吐地问,“你确定他就是城主?” 唐槿云再把视频角度调到城衙的左侧墙下,指着那五六个蠕动的块状,再笑说:“快去了,他们也赶到了,只不过他们的处境很危险,瞧,这侧墙后面也有几个人在潜伏着呢。” 说着,唐槿云已经看见墙内的蠕点也越来越多了,便收起手机,连忙蹑手蹑脚地朝边上的屋顶飘去,准备绕个大圈去侧墙。 飞红雪他们也只好随后跟上。 如黑鸟般在夜空中振翅,五人悄无声息地越过街道,再沿着屋顶绕到了侧墙旁,越到墙上,但见墙内已经呛铮争鸣,那些捕头们又和那些蒙面高手交起手来了。 “抓人要紧。”唐槿云和飞红雪相视一眼,几乎同一时间脱口而出。不由愣了一下。 接着也顾不上脸红,绕过捕头他们,悄然地潜入了侧院走廊,沿着廊柱一直朝那间厢房掩藏过去。 不一会儿,唐槿云指了指前面那间厢房,白昭南他们摇头不去,飞红雪只得自己去开门。 轻轻地把那个门闩挑起,再无声地把房门推开一道大缝,便马上闪身而入。 转而又匆忙出来,对唐槿云急忙地低声说:“里面没人呀。” 唐槿云连忙掏出手机,启动热能探测视频来,再次搜索那人的行踪,正好发现一道人影踽踽独行在走廊中,一点也不像是高手的飞掠,看来,这人可能就是不会武功的城主了。 “他逃到那边去了,跟着他……”唐槿云指着前面的假山,遁着视频那人的走向而跟踪而去。 五人倏入了假山,那个蠕动的人形却突然消失在视频上。 “藏到地道去了。”唐槿云马上收起手机,招呼他们一起在假山上寻找地道的入口。 打开右腕手表的强光扫视了一下那人的新落的鞋印,她也很快地找到了一个暗道,大家在这暗道上寻找着一些奇异的地方。 楚问天忽然把一块小石拉了出来,暗道尽头的地上陡地开了一个方形洞口,黑黝黝的,不知里面的深浅。 唐槿云再次打开强光照进去,却发现这洞里竟然有着一道阶梯朝下而铺,沿着石阶下去,赫然看见一条宽大的过道。 道壁上的火把青烟缭绕,似乎刚刚被人吹熄的样子。陡地,里面传来一声沉声的石门开启声,不一会儿,又是关闭声,大家不由面面相觑起来,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 第121章 再见安城 “他在另外一个出口逃了?”飞红雪疑问。 “追!”只有他一个人追了上去,白昭南三人依然侍立在唐槿云身后兀自不动,气得他暗暗咬牙切齿。 “我们也去吧。”唐槿云却不用追的,只是缓缓地在过道上走着,手腕上的强光不是地扫照着两边的房间过道。 这不照还好,一照才知道这地窖里旁边还有那么多的支道房间呢。 “拜托一下几位,去……”这一次,唐槿云也谦逊地请白昭南他们帮忙,但话还没有说完,楚问天和马承宣却已经先她一步分向了两边,开始逐间逐间地搜索起来。 就在这时候,进来的石门也响起了关闭声,清晰可闻的声音吓得飞红雪不由又赶回来,“他已经逃了,要把我们关在这地窖里闷死,你们还这么慢干嘛?” “他有可能没有跑出去。”虽然在这地窖里唐槿云的侦察扫描仪无法探测进来,但是,她的直觉告诉她,那人有可能还藏在这地窖的某一个地方。 “我是想请你们把那墙上的火把摘下来给我。”这时,她才把刚才的话对楚问天他们说完,楚问天他们不由一愣,转而才狐疑地把那墙上的火把收集起来,交到唐槿云的手上。 “怎么会呢?明明就听见他的开门声,关闭声了。”飞红雪气得迳自要尽快找到另一个出口,也要跟着赶快离开这里。 不料,这地窖的过道可不是一条直路般一通到底,越是进入中央,越是弯曲多道,急得飞红雪有如无头苍蝇一般的团团转。 但看唐槿云,却正慢条斯理地用军用火机点燃了一个火把。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我们刚进来那个入口也关闭了,那是不是他又跑到那边去关门了?”唐槿云用这个假定来推翻他刚才那个假定。 不由得飞红雪一愣。然而,事实上是不是这样,唐槿云也无法百分百肯定,到底还是要找到那个溪城城主后,才可以用事实说话。 而事实上,唐槿云把点着了的火把逐一地扔进了每一个房间里,支道里,让它碰着那些竹木的物品,熊熊地燃烧起来——只要加上这一点,唐槿云就可以有百分百的肯定了。 只是,如果这样继续烧下去的话,他们也会在不久后因为没有了空气而闷死在这里。 “你这是在想把咱们也烧死呀?”飞红雪愣完再愣,惊完再惊,这女子不仅不急着去找出路,还竟然悠然地到处投火焚烧,她疯了?她的脑子究竟在想什么呀? 唐槿云没有回答他,只是在扔出第三个火把后,她便岿然不动地站在道上,淡淡地笑了起来。 “好了,好了,不要再烧了,这里面还有很多值钱的玩意的,这给你一把火烧了多不值呀!”忽然一把声音从右边的房间里传出,一个胖大的身影顿时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可他们就是眼看着他心疼地上前逐间逐间地扑火,也没有动手,直至他把三间房间的火扑完了,唐槿云的强光照在他的已经满身黑炭般的身上,他正被照得睁不开眼地举手遮光。 “大人,得罪了。”随后,马承宣即时上前去一把按住他。 “走吧,带我们出去吧。”唐槿云笑着说。 那溪城城主黎大人不由长叹一声,认命地说:“难怪国师总是说,亘小姐有着鬼神莫测的神通,只要你出手,什么事也瞒不过你。” “大人,还请你在前面带路吧。”飞红雪怒不可遏地上前一把抢过他,一直地把他往前推。白昭南三人的眼神里顿时充满了鄙视。 强光在他们的脸上一闪而过,唐槿云朝他们呵呵开怀一笑。他们才收敛了脸上的嫉恨,换回了一脸的宽松。 不一会儿,溪城城主在飞红雪的淫威下,只好扭开了地道的另一个出口的机关,但随即被飞红雪一把点了昏穴,顿时晕了过去被飞红雪扛在肩上。 “你们再去抓那个诸葛本胜吧,我先把这个城主扛出城去。”说完便迳自一人直朝屋顶上飞去,消失在墨黑的夜空中。 “亘小姐你也看见了,他这人就是这样子,有苦难的时候就到处求人,有功劳的时候就一个人领了……”这时候,白昭南也忍不住朝着飞红雪的背影向唐槿云大吐苦水。 却被楚问天和马承宣两人又要按下去。 “算了,不要再捂他了,”唐槿云连忙阻止二人,“我难道没有看见吗?” “但亘小姐和他是……”任是马承宣再老实,也有说不出口的尴尬。 唐槿云懂他的意思,他们一直不让白昭南在她的面前,无非就是顾忌她和飞红雪那微妙的关系,恐怕她会误以为他们造飞红雪的谣毁他的声誉,有损她和他们的关系,才每每不肯让白昭南一吐为快。 如今,她也总算明白,白昭南一直收藏在心里的苦水是什么样的隐衷了。 “先去把那六个捕头解困了出来再说吧。”她把从飞红雪的背影中收回了目光,没有急着跟上去,却转身朝侧院那边投去。 三人又不由相视一怔。这个时候,这个亘小姐心中还在顾及那六个捕头的安危吗?盯着她的背影,三人的心中不由一热,虎目也不由含泪。 “要是她是男的,我一辈子跟在她的旁边做牛做马,鞠躬尽瘁也不后悔!” “可惜,她不是飞红雪的人,也迟早是皇上的人了。” “所以我们不做她的兄弟原因就是这个,就让我们一起珍惜和她呆在一起的时光吧。” 三人再次把义薄云天的她,佩服得五体投地,也一起飞身跟了过去。 侧院内,六位捕头正被那些蒙面高手困得无法脱身,却还引来了一群的守兵,举着火把,把一个小小的侧院也照得通亮。 “不用打了,你们的城主已经被我们俘获了,你们就回去向诸葛先生复命吧。”唐槿云赶过来,就站在屋顶上直朝院子下面吼去! 大家不由一惊,连忙往屋顶上看去,却看见一道白光倏地从唐槿云的手中升起,陡地“蓬”地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随着一道光如白昼、耀得人睁不开睁来的白光在他们的头顶上爆开,源源不绝地朝着四周漾开去,久久不息。 不由他们吓得两腿哆嗦不已,这是什么气功呀!要造成这么大的气圈,那需要多少百年的修为呀!这个少女,不简单,不简单,不简单…… 这下子,不仅是连那些没有见识的守兵,就连那些有见识的蒙面高手,也吓得屁滚尿流,这一道白光要是在他们的中间爆发,那还得了吗? 当下也听说溪城城主已经被俘去了,只好连忙仓皇失措地四散逃去无踪。 那六个捕头和白昭南也同样被那道至今仍然在空中浑如酷日,还没有散去的白光惊讶得一动不动。 “把他们都叫上来吧,我们也要走了。”唐槿云望了一眼空中那打算求救用的信号弹,一边回收侦察扫描仪,一边淡淡地说。 白昭南他们总算呆在她的身边久了,知道她总是不时有一些诡秘神奇的法宝或是手段,此时比那些捕头清醒多了,连忙纵身下去,逐一招呼他们来到了唐槿云的身边。 “不去抓捕诸葛本胜了吗?”马承宣不禁问。 “他不在这里。”唐槿云把侦察扫描仪关闭了,放回了背囊,肯定地说,但是,她却没有立刻说出为什么,因为,如果她这个肯定如果成为了事实,那么接着下来,他们可能会更加的苦不堪言;而如果她猜想了,诸葛本胜根本还留在本城的其他百姓家,那么他们也总算能够全身而退,对他们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所以,她情愿自己是猜错的那个。 “我们走吧。”说毕,她也不再多费唇舌,迳自领着他们便又飞檐走壁地越过了北门的城墙,这一次,他们倒是没有遇上守兵,几道矫健的身影顺利地飘过了护城河,朝着东边飞驰而逝。 “对不起,没有抓到诸葛本胜。”回到树林里,唐槿云朝飞红雪抱歉地说了一声。 “没有抓到?”飞红雪眉头一皱,转而又浮起了笑意,大声地宣告,“没有抓到不要紧,反正我们已经抓到了溪城城主黎大人了,我最开心的还是你们能够全部人都安全回来了!” 大家听了,不由一愣,继而心生敬意地朝他一揖拜谢。 让唐槿云也不禁为之一怔,转眼白昭南三人,他们却依然面不改色地侧身轻瞟了飞红雪一眼,心里面依然对飞红雪的说话持有怀疑的态度。 飞红雪激动得又在大家的脸上扫了一眼,忽然振臂一呼,“大家放心,回去后,我一定向皇上保奏你们的功劳!” 说完,还有如少女般笑意盎然地朝唐槿云看去。 唐槿云又是一愣,这飞红雪又怎么了?刚才他不是一个人独自抢功而去吗?怎么舍得分此功劳了?是白昭南误会了他,还是她也看错眼了? 当下也不由在飞红雪灼热的眼神下羞赧地低下头去。 大家听了,更是兴奋得挥去了身上的倦意,无论谁在这次行动上付出了多少的力量,这一次劫人的成功,倒是让包括没有出动的捕快及何大人的士兵们看到了他们傍晚前失去的信心和尊严,又重现在他们的眼前。 而那些捕头则在飞红雪这样一说后,也都喜上眉梢,连忙声称:“那就有劳神捕大人了。” “呵呵……”飞红雪不由得仰天发出一阵得意的朗笑。 这一战,也终于让他拾回了他差点儿失去的威信和厚望,他也重新寄望明天,寄望往后的仕途越走越顺。 笑完,他忽然又说:“副总指挥使领第一功!” 第122章 安城之虞 这一点,大家也没有异议,连白昭南他们也点头称是。 唐槿云只好冲他们笑了笑,“大家早点睡吧,明天还要赶路。” 转而便走到一棵树底下铺开了披风,紧拥着身上的锦袍开始假寐起来,也不再理他们。白昭南三人也只好在马背上转身躺了下来。 这一夜,也许有人一夜兴奋得彻夜未眠,也许有人仍然在警惕中度过,但是无论如何,黎明总是在他们熟睡得最香的时候到来,催促着他们赶路。 也许这时候,溪城的百姓已经发现了他们一夜间没有了城主,正在发了疯似的寻找;但飞红雪也不敢再以刀刃相向,只好带着不足三千多的捕快及何大人二千多的士兵一起朝安城萎萎撤退。 经过了几天的路程,大家的疲劳也恢复了过来,唐槿云一路上又只顾着跟红鸾赛跑嬉戏,心中对它似乎有了某一种共鸣,这一次,她决定把它带回京师上去。 随着远处安城的轮廓一点一点地映入了眼帘,大家不由看见了勤政殿上的册封般咧开嘴儿笑开了颜。 尤其是那些安城的士兵们,想着马上就能够回家,那心情也不由像此时那天上的暖日一样窝心得很。 然而,随着越来越近安城的城下,前往的百姓都在这午后反而挑着农作物,赶着牲畜往回走,唐槿云问他们到底怎么了? 他们说:“不知道,守兵说今天要早关城门了。” 什么?要早关城门? 众人几乎不约而同的愣了一下,转而策马狂奔而去。 越是接近城门,便也越是看的清楚,那城门下果然没有一个行人,本来应该洞开的城门,此时却像一个闭口不吭声的小娃,把从百里外赶回来的他们拒之门外。 “赶快开……”飞红雪跑在最前面,正想怒喝那些守兵,但抬眼看去,那些守兵的中间,赫然有一个熟悉的中年儒士身影映入眼底。 “呵呵,飞红大人,旅途可曾愉快?”城门楼前,轻摇着白羽扇、穿着青儒衫的人,正是那个国师诸葛本胜,此时,他正慢条斯理地调侃飞红雪。 “是你?”飞红雪心中也不由“咯噔”了一下,最近,这个人总是鬼魅般地出现在他的眼前,让他每晚做恶梦的也是他,此时缘分未尽,又再相见,便觉得脑袋止不住的胀大,痛不欲生。 唐槿云赶过来,看见了城门楼上的诸葛本胜,也不由一怔。看来,她猜想他根本就不在溪城的想法现在也终于得到了证实。 马承宣见了,却禁不住问:“一时在安城,一时在溪城,不见他坐车骑马,却什么时候也总比我们快一步,他到底是哪方神圣?” 其他捕快看见他也不由为之一愕,半天也不晓得说话。 “你,你怎么在这了?”飞红雪憋足了半天,绞尽了脑汁也想不明白。 诸葛本胜又是迎风呵呵一笑,淡淡地说:“我根本就没有去溪城,你们看见溪城那个我了?呵呵,他是我的学生。” 大家听了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个诸葛本胜远避溪城,根本就是一个布局,先把他们调虎离山,然后鸠占鹊巢,再次夺取安城,切断他们的回路。 简单地说,飞红雪他们这一次远征所做的一切,简直就是白费力气。 “你这个骗子,神棍……”飞红雪明白了过来,差一点儿就没有从马上堕下来。兵不厌诈,他当了神捕这么久,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点呢?他现在可是懊悔不及。 可是,其他人似乎比他更加懊丧。这跟飞红雪风风火火的跑来跑去,那个累也就算了,还死了不少的兄弟,千辛万苦地把命捡回来,却一下子又被堵在这两城的中间,前后不到岸,寸功未立,而痛失两个城池,这个飞红雪,到底还要把他们死去活来的耍多少次才肯甘心? 此时此刻大家瞧他的眼光,也不由从敬爱下滑到狐疑,甚至有点憎恨。 飞红雪匆匆一瞥他们不太友好的眼神,心里又是一颤。这刚刚冒死把溪城城主缉拿归案,也总算挽回了一些总指挥使的面子,可在这城下,诸葛本胜又一次让他颜脸尽丢。 这时,诸葛本胜又缓缓地提出条件,“把溪城城主给我送回溪城去,过上一段时间,我也许会把安城还给你们。” 不行! 大家的心中不由不约而同地升起一个声音。这缉获溪城城主的功劳,就算不能够升官晋爵,想必也能将功赎罪,抵去失去城池的过失,也总算能够力保平安。还要管他们送回去?那个累不说,这个小功劳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再失去的了。 可是,不照诸葛本胜说的去做,那么他们还能做什么? “大家,攻城!”飞红雪忽然怒不可遏地一吼。诸葛本胜让他在部下面前丢尽了颜面,此时他倘若不展现他奋勇当先的血性,那么他就真的在部下面前一辈子也抬不起头了。 “好,上呀——” 大家也不愿意听任诸葛本胜的摆布,这时候也只有再次攻城,才是他们换取胜利唯一的希望,也是他们保住那小功劳最后的选择,要不然,他们还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然而,正当他们刚抽出刀剑的瞬间,忽然一团圆乎乎的东西从城门上扔了下来,骨碌碌地一下子滚到飞红雪的面前。 呃…… 大家不由一下子顿住了身形,愣是看着飞红雪把它用剑挑了起来。 那是一个由包袱的四角天蓝布包裹着的一个圆球般的东西,很难猜出里面是什么东西;但是,那布上滴漏出来的水渍,他们却认得那是什么。 血! 随着飞红雪把那包袱缓缓挑过头顶,映着午后的斜阳光线,他们熟悉得很的嫣红血迹正由包裹布的中间,一滴、两滴地渗漏到地上的尘土上,滚成一小坨小坨的尘粒。 也一滴一滴地滴在大家的灵魂深处。 人头!里面装的肯定是人的首级! 按照他们的办案经验,这个揣测肯定差不了。 可是,会是谁的人头呢?大家的心里都不由一下子揪紧了,这人头肯定大有来头,要只是扔一个素不相识的平民人头,他们肯定会更愤怒的攻上去,把诸葛本胜痛揍了几回才杀他。 戏弄人呀。 飞红雪不用打开也知道是人头之类的东西,可是,众目睽睽之下,他不打开又不行,再加上城门上,诸葛本胜那大冷天依然轻摇着羽扇,满有把握的模样,倒也引起他的气愤,这人头能让那家伙这么嚣张吗? “想攻城的,先看看这个再说。”城门上,诸葛本胜轻描淡写地一笑,不由得他们更加好奇。 他的剑迎风轻轻一抖,那四角布顿时被割成布碎,片片落下,而那个人头也“骨碌”一下子滚落了地上。 林大人!安城城主林大人,皇后的兄长林天雄!诸葛本胜竟然杀了他,看血迹还是刚杀不久的。 这,这太心狠手辣了吧? 大家一惊之下,心中来不及痛恨,就给自己的恐惧不由自主地填满了整个心底。这诸葛本胜是打算从城主开始下手,从最大的官往下杀害,谁挡他就杀谁,这时候他也不再玩什么捉迷藏了,你们上吧,攻城吧,他能够杀一个就绝对不会放过半条腿。 这狠毒可不只是挑衅皇后,主要还是针对现在的他们。这能不让人感到毛骨怵然吗?再看看他们平时整理得牢固坚实的城墙,看看那些不知从哪里调来的守兵,再瞧瞧他们自己一群老弱病残的气势,又有哪样是胜算,有哪样能比得上人家? 飞红雪当场愣在风中,沉默不语。大家也无人再敢向前半步。一时间,偌多的五六千人,全在一个人头下被吓的噤若寒蝉,意志消沉。 大家的眼光也不由开始朝向被束缚在马背上的溪城城主身上。也许真的把他送回去,他们还有一线生机,要不然,他们就会被堵在这两城之间,一下子成了山贼强盗之流,流落地荒山野岭之上。 唐槿云却想到诸葛本胜这样以杀恫吓的手法很不符合蒙面人皇上兵不血刃的施政宗旨,难道,就是因为她的出手,蒙面人皇上也开始要挑起全国的内战? “用上你的红鸾,让它把他们全都搧走。”飞红雪忽然扭头惊喜地对唐槿云说。 见识过红鸾那劲风力量的捕快听见飞红雪忽然想到这个办法,也不由喜上眉梢地望向唐槿云。 是呀,不要忘了这个神秘美丽的少女,她身上的法宝、武功还有其他不为人知的厉害手段,一招炫过一招,似乎无了穷尽似的,如果她肯出手,也许眼前这攻城的事不再是问题。 但是,唐槿云却在这时候,黯然地垂头不语。脑海里飞红雪过往的事迹一幕幕的在浮现,一切都似乎不再那么完美,似乎都藏掖着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尤其是在溪城那里,那一个动作让洒脱的白昭南也不禁骂他争功夺利。 飞红雪以为唐槿云哪里不舒服了,不由把马儿靠近过来,关切地问:“你怎么了?这是多么容易的事……” 第123章 阵前反目 这个飞红雪,他为了夺得功利,果然不惜一切手段,眼前这一场仗,他完全可以避免,却还是要兄弟们一起攻城,这攻城总是难免血流成河,尸横遍野,他就一点也不在乎他们的生死吗?此时,还要扯上她的好友红鸾,助他为虐? 唐槿云微微地抬起头,迷惘地望着飞红雪,忽然苦笑一声,毅然选择了摇头。 “为什么?”飞红雪不由一怔,这摇头也实在太出乎他意料了。这个平时言听计从的女子,今天怎么了? 唐槿云的心里也挣扎着,不知道应该怎样面对这一个新发现的飞红雪。也许他的争功夺利,都是为了她,为了从皇上那里得到赏赐,然后把她堂堂正正地迎娶回去。 然而,用这样不光明磊落的手段得到的姻缘,又是不是大家也祝愿百年偕老、百子千孙的姻缘呢? “不为什么。”心里有了两种想法,她迷乱了。也无法去把自己的揣测当作借口描述出来。她只是希望飞红雪不要再问,不要再有攻城的想法。 “我们绕道走,不好吗?”她希望飞红雪能够遁着这个建议,下达这样的命令,顺利把溪城城主送到皇上的面前,将功抵过,再由皇上出兵前来围剿好了。 这绕道而行,避重就轻,确实是个好办法。可是,在这城门,在这诸葛本胜面前,他的夜袭盆城、日攻溪城、夜劫溪城城主,全都变成了毫无意义的指挥,威信扫地的糗事,要是此时他不趁在这城下再奋起作战,争取一洗前耻,那么他飞红雪从此就成了缩头乌龟,没法子再在同僚面前抬头做官。 与其从此在人前抬不起头,还不如今日一决死战,还来得英雄气概。 飞红雪此时也迷惑地盯着她,脑海里联系着她的摇头和这个建议,轻吸了一口气。这个亘小姐,实在太不了解他的心意了吧,她怎么可以在这个重要的关键时刻,不配合他协助他,反而想出了这么一个跟他唱对台戏的办法,灭了他一世威风。 唐槿云的建议,让白昭南三人大感意外,他们还以为,这一次唐槿云也会召来红鸾,大战一番,不想却出此下策。 其他捕头捕快听了也有着不同的吃惊。 这绕道而行,是要绕过安城,攀山涉水的,起码也需要十来天在野外露宿,那又需要多耽搁时间,可是,这毋庸置疑,这办法倒是可以稳妥地把他们的性命保住。 在现在兵力和兵势也似乎不是诸葛本胜的对手的时候,这一计策也无疑是最好的计策。然而,如果由唐槿云的红鸾打头阵的话,他们也说不定能有胜算,他们就冲这一点胜算,依然幻想从这一战之中,找回自己的荣辱,却不去考虑,斧钺加身的将会是谁? 但唐槿云的想法却是教他们忍辱负重,不要受诸葛本胜的挑衅,暂且撇去个人的英雄主义,个人的私怨仇恨,先把溪城城主的事做好了,再来收拾这个安城。 然而,飞红雪和大家也似乎不懂得她这个苦心。 “不,我们要攻城,我们要替城主报仇,我们要他们知道,邪不能胜正!”飞红雪明知偏他们这样一支残兵败将,断不能和诸葛本胜以逸待劳的守兵相争,但仍然激励着他们,只可惜,很有把他们都往火坑里推的嫌疑。 但是,偏偏大家也冲着这一点而起哄大嚷,一时间让整个城外也充满了高涨的士气。让诸葛本胜在城墙上见了,也不由眉头紧蹙。 “你真的不召来红鸾来助我们?”飞红雪转而又满脸不悦地问。 唐槿云还是坚决地摇了摇头。为了私利,为了泄愤而把大家辛苦捡回来的残命都扔到这城门下填土,这种事恕她办不到。 这下摇头,简直就是直接挑战飞红雪的权力,让他令而不行,再次威信扫地,在大家面前抬不起头。 “你知道拒令不从会受到什么惩罚吗?”他不由怒不可遏地从牙缝里迸出话来。 “什么惩罚?” 唐槿云扭头看看他那气得铁青的脸色,她万料不到,飞红雪在她不帮忙的情况下,开始跟她公事公办,用军令来威胁她;不由她心中一痛,转眼白昭南他们,他们投来同情的目光已经足够她伤心欲绝。 “斩立决!”飞红雪恨恨地继续说,从而一把拨出手中的铁剑,似乎这斩立决,打算由他亲自执行。 唐槿云见了眼神也顿时眯成了一线,这飞红雪打算跟她来真的吗?真要和她一决上次在崖边小屋前没有分出高下的决斗吗? 当下一股阴沉的气氛缓缓地从他们两人身上散发出来,大有一触即发的样子。大家看了,也不由一下子鸦雀无声,心里直揪着揪着。 眼前这个真的是想把自己风风光光娶进门的人吗?是当天那个在临死一刻呼出“我喜欢你”的人吗?瞧瞧他现在在想什么,在干什么了?剑已出鞘,气已凝成,眼看马上就杀将过来。 这个人,她可以把终身托付给他吗? 唐槿云的心思在这一刻和飞红雪中断了,盯着飞红雪那剑刃,随那寒光一滑,而淌下了悔恨的泪水。 两大指挥使阵前决裂,可不是什么好事;阵前斩将也是大凶之兆。深懂这个道理的何大人抬眼看了城门上的诸葛本胜,见他也是满脸肃然,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大有冀望他们大打出手的心思。 他连忙上前劝说,“两位大人,请息怒,千万不能上了那个人的当,干这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来。” 大家听了,也不由恍然大悟。 飞红雪浑身一震,也似乎有所领悟,转而一泄劲,温柔地对唐槿云再次细声地哀求:“我这还不是完全为了你吗?” “那我情愿回宫当宫女!”唐槿云陡地脸色一沉,转过身去,气呼呼地一拉马缰,挥鞭拍马而去。 飞红雪硬要攻城也好,报仇也好,从今他飞红雪的事,已经与她无关了。 白昭南三人愣了一下,也转而策马直追。 四人一下子便把他们留在城门前,愣是说不出话来。 城墙上的诸葛本胜也不由喟然长叹,他的激将法又一次被这个女子化解了。看来,这女子的聪明才智,那还不是一般的见识,如果有了她,要成立新国度,简直不在话下。 当下,他眼珠子一转,又心生一计。 城下,飞红雪眼巴巴地看着唐槿云负气而去,就像看着他的机会也在此时一寸寸地溜走,他的名誉,他的地位也开始逐级逐级地降低。 回瞥大家,所幸大家都把怨气发在唐槿云的背影上,还没有跟他算仗。 可是,这一场仗如果没有红鸾的帮忙,真的不能打,不堪一打。 “走,先回京师禀报再说!”飞红雪连忙趁大家也跟着唐槿云逃去之前,作出这威信的一喝。 何大人却先他一步,也领着众士兵跟随而去。 不到半晌,城门前的六七千人马转瞬簌簌地绕道而行,城门前又一下子剩下一个空荡荡的山谷。 “国师,我们不从后面追杀上去吗?”有副将问诸葛本胜。 “不,”诸葛本胜笑说,“他们走了也好,出城追赶,反而暴露了我们只有五百守兵的军情,你们以一敌十吓跑了他们,也算是个险胜,咱们回去庆祝一番吧!” “是。” 诸葛本胜冷眼看着他们远驰的背影,心里仍然惋惜不已。 他们一行果然攀山涉水了十数天,才折返了京师。唐槿云把红鸾引到了京师上的一个小山顶上安置好,又着白昭南三人再替她寻找香苗师姐的下落这才返回宫中。 趁着大清早,她才从酒楼偷偷地潜回宫中,迳自奔向那一排厢房中,推门而进,却发现里面已经空无一人。 难道又比她还要早地全部人都出去扫地抹窗了? 就在附近的回廊上找到了一位扫地地小宫女,问了半晌,才知道,那些秀女都已经荣升为宫女,在六局中都各有安排,而在这期间,皇上也在她们之中,晋升了贤淑庄敬惠顺康宁八妃。 但无人说得出这八妃的原来名字。 无奈之下,她也只好随手拿起把扫帚,伴随着那些扫地的宫女,在回廊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扫着。 这让她干什么都不要紧,只要能让她在这皇宫里暂时有个地方住下就可以了。 因为,一来她要在这京城里等候白昭南他们的好消息;二来还要伺机寻找师父那本《行医怪闻录》的下半部,寻找关于红鸾的说法,看看她中的究竟是怎么样的毒。 而这皇宫最是接近御书房,倒是伺机找书的好地方。 至于飞红雪他们在勤政殿上的邀功,她一点也不清楚,也一概不理了。 这个人,她算是终于看透了,一直以来,也就自顾着自己邀功,从来也不分兄弟们一点,有可能说喜欢她,也是本着利用她的功夫,而想助他一臂之力。 这在安城那城门下,他也终于露出了真面目,见她一说不帮忙,就马上反目不念旧情,刀剑相向。 这样的人,值得她托付终身吗? 要是伴在他的左右,从此就踏上无边无尽的杀戮之路,那情形还不是和现代中的特工人生一样? 她来到这时代,可不想再过那种孤身一人,置身血腥之中的生活了。 第124章 宠爱有加 扫完了回廊,她也跟着她们去其他回廊继续打扫,因为不是那个恶管事带头,她混在里面大家也浑然不知。 扫着扫着,忽然一声“康妃驾到,行人回避”的吆喝,全部宫女都得停下手里的活,退避到一旁,下跪叩安。 随着一路的铺来红地毯,玫瑰花瓣撒落,一队宫女簇拥着嫔妃,华丽地从她们的面前缓缓走过。 忽然,一双精美的高层鞋停在唐槿云的面前,良久也没有挪动。 “呵,这不是威风凛凛的亘姐姐吗?怎么还在这里干最下等的扫地宫女呀?” 熟悉的声音飘来耳畔,却是杜月儿那冷傲的声音,唐槿云也不由得抬头望去。 但见那张冷傲噙笑的美人脸正镶嵌在一身华贵繁荣的宫服中,浑身透着无比的尊贵,由四个宫女打着华盖凤伞地侍候着。 杜月儿竟然在晋升之中,荣升了康妃?这不得不让唐槿云暗暗惊讶,在杜月儿看来,这惊讶正好是嫉妒的脸色,也不由她呵呵地得意一笑。 “哦,原来是杜小姐。”唐槿云也呼地轻吁了一口气。 “什么杜小姐,是康贵妃!”旁边一个宫女狗仗主人势地一掌刮过来,“赶快掌……” 但听她嘴边里的“嘴”字还没有说完,便突然随着一声惨叫响起而湮灭。 唐槿云一把接过她的手,轻轻一拉,便把她的手腕拉开了臼位,让恃娇生宠的她也不由痛得满额冒汗。 “你……”那宫女无比震惊地盯着唐槿云缓缓地站起来,又转眼可怜巴巴地望向杜月儿求救。 杜月儿却幸灾乐祸地浅浅一笑,半晌才对唐槿云说,“她少不更事,你至少也替她扳回原位才行。” 唐槿云又接过那个宫女的手,“咔嚓”一声,再次痛得那个宫女的惨绝人寰的呼叫,真让人精神抖擞。 “怎么样?一路上我也受过你不少的照顾,如果你愿意,我倒是可以报内务府去让你做我的贴身宫女。” 唐槿云从她那眼神中读出了虐待的意味,但也不拒绝,依然向她施了宫礼,说:“也好,反正有差事做就行了。” 杜月儿轻轻一笑,她也素知唐槿云练武闯荡,有时候行事干脆利落,说话直截了当,当下也不介意,笑完后,又一步一步地优雅而行。 其他宫女也连忙让出一个位子,由唐槿云插入队伍,伴行其中。 “除了你,飞红袖、令狐烟她们怎么样了?”在路上,她忍不住地问,又被那位宫女白了一眼,但却因为吃过她的苦头,只能够敢怒不敢阻。 “别急,我这就带你去见她们。”杜月儿又是得意一笑。 唐槿云简直可以从她的笑声中看到皇上血溅当场的惨况。这皇上怎么选妃的?难道就光看美色不看内在了?一个心如蛇蝎的女子你也能让她睡在你的身边吗? 望着杜月儿越是摇拽生姿态的背影,她越是感到一种愧疚,如果当初把她揭发了,她也许不会陷入现在这种不安之中。 而这让她坐上了康妃之位,皇上的安危却是更加的严峻。 在宫廊里九曲十八弯,转得人也发晕了,来到一个寺院面前,直至有人宣读,“宗人庙到!” 她才知道竟然来到了这皇朝的先人祭堂里。 进入大堂内的宫女只允许左右两个,杜月儿换上了她,这才优雅地领着她走进去。 大堂内,贴身宫女众多,中间俨然云集了华贵的七位妃嫔,由皇后和中间的太后雍容地率领着上香拜祭,杜月儿立在最后一排的右侧,左侧的妃嫔赫然就是令狐烟。 令狐烟瞥见唐槿云,嘴巴不由惊讶地张了张,却不敢冒然说话,只好朝她讪讪一笑。 唐槿云更是心中大震,这下子可不好了。她们两个竟然都一起当上了嫔妃?那么皇上的身边岂不是多了两个随时会爆炸的定时炸弹? 想到这里,她心里的不安越是浓烈起来。她和皇上没有见过面,对他也没有什么意见,更说不上什么私人恩怨;可是就在她一念之间放过了令狐烟她们,却让皇上的生命岌岌可危,随时都命悬一线。 这让她该如何是好?她脑海里开始准备制定各种策略。 这时候,皇后带来的皇子又不适合时宜地哭嚷起来,闹得整个大堂也全是他尖锐的哭声,闹得大家心烦意乱不已,他身边的宫女忙着哄亲不已,也拿他没有办法。 “皇后你怎么也说生了皇孙两年多了,你就怎么会哄不了他了,你这做人家皇娘的到底怎么做的?”太后听了,不由黛眉一蹙,公然责怪起皇后来。 害得皇后窘态毕露,颜面无存。对着那几个哄不了皇子的宫女暗暗地咬牙切齿,害得那些宫女见了,心也凉了半截。 唐槿云见状,也心痛着皇子这样无尽期地哭下去,连忙上前朝她们施了一礼,“参见太后,回禀皇后娘娘,请恕奴婢来迟。” “是你?”皇后见了她,犹如拾到了一根救命草,欣喜地惊呼起来,那些曾经见识过唐槿云哄皇子的手段的宫女也不由喜上眉梢,一时间,小孩还没有哄下来,她们就像过年般的喜气洋溢,激动万分。 “这么多天,你到底去哪了?可急死我了。”皇后情不自禁地上前轻扶着她的手臂,几乎哀求地说,喜得眼角也迸出了泪花。 唐槿云只是推说那段时间出宫办事去了,昨天才回来的。可皇后还要缠着她激动地说,那也不能没有一个消息呀。 “这是谁呀?”太后却在她身后不悦地问。 唐槿云这才趁机脱身,走到皇子的身边,一把他抱了过来;那小子也认人,一见是唐槿云,愣上眨了眨那梨花带雨的黑眼睛,咿呀一声娇笑起来,害羞般埋在唐槿云的胸前,倒头便磨蹭起来。 “回,回太后,她就是我新讨来照顾皇子的宫女呀。”皇后一见皇子果然被唐槿云乖乖地驯服,又不由得意洋洋地向太后当场介绍。 太后也亲眼看见皇子由哭得拆屋子般闹心,到悄无声息地静下来的过程,心里也纳闷这宫女的手段,便走过去,问:“你哄皇子倒是有一手呀。” 唐槿云则冲她莞尔一笑,“也没有什么了,只不过在乡下的时候,替邻里乡亲也带过一些小孩子而已,习惯了。” 她指的当然是在现代的乡村里,她十七岁前的往事,那时候,她就一个无知可爱的少女,心里哪有那么多的秘密和心计呀。 一句习惯了,倒是让太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大家见了,这才松了一口气,特别是皇后,这一次,她总算没有那么一糗到底,这也多亏了唐槿云能够及时出现。 倒是杜月儿和令狐烟,两人又面面相觑的不知道唐槿云什么时候抱过皇子,粘上皇后了。 重新排回原位,太后领着她们一行鱼贯而过地添上香油,然后一起合掌参拜堂中那高大约有三四米高的长生灵牌位。 “承天泽德帝唐……宗之灵位?”唐槿云望着那灵位上金造的大字,不由自主地念了出来。 “谁说唐宗了?”太后听见了却不由得勃然大怒地扭过头来,瞪视着唐槿云。 这皇帝的名讳可不是下人胡乱道出的,唐槿云还当着她们的面前这么一说,那还真的招来杀身之祸了。 大家也不由一下子愣住,揪心地盯着她。暗想她刚巴结到皇后不久,怎么这么不小心,竟然说三道四先帝的名讳了?这还不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吗? “是唐……宗呀,”唐槿云却脸无惧色地继续一指那灵牌上的字,“中间那个是‘惊’字吗?” 太后微微一怔,连忙仰头望去,细看之下,才发现灵牌上本来“唐惊宗”三个字的中间那个金造的“惊”字有一点已经悄然移了位,搭在“京”字的口上,成了一个怪异的字,也难怪唐槿云读不出来。 “这……”太后这一看不要紧,先是一惊继而冲冠一怒,这先帝可是她的先夫,他们夫妻间尤其恩爱情深,但见丈夫死后连个名字也不完整,不由凤音尖啼,粉黛无色。“谁?谁弄的?” 但听她凤音一啼之下,万籁皆静,堂下宫女纷纷风吹草跺般跪地伏拜,那一后八妃也吓了浑身一震,盯着血红着眼的太后,茫然不知所措。 唐槿云却及时地捂住皇子已经熟睡过去的耳朵,不让他听见这么激愤的音波。 然后,又缓缓地给太后建议,“太后稍安勿躁,谁替它清洁的,谁就更清楚了。” “传监事!”太后听了又是怒声一喝,门外的侍卫顿时进入内堂,把这宗人庙的监事提了出来。 这监事是个老太监,他在后堂也听见太后的愤怒,但见那灵位上的一点移位,也浑身哆嗦着不知如何是好,“这,这小的也着实不知道,还请太后饶命!” “那么,把所有打扫清洁的人也叫上来。”太后气呼呼地在旁边着宫女搬来宝椅,就旁审问起来。 监事忙不迭地传来那些打扫清洁的小太监,把几个专门负责拂抹灵牌的小太监交了出来。 一个说:“不知道,我拂拭的时候它还是在的。” 第二个说:“我是负责晚上清洁的,昨晚它还好好的。” 第三个也狐疑地说:“我是负责早上的,但刚才也是好好的,现在怎么会这样了?” “快给我从实招来!这皇宫里戒备森严,断不会有刺客进来故意掰开的吧?除了你们三个,还会有谁?”太后却对这样的答复不满意。 但是三位小太监来来去去也只是说一些旁枝节末的情节,根本招不上一些实情,这让太后心里很是不爽。 “不说是吗?来人,给我全部都打进天牢去!” 第125章 盗金疑案 侍卫上前架起那几个小太监,那几个小太监连忙哭丧着脸地大喊冤枉,可是却无人敢为为他们求情。 “慢着,事情可能还远不止这么简单,”唐槿云抬眼看那一点上有裂纹的异常,也觉得事有蹊跷,便止住了侍卫,然后朝太后深深一拜,“太后,可否容许我上去看看再说?” “哦?”太后不由微微一怔,这你能上得了去吗?她抬眼那三四米,直耸屋顶的灵牌,平时那些太监清理也是用杆子扫的,她这要怎么样看呀? 然而,唐槿云却给了她一个信心十足的微笑,陡地微一提升,抱着皇子也能够轻松地飘了起来,一招“凤凰展翅”上了屋顶去,在那托盘大的“惊“字中,轻轻摸了那一点一把,又轻敲了其他笔划几下,转而把那一点也取了出来。 全程一气呵成,翩如游蝶,冉冉飘落堂中,微尘不扬,小孩不惊,让人惊诧之余,禁不住赞叹不已。 “好……”皇后带头拍手叫好,其他人哪有不个个脸露欢颜? “是块木头。”唐槿云把那一点递到了太后的手上,太后的脸色不由得从欣慰到气愤,脸色泛起了铁青,浑身不住地颤抖。 “这,这字当初不是纯金打造的吗?” 刚才唐槿云敲过其他笔划,确实也是纯金打造的,可是,偏就这一点,却是木头漆金的。 “也许由于天气潮湿,它缩小了,就容易滑动。”唐槿云这样分析这块木头,那也就是说,有可能不干那几个小太监的事。 拿着木头,太后也清楚,事情的重点,已经不在于谁清洁不力,把它扫偏了,而是这字根本就被人调包了。 “谁敢把这字调包了?”她又是大吼一声,转眼盯去监事的身上,那监事又不由哆嗦上前。 “小的不知道,就是给个天大的胆子小的,小的也不敢。” “不敢?”太后怒不可遏地一拍椅把,奋然起坐,“这‘宗人庙’全由你来监管,一砖一瓦你也非知道不可,你竟然说不知道,那就是失职,来人……” 正要下令,她却转而望向唐槿云,好一会儿,才柔声地问:“你还有没有什么发现?” 唐槿云微微一笑,点了点头,便问那监事:“但你总该知道,谁是打造这些字的人吧?” 一语惊醒梦中人,太后这才恍然大悟,责罚监事也于事无补,要点还是在于打造字的人的身上。便连忙吩咐下去,传打造金字的工匠前来对质。 但监事却说,工匠住在城东,来回最快恐怕也要大半天。 太后便只好着他把工匠带去自己的寢宫“慈宁宫”上,她就不在这里等了。然后心里轻吁了一口气,总算为自己刚才临要下令的时候,犹豫了一下,听取了唐槿云的意见是对的,而感到满意。 然而,这也可见这个宫女的一言一行,无不透着智慧的力量,她才这么的信任。趁着那些侍卫下去传召,她不由多看了这个奇异的少女几眼。 想这少女身材苗条,有若摆柳,肤若凝脂,脸如桃李,并且冰雪聪明,身手敏捷,应是嫔妃的上上之选,但在晋嫔大选之中,她为什么就没有出现了? “走,咱们先回‘慈宁宫’去。”她笑吟吟地对唐槿云柔声地说。 唐槿云也报以她柔美一笑,和皇后两人,一左一右地跟在她的后面,缓缓地举步出门。 就在这时候,后面的衣裳却被人扯了一下,她以为是杜月儿,便抱着皇子缓缓地转过身来,却赫然看见飞红袖那一张眯着眼甜蜜如饴的笑脸,想必是她刚才在堂上一展轻功而让飞红袖也发现了她吧。 “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飞红袖此时也是满身的尊贵,可是,脸上脱不去稚气,那眼神里流露着欣慰,“干嘛不来找我玩了?” “你也当了嫔妃了?”唐槿云想不到这从身后走过来的人竟然是飞红袖,但观她的服饰和站位,也已经是一位妃嫔的级别,也不由她微微一惊。刚才杜月儿说带她来见令狐烟和飞红袖,指的恐怕就是她们三个也顺利荣升上了嫔妃的事情。 “嗯,”飞红袖嘻嘻一笑地脱口而出,“顺妃便是我,我的寢宫就在‘顺和宫’。” “奇怪了,你倒是认识不少的嫔妃呀,”这时候,太后也眯着眼回过头,饶有兴趣搭讪说,“可你为什么没有去参选嫔妃了?” “嗯,同一路来的。”唐槿云也转身朝她嫣然一笑,“这前几天出宫办事去了,错过了。” “什么事那么紧要,还紧要得过晋嫔吗?”太后不由得嗔怪了一句。 唐槿云便把那几天前去剿灭八路劫匪的过程一一照说了。大家听了,不由心中暗暗一惊,这少女敢情还是个江湖儿女,皇上还派她前去帮忙剿匪了? 听得太后也不由黛眉一蹙,“这女人家上战场,倒是挺危险的,皇上怎么忍心?” “也不太危险,我就带路而已,不是皇上的旨意。”唐槿云连忙笑着解释。 当下,一行人有说有笑地来到“慈宁宫”跟前,准备各自回宫了,太后便对皇后说:“皇孙你可以把他抱走,这丫头留下,待会儿我还要她在旁参谋一下。” 皇后便感激地叫宫女接过唐槿云手中熟睡的皇子,还轻声地叮嘱,要是没事干了,随时都可以来“坤宁宫”跟皇子玩,唐槿云微微地笑着点了点头,她这才轻手轻脚地摆驾“坤宁宫”。 而飞红袖也笑着邀请她,要是有空,一定要去‘顺和宫’找她玩。她也笑着点头应允。 而杜月儿这位康妃,却是连边也沾不到了,便灰溜溜地回宫而去。 一下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寢宫了,这变化之大,直让唐槿云在后面看着她们的背影直发呆。 她到底要不要也跟她们一样,向皇上讨个寢宫来睡睡呢?呵呵,一定可以,只要成为皇上的老婆就是了。 可是,这一个飞红雪已经把她弄得心潮紊乱了,她还需要一个这么滥情的皇上那丁点的关怀吗? 这无上的豪华尊贵里面,带着没有自由的拘束,迎来无限的孤寂自赏,就比那流浪的特工方式少了许多自由和浪漫,不太合算。 随太后来到了她的“慈宁宫”,太后也邀她一起用了午膳。 膳后还不见那监事带来工匠,便只好在殿上随处走走,当走到西北角临窗的屏风隔断后面前,却是一张上好的红木书桌和太师椅,上面铺着一张顶好的宣纸,写着“贞君重”三个字和一横,似乎还没有写出来的样子。 太后睹物思人,不由微微一叹,坐在那张椅上,娓娓地向唐槿云道出她和先帝曾经坐在这椅上,手把手恩爱书法的情景,那情景便宛如西湖一双游漾在碧波上的鸳鸯,如胶似漆,日夜不离,教旁人羡煞嫉妒。 如今人去椅空,字画尘封,从此阴阳一相隔,半幅字画总留空,此情此恨,徒呼奈何。所有的冀望已成空想,任凭太后如何日夜嗟叹,睹物思忆,也只能随着岁月而徒增烦恼,换来皑皑白发,如霜如雪。 “先帝怎能不携妾而去了?”太后不由悲从中来,遥问太虚,点点思忆化作相思泪,惹人心酸。 唐槿云从旁劝道:“先帝不携你而去,恐怕心愿未了,仍然需要太后去为他一一实现。” 太后从椅上微微后仰望她,老泪纵横沟壑,胭脂如泥地微微一怔:“皇上日理万机,猝死御书房,没有留下一字一墨,会有何心愿?” 唐槿云正想和她分析,门外宫女却说有工匠和监事求见。 太后只好匆忙拭去泪渍,重新补了妆后再宣工匠入内。 工匠是一个饱读诗书的老者,长衫儒须,下跪施礼,不卑不亢;而当太后问起那以木头代替黄金的事儿,他当下也点头承认。 他施完礼后,老实交代:“禀太后娘娘,草民当时造字的时候,造到那一点,当时承办造字的林国舅就告诉草民,说已经没有黄金了,要草民用金漆木代替,还说这事儿,他会回禀给皇上。” “哪个林国舅?”太后想她的兄弟可不称林国舅。 那监事连忙上前禀明,“正是皇后的兄长,林天雄。” 难不成,那林国舅在这一点上贪下了黄金?太后不禁和唐槿云狐疑地相视了一眼,唐槿云的脑海更是浮起了那个首级。 “岂有此理,皇朝岂能只差那么一点黄金,这分明就是贪污,来人……”太后听了,正要发怒要传林天雄进殿,突然门外传来皇后求见。 “刚好,正想找她的兄长算账呢。”太后便捺按下心中的怒火,先行看皇后怎么说再定夺。 门外宫女宣皇后求见,不一会儿,但见皇后正披头散发,衣衫不整地哭天抹泪着,踏入门槛便跪地哭嚷起来:“太后,太后请为臣妾作主啊,国舅他,他在安城被人悬首城外,曝尸三天……” 太后听了,也不由微微一怔。这也太巧了吧,刚刚提到她兄长,这么快就死了? 第126章 平分秋色 “皇后请平身说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微微一叹,皇后这把眼泪也不是装的,恐怕那林天雄的死,假不了哪里去。 皇后平身后,仍然哭哭啼啼地讲述了刚才在勤政殿上,飞红雪大人回报安城已经被劫匪所占,城主也已经被身首异处,而这城主正是她的兄长。 “飞红雪大人只捡回了首级,那尸身还在安城呢!”皇后想到兄长至死也得不到全尸,心里还是悲哀不已。 弄得整个慈宁宫也阴沉哀怨,愁云一片。 太后无奈地微一顾看唐槿云,唐槿云也是黯然一叹。这事儿刚揪出疑犯,那边马上就报上死讯,这究竟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还是先帝显灵,让盗者自戕?然而,她却是在这一死讯之中,得到了飞红雪此时正在勤政殿上禀报的行踪。 皇上会责怪他吗?他会因此身败名裂吗?当天自己没有帮他,是不是对的呢? 一旦脑海中浮现飞红雪的模样,她的心里仍然莫名的烦恼。是她太多心了,不体谅这上进中的男子,还是她太敏感了,以为他是居心不良的人? 天下成功的男子哪个没有野心呀?做女人的,不是对她好就是了吗?还要他对其他人也像对她那么好吗?那岂不是让他去爱很多人? 这样做还不让人精神垮掉吗?这样的人把心意都分给了其他人的话,还能一心一意地爱她吗? 想到这里,她已经惘然一片。这感情的事,到底要感觉,还是要相知?要相助,还是要相会?她到现在还弄不明白,也许是她的错,她不应该把那些国家正事儿渗进了儿女私事。 此时,林天雄一死,他是不是贪污的线索也断了,太后也难以追究,便只好安慰皇后,让她先行退下去。“皇后且回去节哀顺变,宁神安身,勿再伤神哀思了,这事儿想必皇上自有定夺,一定会找人替你兄长找回尸身,收复安城的。” 皇后仍然柔弱无力地被人扶了下去,太后便吩咐宫女取来她的私房黄金,送到老工匠的面前,“你看看,这块黄金能不能打造成那一点,给补上去?” 那老工匠忙不迭地点头,“够了够了,这太多了,一半就可以了。” “剩下的那一半就赏你的吧。”太后微微一笑,转而又对监事说:“你必须督办好这件事,还不能贪污老工匠那半块黄金,如若让我得知,我定要诛你九族!” “是,是,这是小的份内事,小的一定替你办好,放心不会的,不会的。”那监事不由惶恐不安地连忙伏地称是。 然后,太后又打发了两人退下去,这慈宁宫里才又恢复了原来的宁静,太后了结了两件事,也微微的长叹了一口气,闭目养神起来。 一任午后的微风从廊外吹拂入堂,香风弥漫,闱幔轻舒,绕柱缭梁,令人心旷神怡,催人怀旧。 “对了,刚才我们聊到哪了?”太后忽然睁开眼问唐槿云。 “是皇上有何心愿,太后。”唐槿云也认真地回答她。 “那你说他有何心愿了?” “小婢不知,只是,小婢略懂人性,凡长者辞世,必然托孤,唯恐天下人一起扶持不可,此乃为长者之夙愿而已,更何况先帝贵为君王,帝业辉煌,又怎么不忧心忡忡,愿天下人一起相助皇上呢?” “你的意思是说,我也应当相助皇上,凭我一老妪之力?”太后听了不由觉得有点荒谬。 “力不在多,贵在巧,巧力可拨千斤,巧力可挽狂澜,就像小婢,只是一两句微言,也希望太后皇上,相互扶持,福寿康宁,中兴本国。” 此言一出,太后不由一下子坐直了身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唐槿云那一脸的虔诚,半晌才感慨万端地说:“这哪是什么微言,乃一醍醐灌顶之醒世警言也,先帝在生,老身锦衣玉食,未进一言;先帝过世,老身自怨自艾,未闻一言。今听你一说,老身真是枉为人妻,枉为人母啊。” 唐槿云又连忙进言安慰,“太后不必自责,所为人犹在,悔不晚,老来醒,局未定,老马识途,老将立功,更何况身为一国之母的太后?” 但是,太后仍然毫无信心,“恐怕老身枯骨待冢,有心无力,况且皇上已经长大成人,也不愿老身在身边唠叨了。” 唐槿云笑了笑,继而小心翼翼地提醒她,“国事太后不能理,皇上的起居饮食也自有专人伺候,出入有侍卫保护,然而,有一时候,却是旁人难以相助皇上的,皇上那时候可也是最不安全的。” “你是指皇上行房的时候?” “太后英明,可曾听说过有宫女想行刺皇上的听闻?” 太后想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前段时间,略有所闻,不是已经清理干净了吗?” “人心叵测,时势会变,好人也会变坏人。” “你的意思是……” “恐怕,此时她们已经不是宫女身份了。” 黄昏将尽,霞光远传。唐槿云跟太后聊完以后,由一小宫女领着前往皇后的“坤宁宫”,正欢快地走在通往回廊上。 她已经暗示了太后要多替皇上的安全想一想,不要让其他人有机会加害于他,特别是杜月儿和令狐烟,不知道这两人什么时候会出手,这也算是她一念之差,让她们两人不慎升上了这嫔妃的位置,离皇上更是又接近了一大步。 她这次费了那么多口水,在太后面前像个长舌妇一般进言,目的也想为自己的过失作出弥补。如今,令狐烟和杜月儿都已经贵为妃嫔,可是她还只是一个小宫女,要是论权力,她还没有那个权力去监视她们,更何况,要是她们在等皇上宠幸她们的时候下手的话,那她也是无法出手的。 所以,让皇上身边的亲人也一起监督,认真地替他甄选每晚值得信任的妃嫔宠幸,便变得尤其重要。 而皇后也是皇上的亲人,她也要趁现在有借口前去哄皇子,提醒一下她。 然而,转进“坤宁宫”的霎那,那殿内却传来了一阵阵的欢笑声。进内求见,却是皇后和杜月儿正在逗着皇儿在玩纸鱼,皇子在那里用小手一拍一拍的,也不亦乐乎。 “哦,你来了?”皇后一见是她,却不由地板下脸来,说:“我听说,你这次出宫办事,也有份儿前去剿匪,那么安城你肯定去过了?” 唐槿云微微一愣,便照实说,“是的,有去过。” “在去的时候,你还不肯进城救我哥,是不是?”皇后话锋一转,语气也变得凌厉。 这话儿要是照实回答,那可是见死不救的罪名呀,她但见杜月儿坐在一旁睨视着她,态度嚣张,也猜是她在推波助澜的原故,便说:“进了,只不过当时我去追那些逃跑的劫匪,而神捕大人则前往衙里救人,大家分路行事,时间是略有差别,但没有不进呀。” “真的?”皇后不由转眼看了一下杜月儿,有点不知该信谁的。 “哎呀,我也只是听那些捕头这样说,原原本本地顺便告诉皇后而已。”杜月儿见她掩饰得这么完美,也顿时装作无辜的样子和盘托出,消去了皇后心头上的疑虑。 唐槿云也宽容地笑了笑,“这可能是跟神捕大人那一些捕头说的,因为,他们先走,我们后到,有了这个时差,他们以为我们不进城,也难怪。” 但见两下相安无事,皇后却仍然对她不太信任,“你既然有做副总指挥使的能力,为什么还要进宫里做下等宫女?这里面可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皇后这样说,也就是等于开始怀疑她了。而这些信息还不是杜月儿告诉她的吗?目的也就是想把她排斥出宫,或是打入天牢,以免她再误她们行刺皇上的大事。 “皇后所说的确实是事实,我在隆城就已经是一个武林高手,但皇上要选秀女,城主要挟我爹,我才随军而来,适逢飞红雪大人需要人手,便出宫帮忙带路而已,这已经回师了,我还不回宫复职,太后恐怕会不高兴。” 她半真半假地说了一个故事,也顺便把太后扯出来,这太后一天不死,她皇后也就惮忌几分,皇后想要把她立即关入天牢,恐怕也要经过太后那一道小小的关卡。 “那好,你就回太后那里去吧,我这里不需要你了,原来康妃也能够把皇子哄的开心。”皇后想到她言辞犀利,身手了得,再苦苦相逼也没有结果,但对她那些对哥哥见死不救仍然耿耿于怀,便下了逐客令,辞退了她。 唐槿云只好退了出“坤宁宫”。这一次“坤宁宫”之行,倒是让杜月儿先下手为强,先行巴结了皇后,哄好了皇子,还趁机造她的谣,想排斥加害于她。 这下子,杜月儿蒙蔽了皇后,那么皇上的安全也就更加的岌岌可危了。那蒙面人皇上也可真是手段毒辣,让皇上外忧内患的,身心俱疲。 虽然她还没有见过皇上,可是,不知不觉地已经替皇上分忧起来。这也算是这皇上的荣幸吧。 这被人赶了出来,心情不能算是太好。在回廊上迎着夕阳与影子独自徜徉,一丝孤独之感油然而生。 本来预定能在皇上那里呆到傍晚,却让杜月儿从中搅和了,平白空出了这一份闲情。 “有空的时候,要来找我玩哦。”忽然脑海里响起了飞红袖那殷切的话语,愣是吓了她一跳。 第127章 神秘素笺 嘿嘿,此处不留姐,自有留姐处。 这宫上,恐怕就剩下飞红袖的天真无邪、毫无机心能让人放心了。但也只是能够放心说话,这家伙还不算让人放心那种,算了,就去她的“顺和宫”里跟她叙叙旧吧。 随即找来宫女问明前往“顺和宫”的路径,便径自登门拜访。 来到“顺和宫”寢宫外,由宫女通传进去,顿时可以听得见里面乱哄哄的,飞红袖又是吩咐这一点,那一些的,满宫都是她急匆匆的声音。 等到那个宫女再出来,她也在后面跟着匆匆迎接。 “哎哟,姐,还真的把你盼来了,快快请进,馨如,以后我的姐姐要来,你不用通传了,直接把她带进来吧。”飞红袖看见唐槿云,又是满心欢喜,又是交代宫女。 毫无仪态地摇着唐槿云的手,两人亲昵地来到了花园里的凉亭上,那些宫女也连忙准备着点心果品的,让她们俩愉快地聊天倾心。 “呼,这皇宫上,还是你最好。”唐槿云想起刚才吃了下逐令,跟这里的热情洋溢相比,真是天壤之别,也不由由衷地感叹,自己干嘛要用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也不来这热情招待的一家,不过,也幸好来了,后悔还是来得及。 “是吗?”飞红袖听了,满心欢喜地眯起了眼睛,那心思也跟在马车上一样,丝毫没有变化。 “瞧你的,做了顺妃,好像更开心了。”她那整天饴了蜜的样子,也让唐槿云羡慕不已。 “嘻嘻,”飞红袖还没有坐下来,就忍不住地笑出来,挥手屏退了其他宫女后,才神秘兮兮地在唐槿云的耳边细声地说:“这里的皇上,是个大帅哥呢!” “哦?”唐槿云微微一怔。她吃惊的不是帅哥,而是飞红袖还真的见过皇上了。 “哥哥果然没有骗我,皇上不仅长的帅气,也很喜欢我,我现在超爱他了。”飞红袖微仰着头一脸的憧憬,双眼泻满了幸福的流光。 唐槿云则在一边坐了下来,没有这样的印象,无法跟她分享帅皇上的心得。 其实这时代的男子都不赖。亘哥哥有飘逸的美,飞红雪有冷酷的美,白昭南有他风流的美,楚问天也有他深情的美,就连成家立室了的马承宣,颔下留着几辔长须,也有一种成熟男子的美。 “怎么了,跟哥哥吵架了?”飞红袖转眼见她愁眉紧锁的样子,不由关切地问。 “他来过这里?”唐槿云不由一愣,不会是飞红雪来这里跟妹妹诉苦吧? “没有,他刚才上殿来了,我叫小吉子去请他过来,他也说公务事忙,等过年再来拜访我。” 唐槿云这才暗松了一口气。 飞红袖转而也叹了一口气:“唉,哥哥就是这样的人,他要力争上游,为家族争光,不仅要保住爹爹那个‘天下第一神捕’的名号,还要超越爹爹,做到全国捕快最高的‘提刑按察使’了。” 唐槿云听了也不由一愣。一直以来她倒是知道飞红雪确实就是这样的人,有实力,有干劲,却想不到他背后背负的还有这么多的期望和目标,也难怪他有时候急功求成了。 但是,他的锋芒毕露,他的毫无掩饰,也太伤人心了。让身边的人见了都不由心寒,替他立过功的人更是逐渐地冷落他。 “你现在当上了顺妃,也可以为家族争光,为哥哥分担呀。”唐槿云想这下子兄妹俩都有了荣华富贵,相信飞红雪肩负也没有那么重了吧。 “不是呀,还不可以。”飞红袖听了,连忙摆了摆手,四顾无人,才羞红着脸地在唐槿云的耳畔说:“人家说没有宠幸的妃子还不如妾呢,我还没有被挑过牌子呢。” 唐槿云听了,陡地一震,连忙脱口而出,“那谁被挑过牌子了?” “都没有。”飞红袖摇了摇头,说:“也就刚选了几天,许多礼仪还没有学完,许多祭祀也没有参拜完,皇上现在也只能去皇后哪里。” 唐槿云听了,这才稍稍有点安心。照现在这情形,起码杜月儿和令狐烟两人也还没有近过皇上的身边,这样子皇上还算安全。 “你不用愁,皇上肯定很快就会挑你的了……” 随着日薄西山,两人就在这亭子里一边品尝着点心水果,一边小声说大声笑的,窃窃私语,亲密无间。 傍晚,飞红袖也邀她共进晚膳,但因为她这嫔妃也就配给了六个宫女侍候着,都没有了唐槿云的名额,她也不好违反规矩,留她一宿。 唐槿云也理解地在夜幕已经降下的时候,回到那一排厢房去,她现在还是下等宫女,回到这里休息也是很自然的事。 但是,推门而入,里面仍然黑乎乎的没有一个人。她不明白这皇宫里的编制,但也习惯了一个人也可以睡。 可就在她刚吹灯睡觉,门外又吱呀一声,被人一下子推开了。在那微弱的新月光照下,那恶管事赫然如鬼魅一般地立在门前,吓得她头皮发麻。 “哎呀,我的小祖宗,现在是太后红人了,干嘛还来睡这些秀女的冷房呀?”那恶管事一步三摆地提着灯笼晃进来,满脸的不屑,似乎忘了当初打得她七荤八素的教训。 她环视了一下房间,又揶揄地说:“不过,你倒是挺贱的,让你睡的时候你不睡,不让你睡了,你偏要睡。” 唐槿云用手肘支撑在炕上,也一直冷眼盯着她,嘴里唠唠叨叨的,半天还没有说上重点。 那恶管事一个人自言自语了一会儿,见唐槿云在那里光听不说地盯着她,她也好生无趣,便一敛笑意,转而从袖间取出一张折叠好的素笺,轻放到唐槿云的炕头上,意味深长地说:“我是替康妃来送信的,这信不信由你,反正我什么也不多说。” 唐槿云眼盯着她,手却去轻轻地翻开那张素笺,但见她的脸色仍然凝重,便知道这笺上没有做过手脚,等她完全铺开了,那管事也不由轻轻地吁了一口气。 信上写着寥寥几行小字:“亘公子已在我们手上,明天一定要把皇上的人或是尸体送来‘承欢台’上,否则,你将永生看不见你的哥哥!” 亘哥哥!看见“亘公子”三个字,她那疲惫的心也不由“咯噔”了一下,眼睛陡地瞪大,反复看了几遍,上面写的确实是亘公子。 这是一封勒索信。那口气就跟上次蒙面人约见她的那张纸条相似,此时对她耿耿于怀的也就是蒙面人那群人,想必又是他们掳去了亘公子。 这一次会是真的吗?她怀疑地扫了那恶管事一眼,“是那些劫匪做的吗?” 但那恶管事也果然一语不发,只是凝重地盯着她的脸,兑现着那句‘信不信由你’,什么也不再多说。 “那么,‘承欢台’在哪?”唐槿云又只好问明白信上的意思。 那恶管事眨了眨眼,终于开口了,“‘承欢台’就在这皇宫里的西北角五里处,其他的我不多说,你就照着办。” 说完,迳自提着灯笼又摇晃着出了房门。 呼,‘亘公子在他们手上’这话到底能不能相信呢?唐槿云在那恶管事离开的时候,自己也不由烦恼地跌睡在炕上,盯着顶梁,痛苦地分析起来。 这蒙面人这群人,他们的消息灵通,关系网络复杂,倒是大大地超出了她的想像,杜月儿看似一个连锈花针也拿不准的千金小姐,心眼却是挺多,也懂得了收买人心。 既然他们的网络这么灵活,她又怎么能够怀疑亘哥哥被抓起来的可能性呢? 那可是亘哥哥哟。想到这三个字,唐槿云便又是甜蜜又是无奈地在黑夜中绽开了笑意,脑海里浮现着亘云庭那如狼般的豪笑及那飘逸的蓝头巾,当然还有那凛然的保护大手,这一切的一切,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因为,他们就一起曾经历过,无论什么时候,她恐怕也不会轻易忘掉这些开心的日子。 就为了他,她已经忍辱负重了太多,抛弃了原则太多了;他不是在家里正在寒窗苦读吗?这蒙面人为了要挟她劫持皇上,竟然把他劫来了,这让他还怎样读书呀? 想到这里,她就来气了。 蒙面人每次都是这样,知道这三个字是她的弱点,一戳就中,而她无论是真是假,也一定会去看个明白。 但这次以皇上为交换条件,恐怕不会有假。 要她去劫持皇上?她怎么劫呀,这偌大的皇宫,她还没有完全了解,每个妃子皇后太后的寢宫也就大同小异的,哪里是御书房,哪里是御膳房,她还没有见过,就连八妃的小寢宫也没去过。 这皇宫回廊多的是,去了怕是迷路也说不定,更何况,谁知道,皇上今晚到底去宠幸哪个妃子了? 有目标,一气呵成,她就不担心那些禁卫,但是,没目标的话,拖拖拉拉的,却是容易引起侍卫的注意,招来他们的围攻。 看来,今晚还是不行,也只好明天四处去逛逛侦察一下,找机会见见皇上才可以。 于是,她把那素笺在烛火中燃成灰烬,放弃了冲动,决定先好好休息一晚,明天再作决定。但阖上双眼,满脑海便是亘云庭的影子。 第128章 第一奸细 那不由分说、看似粗鲁的把她推出后门,现在想来,却是无限的温柔;那看似愚昧的拦护在前,尽显男儿本色;还有那“云裳川”上的扶额豪笑的样子,头巾飘逸的样子,怎么一个帅字了得? 怎么这般的帅哥,却不能像某人一样,向她告白一番呢? 想到告白,飞红雪当天那句话又令人心弦颤动起来,有如魔咒一般在心坎里挥之不去,时常在耳畔响起。 可是,飞红雪那在城门下阴寒着脸,拨剑而出的样子缓缓地浮现,怎么这个曾经向她告白的人,能够有一天对她以剑相向呢? 要是亘哥哥,他会这样做吗?自己为了他而甘愿上京,他却还为了保护她而不惜反目,那还不是爱她之深,护她之切的表现吗?换是其他人,你要去嫁皇上,要去孤独一辈子,随便阻拦一下也就好了,难道还会因此去恨你不让他保护吗? 相较之下,亘哥哥就是一个哥哥,一个顶好的情人;然而,飞红雪就是一个淘气的小孩,只顾着自己的玩乐,在追名逐利之中越陷越深,越走越远。 睁开眼睛,微叹了一口气,理清了刚才胡思乱想的想法,有甜蜜,有伤痛,但总的来说,哥哥不能不救,师姐不能不找,那本书也不能不搜。 她来京师本来就两件事的,此时却多了一件,也罢,明天就开始行动吧。 翌日清早,有太后的近身宫女前来邀请她,说太后在御花园里等她过去。 她梳洗了一会儿,重新整理了一下背囊,把那根白翎也塞到最深的那个格里,只露出微微的羽绒。 在经过拱门的时候,但见那恶管事迎面走来,张了张嘴,惊讶地盯着她从身边擦过,又渐渐远去。 转眼也消失在拱门前。 经过了几个曲廊,终于来到了万紫千红的御花园,已经是初春时分了,冬雪融化,百花待发,那枯枝上冒出一个个孢牙般的绿芽子,萌态毕露,最是让人母性大发,惹人怜爱。 本以为太后就在那凉亭上静待她的到来,但此时远看过去,她们却疯狂地蹦跳扭动,就像应景跳起了扭秧舞。 呃,这也要她跳吗?唐槿云也一下子看傻了,她可不会的哟。 “救命,救命呀……”不料,太后很快地被宫女护送着匆匆离开凉亭,边走边惊慌地大喊。 唐槿云定眼看见她们的头顶上飞舞着一大群黑乎乎的东西,估计是捅破了马蜂窝,遇上了蜂蛰了吧? 当下,唐槿云也不细说,脸色一凝,暗提真气,斜斜地飘身过去,从长靴旁里摸出那把柳叶军刀,就在风中如巨蝶般乱舞一番。 随着那数百只马蜂坠地,她也轻轻飘落在凉亭的台阶上,快速地收好军刀,凛然地华丽转身,赫然一副巾帼英雌一般,飒爽英姿,非同一般。 “太好了,太后,她已经把那些马蜂都打死了,不来追我们了。”有宫女连忙欣喜地告诉太后。 唐槿云凝望半空,见那些剩下的马蜂也只好含恨而去,不敢再回来了,便莞尔一笑,融落在这初春的景色之中,更是让人精神一振,如沐春风。 “哦,是你呀?是你把它们赶走的呀,可吓死我们了。”太后又缓缓地走回来,惊喜地看着唐槿云,心有余悸地说着。 回到凉亭里,一切已经准备就绪,却有些被马蜂乱来的时候碰歪了,但此时,有惊无险,又得以看见唐槿云大展身手,却无碍她们依然兴致勃勃的心情。 太后请她坐了下来后,共进早点,又问:“我昨晚想了你的问题一整晚,你的意思是说,那些奸细还没有除干净,有些可能已经升为管事或是妃子了?” “但凡新进来的都有嫌疑,最担心的当然就是与皇上同房的人,要是奸细就难办了。”唐槿云见她仍然记挂着这个问题,很是高兴,毕竟母子同心,儿子要是有危险,做母亲的当然会想方设法。 “那你又是不是奸细?”太后忽然眯着眼地望着她问。 唐槿云听了也不由一愣,连手中的点心也滞在了嘴边。想太后倒是先怀疑她了?是她这股热情引起她的怀疑还是刚才那功夫?但不管怎样都好,她不是奸细。 “我要是奸细,会甘心做这下等宫女吗?也会提醒你替皇上筛选一下宠幸的对象吗?”她的意思是说,这世上有这么笨的贼,但那肯定不是她。“要是想对皇上不利,我可是一辈子也没办法接近他吧?” 另一个意思是说,要是我是奸细,你们绝对见不到今天这个太阳。 “你人又聪明,身手又好,是很令人怀疑的。”太后笑了笑,也似乎在唐槿云刚才的解释中,看到了她的诚意。 随后她们又愉快地谈到了一些如何保护皇上的细节,唐槿云就特工手则里面说的一样,缓缓地教导她成为一个初级的特工,让她也分担一下,担忧皇上会遇刺的心情和事务,希望皇上的安危不能从她的一个疏忽中应验。 然后,又有宫女前来说皇后要请她过去。她便只好辞别太后,随那宫女匆匆而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她是奸细,可她的态度却情真意切,自然流露;但她暗藏刀剑,又藏有密函,这该叫我怎样相信你不是奸细?” 在背后的太后盯着她的背影,一边自语着掏出一张素笺,上面赫然写着昨晚的唐槿云所见过的字样。 随着那宫女转到了一个拐弯角处,忽然数个禁卫窜上来一把轻抓住她的手臂,把她给架了起来。 “你在皇宫上私藏兵器,又准备要支持皇上,不好意思,你被捕了!”花丛茂密之处,忽然露出杜月儿那一抹阴险的微笑。 手里也扬着昨晚那一张同样的素笺,似是掌握了证据似的,在她眼前晃了晃,并低声地警告她,“要是你现在拒捕,那可是得罪了全部的禁卫军哟。” 唐槿云看见那一张素笺,便知道自己已经掉进她的陷阱了,那些恶管事交给她的素笺,什么皇后要见她,原来都是哄她上当的借口,既然一切她已经安排好了,她还能够怎样逃脱? “我只想问你一句,我的亘哥哥,是不是你的人给抓去了?”她也低声地问。 但杜月儿对她的问题,却笑而不语,半晌才清叱一声,“来人,给我押到‘坤宁宫’面前,听候皇后的发落。” 唐槿云不担心什么发落,却想趁机打听清楚,那亘哥哥的事情是不是真的,她到底还需不需要再去劫持皇上,以交换亘哥哥,要是错过了时间,还真的恐怕他们会对他不利呢。 但观杜月儿刚才的脸色,笑而不语,避而不答,似是而非。便只好由挣开禁卫的手,自行随他们而去。 这当堂对质她却不害怕,反而,越是这样,她越是容易知道她们的真正的关系网和得到真实的答案。 来到坤宁宫,杜月儿像个得胜将军似的一一向皇后禀明她的罪名,以便再次得到皇后的恩准,好把她入罪。 那皇后早已经听信她的话,也只是听了一通后,便下令禁卫把她收入天牢去。唐槿云正想拒捕,忽然灵机一动,好像对这个天牢挺感兴趣的,便也装作无话可说地顺从,却不愿意被禁卫押着她走,力挣着要自己走去。 那些不了解的禁卫硬是要往她的肩膀上抓来,顿时被她甩往一边的不下数个。“不用你们,我自己会走。” 大家更是震惊她像发怒的母狮般凶悍,那些禁卫也只好悻悻地在前后跟随着,不像是押犯,倒像是随从。 “你真的有私藏利器?”皇后还是忍不住惊诧地问。 唐槿云回来头来,想了一会儿,毅然地点了点头。吓了皇后和杜月儿一大跳,那些禁卫更是再次纷纷拨刀相向。 杜月儿也想不到,她还真的会供出来,她还没有要求去搜她的身呢。 皇后大惊,连忙颤抖地大吼,“来,来人,给我把她收入天牢。” 唐槿云嘴角一掀,噙着一丝冷笑地转过身,旁若无人地走了出去,那些吃过她苦头的禁卫也面面相觑,不知应该怎样对付这个厉害的少女。 最后也只好收刀跟随在后面,悻悻而行。 “慢着……”步出了宫门,才拐了一个回廊,杜月儿又跟了出来,把他们喝停了。 来到她的面前,杜月儿一把她拉到一边无人之处去,细如蚊叫般对她说:“如果你把今儿救出来,我也会伺机把你放出来。” 唐槿云听了不由一愣。“我只是要确定,你们确实把我亘哥哥从隆城抓来了?” 杜月儿一怔,转而才骄傲地点了点头。 “这个我懂了。”唐槿云也点了点头,她已经得到了确切的答案,之后便是她的行动了,临转身前,她又问,““你把我关了,不就不用我拿皇上交换了?” “照样要,”杜月儿嘿嘿地邪恶一笑,“这次让你进天牢,是让你先饱受一顿折磨再说。” 唐槿云眯眼冷视,“这也在你们的安排中?” “当然。”杜月儿不无得意地一仰头,那样子,唐槿云真想一拳揍过去,让她永远保持着这个姿势。 但是她最终还是没有这样做,这女子最厉害的不是那下巴,而是那脑子和良心,打残了她只会让她变得更加邪恶,让其他人也会受到她这样的待遇,就像巫婆一样。 要毁掉这样的人,她只要花一点心思就可以了。但是,目前,她除了担心亘哥哥之外,还担心着另外一个人。 那人就在天牢的那边。 第129章 贞烈天牢 天牢很大,像迷宫般的分大仓小仓,上等仓下等仓。像她这等危险的暴徒奸细,自然也分到了女眷的下等仓,受尽了所有狱卒的冷眼和讥笑。 但还是庆幸地和那个人相遇在隔离。 “姐姐,你,你怎么进来了?”今儿从另外一个笼里看见她,也不由一片凌乱。 “你怎么样了?还好吗?”唐槿云转眼过去,在笼中找到了她,但见她形容消瘦得有如枯枝,衣衫不整而头发蓬乱,和当初那粉红水嫩的脸色相去甚远,纤手扶栏,青筋暴露,她差一点儿也认不出来,幸好她那把声音仍然那么动听。 想起当初,当下心中一酸,也不回答她,便冲她歉疚一笑,“你有在责怪姐姐吗?” 提到这个,今儿不由得凄然一笑,却摇了摇头,“姐姐的本意是好的,我是知道的。” “不好意思……”唐槿云当初虽然也只是想延长她们的生命,可是,恐怕也是无济于事,进得了这天牢,终是难免一死。 幸好,今儿的心态平和,却是没有怨恨于她,只是言语间更是多了一些感悟,这段时间的反思,仿似让她一下子便长大了起来。 这一次两人在这狱中落难相聚,互诉心曲,自然有说不尽的说话,唐槿云在一旁听着听着,总是感到无限的悲凉心酸。 “有憎恨教你做刺客的人吗?”听着听着,她忽然问。 今儿转过脸来,凄然一笑,“姐姐,我知道你想知道什么,但也无所谓了,反正我也时日无多了,就说给你听吧。” 接着下来,唐槿云便听见了一个跟马车上截然不同的故事版本。 那天,身在郊外的今儿正在河边綄衣,也被前来挑选秀女的捕快看中,便把她的名字登记了,说让她跟爹娘告别一下,过几天再过来请她进城。 她爹娘知道了可心慌得很,老是不情愿她进宫。这时候,门外进来一位公子哥儿打扮的人说,既然已经甄选为秀女,若是不肯放行,便是抗旨,那可不是一个人的事,恐怕会连累全家甚至全族的人。 随后,那公子哥儿便着人捧来五百两白银,说,只要我帮他做事,这五百两也足以她后半辈子赡养两老的费用了。当时我想我就是干活干到一百岁,也赚不下一百两,五百两那也实在太多了。便答应了他。 随后,那公子便找人教她入宫的礼仪,如何走出步姿风韵等,还教导她如何藏械和应对别人的怀疑。 而那一次投河自尽,她不是因情自杀,而是奉了那公子的旨意,以自杀的方式引起飞红雪的注意,从而分到唐槿云那一辆车上,伺机拉拢唐槿云成为刺客。 之后的事儿,不用多说,唐槿云也一一目睹了。 “难怪你看我的眼神都是充满了巴结和顺从,”唐槿云这才恍然她之前那奇异的眼光和最后的语言,“原来你早已经得到他的指示,故意投河来接近我了,他倒是挺了解飞红雪的。” “却想不到你的背景太复杂了,我们都不太了解,然后,连那公子也拉拢不了你。”今儿又是凄然一笑,在她的眼中,那些禁卫太监算得了什么,只是拉拢不到唐槿云,她也万念俱灰了。 忽然,唐槿云又是恍然大悟,把那郁结在心多时的疑虑一扫而空,惊喜地说:“那么,你和她们是一路的了?” “她们?”今儿的反应却是满脑的疑惑。 “令狐烟和杜月儿呀。”唐槿云不由一怔,连忙提醒她,“她们也跟你一样,是那公子安插的间谍。” 但是,今儿还是摇了摇头,“这我就真的不知道,只知道她们也好像在巴结你似的。” 今儿竟然不知道令狐烟、杜月儿也是间谍的身份?就像当初她对两人说话的时候,两人那一阵的茫然的惊愕一样,也许令狐烟和杜月儿当时也没有共识。 这蒙面人,是让她们都独个儿行动,互无联系吗? 这一发现,又让唐槿云吃惊不已。 但是,杜月儿刚才怎么说要把她救出去了? 看来,也许杜月儿晋升为嫔妃,责任也变得重大了,包括了要营救其他的刺客们。 但观今儿所在的笼里,却只有她一人,笼里的一角则堆满了一些首饰衣物。 “都是她们临死前留下,赠与有缘人的。”今儿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便颓然地介绍说。 唐槿云心里又是“咯噔”了一下,这么一大堆饰物,那该是多少人留下的呀?光是想像她们那豆蔻年华在转眼间便香消玉殒,唐槿云便感到从那角落里传来一阵阵的寒气。 “放心好了,我就是来救你出来的。”唐槿云连忙悄声地对她说。 今儿的眼神顿时绽放出一缕亮晶的闪光,可是,转眼间便又黯了下去,“我的命,那个公子已经买下来,就算逃出了这个天牢,我又从哪来那么多银子来还他?” 唐槿云告诉她,只要她转做皇上的证人,那么那个公子自然就逼不了她还那些银子,而一旦皇上把他们剿灭了,那银子自然也不用还了;说不定还会因此而立下大功呢。 “为什么你们一定要剿灭他呀?”但是,今儿却不同意,她仰望着牢外,憧憬着说,“他可是我遇到过最酷帅最有志气最仁慈的公子。” 唐槿云知道她说的便是那个蒙面人皇上,无可否认,她的感觉也一样;这也是她始终不赞成以武力去剿灭他们的理由,在溪城那一次,也是着了飞红雪的魔,救他心切。 但是,两虎相争,胜者为王。在他还没有为王的时候,她还得趁机在这皇宫里寻找她关心的人和需要的物件,那才是最为重要的。 所以,对于今儿对那蒙面人的评语,她也无言以对。 午膳,就是半碗稀粥和一个硬馍馍,这也难怪今儿会如此憔悴枯槁得不似人形,唐槿云看着她,心里泛起一阵怜悯,便把自己的那一份也推到她的面前。 “你多吃点吧,我还不饿。”展颜一笑,也就想她尽量地补充多了一点。 可是,今儿却不知怎的,连自己那一份也一动不动。任是唐槿云怎么询问或是力劝,她也只是默默地注视着,一动不动,像突然死去似的,顶多也是朝她无力地裂嘴苦笑,却怎么也没有想动的意思。 “你不会是中毒了吗?”唐槿云陡地想起那些在牙中藏毒液,最后殉情自杀的人。不由心中一愣,连忙把手伸到今儿的脸上,把她的嘴巴张的大大的。 但左看右看的看不出个大概来,松开之后,今儿才惨然一笑地否认,“我没有。” 说完,才端起碗,轻轻地抿了一口稀粥,双目这才有了一丝神采闪过。 等她伸手去拿第一个馍馍的时候,唐槿云也不好在一旁监视,只好把头别到另一边去,假寐一会儿。 其实是在制定策略,这要不要把今儿救出去?真的在这时候就要显露自己的武功,乱闯这个皇宫了吗?如果这样一冲动,那么往后想再要回来找书,找人的话,可就更难了。 难道,这也是杜月儿的奸计之一?就算自己救了,也没有办法把她救出天牢,救出宫外去。这救得了,也中断了自己的计划,暴露了目标,让皇上堂而皇之地把她隔离这皇宫之外;这要是救不了,也遂了她们的心愿,把她害死在天牢,人不知鬼不觉的,了无痕迹。 目前,她在这皇宫里,可不像杜月儿那样,有什么后援。一来没有跟皇上取得联系,二来太后那里还不太信任,三来又跟飞红雪闹着别扭,那闹心的家伙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想起她呢,一切都才刚刚开始,就把她在这关节眼儿都给逼绝了,这真是一石二鸟的毒计! 想到这里,唐槿云也浑身出了一身冷汗,这要不是自己是特工出身,换作一般天真的少女,如飞红袖,肯定会在这里就完蛋了。 于是,她决定不救。 尽量把自己的计划延时再延时,把自己的目标深藏再深藏。不能遂了杜月儿的心愿,把自己的好心当成了奸计,成为这里的第一个奸细。 虽然是那么一个馍馍半碗粥水的囚犯伙食,但也难不到她,以前在野外执行任务,她就是连树皮草根也吃了大半个月。 况且,她身上还是藏有一些浓缩的营养食品,必要的时候吃上它们,也能够熬上好几年。 大家也只好在这不同的地方,彼此先耗着吧,反正皇上也已经知道了蒙面人在溪城安城的猖狂,断不会坐视不理,如果她没有猜错,这一场明争暗斗,这殿上的皇上的胜算还是占上风的,要是他能够善于利用他自己的优点,顶多也只用半年就能够解决。 可要是,这期间他色心包天,胡乱宠幸的话,说不定杜月儿就能够在一瞬间让他先上西天。 想到这里,她也急了,这清除宫内忧患的活儿,非她不可,她又怎么能够安享这里,置之不理了? 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亘哥哥,她更是心急如焚。这亘哥哥跟皇上交换之期之在今晚,如今她竟然还有这么悠闲的想法,想赖在这里不走? 正着急之际,忽然听见身后传来闷吭一声,她猛然转头看去,眼前的一幕顿时让她心胆俱裂,肝肠寸绝! 第130章 恩断义绝 今儿已经不知在什么时候,悬梁上吊起来。 “啊——”她浑身不由一震,心痛欲绝,猛吼一声,便陡地发力踢断两仓之间的木条,冲了过去,把今儿一把抱了下来。 “今儿,今儿,你怎么了?你怎么会这样……”她把今儿平放在地,一边做着心肺复苏动作,一边连忙焦急地问着。 好了好半晌,今儿才微微地睁开了眼帘,柔弱无力地轻呼了她一声,“姐……姐……” “你怎么了,我们不是说好了,一起出去吗?你不相信我吗?”唐槿云见了,连忙惊喜地说。 今儿挤了一个微笑,却再也无力说话,眨了一下眼皮,也权当是相信,眼神里充满了不舍,却脸如死灰,已经快要是强弩之末,回天乏术了。 “那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事,姐帮你去做!”唐槿云见她已经难以抢救,便只好把自己的耳朵附过去,权当临终关怀,替她去完成心愿。 “不……要,杀……他——”今儿听了,心情果然大受打击,激动地强挣起来,硬是吐出了这四个字,然后气绝身亡过去。 而外面的几个狱卒听见这里有吼声,也连忙跑过来察看,但见有人悬梁上吊,便麻利地开了门,把眼泪婆娑的唐槿云硬是拉出牢房,在今儿的鼻前探了一下气息,摇了摇头,用她的衣裙替她蒙上了头。 “今儿……”唐槿云悲痛地狂吼一声,不舍而去,路过那囚食之地,但见那两份囚食,仍然一动不动地放在她的身后,也许其中一碗只是抿了那么一小口——原来,今儿已经早有打算上吊自杀,而把她的那份囚食也让给了她。 “今儿……”看到这些,唐槿云心里更是感动不已,便疯狂地挣脱狱卒的拖曳,坚持回到今儿的面前,替她轻轻瞑了双目,“你放心,我不会杀他……” 她知道今儿口中的他是谁,也愿意违背任何道义之心,来替她了却这个心愿。 不一会儿,狱卒再次带来了仵作和担架,经仵作再次验尸得出,今儿确是上吊自杀而死的,与唐槿云无关。随后便由狱卒把今儿的尸体抬上担架而去。 允许情深义重的唐槿云一路同行,相送至天牢门口。 待狱卒正要把她重投入天牢,忽然有禁卫赶到,说什么皇上要提审她,需要马上把她送到殿上。 魂不守舍的唐槿云也只好痴痴地随着他们,再次出现在阳光春风之下,历经了两个时辰的黑暗,一场生死,已经恍如隔世。 勤政殿上,在夕阳的斜照下,金碧辉煌的不在话下,光是那纯金铸成的十二根大柱就显得尤其气派非凡,还有那“天下为怀”的金漆牌匾下,那纯金打造的镂空宝座,发着那些夺目诱人的光芒,几近连皇上的脸庞也被掩盖,更添他的神秘感;这时候,你会发现,任你偷尽天下的财宝,在它们的面前也会显得黯淡无光。 唐槿云步入殿中,文武百官早退,换上了两排刀斧兵林立,杀气逼人。正中高台上,除了皇上和宝座前后的太监宫女,旁边还坐着皇后,下首坐着杜月儿,台下则站着那个禁卫统领冯大人。 大家都一起把冷冽的目光投到她的身上,她也同时把那刚经历一场生死的怨毒眼光投过去,让那些做贼心虚的人不由得“咯噔”一下。 “大胆奴婢,见到皇上还不下跪?”还不待唐槿云要下跪,皇后忽然大吼一声下来。 皇上则连忙阻止,“朕先不计较这个,你只要老实交代就行了。” 皇上金口一开,稚嫩而清洪,似乎不是一个上了年纪的皇上。 “殿下何人,报上名来!”忽然一太监宣读,满堂娘腔,鸡皮疙瘩耸起。 唐槿云在那金光的光斑下,无法看清皇上的真面目,也满脸不悦地顺着那个太监的问话,报上了自己隆城亘秋韵的名字和宫职。 她步步为营地说出这些小资料,她不能在这一些小资料而意气用事,陡地发难;她要在杜月儿准备在这里把她一击必杀的阵地上,如何以智取胜,绝地救生,既要打消皇上的疑虑,又要考虑怎样倒打杜月儿一耙。 “下等宫女也想要行刺朕?”这时皇上忍不住插口发问。 唐槿云即时报以魂飞魄荡的嫣然一笑,“对呀,一个下等宫女怎么见皇上,不就这样被押着上来,才能够见上一面吗?” 她言下之意,连见上一面也这么困难,这下等宫女想要行刺皇上那岂不是难上加难了吗?想要行刺一个人,也应该取得他的信任,成为了他的心腹才好下手呀,这样的下等刺客,你不觉得太容易防范了吗?皇上天资聪明,也意会到她话中的智慧,不也微微地点了点头。 杜月儿见唐槿云只是一句话便动摇了皇上的信心,不由连忙在一旁煽风点火地说:“瞧,她不仅想要行刺皇上,还这么牙尖嘴利呢,皇上万万不可听信她的馋言。” 皇上也点了点头,转而又问:“那你怎么会私藏武器入宫了?” “皇上身边的高手这么厉害,我又怎么能够私藏兵器入宫了?”唐槿云用眼神带着皇上的目光,在那些刀斧兵的身上转了一圈,最后一起落在那禁卫统领的身上。 意思是说,这私藏兵器可不完全是她的责任。 那统领见了,不由得冷汗直冒,连忙转身回禀辨解:“禀皇上,当天是飞红雪大人说她是他的线人,不会伤人的,就免检查了。” “哦?”皇上不由微微一怔,“你又跟飞红雪扯上关系了?” 那统领又满头大汗地继续枚举出她最近的行动,以求推卸责任:“禀皇上,其实,她就是这次前往剿匪的副总指挥使,所以,她出入宫就准她携带兵器了。” 听得皇上的瞳孔越来越大,惊讶不已。看样子,眼前这位宫女以前的身份可不小哟。 杜月儿看见皇上只想听故事的样子,一点也没有想要严惩唐槿云,不由急了,便再次提醒他,“皇上,请不要忘了,她不仅私藏兵器,还私通劫匪呢。” 唐槿云也顺着她的说话反讥:“对了,我要来行刺你,用得着进了宫,还出宫为你追杀自己的兄弟一遭,再回来讨好你吗?” 这入宫行刺本来就是想省去众多兄弟的流血,而反用这种以本伤人的手段来讨好皇上,那可不算是什么好计策,这一次,皇上又点了点头,气得杜月儿七窍生烟,在这两个人的智问智答面前,她简直起不了作用。 反而,有点后悔把她的消息透露了给皇上,她本来也就想皇上日理万机,随便拟个赐毒酒的圣旨,就让唐槿云死得无怨无悔的。不料,皇上不知道哪来的空闲,还这么急要提审她呢,难道,是太后在背后捣的鬼?那个老女人,还不相信我给她的素笺吗? “我记起来了,你就是飞红雪推荐的那个亘秋韵,想不到却是一个能担当副总指挥使的高手呀?”皇上身子不由向前一倾,觉得眼前这位宫女倒是越来越有趣了。 那动作,杜月儿简直可以预测到接着下来会出现怎么样的场景。 “皇上,不要忘了,她还想着要来劫持你呢?”她又连忙及时提醒皇上。 “朕没忘,”皇上大手一挥,连忙阻止了她的说话,“朕现在就要看看,她的武功到底能高到哪里去,有没有资格劫持我?” 说完,又转向唐槿云,笑说:“怎么样,能让朕看看你的身手吗?” 唐槿云顿时被他的气魄震惊了。这人也忒大胆的吧?居然要一个刺客在他的面前表演,那岂不是相当于看着刺客来劫持他?而且,还是向她唐槿云挑战呢。 她唐槿云就算不争这口气,也想着这倒是一个劫持他的好机会。 便伸手想掏出背囊上的白翎,却看见杜月儿那充满怨毒的眼神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举动,心想,这个女子已经见识过她白翎的厉害了,也就不能够让她有预警。 便朝皇上莞尔一笑,“那就来个飞刀掷苹果怎么样?” “好,够惊险够刺激!但朕要看到另类新颖的一面,你别让朕看那些老套的。”皇上听也十分高兴,连忙拍手称好,随后也吩咐禁卫兵为她准备好飞刀苹果,一个士兵成了人柱子,正脸色苍白地顶着一个苹果。 唐槿云飞刀在手,统领冯大人大惊,连忙招来了那些刀斧兵围在皇上的前面,警惕唐槿云忽然将飞刀掷向皇上这边来。 唐槿云轻掂了掂飞刀的分量,似乎不太满意,便又对皇上说:“如果皇上想要看更刺激的话,让康妃来当柱子,我保证你回味无穷。” 她公然提到杜月儿,也不由皇上瞟了杜月儿一眼。 杜月儿顿时懵住了,她本来也是做个想要看戏的人,伺机找出唐槿云的纰漏,再把她置之死地。不料,唐槿云却拉她下水,成了女配角了?这人柱子可不好当,要是飞刀者一个失手,那柱子就变成死柱子了;要是唐槿云故意来一下,她这女配角就可能成为女死角了。 第131章 殿上表演 但见唐槿云那一脸谑笑的模样,越是让人觉得,她肯定会故意失手,她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咽了一口唾沫;而皇上瞟过来的眼神,则是兴趣盎然,温和之中透着希冀期望,她不敢扫了皇上的兴,只好黯然地站起来。 “放心去吧,要是她伤了你,我管她五马分尸。”皇上忽然体贴地说,也不由得她心中一暖,有了这句话,她心理蒙上的那层恐怖也缓缓地散去。 缓缓站到唐槿云二丈多远的地方,杜月儿坚定地顶上了那个苹果,眼神又是怨毒地盯着她,像是要告诉她,要是你敢掷偏了,你也好不了哪里去,皇上一定会把你五马分尸,顶多咱们俩个就在这里完结了,那么,后来的间谍就容易对皇上下手了。 唐槿云看她站的这个距离,就知道她怕死怕得要命,况且,看见她那怨毒的目光,心里也是不爽,便向她彬彬有礼地施了一礼,然后说:“能否请康妃再站远一点?这样可不刺激。” 这一点提醒了皇上。杜月儿转眼皇上的目光,却也只能从那黄金灿烂的耀斑背后,领悟皇上那又充满希望和期待的眼神,她只好又退后了一丈多远。 “还是不够。”不料,唐槿云又摇了摇头。 她越是往后退,皇上那身子便越是向前倾,挡住了一些耀斑,他眼眸里的闪光越是异光发亮。 她退,唐槿云也在退,大家一连退到了黄金柱子旁,相距已经有五六丈了,唐槿云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杜月儿远看过去,唐槿云的身影也只剩下一抹绰约的风姿,脸孔已经有秀女一起染成了墨色,模糊一片。这还怎么能够看得见那个小小的苹果? 随着唐槿云的手微微扬起,一股寒气不由从她的心底里提到嗓子上,脊梁也感到一股滑腻的冰冷顺浃而下。 “准备好了,不要再动喽。”这时候,唐槿云还是没有出手,还在吩咐着她不要动呢,她本来就一动不敢动的,这还要她不动,她都快成为真的柱子了。 唐槿云瞄了半晌,她就站了半晌,大殿上,大家都屏气凝神等着看唐槿云怎样出丑,她也只好拼命地配合,直站到她腿都麻得开始颤抖了。 “这个姿势不好,先换个姿势。”那边,唐槿云用右手瞄了好半天,这时候还偏偏换上了左手。 天呐,干脆给我的心脏一刀算了。这家伙太能折磨人了,好半晌也没有发刀。 “你到底还要不要发刀的呀?不会就算了。”她忍不住吼了一声过去。 唐槿云又把飞刀转向了右手,埋怨地说:“你的嘴可不要动呀,一动,我的飞刀偏上你的鼻子,可就不太好看了哟。” 好吧,那飞刀刺鼻子的感觉肯定不会好受,她就让这个会折磨人的家伙先得瑟一下吧。大家也被唐槿云那样瞄来瞄去的,浪费了不少的眼力。 “赶快开始吧。”皇上也不耐烦地催促。 “来了——”唐槿云陡地前弓后箭,微微一拉步伐,那把飞刀顿时随着她的玉手隐入发际的背后。 大家的心连忙揪在一起,绷得紧紧的,一刻也不想错过那惊心的一瞬。 全神贯注也看不见飞刀的杜月儿,心里却感到阵阵地发怵从胸腔里涌上头来。唐槿云那阴森漆黑的发稍,就像那将会出现猛兽的黑洞,透着无穷无尽的恐怖,让她头皮也发麻了。 陡地那发际前寒光一闪,“啊”她在心里顿时惊呼了起来,一阵天旋地转,戛然惊厥了过去。下身陡地感觉一凉,尿了。 她身子像麻袋般偏歪过去,那苹果也随着她的身子而缓缓低下,开始滚动到一边去,正准备掉落地上。 就在这一瞬间,大家听见“啾——”的一声尖锐刺耳的划空声,眼前那个苹果一下子凭空消失了。 等杜月儿跌倒在地的时候,就在她身后那黄金柱子上,她头顶的上方,“呛”然多了一柄飞刀插进坚实的柱子上,飞刀上就晃悠着那个苹果。 “好——”不仅是皇上,连那些禁卫刀斧兵也不由激动得鼓起掌来,大殿上顿时掌声喧天。 这一刀果然绝妙刁钻!飞刀不遁普通的从人柱子头顶上飞过,而是等人柱子倒了,在那一刹那,才出刀,那飞刀就落在康妃的头顶上方,也就是她本来裤裆的地方,这可就绝了! 等杜月儿那液体缓缓地流出裙外,其他人都不好意思地别过脸去,皇上看了,不由兴奋得抚掌哈哈大笑起来,唐槿云也一脸的谑笑。 要是杜月儿晕下有知,她肯定会窘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妙!果然是妙!原来你拖拉了那么久,就是先让康妃感到恐怖,然后晕过去,再在她晕过去的那一刻发刀,自然就是出手不凡,不落俗套,还能把她吓尿成这个样子,有趣,有趣!” 皇上忍不住对唐槿云大加赞赏,这一招从唐槿云的眼力和力度的巧妙配合,体现了她那深厚的训练有素;更从设计上,体现了她的娱乐性。这娃要不是武林高手,也恐怕可以成为一个搞笑高手。 有宫女连忙下来把杜月儿扶上宝椅上,唐槿云在她还没有醒来的身上收回了目光,转身对皇上微微一笑。“我还有一个更新奇的,皇上还想看吗?” “哦,还有?快,快拿出来……”皇上听着还有一个比这个更有趣的,不由得又是一喜,连忙从宝座上跑下来,跑到唐槿云的面前嚷起来。 唐槿云这时真真切切地看见皇上的真面目,不由浑身一震。 这皇上的年纪也在双十之上,浑身墨袍绣金,帝冠博带,飘逸不凡,江山河水藏袖间,蝶恋花图纹襟,此国不尚飞龙,意境高雅致远;脸上的轮廓似乎比亘哥哥的还要饱满红润,望着唐槿云时咧开的嘴角,漾开着一种尊贵迷离的笑容,就像那盛开的郁金香,时而像既海浪般俏皮,时而又像大海般深沉,总是让人捉摸不定。 这,不是那个蒙面人皇上吗? 唐槿云咋一看,还以为那个蒙面人皇上就从高台上飘下来,心里也“咯噔”了一下,花容微颤,差点儿叫出来声。 但细看之下,其实还是不太一样,这个皇上的气势比那个蒙面人皇上的也要傲然得多,他甫一赶过来,那股居高临下、虎盘龙踞的气势也跟着扑过来,让唐槿云也不由得微微一惊。 她想不到这皇上的年纪会是跟飞红雪的相差无几,也是成家立室的时候,难怪他要征集全国的秀女了。 但相貌,跟那个蒙面人皇上,还是有几分相似。 唐槿云在心里反复的比较着他们两个人,最后在皇上那热切期待的目光中,嫣然一笑,挥去了这段胡思乱想。 其他禁卫刀斧兵见了,连忙也把他们围了起来,要是唐槿云敢对皇上有半点轻举妄动,他们便会第一时间把唐槿云给抓起来。 “好,请皇上稍等。”唐槿云语气柔美地浅笑着,也不理那些禁卫,举手屈肘从后面的背囊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了那一根白翎。 “这是羽毛吗?”皇上微微一怔,虽然这根明显是羽毛,但他也没有见过这么大根的羽毛。 “它能有什么用?”他便是挠破了后脑勺也想不出凭着这根羽毛会耍出什么功夫来,顶多也是展示一些女子曼妙的舞姿。“如果是拿着它跳舞的也就算了。” “呵呵……”唐槿云忍不住仰天吐出一连串银铃般的笑声,在这勤政殿上回响不绝。这根白翎那可以呵气迷倒一众高手的作用,可真的比掷飞刀刺激多了;这里本来还有杜月儿知道这个秘密,但现在她已经被吓昏过去了,这里就只剩下她知道这个秘密了。 “皇上请放心,它没有什么用,但接下来,绝对比掷飞刀刺激十倍!”笑完,她信心十足地对皇上说。 “十倍?”皇上的瞳孔不由一下子放大十倍,喜不自禁地连忙催促,“快,快表演给朕看。” “皇上请再耐心地稍候……” 唐槿云说毕,先转过身去,朝着那些禁卫轻轻柔柔地呵气吹拂,一直让它弥漫整个大殿为止,一直转回皇上的面前,把那羽毛上的细尘吹到皇上的脸上,但是,仍然没有什么神奇的变化出现,大家不由得满眼迷茫;可是也不责难她,因为,刚才她也让他们等了许久,才让他们看见了那惊世的一幕,他们相信,只要耐心等候,这位奇妙的女子肯定会有一些更刺激的东西让他们一睹为快。 虽然还没有发生什么奇异的变化,但斜阳夕阳下的唐槿云,满脸红扑扑的,香舌轻露,吐气如兰,让皇上如沐春风般也不由得一阵痴痴迷醉。 “不怎么好……”话还没有说完,随着其他禁卫的纷纷倒地,皇上也一下子昏倒在她的面前,被唐槿云一手轻轻地拦腰抱起。 等远处的禁卫统领和皇后也毫无悬念地相继昏倒,唐槿云感叹着这白翎迷魂的强力效应,故作无奈地笑了笑…… 等外面的禁卫定时巡来,发现情况的时候,唐槿云和皇上早已经不知在什么时候消失在这黄昏的斜阳之中,剩下一片反思回荡在空寂的大殿上。 第132章 一步错着 要拿皇上来交换的警告,亘哥哥一定就在他们的手上。扛着皇上一路飞奔的唐槿云怀着这样的信念迳自快速地朝皇宫的西北角驰去。 所以,在第一次想表演羽毛的时候,她就决定先吓倒杜月儿,再掳掠皇上前往。 而无论这一掠的后果将会引来京城怎样的骚扰,或者自己以后也不可以再进入皇宫或是驻留在京城,再度成为一个流浪的侠女,她也在所不惜。 这亘哥哥是她的软处,是她的弱点,她来到这个时代对她最好的男子就是他,他一下子给予了她那哥哥般的爱,弥补了她离开她的亲哥哥十五年的感情。 就算是感恩,她也一定要救下这个奇异的男子。 虽然唐槿云以前不乏有过负重奔跑的训练,加上如今学得的轻功,速度更是比以前快多了,但是,始终肩负着一个五十多公斤的人,她飞身跃上屋脊的时候,也得费去了不少的力气。 从屋脊上飞身掠过,也因为没有以前的快似淡烟,而引来了下面巡逻禁卫的注意,转而开启机关,纷纷射来万千弓箭,随着他们喊着皇上被劫的同时,唐槿云就得硬着头皮,冒着生命危险,从这箭雨中狂奔而跃过宫墙。 过了宫墙,眼前不远处,一座小山上果然隐有凉亭挑檐露出,那上面想必就是他们要会合的“承欢台”了。 弃去了蜿蜒上山的鹅卵石小径,她马上把自己隐藏到一棵大树背后,重新仔细地考虑清楚并且制定策略。 刚才她跃过宫墙的时候,她就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下了一个很严重的错误。那就是她现在这样子抱着皇上在这鹅卵石小径上大摇大摆地寻找诸葛本胜他们,那可未必能够逼得他们换出亘哥哥。 因为,皇上一旦离宫了,那么他的生死问题,他们大可以马上弃而不顾,随他自生自灭也好,由她把他掐死也好;换句话说,皇上就是死在他们的手上和死在唐槿云的手上,都没有什么分别,他们想要的目的就是想要皇上死去或是疯掉。 但是,换作唐槿云的话,如果出现这样的局面,她可就亏大了。一个不小心,她很可能既救不了亘哥哥,又要承受掳走皇上的罪名。 想到这里,她也不由得冷汗直冒。她简直可以想像到,蒙面人他们现在就可以笑着离开了,然后由她去跟追兵解释吧,解释不了的话,他们就自相残杀吧,蒙面人越是走的越远,就渔翁得利地笑的越开心。 显然,她不可以那么明显而快捷地把皇上交给他们,尤其是没有确实亘哥哥被关闭的位置之前。 然而,此时远处的宫门已经隐约传来了号角声,皇宫的禁卫似乎开始在召集着大批人马,相信很快就会赶过这里来。 而她现在最好的策略,也就趁那些追兵还没有追来之前,先把亘哥哥救出来,让皇上不给他们抢走,至少也要把关闭亘云庭的地方摸清楚。 她目测了远处的道路离这里的距离也就两公里左右,快马加鞭的也就五分钟就能够赶到,现在,她的时间就剩下五分钟。五分钟过来,追兵一包围过来,她守着皇上,又没有救出亘哥哥的话,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这个罪名。 事不宜迟,她得赶紧在那些蒙面人得知有追兵的情况下,拖延着他们,保护着皇上,救出亘云庭,不能让他们在这五分钟之内知情撤走——呼,貌似这样子还挺难办到,更何况,对方都不是软豆腐,还不知道会有多少个超一流的高手在候着她呢。 这也没有办法了,再多想的话,时间就会溜走了。 想到这里,唐槿云硬着头皮也要走了。 她先把皇上扛在肩上,再把‘侦察扫描仪’取出来放上天空,掏出手机记下了时间,现在是晚上的六点四十五分,她必须要在五十分钟,保护着皇上,救出亘哥哥,不然,就会很麻烦了。 甚至,只要救出亘哥哥也就算了,死了皇上,她大不了当成通缉犯继续流亡在这个世界,只要跟亘哥哥在一起,她无怨无悔了。 想到这里,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十秒,害得她急忙把那个“侦察扫描仪”升得高高的,察看了一下这小山的全景图,不由轻吁了一口气。幸亏这小山也不小,约一百米多高,方圆也有一公里左右。面向皇宫这边,曲径通幽,景致秀丽,整齐有序,不容易藏人,也容易从远处发现。 这样子就太好了。可以省去了她搜索前半山的时间,她接下来只要全力搜索后半山就可以了。 此时,夕阳西沉已经多时,漆黑的夜幕早已在她苦思良策的时间中悄然地蒙上,月如蛾眉,漏出一缕微弱的蓝光撒洒人间,似是一个在捂着半边嘴吃吃地偷笑的小女孩。 唐槿云无暇欣赏它,连忙转到热能探测频道,一边紧盯着那屏幕,分析着那些鸟兽的热能反应;一边也缓缓地朝小山后面摸去。 这样一来可以隐藏着自己的行踪,二来也要寻找着蒙面人他们的下落,逐步地向他们接近。 她先调整“侦察扫描仪”的角度,先去扫描山顶那个“承欢台”上的情况。因为这是他们碰头的地方,也许他们就把亘哥哥带在身边,起码也能够获得他们的布置情况。 不一会儿,映入屏幕范围里就出现了七八个人形的热能体,全部都似乎隐在台的四边,临角的一人,手部的蠕动比较大,似乎就是那个国师诸葛本胜的样子。 但是,那些人影当中,没有人被绑住,或多人扎成一堆的痕迹——这样监视着亘哥哥的情形也没有,想必他们根本就没有带他来。 是不是他们在骗她,根本没有抓亘哥哥来了? 这个想法又吓了唐槿云一大跳。这样子的结果可不太好啊,她要是在皇上面前拿不出拯救亘哥哥的证据,那她就真的彻彻底底成为掳掠皇上的劫贼了。 其实这事儿,当晚她也想今天要来验过亘哥哥的模样,才答应掳掠皇上来交换的;可大清早就让太后叫去了,来不及;离开太后之后,又让杜月儿检举了私藏武器,她都不辨解,不反抗了,顺着时间,还是成了天牢的囚犯,这也是她有一个私心,想见见今儿了。 可是,杜月儿偏偏对她说,如果救出今儿,就能把她放出来,她也想这样做,不料,今儿却心如死水,贞烈坚强,以一死保全家;等来了杜月儿要把她放出来,却是皇上前来把她提审的时候,在殿上,她还一直地在煽风点火,添油加醋的,恨不得马上砍她的头或是把她永远地赶出宫外。 可惜,这个年轻的皇上还不算是笨蛋,还有一点常识,还是爱才之人,由不得她在旁边指指点点,挑拨他惜才的心思。可是就是好玩了一点,这才让她轻易得了手。 这得手就没有经过深思熟虑了,要是被诸葛本胜放了她“鸽子”,那她可就吃不完兜着走了。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她再把“侦察扫描仪”的镜头一直从台上移到台下,开始漫游搜索后山乃至后山脚,但见山腰上,不时藏有一两个人形热能,都不大可能是看守亘哥哥的样子。 再往下搜,忽然看着屏幕上不由一愣。怎么这里也有五个人形热能占据了整个屏幕了?仔细研究一下,这五个人的位置还是靠的比较拢,属于比较密集的程度,稀疏地分布在一个约有十多个平方的范围内,应该是一个小屋般的区域,属于四方加中心的格局,看那中间的人似乎背着手坐在地上,倒有点被囚禁的味道;按照这格局来看,这里就有点儿可能是看守亘哥哥的地方。 加上前面看过的、不远处的两个人分别离得约有四五丈远;把“侦察扫描仪”的镜头再继续移向右边,果然也发现类似的两个人形隐匿在树林里,彼此分隔得也是约有两三丈,再看看这个格局,这外层的四个人还不是一般的伏兵,还有放哨的功能呢。 “好了,就这里吧。”搜了大半个后半山,就这里的人最多,唐槿云的时间不多了,也不愿再浪费后面的了,就凭直觉,中间那个就应该是亘哥哥了吧。 求求你,老天爷。一定要是,一定要让她猜中。不然的话,她可就要大闹京师,回隆城去找亘哥哥了。 想到亘哥哥,她的心不由得一阵激动。她真的想立即飞身过去,三拳四脚把那些家伙踢开,一把亘哥哥拥在怀里。 可是,这是梦想啊!虽然月上柳梢头,但还不是她现在发梦的时候。看了一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过去两分钟了。 好吧,现在是敌明我暗,还是让她来决定交换的方式和地点吧。交换地点就在刚才那五人的附近,若是顺利的话,她会再用白翎把他们都迷倒,先把亘哥哥给救出来;若是被发现了,她就得诳他们已经被包围了,无路可逃,想要逃跑就得先放了亘哥哥,由她想个办法让他们离开。 她想,他们既然不希罕皇上的生死,还是在意自己的生死吧?而皇上则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们先看见,免得他们反而要挟她先把皇上杀了,这局面可让她难堪了。 “好,决定了!”唐槿云想毕,马上环顾了一下周围,想找个隐蔽的地方先把皇上藏起来。 不料,眼前忽然一晃,貌似有三条人影在她的后面闪了一下。 第133章 两路出击 她连忙屏气凝神地伏在地上,悄悄地摸向靴里的军刀刀柄,要是來人是那些蒙面人,在与亘哥哥及她的安全中衡量,她也只好先杀为敬了。 “马大哥,咱们三个分散去找吧。”忽然,一道细细的声音传到唐槿云的耳畔,不由得她顿时激动起来。 就眼前闪过一道熟悉的人影,她连忙站起来,轻声呼唤:“白大哥,是我……” 话音未落,三道人影顿时闪现在她的面前,凭借着那微弱的月光,倒是能够看到白昭南他们三人的俊美轮廓。 “亘小姐,是你吗?” “哎呀,亘小姐,你怎么劫走皇上了?” 他们一旦围了上来,就女人般地劈头就问了许多问题,但脸色热切情急,倒是一番好意。 “你们怎么会来这里了?”唐槿云倒是很奇怪,怎么会在这里遇到了他们。 “唉,我来说吧。”楚问天一把止住他们两人的啰嗦,开始道出他们来这里的原由。原来,宫门大开,禁卫涌出,皇城飞马召集城内所有的捕快好手、将军营兵一同前来营救。飞红雪知道情报后,连忙到酒楼里把他们叫醒,要他们先行来这里会合她,尽快问清楚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他则要尽量去布置其他城防路防,主要就守在城北角,一来要是唐槿云逃跑的话,就朝他那个方向逃吧;二来要是另有目标的话,他们就帮她吧。 唐槿云听了,不由一愣,想不到在这危急关头,飞红雪不仅还记得她,还马上为她提供了人手,留下了后路。 这人,这个人……她想到这些,忽然就有一种想哭的感觉。 然而,时间不多了,这还不是她感激的时候。 她也连忙跟白昭南他们说清楚,她之所以要劫走皇上,原因就是诸葛本胜派人送来素笺,说已经劫了她的亘哥哥来,要她用皇上去交换。现在,她也摸清了亘哥哥的位置,正准备去营救。 “虽然我们没有你做的那么好,但就让我们来帮你吧。” “嗯,你来教我们怎么做,我们就怎样救!” “快点了,等救兵一来,你就是有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他们三人一旦弄清楚了整个情况,知道罪不在唐槿云的身上,也纷纷自动请缨,这让唐槿云又是强忍着想要夺眶而出眼泪。 这人在江湖的,在最无助最需要人帮忙的时候,出现了这么义不容辞的朋友,想不感动也不行。 可是,这一打听一解释,又过去了一分钟了,还剩下不到两分钟,时间紧迫,已经不让她再有感动的余地。 现在多了白昭南他们三人,她就可以兵分两路了。 一路是她可以用自己做明显的目标,带着皇上,前往“承欢台”交换;二路利用白昭南他们做暗卫,可以趁机潜行过去,把亘哥哥悄悄救出来。 她连忙邀他们过来,指着屏幕上的五个人,一一分析给他们听,随后,把镜头拉远,拉出这个地方在小山上的位置及全景,计算了一下从她这里到他们那里的距离。 “约有三十丈!”她兴奋地告诉他们,凭他们的轻功,不用十几秒就能够赶过去。而她抬眼望了一下那山顶上的“承欢台”,她要是扛着皇上上去,恐怕也得一分钟。 而这时候,可不能让白昭南他们先打起来,而让其他人的注意力及行动力都放在他们的身上;她必须先吸引着蒙面人,拖延着他们,为白昭南他们少一些阻滞,尽快地把亘哥哥救出来。 “来,白大哥把这个戴上!”陡地,她想起背囊里还有几副微型对讲机,便掏出了两副,一副给了白昭南戴上,藏好。另一副自己戴上,然后试了一试机,白昭南听了,感到一怔一怔的不可思议。 “现在没时间了,还有什么不懂的,我会在屏幕上看着你们,再通过这个教你们怎样做。”唐槿云说毕,指了指屏幕和耳机,他们却是一点也不明白这些新科技。 时间不多了!她也不理他们明不明白,只吩咐他们先赶去那些人的附近,静听她的命令就是了。 白昭南他们也不多问,当下便隐去了踪影。 她抬腕看了一下手表,这时候离六点五十分,还剩下一分三十八秒了,远处已经有火把长龙飞驰而来。 她也得赶紧扛上皇上,拼命地往“承欢台”上奔去。 承欢台,明月玉露相辉映,恰似玉人早承欢。这本是先先帝和一个民间女子情投意合之下,偷吃禁果的一块岩石,事后,却不知廉耻地修建了这个四方九层的梯台,十四根的阳柱,置上石床,喻意一生一世,共效于飞;还开放给其他青年男女让其月下偷欢,荒淫无度得真是让人齿冷,但幸好,先帝已经关闭了这里,一般不许再有人上来践踏花草了。 当唐槿云的身影出现在那宽长的梯阶上,台上的人也不由得凛然一惊,纷纷露面戒备。 “呵呵……”一阵朗笑从那台的临边响起,轻摇着羽扇的模样又映入了眼帘,这果然又是诸葛本胜的奸计,“看来,早知道有亘小姐这号人物存在,也不用皇上如此劳师动众,招兵买马了。” 说完,他仍然慢条斯理地在寒风中摇着扇,一点也不着急来迎接皇上,那不知冷热的样子,唐槿云也懒得评论他了。 “我的亘哥哥呢?”她扛着皇上,一边一步步地登台,一边紧盯着手机屏幕上的白昭南三人的身影移动,也是眼角也不瞄一眼诸葛本胜。 诸葛本胜听了,不由脸色一凛,一指远处的火把长龙,恨恨地说:“我叫你劫来皇上,你倒好,引来了一大群的官兵,还想要人?这次交易,我们先取消了,你亘哥哥就先放我们这里,容后再联络你。” 诸葛本胜果然翻脸不认人,由唐槿云自去处理皇上去了,他开始打起了坐收渔利的主意来。 唐槿云轻蔑地轻轻一笑,这时候,她看见白昭南他们也已经快到了那两个哨卫的附近, 她连忙低声地对对讲机说:“停!” 屏幕上,那三个人形热能即时停止了移动。 “在你的左手边的树上有一个靠着的,右边的草丛里有一个躺着的,马上去解决他们。”她把那个侦察扫描仪也移入了树林,跟在他们的后面,打开了那个夜光功能,树木的辨识度也增强了,那些枝叶藤蔓也看的一清二楚。 只这一会儿,屏幕上的白昭南已经把他们暗暗放倒了,真不愧西南、西中、西北第一快捕! 那边,诸葛本胜被她一阵风牛不对马嘴的话弄糊涂了,但话已说尽,也想转身就走。 踏上了高台,唐槿云又连忙喝住他,“什么?想走?你以为我想把他们引来的吗?这劫皇上能跟那些偷鸡摸狗的相比吗?” 她急中生智,也故意骂开,拖延着他们。同时把已经想要苏醒的皇上放下来,由他站着身边,静候着他清醒过来。 诸葛本胜也借着月光看过来,见确实是皇上的样子,不由阴阴一笑,耍起赖来,“这个我们不管,我们得先逃了再说。” 唐槿云便趁机指挥白昭南他们再兵分两路,由两个人把那四个人给引开,剩下一个人进内救人。 “好吧,我相信你们逃得了,但是,如果有皇上在手,不是逃的更加轻松吗?”她又忙着对刚一收扇想逃的诸葛本胜故作轻松地建议,“我要的不多,只想要回我的亘哥哥,直接给我送来或者留下,我就把这个皇上送你。” 这时候,皇上醒来了,环顾一下四周,但见荒山野岭,月色朦胧,只是身边总有着唐槿云,也不由地问:“咦?这是哪里?你不是说有什么刺激的把戏让我看吗?” 唐槿云扭头朝他一笑,“就快有了,皇上你稍候。” 那边诸葛本胜在她的建议下,也迟疑了一会儿,但见皇上忽然醒来,他们都不由一惊,连忙掩着面目地说,“这,这皇上醒了,我们不要了。” 说着,果然想匆忙地离去。 “皇上醒了,你们想不要也不行!”唐槿云看手机屏幕那里,白昭南他们三人也开打了,更是不能让诸葛本胜这群人跟那群人会合,便一把抱起还不知怎么回事的皇上,飞身追了上去。 “皇上,打落水狗的刺激开始了!” 其他会轻功的蒙面人倒也能从三四丈高的台上直接跳下去。但诸葛本胜却要绕到后面,从梯阶上仓皇逃去。 她就是抱着皇上也能够飞身越过石床,从天而降。 “回救……回救……”诸葛本胜意识到后面有人追来,连忙惊呼迭起。 唐槿云甫一落地,眼前顿时多了两道寒光。 “皇上你们也敢刺!”她先把皇上往前一送,然后不由他们有没有被吓到,一下子绕着皇上从后面凌空飞脚,把右边那道寒光踏向了左边那人的颈部,趁着两人都闪开了左边那一剑,后脚那三寸厚的钢板鞋跟踢在右边那人的胸膛上,发出一阵胸骨断裂的声响,连前面的诸葛本胜听了,也吓得屁滚尿流。 第134章 还差哥哥 皇上被那寒光从脖子上一闪而过,魂儿也飘到了天外,浑身的冷汗不由得一下子蒸了出来。 “皇上,刺激不?”耳畔又传来唐槿云的柔声细语,他也只能唯唯诺诺地连连点头。 她计算过,从她这里朝亘哥哥的方向追去,是在她的东北角,而仓皇向西北角逃走的诸葛本胜和蒙面人,她也只好放弃不追了。 便再次一手牵着皇上,一手拿着手机的她,跑下梯阶,直朝白昭南那边跑去。 陡地从暗处里传来一些细响,不由得两人同时一怔。转眼有一把飞镖飞至,“哇——” 皇上先行大叫起来,抱着脑袋满地的团团转。 唐槿云连忙把他挡在身后,抽出柳叶军刀,把射向她的暗器一一打落,有些落在皇上的跟前,吓得他立即和唐槿云并身伫立,一动也不敢动了。 “皇上,刺激不?”唐槿云又牵着她,一路继续狂奔,一路嘻笑地问。 “刺……刺……”皇上也一边跑,一边颤声地说。 她没有对那些扔暗器的人穷追猛打,只要他们不近到身边,她就继续朝亘哥哥那边靠过去,从手机屏幕里得知,这个人正是原来那五个人左边的两个哨位的其中一个。 带着皇上毅然穿越他们的防线,也不怕深陷入他们所包围之中。因为,之前她瞥到屏幕上的白昭南他们三人已经牵制着那四个人,中间那个果然兀自不动。 她想从对讲机里问那一个人是不是亘哥哥,可是,她忘了教他怎样通话,便也只好自己亲自去看一下了。 不一会儿,一座小草屋赫然出现在他们的眼前,原来在手机屏幕上猜到的大约十个平方的范围果然是一间小屋。 “嘿嘿,皇上,让你看些更加刺激的吧!”临到屋边,她心情也是激动万分,这一跑进去,可是就可以看见阔别已久的亘哥哥了,甭提那心里有多高兴了。 “好。”皇上这时也镇定了下来,咽了一口唾沫。 陡地,一道黑影在眼前一闪,赫然挡在他们的面前。 “去死——”唐槿云见了,连忙松开皇上的手,兀自屈起左膝贴着草地而滑上前,出乎意料地来到那黑影的脚下,猛然一发力,人陡地从地上弹起,那长靴钢板直朝着他的裤裆踢去,连着他,两人一起升起了两丈之高。 那黑影瞬间在一声惨无人道的鬼嚎声中升天而去。 就在这时候,草屋里传来一声怒吼,随之而来的寒光一闪,整间草屋给劈开了两半,一道凌厉的刀气从皇上的身边掠过,劈向后面的树干上,也顿时应声而缓缓折落。 扬起的草屑在月光下漫天飞舞,煞是好看。只是,不知道此时呆立在原地的皇上是觉得好看还是觉得刺激。 不是亘哥哥?还在半空中的唐槿云听见那一声怒吼就暗叫不好,再看见这刀光剑影的一劈,更是心中一沉——亘哥哥可没有这般骇人的身手。 那么,亘哥哥哪去了?那诸葛本胜不会真的没有把他带来吧? 唐槿云飘身落在皇上的面前,心里又恼又怒地冷看着面前的一位高大的大汉,他手执着一把巨形斧刃枪,在月光下悍如天神般让人仰视。 “我的亘哥哥呢?”唐槿云可不管他是神是鬼,就这样冲他怒喝一声。 “我不管这个,只管跟你打架!”那大汉嘿嘿一笑,也不废话,陡地挥刀就向唐槿云的头上劈来。 “啊——”那快速得出来淡影的刀影,让皇上感到唐槿云也难以承受这一劈,不由替她难受地惊呼起来。 可是就在这一刹那,一道格外耀眼的极光陡地从唐槿云的手腕中冲出,“滋”地一声细响,那大汉的关刀顿时断为两截,一挥之下,只能顿住她面前的地面,另一截已经轻飘飘地落在旁边的草丛里。 “你……”那大汉凛然一惊,话还没有说完,腹部已经中了三四脚,下巴又中了一脚,那惊骇的余音也随着他高昂的头而飘逸夜空。 最后,在一声“轰隆”的巨响中倒在地上,赫然就能够看见对面的白昭南他们气喘吁吁的模样,怪不得他们,这守在这里的四个人也不是等闲的高手。 后面的皇上看见了如此璀璨刺激的一幕,也忍不住拍手叫绝,这么近看见高手一战,尤其是唐槿云那本该拿来跳舞取悦的曼妙身姿,却在一路刚柔悬殊的竞技之中,翩然起舞,杀敌于谈笑之间,取得了大满贯连胜,更是赞叹不已。 “有见过亘哥哥吗?”此时心绪不安的唐槿云还是不死心地追问白昭南他们。老天爷,千万不要戏弄她,要是找不到亘哥哥,她从此被天下人追捕也不要紧,他可一定要活着呀。 白昭南他们也好不容易打败对手,盯着她似是有许多话想要说,却每每喘得气结,结果一句话也说不上。 “有!”过了半晌,马承宣才从喘息间迸出一个令人振奋的字眼。 “在哪?”唐槿云心中的愁云顿时一下子拨开,亮出两眼喜极而泣的泪花,在月光下熠熠闪光。有希望了,有希望了。 白昭南一指北边的草丛,“被一个蒙面人带走了。” “啊——”唐槿云心头再惊,这果然仅是希望,还不是把握得了的胜利,得赶快去拦截才是。,山顶上貌似已经人声鼎沸,救兵已经到了,再找不出来人质来,她可就要蒙上新的罪名,开始新的征途了。 一惊之下,她和白昭南三人几乎同时一个兔起鹘落,拼命地闪身朝北面的草丛中追去。 拐过那个草丛,跑到一条独木桥的一头,隐约看见对面有一道人影缓缓地从黑暗中走到月光下,夜风徐吹,扬起他头上那飘逸的头巾,振动着他那微蓝的长袍,这样潇洒儒雅的人,这样高挑的身材,气定神闲,仙风道骨,天底下还有谁与争锋? “亘哥哥!”亘云庭这般形象映入唐槿云的眼底,吻合了那思念中的印象,她当下心情一松,也不顾后面的皇上跑过来,其他救兵也赶过来,顿时小女孩般满心欢喜地朝他直奔而去。 这一次,她救他救得很辛苦,救得很虐心,她一定要拥着他三天三夜,也紧紧不放开。 眼看着亘云庭那清朗的脸庞越来越清晰,那记忆中在‘云裳川’的豪笑声也随风扬起,忽然,就在唐槿云刚要伸手抱去的瞬间,眼前一下子没有了亘云庭的影子。 “拜见公主殿下!”随着一声清音响起,不卑不亢的,亘云庭已经朝她恭恭敬敬地双膝跪下,倒头便拜,“在下感激公主的救命之恩。” 这一声宣读,顿时愣住了唐槿云,愣住了白昭南、皇上他们。 我呸呀!什么公主呀?我千里迢迢,不辞劳苦地来救你,就换你这么人模狗样的抛书包呀?亘哥哥,你这忒无情的家伙! 唐槿云被亘云庭这样的举动,果断地愣在夜风中,像没电力的机械人一般,一动也不晓得动,任着刚才内心那一股激情和着那一腔心血,痛惜地汩汩流走,也无力加以挽留了。 皇上在奇怪,这宫女怎么会是公主,我啥时候有个妹妹了?难道是先帝在外面风流播下了种子? 白昭南他们更是惊奇,这明明是他们相处了差不多两个月的亘小姐,怎么一下子成了公主了?是她原来就是公主,还是后来跟皇上结义金兰了? 亘云庭这一跪,可把他们都卷入了悬疑的夜风中,任是想破了脑袋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太好了,皇上在这里!” “参见皇上,卑职救驾来迟,求皇上赐罪! “到底是谁干的?谁把你掳走了,非诛连他祖宗十八代不可!” “来人,快点牵马来,护送皇上回宫!” 转而一大群武将元帅从山顶上风风火火地赶过来,看见皇上也愣在风中,不由得先是拜倒在地,然后有要马上找人晦气的,有关心皇上的,有警戒防备的,灯火通明,人嘶马叫,熙熙攘攘地把这个小山脚热闹得像一个市集。 “皇上……皇上受惊了,微臣救驾来迟,罪该万死!”那边还没有上马,随之而来的王公大臣纷纷赶到,得知皇上有惊无险,相安无事,也拜到一片,执手互泣,纷纷假意请罪不已。 “不干他们的事。”皇上扭头马上阻止那些要走向白昭南面前的将军,目光却定在唐槿云的身上,看着她久久地一动不动,他也不由跟着黯然不语。 虽然从一开始到现在,他还没有明白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这一幕对唐槿云的打击之深大,他也是可以感同身受,可惜时下身在旷野,人在宫外,无暇去分析研究,也只好明天再说了。 “谢皇上!”马承宣他们三人连忙跪下谢恩,唐槿云这才被他们的宣读声吵醒过来,也转身对皇上歉意地抱了抱拳。 正要跪下,却让皇上过来阻止了,“免了,你就留下摆平这里的事,明天再上朝向我解释吧。” 第135章 公主距离 “谢皇上!”唐槿云听了也不由心中一暖,望着他转过身,缓缓地朝一匹宝马走去,由人扶上马背,扬缰而去的背影,却稳健而成熟。 心想,这皇上也不太霸道呀,果然像飞红袖说的,还挺温柔。 那些武将元帅把那个大汉及其他蒙面人一一押走,官兵从亘云庭后面草丛里找出一个蒙面人,也捆绑了押走。 又走过来对他们审视了一番,记下了他们的样子,但听皇上说不能动他们,也只好悻悻地带着官兵火把而去。不一会儿,本是热闹亮堂的一幕又还原清冷幽静的树林。 亘云庭没有得到她的允许,便也静静地跪在地上,不敢起立。 唐槿云扭头回望他,依然是那陌生而冷漠的态度,早前的一枕相思顿时化为满腔苦水,让人肝肠寸断,伤心欲绝。 她半蹲了下来,轻托着他合揖的双手,噙着泪花柔声地问:“亘哥哥,是我呀,你的亘妹妹啊,你不认得了?” “公主万金之躯不可与在下相沾,请恕在下无礼。”亘云庭说着,隔着袖袂轻轻地推开了唐槿云的玉手。 唐槿云的心湖里顿时涌现了风云雷电,下起了倾盆大雨,这亘云庭怎么变的这么无情了?这是她日思夜想的亘哥哥吗? 转而一把拽起亘云庭的衣襟,悲愤填膺地一吼,“你给我起来,瞧你现在,哪像个男人?” 但亘云庭依然神色自若地垂着脑袋,任其摆布,气得唐槿云真想把他直接扔了算了。 转而,她灵光一闪,又说:“现在是公主吩咐你,叫你挺起胸膛,抬起头来,你咋不听话了?” 这话还真灵,亘云庭这才缓缓地站直了身子,抬起头来看她。 唐槿云看见那两眼眸里依然隐含着那热情似火的冲动,却忍而不发;那薄薄的嘴唇微微的翕动,像是那快要暴发的火山,将有万千的说话喷薄而出。 可惜,两人四目相对,仍然一言不发,任是两个胸膛贴得相近,两颗激烈的心就快要碰撞在一起也没有用,亘云庭用他男子的坚忍防御着一切。 “看见了吗?我是你的亘妹妹呀。”唐槿云真想他把她看错是公主,然后才知道是她。 但是,亘云庭那眼神却告诉她,她是亘妹妹,公主也是她。 “这三个,”唐槿云忽然想起白昭南他们,便招他们过来前来佐证,“这三个就是当初在崖边绿地上要抓我们的那三个捕头,你还认得他们吧?” 扭头又对白昭南他们说,“你们怎么样,凭你们捕快的头脑,还记得他是我的亘哥哥吧?” “千真万确!” “如假包换!” “简直就是同一个人。” 三人连忙信誓旦旦地举指作证,她眼前的确实是亘云庭无疑。 “这就是了,那为什么哥哥不认妹妹了?”唐槿云听了,也不由仰天凄然一笑,这老天爷跟她开什么玩笑,好不容易救下来的亘云庭,却像是一个白痴似的认不出她来,还把她当公主了。 “是呀,亘公子,亘小姐又怎么会是公主了?” “对呀,她不是你妹妹吗?再瞎眼也没有看不清楚呀。” “据我了解,皇上是没有妹妹的呀。” 三人又连忙就自己的所知,帮忙唐槿云劝说亘云庭。 亘云庭凝视着她的眸光这时也缓缓变得温和,半晌才吐出一句话,“没错,你是秋韵……” 四人听了,不由得顿时喜上眉梢,谁料,亘云庭顿了一下,还说:“但你还是公主。” 这话一出,四人又一下子傻了眼。 这既然是小妹,又怎么会是公主呢?不仅是三位捕头,就连唐槿云也快要气得发疯:她哪里来的公主?是,没错,在现代,她五岁之前,确实是她家的小公主,但那不能跟亘云庭这么庄严尊重的公主相提并论吧。 “我哪里是公主了?”唐槿云又一把拽紧他的衣襟,这太让人痛心的家伙,逼得她粗鲁起来了。 亘云庭却在这时,轻移开她的手,轻掸了掸被她弄皱的衣襟,退后一步地拱手揖道:“请恕在下不敢冒犯。” 唐槿云再次被他推开,犹如被拒之千里,从此风霜雪雨,孤独飘零,无人眷顾;满腔热情奔来营救,却遭遇了冷漠无情的冰水一浇,什么人生乐趣,人生意义顿时化为烟灰,世界一片荒凉,没有秃鹰,没有枯树,甚至没有风沙。 三人见唐槿云一副心如刀绞的样子,连忙过来规劝,“算了,亘小姐,总算把他救出来了,也算是一件大喜事,相认这事儿,明天再认也不迟。” 提到明天,唐槿云转眼四周漆黑的天际,那天上捂嘴偷笑的蛾眉新月,已经不知在什么时候隐入了疾风行云的背后,眼前的亘云庭更是只是一袭锦袍,已经受不了耐久的夜风吹袭,微微地发抖不已了。 “好吧,咱们回去找个酒楼再说。”唐槿云盯着仍然低垂着头的亘云庭,万般怜爱。 “去酒楼?”楚问天不由一怔。 “怎么了?”她转过身来,微怔地看着楚问天,转身也要朝背囊里掏去,“你们没钱了,那用我的吧。” 楚问天连忙摆摆手,阻止她要掏银子,说:“亘小姐,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最近在这京城里买下了一座老将军的旧居,还挺好的,你们不如去我家,订来酒楼的酒菜,咱们一起痛饮一番岂不是一大乐事?” “有这么回事怎么不早说了?”唐槿云这才懂他的意思,心想这当然是最好了。 “嘿嘿。”楚问天不无得意地讪笑了一下。 然后,他们这才带上亘云庭,开始攀上山顶,朝着城区走去。 亘云庭也在这时候知机地朝他们三个一揖,“在下感谢三位捕头的救命之恩和收留之恩。” 楚问天则看向唐槿云,对他笑说:“你这话就跟你小妹说吧,她才是你最大的恩人。” 亘云庭便转过身来向着唐槿云,唐槿云顿时又满心的期待。 亘云庭再次长揖到地,“在下再谢过公主!” 唐槿云一下子被气得直跺脚,甩着袖子就先走,“带上他吧。” 三人见他们还是这般情况,无法协调,也只好无奈地笑了笑。再次邀上亘云庭,一行人迁就着他,也不施展轻功,只在月下缓缓地漫步,像是忘记了刚才一系列的惊险刺激,只把自己当作是一群夜游京城的游子。 回到城区,唐槿云瞥上手腕上的手表,此时才八点多钟,想距那惊险的五分钟,已经过去了一小时了。也幸好在最后一刻,亘云庭及时走了出来,要不然,她还真的不知道用什么证据去跟皇上跟那些元帅们解释呢。 虽然皇上也懵然不知,但起码也亲眼所见了,正如他刚才吩咐地说,明天她再上朝去跟他解释好了。 来到了京城南门大街,转入了南门路二巷六号,上书着赫然大字“楚府”。 原来,他们还不知道在这京师里逗留多久,觉得常住酒楼也不是办法,而白昭南和马承宣的钱都往老家寄去了,楚问天自称孑然一身,了无牵挂,也就拿那一千两赏银把这里买下来,就当作他们几个在京师聚会的地方。 “也有我的房间?”唐槿云听着楚问天一路的解释,跨过了高高的门槛,穿过深重的大门,一股大户人家的气息扑脸而来。 “有,当然有了。最大最美那间就是了。”楚问天连忙说着,在前面带头。 唐槿云不由得心花怒放,舒情一笑。 屋内有庭院,大堂,假山流水,曲桥回廊,后院花园,跟其他大户人家没有什么分别,可就是少了一些婢女家丁。 “嘿嘿,”楚问天不好意思地说,“咱也就想着这样子更加方便喝酒作乐,你要是想要人侍候的,我明天就去张贴告示找人就是了。” “我没有意见,”唐槿云转眼后面的亘云庭,心想着不知道应该怎样处置他才好,“倒是不知道他要不要。” 一行五人在大厅上自行升烛摆座,早前在经过酒楼时便订下的酒菜此时也有店小二送来,不一会儿,大家觥筹交错,痛饮三杯,都为自己今晚的惊险经历而压惊,也算是为刚来到京城的亘云庭接风洗尘。 亘云庭除了对唐槿云还保持着高度的敬意外,也跟白昭南他们三人相敬如宾,推杯换盏;当几杯下肚,他的豪气又再度显露,气魄迷人。 但唐槿云愣是跟他说不上话,气得她也整晚的对他又爱又恨,问他为什么会变的这样,他老说不敢冒犯来不肯说。 席间,大家都说起了自从当天从安城下绕道而回,他们也没有跟着上殿,依然过着留京听任的逍遥生活。而期间,飞红雪倒是挺忙的,又是上朝,又是去查探的,还不时来骚扰他们。 “这家伙争功夺利,我算是看透他了!”白昭南多喝了几杯,也不由忍不住气得一拍桌面,拍的桌上酒盏杯碗,咣咣作响。 “哎……”楚问天和马承宣两人连忙要上前掩住他的口,想他不应该在唐槿云面前说这些的。 唐槿云听了也不由得眉头一蹙。 第136章 没有儿子 “亘小姐,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白老弟他是喝多了,胡言乱语的。”马承宣连忙代白昭南向她道歉。 可是,楚问天经过了深思熟虑,却还是要说出来,“马大哥,你算了吧,你忘了我们天天聚在这里喝闷酒,全拜谁所赐吗?” “对,谁当官不贪图升官晋爵呀?可也没有他那样,抢人功劳,踩着兄弟的肩膀上。”白昭南听了,又愤然而起,马承宣想按也按不住,“我就是看不过眼,他整天晃着个‘天下第一少年神捕’的名头到处去招摇撞骗。” “当年,要不是我尊敬他老爹,少补了那一剑,他早就一命呜呼,哪轮得到他现在仰着脖子走路,连人也不用正眼看……”白昭南越说越不像话。 “老弟,你喝多了,少说几句吧。”马承宣看见唐槿云的眉头越是蹙得老高,不由得连忙规劝不已。 唐槿云却不是在责怪他们,她也知道,凭飞红雪那般的作为,恐怕还超出她的想像,做的更多更狠,这个和他待的最久的白昭南更是最清楚不过。 但她万料不到,白昭南和飞红雪曾经在一个擂台上交过手,还差点儿杀了他。原来白昭南一直给面子提携他做捕头的飞红野,才没有下毒手,并且愿意和飞红雪称兄道弟的。不料,飞红雪最近的所作所为,实在让他气忿不过。 想白昭南他们一向光明磊落,义无反顾,满腔热血的人,又怎么不会在酒后狂吐一番呢。 但是,这飞红雪到底在干什么?一时就争功夺利的不顾兄弟;一时又通风报信的关心她来。 自从安城一别,她也不想跟这个人一起了,但听他们那样说来,却是飞红雪告诉他们,她当时的情况,就是在那个‘承欢台’的,他们才及时赶到,帮了她一把。 这家伙,到底还要干什么? 光是这样思忖也得不到结果,她就捏起酒杯,敬大家一杯,却看见楚问天三人都各有不同的消沉和苦闷,只有亘云庭却还是嘴角噙笑,自斟自饮的。 “你们说的那人,就是那个穿大红披风那个小子吗?”亘云庭忽然停下酒杯来笑说。 白昭南哈哈一笑,一手搭在他的肩膀,楚问天袖着手则面向他,点了点头。 亘云庭捏着酒杯,若有所思地说,“这飞红的姓氏,很少见,我也只听过飞红野……” “那就是他亲爹。”马承宣及时地回答。 “飞红野没有儿子……”忽然,亘云庭陡地迸出一句,吓了大家酒也醉了一半,还差点儿喷洒一桌。 “什么?”四人差不多不约而同地愣了愣,把目光都投到了亘云庭的脸上。 楚问天他们三人怎么说也跟飞红雪共事了一段时间,而最长的就是白昭南了,但也没有听说过这个惊人的消息,这亘云庭又从何而知? 唐槿云更是万分疑问,对于自己喜爱的亘哥哥这样说飞红雪,她心里掠过一丝忧虑;“那是什么?” “会是女儿吗?” “难道是飞红野收养的?” “他不是有了飞红袖这个女儿了吗?” 四人也是一连串的逼问,他们真的很好奇亘云庭这个消息,边问着,目光却一点也没有离开过亘云庭的脸上。 “不知道……”不料,亘云庭却在这时候笑着摇了摇头,让他们顿时大失所望。 “不知道,就别乱说。”唐槿云不由微微一怒,这亘哥哥今天怎么了,又是称她公主,又是说人家没有儿子,他平时可不是这么鸡婆的人呀。 亘云庭见她玉脸一怒,顿时酒醒,连忙离座打揖,“是,在下一时多嘴,请公主恕罪。” 又是公主?好吧,他又犯傻了。三人见了,也只好轻叹了一口气,重新为其斟酒同闷。 唐槿云见了,也被他气得哭笑不得,“好了好了,没罪没罪。” “但是……”亘云庭得到宽恕后,仍然有话要说,“书上却是这样写的。” “书上?”大家又不由一愣,都停住了手中的酒杯。 “哪本书?”唐槿云这次也忿然起座地问。 亘云庭见她发问,又朝她长揖到地,才不紧不慢地说:“就在师父那本《行医奇闻录》上。” 呃。这时候的大厅不由得静得可以听见掉针的声音,大家的脑海里升起不止一个疑问。这书他们虽然是没有见过,但这“夕谷神医”可不能随便跟他们开玩笑呀。 这到底是“夕谷神医”自己无聊时做的恶作剧,还是跟飞红野有过节,只能在书上乱写乱画来报复了?还是,这根本就是据实记载? 于是,唐槿云又详细地盘问了亘云庭一番。亘云庭便对她知无不言,说自己就曾经在书上看见其实有一句手写的话,斜斜地穿插在书中,上面就写着“飞红野没有儿子”七个字,所以,那句话不是他说的,可能是师父说的,也可能是师父的师父说的。而那本书因为他是被掳来,所以没有带在身上。 这就更玄了,想两位师父都是知书识礼的人,断不会拿人家的家事来恶作剧,还是得高望重的医者,也不会轻易丑化别人,变相报复吧。 这样一来,据实记载的可信度又高了。可是,如果是据实记载的话,那么,这句话又包含了什么意思呢?是他们猜测的那样吗?还是另有内情? 这另有内情的事,亘云庭也不敢胡乱猜测了。说到底,他还是那个光明磊落,铁骨铮铮的书生,也不算是鸡婆,唐槿云这次也错怪了他。连忙跟他赔礼,他却长揖不起,想要过去安慰他,他也赶忙离的远远的,果然视唐槿云如公主,敬畏有加。 只气得唐槿云直跺脚,无处可消,唯有一走了之,直往楚问天为她留下的那间厢房里闯,在里面平白消磨了一整夜。 待东方露白,远处大街上传来吵杂声,才把他们从甜梦中惊醒。 唐槿云醒来后久久等不来下人伺候,这才蓦然记起,此时身在楚府,是无人可差遣的,便只好自己下床,梳理完毕,又到井里打了一桶水,提到大堂上,往他们的面前一放。 “洗漱吧。” 大家这才揉着忪眼醒过来,楚问天近在桶边,正要伸手去掬水,却被唐槿云轻轻拍开,“想洗漱的,先回答我的问题。” “什么问题?”楚问天睁着忪眼地懒洋洋地盯着她,似乎宿醉未睡。 唐槿云便问,“我香苗师姐的事,你们调查的怎么样了……” 提到这个,大家不由一下子清醒了,就连亘云庭也凝神听着。 “找不到,”马承宣打了个呵欠,连忙说:“我们到坊间去暗中调查,大家提起那件事,都忌讳莫深,避而不谈,就算问了一些老人,也浑然不知道当年盗皇子那件事的来龙去脉。恐怕皇上也封锁了这一消息。” “我着人去寻找你说的大约双十年纪的女子,但这城内城外也鲜有这样的人,这么多年了,要是她还在人世的话,也应该去了其他城市了吧。”和马承宣当时一起答应在城内外暗中调查的白昭南也伸着懒腰地说。 倒是楚问天,瘫坐在太师椅上,像是又睡着了过去。 “那你呢,你不是说要去飞索大人那里打听‘竹影子’的情况吗?”唐槿云心里可比谁都记得他们的任务。 “嗯。”楚问天闷哼了一声,挥了挥手,“我今天再去一趟,你晚上再来,应该有消息的了。” 可这仅有‘竹影子’的消息也是还不够,到现在为止,连香苗师姐的影子也没有看见,还真的不知她有没有被人暗杀了呢?要是被皇上的大内侍卫暗杀了,埋在草莽里,那可真的一滴点消息也没有。 唐槿云不由悻悻地踱出大厅,仰望远处青天皓日,轻叹了一口气。这师姐,到底怎么了?明明是追盗贼的,怎么变成了盗皇子了?这皇后开罪了她还是皇上开罪了她呀? “你来京师,原来就想着来找香苗师姐的吗?”这时候,亘云庭那低沉迷人的声音悄然从后面响起,那温柔敦厚的语气,让她不由为之一振。 “你终于肯跟我说话了?”她不由惊喜地转过身。 “是的,公主。你我毕竟也是兄妹一场,师兄妹的缘份。”亘云庭见了她又是一揖到地,气得她真想一巴掌刮过去。 忿然地转过身去,大吼一声,“不理你了。” 那河东狮吼的声音,陡地吓着了从外面进来的一个人,满脸的惊愕。 此人不是谁,正是飞红雪。 当下四目相对,唐槿云这才觉得自己失态了,嫩脸不由一直红到脖子根上去。 “你还有时间在这里吼叫?皇上不是要你今天上朝吗?看,就快来不及了。”飞红雪回过神来,也脸色一沉地轻喝。 “上朝?”唐槿云仰头想了好一会儿,终于才想到昨晚皇上最后说的那句体贴话。“你是来接我的?” 飞红雪审视着她后面的亘云庭及堂内的三人,这才寒着脸点了点头。 唐槿云心中不由一怔。 第137章 对簿殿上 白昭南三人见了,也连忙出来拜见,但眉目之中,却也是把飞红雪看了又看,瞧了又瞧。 “那,我走了,”唐槿云心中无原由地一甜,连忙向白昭南他们告辞,又一指亘云庭,“看好他,不要再让他被人劫去了,我晚上再来。” 说完,就飞快地朝门口奔去。 飞红雪再扫了他们那奇异的眼光一眼,也鄙夷地转身而去。 “怎么样?能看出来吗?” “哎哟,不知道,不知是不是人老,眼力不好了。” “看哪里,要看哪里?” 飞红雪刚转过身,他们便在门口里私下交流刚才观察的意见了。可是,无论看身材还是看样貌,他们感觉飞红雪就跟平时一样,没有什么异常呀。 便请教亘云庭,亘云庭笑说,“算了,他是什么人又怎样了?起码与我无关,我也懒得去看了。” “可不能这样说呀。”白昭南神秘地瞄了他一眼,说,“他可能快就成为你的妹夫了哟。” “妹……妹夫?”亘云庭听了,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陡地转身朝门外看去,却也只是看见空空如也的门前和对面的高墙建瓴,目光忽然掠过一丝嫉意。 “怎么了?”大家见他忽然认真起来,也被吓了一愣。 亘云庭目光一闪,僵笑着摆了摆手,“没事。” 然后转身入堂内,留下三人一脸的莫名奇妙。 在入宫的路上,飞红雪和唐槿云两人并排骑在两匹马,后面跟着一些随从捕快,俊男美女,意气风发的,引来街道上不少丑男丑女的艳羡。 飞红雪的嘴里却不断地埋怨着她,怨她发生了那么大件事,为什么不通知他便劫去了皇上,要是皇上怪罪下去,那该是多大的罪呀? 唐槿云也不还嘴反驳,光听着,她心里就流淌着一丝的甜蜜,想不到,这飞红雪还是蛮关心她的嘛。 可是,有时候斜望他的侧影,也不由怪怪的。因为想起了亘哥哥昨晚说的“飞红野没有儿子”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瞧他虽然冷酷,但好歹也是一个美少年呀。 “要是你被抓了起来,我该怎么办?”飞红雪语出轻柔,无不透着柔情蜜意,在这一个清朗的早上,甚是和风春光般暖人心窝。 “谢谢你通知了白昭南他们来帮我。”但唐槿云嘴里还是硬梆梆地说,“我的事你少理了。” 愣是飞红雪停了一下,傻了脸地盯着她的背影,趁着唐槿云一个不注意,迷茫之中忽然闪过一缕恨意。 这一次,唐槿云是从正宫门的光明正大道上来到殿上的。先是等里面的文武百官日常议事完毕,飞红雪便先行入内,禀报昨天的防守情况及诸葛本胜等人诡异的行踪。 唐槿云俏立在殿前的汉白玉台前,仰看天际朝云霁飞,烟霞蔼蔼,煞是让人心旷神怡。转眼看见一群宫女熙熙攘攘拥来。 等走近一看,当中冠冕堂皇之人,却是皇后和杜月儿! 议事未停,她们也只得在对面伫立,静候皇上退朝,而目光却紧盯着孤身一人的唐槿云,态势睥睨,不可一世。 不一会儿,百官鱼贯而出,飞红雪也随后出来,并吩咐她,皇上宣她上殿呢。 “那你呢?”唐槿云忍不住在他拨腿的一瞬间脱口而出。 飞红雪果然怔了怔,转过脸来怪怪地看着她,半晌才说:“我这就继续跟耿将军前去收复安城、溪城两地……” 口气一转,微微一叹,“这一次,你恐怕也不会再加入了吧。” 唐槿云想飞红袖说他肩负着各种的重担,也迷茫了当天在安城下那样子反对他,劝告他到底是对还是错,此时也真的不想再陪他去,再刺激他了。 飞红雪见她低头不语,也微微一叹,转而笑着说:“放心吧,我刚才已经向皇上替你求情了,要是他硬是要把你惩罚的话,我顶多用这次的功劳将功抵过,救你出来。” 说完,也不再多看一眼,昂然地高视阔步而去。 唐槿云望着他那匆忙的脚步,细味着他那句话,感激着他的求情,更感动他愿意为她将功赎罪,虽然上次回来,一路郁闷,飞红雪也没有跟她说过话,感觉他也很气她打乱了他的计划,可今天瞧他这样说来,那关爱之情仍然不自觉地流露。 这个人可以呀。有上进心,有事业心,虽然在工作上锋芒毕露,拼搏有点过了头,有点急功近利,可也不是自己在给他压力,让他想尽快地讨到皇上额外的赏赐,把她给赎出宫去。 倒是自己小气了,接连两三也没有去找过他,跟他聊上几句。 想到这里,也不由得微微一叹,转身便要入来。 “下等宫女且慢……”不料,却被皇后的宫女一手拦住,要让她们的主子先行进殿,杜月儿也傲然地随后而入,但看唐槿云的目光中傲慢里藏着一丝怵然,昨天晚上想上傍晚的事儿,她也吓的尿了两次床,那一刀真让她心有余悸,蒙上了童年阴影。 唐槿云无所谓地最后踏入殿中,抬头看见脸容有些憔悴的皇上,心中不由歉意立生。便欣然跪拜在地,像宫女一般向他道个万福。 “昨晚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你可以向朕详尽道来。”皇上坐在宝座上,虽然威严十足,但语气却透着温柔体贴。 唐槿云也顿觉得对不起他,便照实地从收到了诸葛本胜的素笺,知道他掳来了隆城的亘哥哥,到决意以他去交换的实情,一一坦承。 “哦,原来那个是你哥哥。”皇上这才恍然大悟,也悄然记下了那个俊逸不凡的书生。 但皇后听后,却脸色一变,破口大骂起来:“区区一个小书生,怎么可以跟皇上矜贵的性命相比?这简直就是一个刺客的所为,皇上不用听她的狡辩,直接给她赐死吧。” 皇上不由重新打量着唐槿云,但脸色却不为所动。 杜月儿便从旁插口说:“皇上,这一次,她劫的可是你,你也亲身经历,亲眼所见,亲耳所听了,要是再不给她定罪,恐怕养虎为患,将来连皇后也都给劫走了。” 皇后听到跟她有关,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连忙朝皇上大吼,“皇上,绝不能饶她!” “皇上是不是被她迷惑了,怎么连一个宫女也舍不得杀了?”杜月儿在一旁又是继续煽风点火的。 “皇上,杀了她!”皇后更是气急败坏地站起来,要是她会功夫耍刀子,肯定会先扑下来,给唐槿云就是致使一刀。 唐槿云也冷眼盯着皇上,只要皇上的嘴型轻微露齿咬舌,漏风张嘴,她也可以马上让那两个女人先行一命归西。 皇上的脸色被皇后的吼声吼得阴寒起来,眉宇则让杜月儿说的紧紧地拧成一股绳子似的,半天也舒展不下来。 皇后和杜月儿的话也不是不无道理。眼前这女子也实在太奇妙,太让他意外惊喜了。年纪轻轻的却拥有超群的武功,卓越的装备,神奇的羽毛,浑身透着无限的奇迹,藏着掌握先机的奥秘。 要是让这样的人再活下去,这天下还有他皇上的位置吗?他欠了欠身,嘴巴正摆出一个“你”的嘴型,忽然殿外几道人影一晃,进来了一群人。 “谁敢杀?”太后忽然悄然无声地出现在殿外,忽然微微一声轻叱,脸有愠色地正缓缓地由宫女搀扶着,走了进来。 大家不由一下子愣住了。 皇上连忙坐宝座下来,皇后和杜月儿也忙不迭地跟在后面,跪地叩安,“母后,你怎么来了?” “皇上,哀家昨天有一事不明,抑郁在心,老是不舒服,”太后走到他的面前也开始训示了,皇上连忙站起来殷勤地把她搀扶到旁边的宝椅上。 “母后何事不明,不妨直接跟皇儿说,皇儿一定让母后理顺。” 太后听了,盯着皇上,安慰地不住地点着头,却一指仍然半跪在地上的唐槿云,嗔怪地说:“那就是跟这个宫女有关的喽。” “哦?”皇上不解地回望了唐槿云一眼,却又是敬佩不已,心想,想不到你这个下等宫女,进宫还没有几天,就结怨了皇后康妃,还攀上了太后,手段倒是比朕还要厉害呀。 但见唐槿云却也是一脸无知的样子,像是一只无辜的小白兔,甚是惹人怜爱,恍惚间,像是一个受伤下凡的兔仙子,瘫坐在地上,模样怪可怜的,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在向他求救呢。 倒是皇后和杜月儿两人见了,开始暗暗地恨得咬牙切齿。杜月儿是恨她阻着自己行刺的计划,皇后则被杜月儿挑拨了恨她武功过于高强,对自己的生命造成了威胁。 太后在宝椅上坐了下来,就连忙说开了,唤回了皇上那恍惚的心神。 “皇上明鉴,皇上昨晚的遭遇老身也有所闻,当时老身就心痛不已了。但如今试想一下,当时她若不是为了去交换,只是劫杀的话,皇上恐怕已经遇难多时了,还会留皇上到现在吗?还会笨的走回来,让你有机会杀她吗?” 太后这话也有道理啊。天下哪有这样笨的贼,做了坏事还回来凭你处置发落呀?那还不如当初不做贼算了。再试想一下,人家有那个可以从皇宫劫走皇上的能耐,还需要回来送死吗? 太后这一番话,不由得让皇上和皇后顿觉汗颜。 太后说罢,转眼看向杜月儿,一翻老白眼,不客气地说:“什么养虎为患,姑息养奸,全是屁话。凭着这丫头一身的武功,她要是现在动手,这里的这么多人,肯定一个也走不掉。” 这句话算是说出了唐槿云的心声,也点明了现在的情况,要是这个奇妙的少女一旦发起飙来,凭着上次那一招飞刀穿苹果的巧劲、肩扛皇上飞越皇宫的力量,加上皇上亲自目睹她在三两招之内怎样打倒那些蒙面人的身手,恐怕整个皇宫翻一遍也不止呢。 第138章 被判重刑 “那么素笺又是怎样解释?”杜月儿虽然也见识过唐槿云那诡异的身手,自己至今还心有余悸,但是她却也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为了弑君计划万无一失,她是一定要把这个已经知道了她的底细的人除去。 “素笺我也收到一份,却是华容那丫头干的好事。”太后听了,微微一笑,转而从贴身宫女那里取过那张素笺,递给皇上作鉴定。 唐槿云见了那素笺心中也是微微一怔。这杜月儿还真的留一手了,她那份明明已经烧掉了,居然还给太后送去一份,看来,她也想从太后身上下手,把她置于死地呢。 皇上接过来一看,也大吓了一跳,就是这张素笺,差一点儿要了他的小命吗?转而,他马上就发现了那宫女身上的一个矛盾,便疑问,“华容入宫已久,怎么会是劫匪的同党?” 太后瞄了一眼正在陪皇后返回宝椅的杜月儿,鼻子里轻轻地哼了一声,“恐怕有些人收买了她。” 杜月儿连忙回头一笑,“你认为是我干的?那好,立即传她过来对质吧。” 太后也不甘示弱,马上命宫女前去传召那个恶管事华容。等了半晌,唐槿云还是在地上不能起来,也插不上嘴,对于替她辩护的太后,不由友善地多看了几眼。 幸好她出手的早,叫太后及早防备皇上身边的人要加害他,太后这才站出来进行这场辩论,目的不一定是在维护她,但一定是在保护皇上;皇上是她的儿子,是先帝的延续,她若然还爱先帝,就更应该让皇上长命百岁,神清气爽。她那天在“慈宁宫”里看图说的那番话果然有效,太后可以不干涉外政,但是却不能让内政混乱,以分了皇上的心。 皇上投到她身上的却是另外一种诡秘的目光,似笑非笑的,像是那些变态的屠夫,又像一个胸有成竹的智者,让人难以捉摸。 回到宝座上重新端正地坐好,那些前去传召的宫女却是迟迟没有回来,大殿上大家都沉默不语,却无原由地弥漫着一股阴沉的气息,就像满天乌云快要下雨的样子,让人喘不过气来。 唐槿云瞥见杜月儿那冷漠冰霜的脸上,斜看着她,嘴角轻掀,露出一脸的冷笑,眼神寒冷得有如死神,讥笑着她的死期已到。 唐槿云想,凭这样信心十足的目光,肯定会有人比她先死。 果然,不一会儿,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大家等上了大半天,也就等来了一道噩耗。 “回禀太后娘娘,华容她,她已经在房中悬梁自尽了。”前去传召的宫女浑身震颤地说。 太后听了,也不由“霍”地站起来,冷眼瞪向杜月儿,咬牙切齿地迸出来,“好狠毒的心呀,竟然要她自尽了事。” 杜月儿却冷哼一声,也反唇相讥,“太后你不要瞪臣妾哟,不干我事,不是我叫她自尽的。” 言毕,大殿上升起一阵死亡般的寂静,就连针掉地上的声音也能够听得见,缓缓地一缕清风吹入殿内,每人的脊梁霎时感到一股阴森可怖的气息;大家都没有吭声,仿似那个华容的魂魄已经穿过了宫墙,来到了这个大殿上听审。 那愣站起来的太后,被气得说不出话来,眼眸却迸射出一道极不相信的火焰,要狠狠地烧穿她的谎言,直曝她的内心;杜月儿也不甘示弱,冷漠无辜地斜乜着她,宛如一口黑不溜秋的深井,让人无法一窥其中的秘密。 此时这么一对婆媳在对眼,任是皇上也无从插手,望着唐槿云也无可奈何地咧嘴苦笑,又转眼望向皇后。 “恐怕是畏罪自杀而已,康妃一直呆在本宫身边,本宫可没有见过那个华容。”皇后见皇上向她求救,也不由心中一暖,连忙开口阻止她们。 太后见皇后在暗中包庇着杜月儿,瞥了地上的唐槿云一眼,也松了一口气说:“那这样一来,就不足以证明这宫女就是奸细。” “为什么不是?里面写的清清楚楚的,叫她去劫皇上,她就劫皇上了,这可是皇上亲自经历的,谁也抵赖不了。”杜月儿却是依然不依不饶地对太后穷追猛打,非要赢过太后,把唐槿云置之死地不可。 这确实是不可抵赖的事实,如果不是奸细,也不能够这么听其他人的话,况且劫的是皇上? 太后却不屑一顾地轻哼了一声,坐了下来,缓缓地对皇上说:“虽然亲临其境,但毕竟内情复杂,不可以仅凭肉眼来断事实。其实,就那笺里的字也足以证明她绝对不是奸细。” 皇上瞥了一眼手中的素笺,细阅了一下里面的字迹。 “怎么证明?”杜月儿在一旁又不怀好意地质问。 太后眯着眼,盯着她,缓缓地反问,“那素笺不是说要她拿皇上去交换她哥哥吗?” “对呀。”杜月儿点了点头,这一点那素笺上确实是这样写的。 太后转而微微一笑,极其温柔地对她说:“试问,她若是一个奸细,直接吩咐她什么时候把皇上劫去就是了,还用得着要挟她吗?” 太后这话已经挑的很明,皇上也听得出她的弦外之音。她的意思是说,唐槿云若是奸细,可以直接听令,不需要要挟,若是被要挟的,反而说明了那群劫匪还命令不了她,所以拿她的哥哥来要挟,这就更证明,唐槿云曾经反抗过他们,并且在事发之前,是一直没有合作的。 当下送素笺的那个恶管事华容已已经悬梁自尽,劫贼在这宫中安插的间谍线索也被逼中断,若是仅凭这张素笺和劫持皇上来断定唐槿云是奸细,是不足证据的;但也不能就此确定太后咄咄相逼的杜月儿就是这素笺的幕后主谋,那主谋可能是那个华容,也可能是另外的宫女。 “既然凶手已经伏法,那就没事了……”皇上从素笺上看出唐槿云的苦衷,而他昨晚在现场上也看到唐槿云既要追杀着那群劫匪,又要保护着他,又要寻找着她的哥哥,便知道她并非是和劫匪一伙的,一切都是被贼人盯上了,然后要挟她。当下,他宣布了大家没事儿,也就准备中止了这场辨论,此后的事,择日再议了。 “不!”正当大家也觉得就这样算了,总算是一场无妄之灾,有惊无险,不要伤了宫里的和气就好了,但杜月儿却仍然没有肯罢休,依然冷眼地盯着准备站起来的唐槿云,恶狠狠地说:“素笺之事可免,不是劫匪同党可信,但劫持皇上万金之躯却是不争的事实,皇上就当对她惩以重罚,施以重刑!” 是啊。这要是平时平民碰一下皇上也就死罪了,她弄晕了皇上,还带着他在那些刀光剑影的场景中出生入死,被人要挟了固然值得同情,但不经同意就抢去皇上,这又是什么罪?真是死罪可免,活罪难恕呀。 这一下子,大家也不由惊愕得瞠目结舌,久久也说不上一句话。连皇上也没办法再包庇她了。 这样的话,唐槿云可就难免一罚了。 太后听了,也不由叹息了一口气,只得向皇上求情,“皇上,虽有冒犯,但念及她是初犯,又是兄妹情重,一时情急才出此下策,最后还保全了皇上不损丝毫,也算是她的良心了,请皇上酌情减轻吧。” 皇上看了看皇后,皇后满眼同情,却无话可说;看向杜月儿,她却还是气鼓鼓的斜乜着眼,那意思就看皇上的刑罚减到有多轻,她才可以出手。 皇上在心里微叹了一口气,要是就这样放过她,还真的难以服众,看来,这惩罚是难免的了,但也要给太后一点面子,就假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洪声地宣布:“那你听好了,你劫持皇上,虽然情有可原,但死罪可免,活罪难恕,既然太后为你求了情——” 说到这里,他瞥向杜月儿的脸上,一字一句地说出各项刑罚来,“……那就杖打一百零八杖,关进天牢三个月,然后刺青发配边疆好了。” 这么重大的罪罚,听得杜月儿也不由得眉头轻颦,眼里却笑开了花,盯着皇上,半晌也没有意见,皇后也黛眉轻颦地叹了一口气。 太后听了,不由得肉跳心战,这是什么刑罚,跟那些叛国贼,造反贼差不多的下场,这皇上罚的也太重了吧? 还不等她忿然而起,唐槿云已经“霍”然起身,怒视着在他们的脸上扫了一眼。 她心想,这么重的刑罚,确实不适合她的犯罪事实,如果她真的受了这刑罚,估计也活不下去了,与其是这样,还不如现在就造反,杀出皇宫去算了。 当下迅速地从长靴里摸出那柄闪着森冷寒光的柳叶军刀,杜月儿和皇后见了,不由得惊呼尖叫着紧拥到皇上的跟前,大喊皇上救命。 但皇上轻拥着她们俩,却轻松地噙着一丝笑意盯着唐槿云,半晌也没有叫上侍卫的意思。 “皇上,你怎么不召来侍卫把她抓走了?”杜月儿惊恐着,偷瞥殿上,却看着唐槿云愣在原地,身边却一个侍卫也没有,不由惊恐地问。 正想动手的唐槿云突然看见皇上那处之泰然的表情,也不由一下子愣住。他这是什么意思,是在认为我不敢杀他吗?还是飞红雪的求情起作用了…… 但听见杜月儿那句话,往后顾盼了一眼,也果然发现没有侍卫进殿内包围她,这才有点明白了皇上的意思。 “别急,别急,那是朕还有话要问她,”皇上仍然微笑地盯着她,手里却轻轻地推开她们俩。 皇后也不敢回自己的座位上坐,硬是要和杜月儿挤到一块儿去,惊恐地叮着提着军刀如提着一根稻草般轻松的唐槿云,越想越可怕。 太后则松了一口气,却想听听皇上想要问她什么话。 皇上身子略略向前一倾,“我问你,你哥哥他怎么一见面就称你是公主了?” 第139章 明升暗升 “这个……”唐槿云想不到亘云庭那个动作也让皇上记了下来,心里不由得委屈地叹了口气,这都是亘哥哥惹的祸,他干嘛没事就给她行礼,称她公主了,瞧,被皇上看见了,还真的要怪罪下来了。 她不由为之泄气地说:“这个,我也弄不明白,问过他了,他也只是声称不敢冒犯,而不肯说出原因。” 皇上笑说,“那可要朕帮你传他上来,当面问他?” “呃,这算了吧,不敢劳驾皇上了,毕竟只是他一个人这样以为,其他人都没有疯。”唐槿云想这要是把亘哥哥传到这殿上,那还不把他屈打成招?算了,那个书生就光有一股倔劲,身子无论如何是受不了这个苦的,这个事儿,还是自己找机会问个明白就是了,“况且,在他的眼中,我确实是他的公主呀。” 此话一出,心里一甜,也不由“扑哧”地笑了起来。对呀,妹妹在哥哥的眼中是公主这算是啥好稀奇的,你说是仙女也没有人把它当真的。 “好,那朕就不帮你了,”皇上听了,也似乎觉得有理,可亘云庭嘴里可以说什么公主仙女都好,但那个跪拜,可就有点儿古怪了,这哥妹玩过家家,也未免玩的太投入了吧?算了,也许他们就是这样的一对活宝,幸好事情果如唐槿云所说,也就他一个人这样认为,其他人都没有这样认为,影响还不算大。 便只好加以抚慰,“……但是,这件事你一定要尽快摆平它,免得其他人再有机会因此入你的罪。” 话音刚落,也就朝她使了个眼色,瞄向旁边的杜月儿。目前他分不清谁是忠谁是奸,也只好先让她们俩和好下来,相安无事的比较好。 “是,谢谢皇上。”唐槿云知道他的用意,当下也感激地收起了军刀,再次跪拜在地,转而便想转身朝外走去。 “慢着……”不料,却又被杜月儿响彻全殿的叫声喝住了脚步。 杜月儿刚才听着他们那么温馨的对话,心里就一直在纳闷着,现在见她安然无恙地走出殿外,这才恍然大悟,差点儿中了皇上的李代桃僵之计,便连忙出声提醒:“皇上,你还没有惩罚她呢,你不是已经判了她发配边疆的刑期了吗?干嘛还让她走了?” 一言既出,大家又是一愣。也不知道该责怪杜月儿无事生非的好,还是该埋怨皇上赏罚不分明的好。太后和皇后此时也没了辙,只好在一边傻愣着,渐渐感到这勤政殿上充满了剑拔弩张的气氛,让其他宫女也感到了汗毛倒竖。 唐槿云背着皇上,暗暗地在蓄运内劲。皇上要是再提起那个重刑罚,她应不应该毫不犹豫地转身上前先给他兜胸一拳?还是要用上飞红雪的将功赎罪? “好!”皇上当下高声一宣,“朕允许你戴罪立功。“ “戴罪立功?” 此话一出,又是让她们全都傻了眼:什么是戴罪立功,戴罪,懂呀,立什么功?不懂呀。 皇上这次也不理她们懂不懂,趁着她们被惊得目瞪口呆的时候,连忙朝唐槿云宣去: “亘秋韵上前听封……” 唐槿云也懵懂地回身,但听要她上前听封,也只好再次抱拳跪膝…… “朕现在命你为御前追魂使,带上京城飞捕营,立即前去把那晚逃走的反贼抓捕归案,将功赎罪!” 皇上也不管她的礼仪有没有做完,便一口气说完了话,尤其把“将功赎罪”一词说得满殿嗡嗡作响,绕梁三日。大家顿时傻得两眼发晕,都不知道这皇上到底在搞什么阴谋。 但是,唐槿云和太后听了,片刻才醒觉过来,转身面面相觑,顿时喜上眉梢,相视而笑了起来。 她们这才明白皇上一直以来的一番苦心,既要巧妙地顺着皇后康妃她们的意思,施以重刑,又要让唐槿云和太后对那重刑心服口服,最后,还不露声息地给她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消除那重刑罚。一石二鸟,两者相得益彰而再也无话可说。 这样巧妙的安排,让人叹为观止,赞叹不已。却是比飞红雪那些人聪明多了。 此时,唐槿云自己也有了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而不需要用上飞红雪的,不由无声感激的再次紧紧地朝皇上一抱拳,“谢皇上,我一定能在三天之内把人交给你。” “好!”皇上也豪爽地一拍宝座椅把,站了起来,吓得皇后康妃她们一愣,“退朝!” 皇后见重罚没有废去,杜月儿见她多了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希望和失望均等,两人整个早上也没有讨到什么好处,只好无话可说地傍着皇上摆驾转回了后宫。 唐槿云恭送了她们和太后一一离开,然后才退了出勤政殿,正想取道直出宫门,左侧便走来了一位侍卫模样的人,向她说明,准备要带她去见她的新手下。 不料,此时太后的声音便从右侧传来。 便只好屏退了那个侍卫,随着太后一直来到了她的“慈宁宫”,屏退了所有贴身宫女,隐入屏风之内,在那天那张皇上的御书桌前坐下。 太后便语重深长地对她说:“通过昨晚一事,哀家就知道你不是奸细,却是一个很机灵的人,所以,眼下四下无人,你要确实地告诉哀家,那个康妃是不是就是想要陷害皇上的奸细?” 唐槿云本来也想着凭借着太后和皇后的力量,双管齐下,替皇上严加把守着接近他身边的妃子,包括宫女。 但想不到,在她拉拢太后的同时,杜月儿也兵贵神速,同样拉拢了皇后,成了一起逼害她的对手。而她此时还是下等宫女,还没有什么地位,就此跟她们相互较量,光凭着人数之间的差距,也已经不能讨得了好果子吃了。 更况且,已知的还有个令狐烟,未知的还有那么多的新上任尚宫及宫女。敌暗我明,还不知道对方还潜伏了多少的间谍,现在就要搞对抗了,还不是很好的时机,对她们有着很大的不利。 “我懂了,”太后见她沉吟不语,似乎有所顾忌,便喟然长叹,“你是在顾忌我们的安全,看来,这隐藏着的间谍还真的不少,这次,哀家也要狠一点了。” “太后你想怎么样?” 太后立即从腰间解下一枚紫龙玉佩,递到唐槿云的手上,说:“这是先帝在册立哀家为皇后的时候,送给我的‘紫龙玉佩’,天下人人皆知,它有着皇上也不敢动你一根毫毛的免死权力,现在我送给你,见它如见哀家,保证你在皇宫及至京城全国都通行无阻,这样子,就可以方便调查他们了。” “这……”她本想着太后作为主力,她为辅力的,不想太后果然够狠,竟然一下子把这个艰巨的任务推给她,让她代表着太后,开始展开深入的调查。手捏着这块代表着最高权力的玉佩,她的心情一下子沉重了起来。 太后看着她的眼神闪烁着激动的光芒:“哀家看的出来,你有着捕快密探一样的能力,一定能够把她们一一揪出来,替我扫清皇上身边的妖孽!” 就好像她也把她的灵魂注入到这块玉佩上,和唐槿云一起并肩作战一样,信任着她,鼓励着她。 “我……”唐槿云却仍然没有决定下来。这刚才答应了皇上要把诸葛本胜他们抓回来,还没有行动,又接下了太后这个重担,她也觉得挺让她为难的。更何况,如今亘哥哥已经人在京师,没有其他亲人,她更要负责他的人身安全,或者考虑什么时候遣送他回去,以慰两老。 “就当哀家救你了,我已经年迈无力了,今天看来,就你一个敢跟她们对抗,你就原谅今天的皇上,帮哀家这个忙吧。”太后见她还在犹豫,以为她的心里还在责怪皇上判的太重,要求的太多,还没有说完就想给她一个颓然下跪。 不料,唐槿云陡地一手把她紧紧地托住,那股宛如磐石般的力量,让太后也感到惊喜不已。 “太后快快请起,我受不了这个,”唐槿云想不到太后为了皇上,还真的不顾自己这么崇高的身份,毅然向她下跪,看来,她的决心也不是一般的坚定。 望着太后那可怜巴巴的眼神,她不由心中一软,轻叹了一口气,只好硬着头皮,再让自己的身上肩负上多一重责任。 “好吧,我答应你了。”看来,这一个穿越,似乎把她这个本来心狠手辣的特工也变得富有人情味了,到底是什么在改变了她呢? “太好了,这样子,哀家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太后听得她答应了下来,也顿时自己直起了身子,小孩子般喜不自禁地跳起来,就差没有拍上小手掌。 唐槿云看在眼里,也感受到她心中对皇上的那股关爱,缓缓地传送到她的身上,转眼间,她已经如释重负般轻松起来。 “但是,刚才皇上交代说要去追捕那些劫匪……”既然答应了她,她也想交代一下她的时间表。 “那你能不能干的来?要是干不来,我可以向皇上再求情……”不料,太后听了,还以为她忙不过来,便连忙接过她的话茬,脱口而出。 “能!”唐槿云连忙把话茬抢回来,说,“只是,跟你交代的事务在时间有点相冲了。” “这点不要紧,你觉得行的话,那就先去忙皇上交代的活,再回来,”太后这才明白她的意思,便坐了下来,宽容地笑说,“这几天,老身自忖还能应付她们,顶多也就闭关几天,不出门惹她们就是了。” 第140章 公主之谜 既然太后也这么包容,这么深明事理,唐槿云再也无话可说,也无可挑剔。 便向她盘出这几天的计划:怎样趁着她的态度还没有那么明朗化,她们还没有暴露在明处,双方只能暗地较量,不要再引起刚才在殿上这么强烈的冲突,那样子很容易逼狗跳墙,让杜月儿她们产生同归于尽的念头。所以,太后一定要在她不在的时候先好好保护自己,以及防备杜月儿及其他新来妃子和宫女出其不意的挑衅行动,对那些老宫女也要小心提防,谨防遇上像华容那样的线人。 一切都要等她回来以后,再伺机把她们一一拨掉。 太后一边听着她的整盘计划,一边惊喜地点着头。她激动地想,自己果然没有看错,这丫头的思维不是一般女子的思维,不毒,但有着一丝无坚不摧的柔狠,就是让人死,也死得舒服惬意。 当下,两人在这“慈宁宫”里,秘密地一聊就是一个下午,直到傍晚,唐槿云才坚决辞掉太后留她一起共进晚膳的热情,依依不舍地与她告别,要出宫回到楚问天的“楚府”上,看望她的亘哥哥。因为,她感到诸葛本胜那群人并没有远走,也许还会再来劫持她的亘哥哥,让她做什么都投鼠忌器。 出了“慈宁宫”,那个侍卫竟然在外面等候了她三四个时辰,但他仍然陪着笑地走过来,问唐槿云此时有空没有,如果有的话,还是可以带她去见一下她的新手下的。 唐槿云观他也是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额前的皱纹已经被岁月冲积成丁形忧纹,想必也是有家室有承担的人了,也不想他快要傍晚了还那么奔波,便劝他先行回去,待明天一早去南门路“楚府”找她就是了。 那侍卫当下感激地朝她一揖,却坚持要陪她出宫,直至不顺路再告退。 她也无所谓地笑了笑,随便他在前面带路出宫去。 走到宫门,她刻意地在守卫面前晃了晃手中的玉佩——为了行动方便,她也不别腰间了,就把它像手表似的系在手腕上。 那些侍卫见了,还真的脸色大变,连忙朝她跪下行礼,恭恭敬敬的,不敢有半点阻止。 出了宫,别了那个侍卫,徜徉着欣赏了一下这京城恢宏的落日景色,转入了南门路,来到了“楚府”前,赫然多了两个守卫似的家人。 远远看见她来,他们也马上堆起了笑容,连忙把她往里面请。 唐槿云有点狐疑地走进这个早上还挺冷落的老地方,这晚上连前院,乃至大厅都晃满了奴婢和家丁。 进了大厅,看见白昭南和楚问天三人,俨然大爷般地斜躺着两边的太师椅上,百无聊赖地看着大厅上,正在柱子上书写着一副楹联的亘云庭和那些扶梯帮忙的婢女。 只见那些柱子上书着:“气流成风室自满”,下联书着“人若成才当怀空”,横额是“风骨存道”。 倒是蛮符合白昭南三人洒脱自若的作风,也难怪他们看了也不住地点头。 看见她从外面走进来,马承宣连忙从太师椅上“腾”地站起来,前来迎接。 “咋一下子多了这么多人了?”唐槿云指着那些家丁婢女的,一吐嫌疑地问。 楚问天他们听见她的声音,也连忙惊奇地起座笑迎说:“都是今天一口气请的请,买的买,怎么样,是不是热闹多了?” “你那千两银子不是用完了吗?” 楚问天却一指白昭南和马承宣两人,笑说:“这次是他们出的钱。” 两人也抱着臂地无所谓一笑,唐槿云这也跟他们一起盈盈一笑,转眼看去亘云庭写的楹联,但见铁划银勾,苍劲有力,气势磅礴,可不是一般的练字家子,颇有一代宗师的风格,她看着,也不住地点头欣赏。 转而,随着他写完,唐槿云又回来了,楚问天也连忙吩咐那些婢女下去准备上菜用晚膳。亘云庭回头瞥见唐槿云那满眼憧憬的表情,也是微微一怔,心里因为她那欣赏的目光而缓缓地溢满了甜蜜。 唐槿云转眼瞥见他看她的眼神,不由惊喜地朝他嫣然一笑,谁料,亘云庭一旦碰上了她的目光又把脸庞有意无意地朝向其他方向,气得唐槿云又是心中一沉。 席间,亘云庭依然对她敬爱有加,待之以礼。气的她连连叹气,连饭也吃不下的样子。 正想要问他,楚问天却先问她,“怎么样了?一去就是一整天,我们可担心你了,皇上没有为难你吧?” 唐槿云向他们道出那项重刑,听得他们四人顿时瞠目结舌起来,连酒杯箸筷也停在半空良久不动,大厅上一下子静了下来。这皇上金口一开,旁人哪有救得了?那唐槿云她岂不是…… “但是,他却给了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唐槿云瞧他们果然摆出惊愕的神情,也知道这项重刑,实在太超乎他们的想像,心里也只想跟他们开了个玩笑,倒也可以从这惊愕的神情中看得出他们情深义重,义薄云天,便也连忙道出后面的解决方法。 大家听了,这才从那绝望黑暗的深渊里看到了一丝曙光,亘云庭连忙关切地问:“什么机会?” 唐槿云见他在紧张自己,心里顿时乐开了花,便也笑着对大家说:“就是要我把那晚那群人全部给抓回来。” “飞红雪也参加吗?”白昭南忽然眉头一皱。 唐槿云说:“不,他随耿将军去收复安城、溪城了,这次没有他。” 楚问天惊问:“全权由你带领?” “嗯。” “那算上我们几个吧。”白昭南顿时眉宇一舒,顿时兴奋地笑着对她说,“我们也要走。” 转眼马承宣他们,都是微微笑地朝她点头称是,只要又可以跟亘小姐一起并肩作战,简直就是他们一辈子的殊荣,不用白昭南说,他们也断不会放弃这一次没有飞红雪的出行。只有亘云庭游动着一双秀气的眼眸,不解地在他们的身上转来转去。 唐槿云见他这样子,就不太同意了,一指对面的亘云庭,问他们:“你们都去了,那么谁帮我看着他?” 经过“承欢台“一事后,亘云庭的安全,则成了她心中永远的痛,无论是亘云庭的人身安全,还是她自己的心理压力,她都不想再让这样的事再次出现,那实在太让人揪心了。 楚问天他们被她这样一说,也不由一起为难地望向亘云庭的脸上。是呀,这个亘小姐最为之不放心的哥哥,可得有人保护才行呀。那么,该谁留下呢,这一次,大家也可都不想错失这个机会。 而唐槿云自然也想带着他们一起去立功,上次失败而回,飞红雪也仅仅保持着那个京师八道总指挥使的职位,抓来的溪城城主也用来为大家将功抵罪,谁都没有外加的晋封和赏赐,飞红雪反而还要跟着耿将军的大军前去将功赎罪。 “我也可以去的。”亘云庭在众目睽睽之下,沉思了片刻,便又恭敬地对唐槿云说。 “你也去?你不用读书吗?”看的唐槿云不由又鄙夷地瞟了他一眼,忍不住地喝斥他,她想着现在没有空送他回去,就让他先在这楚府上继续读书吧,等她回来了有空了再找个时间送他回去。 “不用,”不料,亘云庭突然抬起头来,涨红着脸,坚持地对她说:“书在脑中,随时随地都可以温习朗诵,要是稍加一些外面世界的见识,还能够悟出一些独特的见解呢。” 当下两人隔着饭桌面对面地争辩一番,吓得大家也不由得噤若寒蝉。 “说的好,那你就去吧。”唐槿云这两天来第一次见亘云庭抬起头来跟她争吵,让她又看见了那一个血性的书生,心里不怒反笑。 大家不由让他们这么古怪的对话弄得一脸茫然,百思不得其解;但幸亏,两人也终于相安无事的,最后也欢乐地在酒足饭饱下撤席。 饭后茶余,他们又对那群蒙面人聊了一些他们各自的心得见解,亘云庭无法融入其中,也悄然地退席,踱步到回廊里欣赏起外面夜空中冷洌的上弦月,倒映在前面的水池上,一水相隔,相看无言,仿似分隔两地的一对父子。 一时间不由睹月思乡,思念如潮,连唐槿云什么时候来到了旁边也浑然不觉。 “在想家吗?”他冷不防侧边传来唐槿云的声音,不由一愕,连忙侧身揖礼,可是,眼前却空无一人。 “傻瓜,我在这里呢。”这时,背后又响起了唐槿云柔美的音色,“你要回过头来,可不要再拜了,再拜就一脚踢你下去。” 亘云庭听了,瞥了那栏杆下的水池,在这初春时分仍然沁冽如冰,这要是掉了进去,肯定会冻成雪鸡,咽了一口唾沫,也只好倔强地侧身负手而立,对轻坐在栏杆上的她目不斜视。 “哎,公主在问你是不是想家了,你怎么不回答呀?”栏杆上的唐槿云,却又逗起他来。 果然,听见公主的字眼,他又想要转身揖礼,但想起她刚才的警言,只好忍了忍,微微一躬身地回答:“回公主,没有在想。” 第141章 传来消息 唐槿云听了不由一愣,半晌也说不出话来,这家伙还真的没有身在异乡的感觉吗?那样一下子被掳到了京师,就不管隆城的亘庄主和月娘担心吗? “无情的家伙。”她不由鄙夷地甩了一句。 亘云庭听了,浑身微微一震,但仍然心平气和地说:“今天已经修过一封家书,随白大哥到驿站捎去了,此时估计已经在半途中了。” 唐槿云一怔,转而骂道:“你笨呀,这一路上,安城和溪城还没有收复,那些驿卒岂能通得了过去?” 亘云庭不由得轻挠了挠头,垂头沉思了一会儿,转而就说:“这,你刚才不是说有人去收复了吗?顶多也延误几天而已,那也总比没有修书的好。” “嗯,”唐槿云当然知道这一层道理,就算一时收复不了,那驿卒也不笨,还是会绕道而行的,倒是亘哥哥的心意迟早会送到隆城去,便心服口不服地撇撇嘴,“算你还有点情义。” 亘云庭听在心中,却无原由地被刺了一下,眼神也顿时变得黯淡无光。 “对了,告诉我,你为什么一来就管我叫公主了?”唐槿云想趁着两人单独相处,也准备哄他说出那个连皇上也困惑的原因来,她可是答应过皇上,要亲自摆平这件事的呀。 但是,亘云庭却似乎没有听见似的,斜看着那水池上的静流,默然不语。 “说呀,不说,我现在就踢你下去。”唐槿云朝他那眼神,就像想宁愿跳进水池也不想回答的样子,真是气恼了,不由微微地扬了扬那只七十五公分长、三公分厚的钢板长靴。如果亘云庭不善忘的话,他也亲眼见过那只长靴曾经秒杀过多少贼人的脊骨。 半晌,他又才抬起头,望着夜空中的冷月而缓缓道来,“这个,请恕在下不敢冒犯公主的名讳。” “名讳?”唐槿云听了一怔,微微仰头寻思,这古人说的名讳貌似是指师长乃至尊贵的人的名字,他说不敢冒犯她的名讳,也就是说不敢说出她的名字了?哎呀,这名字也有什么好避忌的,况且她又不是真的公主;转而一想,目前她的名字就有两个,一个是原来的名字,一个就是代替他妹妹的名字,她想,她可没有对他说过她原来的名字呀,他怎么知道的? “你是指‘唐槿云’这个名字吗?” 亘云庭听了,顿时慌了手脚,转过身来,真的不知该上前掩她的嘴好,还是揖礼的好,连忙说:“公主名讳尊贵无比,以在下的身份,岂可乱提,请公主勿要再提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唐槿云当初也没有想着刻意隐瞒他,只不过一切都来的太匆匆,她没有心理准备跟他说而已,这下子可不,他不知道是不是从月娘那里知道了,一见面就称她公主了,对她表面上恭敬不已,却和她始终保持着距离,形如陌人,再也回不了从前那种手牵着手,飞奔在天底下的日子了。 亘云庭轻摇了摇头,转过脸去又仰头望月,过了很久才微微叹了口气,正要回答她,却又被她上前一摆手,“慢着,有人。” 两人转身朝有动静的地方看去,却看见白昭南三人早已经意气风发地出现在廊头,只是恐怕惊扰他们的聊天,才在远处礼貌地垂立等候。 “什么事吗?”她不由轻呼他们过来。 三人便走到她的跟前,一起朝她微微躬身施了一礼。 唐槿云一时也阻止不了三个人,想他们恐怕认为已经成为她的手下了,才行此礼节,便由得他们去,只是冷盯着他们的下一步,想他们到这里来,断不会就是等着朝她行礼这么简单。 施完一礼,楚问天果然神秘兮兮地说:“亘小姐,你的香苗师姐那里,已经有点眉目了……” 还不等他说完,唐槿云也不由得眼睛一亮,惊喜地打断问,“已经找到香苗师姐了?” 见她如此开心,楚问天反而眼神一黯,似乎在考虑着应该怎样回答。 “别急别急,”马承宣从后面走过来,老实地对她笑说,“时间不多,你随我们去,上了马车再说这个吧。” “好,”唐槿云光看楚问天那表情也知道,还没有直接找到香苗师姐的可能,是自己太心急了,但是,看他们神秘兮兮的神情,虽然没有直接找到,但也可能已经有个头绪了,自己随着去,发现了线索,就靠自己去分析研究一下,倒也不难。 便转过身来,也要求亘云庭一起同去。 “为什么?”亘云庭不由微微一怔,估计他们都是去办些凶险的事情,怎么扯上他了? “那个也是你的师姐呀。”唐槿云黛眉轻颦,也不知道是他无情,还是懵懂了,便解释说,“况且,他们都去了,这里就没有人能够保护你了。” 亘云庭倒是蛮同意她前面那个的观点,如果能够帮师父找回那个香苗师姐,那也不失为一件善事,更是遂了师父的心愿,便只好点了点头,在后面跟随而去。 一行五人出了门外,坐上了早已经准备好的大马车,由马夫一直朝大街上赶去。 在马车上,唐槿云也不用再问了,只管由着他们带着去。 “我们没有找到她,”楚问天却一脸抱歉地继续回答她刚才提出的那个问题,“我只是等来了南都飞索大人的传话,他说恰好前几天‘竹影子’已经在洛城落网,昨天已经解押到了刑部的大牢里,我跟他说了,想趁机询问‘竹影子’一些事情,他也答应了。” “原来是这样呀,”果然不出所料,这所谓的有点眉目,就他们已经找到当初引开香苗师姐的那个贼人‘竹影子’了,虽然不是本人有点失望,却已经算是一个很好的突破点,她也不由随之黛眉轻舒,心情舒畅起来,又安慰他说:“这样倒是个不错的线索。” 三人这才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轻松地笑了起来。 马车穿过华灯初上的大街,忽然转入了一条昏暗冷清的街道,这街道的尽头正是刑部大牢的大门,马夫就把马车在门口吆喝了一声,停了下来。 一行人下了马车,顿觉夜寒露冻,凉风嗖嗖。门外一位早前在京师八道指挥使中见过的其中一个青年捕头,正立在大牢门前等候着他们,看见了她来,更是诚恳一笑,上前便是抱拳揖礼。 “你就是他们说的四大名捕‘南都飞索’大人?”唐槿云很是感激他的关照,便也向他示好。 那青年捕头也果然地点了点头,“在下拜见副总指挥使,在下正是‘南都飞索’,大人,请!” 南都飞索说完,便欣然地在前面引路,引着他们进入了阴冷幽暗的刑部大牢里面,一路上,飞索大人也介绍了竹影子目前的处境,他明天就要提堂过审了,定下来的刑罚可能与死无异,所以,他们也就今晚这个最后机会了。 路经了几道栅栏门,走过了一条灯火通明的甬道,他先行安排他们在狱卒房里等候,再招呼着几个狱卒前往深狱里把‘竹影子’给提出来。 因为她的到来,这狱卒房里,凭添了好几个灯笼,倒也满屋光亮,四堵壁上都挂满了枷锁脚镣等刑具,好不阴森,唐槿云便大家坐在几张圆凳上。不一会儿,外面传来一阵脚镣声响,蹒跚走进了一位白面无须的中年人,灰白长衫,干瘦如竹,却满脸沧桑,神情茫然。 这倒是很好辨认,凭着他的身材就可以猜到,他应该就是“竹影子”了。 狱卒一把他推到在地,唐槿云却叫楚问天把他扶到对面的凳子上坐好,那中年人的眼神陡地闪过一丝惊讶,眼底里映入了一位霸气的宫装少女端坐在太师椅上,不由他一脸的茫然。 唐槿云又屏退了其他狱卒和南都飞索大人,这才对‘竹影子’提起了当年他因为偷盗而被一位少女追捕的情形。 “你还记得那位少女吗?”最后她提出了问题。 那位‘竹影子’见她只是寥寥数语,便把他从深牢中提出来审问,又屏退了狱卒的捕头,身后那四个人似乎来头也不少,不由得微微惊讶;但听见她要他回忆起两年前的事,也警惕了起来。 “是那位后来因为偷盗皇子而被全国通缉的少女吗?”他也是盗门中人,关于这些全国性的同行,他哪里会不知道,“听说,她因此而失踪了?” “对,就是她,我们要找的就是她。”唐槿云见他一语中的,显得很是激动。 ‘竹影子’凝神着她,眼神中掠过了一丝狡赖,“我不知道她是怎样失踪的……” 话到一半,却就此顿住了话头,不再往下说了,不由得唐槿云微微一怔。 “你的意思是说,你倒是知道她是什么原因偷盗皇子的了?”还没有等唐槿云说话,他要耍什么手段,一下子就让亘云庭领会出他言下之意,便脱口而出地反问。 大家不由微微惊喜地瞟了一眼亘云庭,遂又把目光一起集在‘竹影子’的脸上。 “嘿嘿,”竹影子果然忍不住干笑了一声,却仍然笑而不语,也算是默许了吧。 大家都是捕快之流,哪里会猜不到他这是想以此要挟,准备交换条件。 “你这是在敲诈捕快吗?”白昭南走过去,阴阴一笑地跟他说,如果他不跟他们配合,倒是有不少的酷刑在等着他。 竹影子却仰天哈哈一笑,脸上却毫无惧色,“这些酷刑,对于一个快要死的人来说,还有用吗?” “我会给你的亲人一些酬银的。”唐槿云想到了财帛动人心。 “我没有亲人!”竹影子眼珠子一转,满面怆然地注视着她,却是一脸的痛苦。 第142章 新的线索 他一个老江湖,即不怕死,也不要钱的,大家一时也没有办法撬开眼前这个‘竹影子’的金口;然而,如果他真的知道香苗师姐为什么要偷盗皇子的话,那以后找香苗师姐便容易得多了。 “那你打算要什么?”唐槿云只好由他开口说。 “放我走,行不?”竹影子还真的老实不客气,一下子就让唐槿云为他去顶冒刑部及全国老百姓。 他此话一出,大家不由一下子忿然而起。痛骂他想的太美了,光说几句以前的话,就想着可以免罪吗?大家也想,要是在地方小衙门,这还可以放,可是,时下已经被押来京师了,天子脚下,恐怕不易办。 而唐槿云也有想过,如果在以前,她放了他也没有问题。可是,当下她在京城这里,除了要寻找香苗师姐,还要到皇宫里寻找师父那本《行医奇闻录》,更别说已经答应了皇上要去追捕诸葛本胜,答应了太后要揪出潜伏的间谍,还有飞红雪,亘哥哥,白昭南他们的命运,总不能让她一个人的擅自决定而引起了大家恐慌,全国骚乱。 她知道自己是有这种成为千古罪人的能力,但是,却不可以乱用。 于是她尽量劝说他,不要让她太为难:“放人,我是不能放的,但是,你有什么心愿,我倒是可以帮你完成。” 竹影子眼光流动,不由微微打量了眼前这位不太像官的宫装少女,心里总是猜想不到她手里到底握有怎么样的权力,但她既然负责得了暗中调查盗皇子那件案的话,那肯定是皇上的心腹或是王妃之类的人了。 “你是王妃?”他试探地问。 唐槿云轻摇了摇头。 “你的官有多大?” 唐槿云见他很是谨慎的样子,又是问王妃,又是问官大的,恐怕他那个愿望就是需要一把保护伞吧。 当下也只好把皇上口谕的御前追魂使,还有太后的紫龙玉佩一并扬了扬,马承宣见了也不由微微一惊,脱口而出,“紫龙玉佩,天下无阻!” “原来是太后身边的红人……”想必竹影子也对玉佩略有所闻,一看之下,也顿时惊喜交集,这才痛快地说:“好,我告诉你,我原来就是……” 原来,“竹影子”还是京东道阳城一个前守备的儿子,后来,他爹遭到了城主贪官的连累,被满门抄家,全家发配边疆,所幸他当时在山上跟师父学艺,而躲过了这一劫,但当他回到家中,家中已经朱门深锁,庭院深深,窗残纸破。一片狼藉。 于是,他暗中探访他爹的亲戚好友,想要他们替他家洗冤昭雪,不料,他们听了是他爹的案子,都纷纷避之不及,唯恐惹祸上身。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含恨偷尽天下财富,隐姓埋名,在其他城中买屋置地,包养家眷。终于有一天,被飞索大人发现了,千里追捕,缉拿归案。 “我爹、兄弟、姐姐他们已经在边疆劳作十几年了,我想替他们沉冤得雪,让他们和我那些隐藏的家眷一起团聚,大家都有一个重见天日的机会。”说出了愿望,他也已经涕泪流零,垂老忆起不堪的回事,还是悲愤不禁。 顿了一顿,竹影子又慨然一叹:“如今我死不要紧,但死前就这个心愿,如果你能够帮我家沉冤得雪,我全家都会感激你,我也一定说出你师姐的那段秘闻,不然的话,我宁愿和我爹的沉冤一起埋在心里面去,让你永远也不知道。” 这下子反而也让唐槿云多加了一重负担,大家听了,也知道唐槿云即肩负着皇上的使命,又要寻找香苗师姐,又要保护亘哥哥的,本来也挺忙的了,他居然还在她的肩膀上百上加斤,不由得他们大怒。 “看来,要用刑吗?”楚问天问唐槿云。 唐槿云还在怀疑,他到底知道香苗师姐的多少信息,她又值不值得用这个承诺去交换呢?可是,飞索大人也说了,她也就今晚的机会了,过了明天,估计也见不到这个人了,难道真的让他和香苗师姐的线索一起埋没吗? 想到这里,她也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了,“不用,我答应他。” 竹影子听了,不由感激得双膝一软,顿时拜倒在地,朝她“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唐槿云倒希望,他的信息对她真的有用,便让他重新坐回凳上,开始说起两年前的那一段天下不知的秘闻。 竹影子说,两年前一个晚上,他正在一个小镇进行偷盗,但随后却被一道人影盯上了,他就是使尽了自己的轻功,也没有摆脱到她,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一直追到了镇外,追到天亮,后来更是追到了柳城明湖附近,当时,他是想着哪里多人,就往哪里逃,想借着人潮遁迹,在街上横冲直撞,也不知道越过了多少人,越过了多少轿子,当在湖边转了一圈,拐上望江楼的时候,那位少女果然没有跟上来了。 至于,她为什么没有跟上来?他回忆说,这个问题当时也想了一下,想到自己在其中一条小径上,似乎越过了一队比较威风的仪仗队,自己也差点儿让人抓了,越过后,也听见后面传来一些吵闹声,当时他匆匆一瞥之后,就赶快逃之夭夭了。那一瞥,只看见从多家人似的人围了起来,他没有看见那个少女,但估计一下在那包围里面,从此以后,他再也没有见过那个少女,对于她的形象,也很模糊,只觉得她很瘦,很黑。后来,也就一年后,发生了盗皇子的事件后,他才在通缉令中看见是她,他也很迷惑,刚才追捕他的她,怎么也成也他的同道中人了?所以,对她也算是印象深刻,记忆犹新。 “你再回想一下,那一队人到底是什么人?”转而又觉得问题的症结应该就在那队人身上,便要求竹影子再认真回想一下。 “一定是个达官贵人。但是不好意思,具体是什么贵人,我当时也急匆匆的,没有看清楚。”当时的情形紧急,又人多杂乱,他着实也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唐槿云随后又问了几个疑点,但他的回答仍然围绕着刚才说的那一段话,也再没有新的发现了。 唐槿云见他说的诚恳坦白,也不像是有所欺瞒的样子,便也相信他说的。想到之前对香苗师姐的胡乱猜想,认为她可能被竹影子洗脑了,拉她为盗了,摇控她去盗皇子,都没有成为事实,这也不失为一种安慰。 “好吧,你的愿望我会尽量帮你。”临走的时候,她还是对竹影子作出了承诺。 竹影子再次感激地跪倒在地,一直磕着响头,恭送着她离去。 总的来说,这个故事里面,只是了解到香苗师姐的前一段经历,关于她如何成为了盗贼,又怎么会什么也不偷,偏偷皇子了? “想不到,有用的情报还是挺少的。”折腾了一晚上,最后还是只得到香苗师姐的影子,楚问天又是抱歉,又是抱怨地说。 “不,”唐槿云扭头一笑,安慰着他说,“至少我们已经知道,香苗师姐最后的行踪,是落在了那群人的手上。” 这时,亘云庭也娓娓道来,“达官贵人的也不是多如过江之鲫,如果缩小范围,去查问一下,在那一天,出现在明湖边的达官贵人,相信不下十多个。” 此话一出,不由得令他们四个顿时瞠目结舌。对呀,这倒是一个重要的线索呀!只要把当天游玩的达官贵人找出来,甚至审问他们,不就可以知道香苗师姐从被人抓起,到盗皇子的中间的一段经历了? 想不到,在大家都认为线索中断的时候,亘云庭倒是旁观者清,把问题也看的这么透彻了。 唐槿云不由得朝他眯眼一笑,亘云庭转而朝她一揖,她的眼睛顿时瞪大。 “如果亘小姐不嫌弃,在下倒是愿意去柳城明湖跑一趟。”这时,马承宣也在后面立马朝她打揖请愿。 唐槿云不由动容,能够得到他的帮忙,那是最好了,便吩咐他先考虑一些细节,待明天再去。 当下,一行五人重回楚府,唐槿云很快便托辞先睡了。 在床上,她翻来覆去的想不透一个问题。香苗师姐这偷盗,是为什么而偷呢?是像蒙面人他们一样,为了扰乱皇上政绩而作的要挟策略;还是像江湖大盗那些有另外癖好,或是为名为利呢? 这事儿她本来也从皇上皇后那里开始调查,想必他们都是当事人,有可能知道一些事情的内幕,这到底是政乱还是私怨。 可是,陡地想起当天她抱过皇子的时候,亲昵地对皇子说了什么乖孩子之类的话,马上就招来了宫女的怀疑,想必是皇后交代她们平时多加警惕的,可后来皇后更加疯狂,要把她们要杀要砍的,这么变态的行为,到底是皇后的性格所致,还是别有用心呢。 这天也够累了,思虑无果,便昏昏睡去。 翌日一早,马承宣已经早早飞骑柳城明湖,调查去了,他们一起在大厅上用了早点,不一会儿,门人便进来禀报,说门外有将官求见。 第143章 包围客栈 一见面之下,才知道是昨晚那个侍卫,他如约前来带她前去见识一下飞捕营的所在。 她这才恍然想起,在殿上应允了皇上御前追魂使的事,便再次扯上亘云庭和白昭南他们一同前去——既然亘云庭昨晚自己说的理由如此堂皇,她也乐得沿途听听他的声音,这样一来,也方便保护他,免却自己的担心。 这次亘云庭也没有推托,只是临答应的时候,又是深深一揖,唯唯诺诺,愣是让唐槿云见了又是气得白眼连翻,却又无可奈何。 她听白昭南说,他们也帮忙在他面前八卦了一下,为什么他会变成这样子,可是他总以不敢冒公主名讳,始终严密地闭口不说。 想来,亘哥哥倒是一个可以守秘密,值得信赖的人。所以,她虽然对那一礼有所反感,但也只好叹息着扯上他。 一行人随着那位侍卫坐马车转到了京城东的校场内。据说,这里就是京城密捕“飞捕营”的训练场。 他们来到的时候,偌大的校场已经站满了人,可是很奇怪,他们却都是随便穿着锦袍劲装的人,恣意随性,跟那些整装待发,铠甲明亮的军士大不相同,活像一群杂牌军。 但是,虽然他们服装没有统一,但是,列队仍然整齐有序。 这时,一位显得沉稳老练的锦袍老人从侧边走了过去,朝她抱拳一揖,“在下飞捕营都统领董傅,参见亘大人!” 唐槿云便好奇地问:“他们真的是飞捕营的人吗?怎么没有统一的装束了?” 董傅一边请她走上指挥台,一边告诉她,由于他们主要应付的是潜伏入京的异徒,所以,必须穿上老百姓的装束,乔装打扮,才可以迷惑敌人,达到刺探及缉捕的目的。 唐槿云想,这就是相当于现代的便衣警察一般了,倒也认为有几分道理。走到指挥台上,董傅让出了中间的虎皮大椅让她坐了上去,然后,又转身对那数百个飞捕宣告介绍唐槿云,说她是皇上亲自钦点的御前追魂使,需要他们前去协助追捕日前闹得满城风雨的劫匪。 唐槿云坐在真正的虎皮上,那毛茸茸而温暖的感觉,倒也不错,转眼那些见了介绍的飞捕,每人的神色都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鄙夷,似乎在小觑她这么一个小女子怎么能够成为他们的首领似的。 她也不跟他们计较,只是莞尔地朝他们微笑着,这倒也消去了不少的敌意,让他们觉得,即使这女子没有能力率领他们,倒也有一个可以赏心悦目的笑容。 等董傅介绍完后,她也把白昭南他们介绍了给他们,不料,除了亘云庭外,他们每听介绍一个,就一次次地满脸肃然,微微地惊讶不已,不知是在惊讶白昭南的威名,还是惊叹他们都在这一刻成了她的手下。 转眼再看他们瞧她的目光,都消去了那道鄙夷,换回战战兢兢敬畏的眼神,唐槿云依然笑靥相对,以慰他们的紧张。 这时候,忽然一群人由校场入口出现,他们个个脸色凛然地走了过来,其中带头的却是一个矮小个子,看见坐在虎皮大椅上的唐槿云,先是一愣,继而向董傅抱拳行礼,董傅便把他们都引来见唐槿云。 那个矮小个子在介绍的时候,抬头望向唐槿云,不由微微吓了她一跳,原来这人不仅身材娇小,那脸上还因为烫伤似的起了疙瘩,整张脸就像那蛤蟆皮似的,让人看了直倒胃口;经由董傅介绍,她才知道他名字就叫苗禾日,还是这飞捕营的副都统领。 “副都统领如临大敌般赶来,有什么事吗?”她很快地恢复微笑地问,那一副包容的神态,让苗副都统领见了,却凛然怔了怔。 转而朝她抱拳行礼,“回禀亘大人,下官刚从‘福安客栈’里探听到有一群疑似是劫匪中人,正在秘密地商议,正想把他们都抓回来,却有下属告诉我,必须先回来见过亘大人你。” “哦?是劫匪他们吗?”唐槿云心中也是一凛,这情报会是真的吗?不会诸葛本胜还躲在城里吧?假如是的话,那自己冒然出兵追赶的话,也是枉然,还倒不如从京城开始搜索一遍再出城,比较稳妥。 当下她也觉得有必要前去验证一下那些人是不是诸葛本胜他们,便“霍”然站了起来,对他笑说:“苗副都统领当然以正事要紧,见我倒是什么时候都能够见。” 苗副都统领不由微微一怔地瞟了她一眼,猜想她的言下之意,是不是也想去看看,但刚微微张开口,却见唐槿云已经就全城的搜捕对他们高声作出了现代的作战指导,他呆在那里也听得出了神。 唐槿云把他们以八大城门共分为八队,每一队都尽快跑到城门前,向右边开始搜起来,在下个城门前再回巡,由外往内地巡回到皇宫的周围后,便回到这里待命,若有在路上发现嫌疑的人,便分配人手跟踪,留下只有飞捕能够识别的标记。 一番调配,只是寥寥数语,却让人一下子便清晰明了,直接联想到成效,不由大家脑中醍醐灌顶,茅塞顿开,转而钦敬不已。 唐槿云指导完毕后,这才对身边那位丑陋的副都统领,笑说:“走,我跟他们交过手,带我去看看。” 副都统领这才感激地抱拳再拜,然后在前面引路去了。留下董傅照着唐槿云的方法把全部的飞捕分开了八个小队…… 在路上,唐槿云又向那副都统领打听着,他是如何辨认那些劫匪的,据他说出来的跟她平时认为的也略有相同,不由得也很是钦佩他们的做法,让她也更加心急想知道,那客栈里住的到底是不是诸葛本胜他们。 一行人又来到了城西的大街,转进一条小巷内,从后门悄悄地进了客栈,都副统领随后让两个飞捕在外,两个飞捕在内地守着后门,而白昭南和楚问天见带来的飞捕不多,也自动地承包下那间厢房的窗下,由着副都统领带着唐槿云和亘云庭上楼搜查。 上了二楼,有个店小二般的人连忙把他们带到了一间厢房前,朝内指了指,暗示这一间便是嫌疑人的下榻处。 当下,他上前轻敲了几下门后,陡地让唐槿云一把阻止了下来,侧耳细听去,大家好像也听见了里面传来一阵阵细微的推窗声。 “闯进去!”唐槿云脸色一凛,一把亘云庭往后轻推,脚下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下子蹬倒了木门,任那木屑四散分飞。 房里面顿时有几道淡淡的人影正消失在窗棂前,唐槿云正想要一个箭步冲进去,不料,忽然一个熟悉的笑脸,让她不由愣了一愣。 “你竟然也成了他的鹰犬了?”那个蒙面人皇上在窗口最后消失时朝她微微一笑,吓了她一怔。 这个蒙面人皇上,是什么时候混进了京城的客栈里呢? “追,不能让他们逃了!”那边,副都统领看见有情况,也连忙吩咐下去,自己也随着从窗外跃了出去。 鹰犬,我成了鹰犬了?是什么时候的事?是昨天在殿上的时候吗?还是在太后的宫内? 待她回过神来,扑到窗前,白昭南和楚问天两人已经在后院缠住了两个绝顶高手,但那蒙面人皇上的身影却还是直接从中间窜上了屋顶,从屋顶直往城墙上越去,后面紧跟着那位苗副都统领。 既然是他,那么她更不能够让他逃走,因为,她还有很多话要问他呢。 她回头吩咐亘云庭不要乱走后,便从背囊里掏出了那支十万伏特的电击棒,从窗口朝后院飘了下去。 前脚甫一着地,连忙朝侧边的一个高手腾空翻转720度旋转体,在那高手蓦然回首,以剑护身的一瞬,她那电击棒已经堪堪掂着他的手腕,大家电光火石一怔之后,陡地“啪”一声响,蓝白强光暴闪,那高手顿时连惨叫声也来不及发出,顿时瘫软在地上。 “替我保护哥哥!”随后,她吩咐被救出的楚问天,便又急忙地飞身上了墙头,消失在屋顶上。 让楚问天久久也回不过神来,他又看见了亘小姐那石破天惊的一击必杀,果真是快逾闪电,疾如流星,连人脸也没有瞧个清楚,便已经伤人倒地,人飘城外。 越上了城墙,举目远眺,那蒙面人皇上的身影早已经在二百米外,副都统领正在后面死死地紧追不舍。 她也微微地提气上升,发足脚力,一步五六丈地飘下城墙,飞赶而去,愣是吓得城墙上的守兵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不一会儿,她也和那个副都统领看齐,此时,已经追到了一道山边,眼看前面不足五十米的蒙面人皇上便要钻进了一个树林,她再发足力赶过去。 陡地,蒙面人皇上一个转身,停了下来,朝她微微一笑,后面即时腾出四道人影挡在他的面前。 唐槿云不由微微一怔,也跟着煞住了步伐,却缓缓地走过去,一边笑着问:“你认为,是时候解除兵不血刃的约定了?” 第144章 约定放人 蒙面人皇上不由一怔,“只要你不追来,他们就不会伤你。” “我不伤你。可是,你已经杀了安城的太守,夺下了安城,这跟你早前说的兵不血刃夺政,完全是悖言而行。”唐槿云指的不是眼前的兵不血刃,却是安城那一战的内幕,这就是她最想问清楚他的原因,为什么他要夺下安城。 “那不是我的主意,是国师的主意。”不料,蒙面人皇上却矢口否认,硬是把过失塞到诸葛本胜的身上。 唐槿云当然不相信,一直用冷眼在那些人的间缝中睨视着他,心想,那还不是一样吗?没有你的批准,他会行动? 蒙面人皇上似乎也看出她眼神的不相信,便无奈地耸了耸肩膀,诚恳地解释说:“这一次,他就是这样,公然违背我的宗旨,夺下了安城和其他城,事前我完全不知道,这一次我进京,也是想找他理论的。” 唐槿云有感他的态度诚恳,也不由多了一个心眼。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也就是说,他们已经窝里反,出现了两种夺政方针了? 但是,他也是一个绝顶聪明的人,只是凭着他的片面之词,还是很难取信于人。 “你不要说,上次用亘哥哥来要挟我劫持皇上的事,也是他的主意?”如果照他那样的说法,那件事是出现在安城战事之后,并且有诸葛本胜的参与,就是与他无关了。 “当然!”听到这件事,那蒙面人皇上忽然无原由地激动起来,“我就是劫持其他人也不会劫持你亘哥哥的!” 这个答案,倒是让唐槿云的心里也产生共鸣的一震。很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么激动,就好像亘云庭是他的什么亲人似的。但那浮于脸上的愤慨,又并不是那么的惺惺作态。 这一点,在跟他这么久的接触以来,她倒是知道他也是一个性情中人,只是这样的性情中人做皇上,尤其是夺政皇上,似乎不太适合他。 那蒙面人皇上咆哮完后也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便很快地敛起了脸上的怒意,转而微笑面对着她,“但是,当初没有选择我们的你,听说在安城溪城上也十分卖力的,你是什么时候成为了他的鹰犬了?” 是呀,是从溪城挥刀开路开始吗?明是前往协助飞红雪,却不知不觉暗地帮助了皇上,也等于间接跟他针锋相对起来。 本想着不插手他们相互夺政的事,可是,还是被卷了进来,此时,她也理亏得无话可说。 “要论兵不血刃,似乎是你和诸葛本胜的事,我至今还是没有伤害一个人。”蒙面人的语气忽然如寒风般冷冽,那四个蒙面人顿时把她和后面赶来的副都统领围了起来。 “既然见识过我的手段,你认为,凭着他们四个,能够困得住我吗?”她此时也把手中的电击棒放回了背囊上,空出双手,随时也可以拨中长靴上的柳叶军刀。 “是你不义在先,你就休怪我不仁了——”蒙面人皇上陡地一喝,身形一长,也立即转身继续往树林投去。 唐槿云微微一动,那四个蒙面人中立即就有两个朝她挥出凌厉的剑势,封锁了她的去路。 她此时还不能让他逃走,她还有些话要问他,便毅然一伸长靴,按下了一级磁吸的按钮,顿时把他们两人变幻万千的剑影一下子吸到了鞋底上! 呃?不由那两个蒙面高手一下子傻了眼,唐槿云就那只脚一脚把它们踩在地上,让他们的舍不得放手的身子也一下子被拉得弯了下来,唐槿云随着飞起另一只脚,直朝他们的脸上头上扫去。 趁机摸手到吸剑的那只靴上,关闭了磁吸功能。随着那两个蒙面人,一个中了她凌厉的一脚,被绊倒在地上,一个骇然放手闪避,她的眼前便豁然开朗,那蒙面人皇上的背影又赫然映入了眼底,再也没有人可以阻止她。 她微一提气,也瞬间逃出了包围,中途抽出了长靴上的柳叶军刀,直朝蒙面人皇上的背后袭去,留下那个副都统领以一敌二先行应付着他们。 陡地觉得脖子传来一阵寒意,蒙面人皇上也连忙回身以短剑抵挡,可是只是一个转身,两人一下子便交换了位置,唐槿云已经悄然越过了他的前面,手中的军刀依然不离他的脖子后面。 “你,你的轻功是跟谁学的?我记得你以前是不懂轻功的。”蒙面人皇上不由一愣,转而却处之泰然地闲话家常起来。 他提起了从前,又不由唐槿云回想起在隆城大佛寺前的一番争斗,那时候,他还可以用轻功逃走,但是此时,他已经连轻功也没有她快了,不由他顿时生了一种完全败北的感觉,不再作任何无意义的挣扎。 回想起大佛寺前的事,又不由想起“天狼狱”峰下的偷袭、“云裳川”山下的出现,他两次都为了要拉拢她而出手相助,心中不由感慨时过境迁,两人总似有着某种联系似的藕断丝连,却又总是无法达成一致,这到底是命运还是缘份? “死到临头了,还这么轻松聊天吗?”她遏力不让那些感情涌上心头,影响她的行动。因为,在特工手则里说明,百分之九十的失手,都是来自任何的对敌分神。 “你杀了我吧。”不料,蒙面人皇上为了取信于她,竟然把短剑也扔到了地上,毅然地转过身,任由那军刀的刃尖在他的脖子上绕了一圈直指咽喉,划出了一道血痕出来,却依然脸无惧色地盯着她。 “你舍得死?”唐槿云也不由一怔。从古至今,努力想攀爬做皇上的人,哪个不惜命的?一旦死了,便什么也没有了,皇位也得拱手让人了,这般的牺牲似乎比死还要巨大,他们又怎么舍得了? “成王败寇,为什么舍不得?”他反问她,眼神里没有流露一丝的悲伤,反而隐现着某种熠熠发亮的憧憬,就像死亡可以带他到一个更加安乐繁荣的世界似的。 唐槿云很不理解他此时这种情绪,内心到底有多么的复杂,要是他没有跟她有过一段经历,她也许会照着他的说话,毫不犹豫地戳过去。 “我问你,今儿是你的什么人?”她陡地问出了她一切想问的问题,缓缓地把军刀从他的脖子上收了回来——这样的手下败将,要杀他,她还可以有一百个机会。 “今儿?”蒙面人皇上见她不杀他,反而缓缓地收了回去,不由低头一想,转而说,“她不是我什么人,她是我们培养的秀女间谍……” 转而瞥了她一眼,又说,“本来,我也希望你能成为其中一个的,可惜了……” 言下之意,得不到她,似乎比死亡还要来得无限惋惜。 唐槿云又问,“这样的间谍,你们一共培养了多少个?” 他冷然一笑,“是你意料不到的多。” “她们都在天牢里,为你殉难了!”想到她们的殉难,唐槿云的心中也不由泛起一丝悸动,那天的事儿,至今还历历在目,“今儿就是其中一个。” 蒙面人皇上听了,转眼望向远处天际的晨曦,嘴角微扬,露出了一抹满意的笑容,“她们死得有价值,我给她们的钱,已经超过她们两辈子也赚不了的钱……” 顿了顿,又仰天一叹:“并且,她们也死得安乐,她们都是被这采取秀女的制度断送了一生幸福的人,我的金钱弥补了她们最终一家幸福的愿望,也总算让她们在不幸之中感到庆幸!” 唐槿云想不到他不感到羞愧难过,还反而笑起来,大言不惭地乱说一通,一时间,她也紧了紧手中的军刀,真想就这样一刀穿过他的脖子。 蓦然,脑海中闪过今儿临终的一瞬,不由心中“咯噔”了一下,随即轻叹了一口气,完全把军刀收回了长靴内。 “你走吧!” 蒙面人皇上转身迷惑地望着她,难以置信地反问:“放了我?” “是今儿临终时让我不杀你的,我就姑且放了你一次,希望你从此能够走回正道,不要再在我的面前出现了。” 得到他的否认,唐槿云也替一往情深的今儿深感可惜,她本来还希望他们是暗中海盟山誓的一对,他至少在她死后给她一个名份。 无奈啊!她转身便往回走,内心的自我也仰天一叹,这或许就是风雨飘摇,无家可归的少女,在心底里一厢情愿的爱情憧憬吧,带着这一份憧憬也总算她死得无怨无悔。 想到这里,她也为自己完成了今儿的心愿,抛弃了一个羁绊而轻快。 “今儿!”陡地身后的蒙面人却怆然一叹,朝着西方咚然下跪,感激涕零地磕头不已,似是向众多为他牺牲的今儿,送上迟来的祝愿。 唐槿云转身回瞥一眼跪在地上的他,这才悲痛欲绝,以慰亡灵。心中也不由一下子释然。 这家伙还真是个性情中人,肯定不会是一个皇上的人选;但如果他果真做了皇上,那倒是万民之福,是这时代的百年兴盛之治。 想到了皇上,又不由也想到了如今庙堂上的那个皇上,想来,他们年纪相当,并且模样有点相似,如若她赞赏了眼前这个,那么那个,她又怎样评定呢? 第145章 北部搜行 想到这里,她脑海中也只浮现他的好玩与大智无惧,除此之外,其他的还是一无所知。唉,算了,他也本是叫自己去把策划劫持他的幕后主脑抓回来,如今在蒙面人皇上的口中得知,这幕后主脑根本就是诸葛本胜,与他无关。 放了他,即是人情,也是情理。自己只需把诸葛本胜抓来,直接递上去就是了。她也是为了感激皇上在替她平衡和后宫那几个人的矛盾,才吩咐她戴罪立功的,除了这一次,她下次再也不会为皇上出头了。 所以,这一次,也不应该算是他的鹰犬吧? 前面的蒙面人高手在见皇上被要挟后,便也自动地停下手来,跟副都统领协议停战,静观其变。 但见他们转眼又秋毫无犯地分道扬镳,便也纷纷回到皇上的身边,带着他一起投林而去。 然后,唐槿云便看见副都统领那张丑陋的脸上,一双秋水般惊愕的眼睛。 “确实是劫匪,但是,不是我们这次要抓的人,我们先不淌这趟混水。”唐槿云随便给了他一个解释。 深谙官场之道的他也只好默然地随她缓缓地转回了京城。 走上官道,忽然前面奔来一批兵马,不由得他们连忙避闪到路旁。但见前面有人大红披风意气风发的,不由得一下子愣住了。 “你怎么在这了?”飞红雪见是她,也不由愣了愣,转而拍马出列,跑到她的面前,关切地问,“皇上有追究你的责任吗?” 她听了,心中又是不由一暖,不由柔美地说:“有。” “什么罪?”飞红雪听了,不由得连忙从马上跃下来。 唐槿云看见他这么紧张的样子,心里还是甜蜜如饴,便据实说来,“杖打一百零八杖,关押天牢三个月,刺青发配边……” 听得飞红雪掩额,几乎要晕了过去,“咋这么重?” “嗯,”唐槿云越是见他担心得崩溃的样子,心里越是开心,但也不忍再玩弄他,便道出事实:“但是,可以戴罪立功。” “呼,”飞红雪这才轻吁了一口气,刚才那几句话间,他就像跟人拼斗了几百回合那么累,幸好,皇上还给他一点面子,让她戴罪立功了。便立即邀请她一起加入他们,前去收复安城。 “不,”唐槿云转而又回想起跟他一起攻城的片段,不由连忙摇头不已,“我已经被命为御前追魂使了,刚才正在追一些嫌疑人呢,但不是,就放了。” 这话又让飞红雪不由愣了愣,像看陌生人似的,重新打量了唐槿云一番。 唐槿云也不理他的目光中充满了多么的惊异和不信,便匆匆地离去,“好了,我还要去追捕他们,你也去吧。” 说罢,招呼上副都统领,两人一起沿着官道旁又朝京城飞驰而去,留下飞红雪赶忙收起那一脸的惊异,望着她那婀娜的背影,转而阴起脸,低声地自语:“自从来了她那个亘哥哥,她倒是对我更加冷漠了。但是,没有人能够阻止我建功立业的决心,也包括你,亘秋韵!” 回到京城的客栈里,已经是晌午时分。白昭南他们正在客栈里大块肉大碗酒地吃喝着,亘云庭也在一旁小斟小酌。原来,客栈的掌柜知道他们替他赶走了劫匪,便连忙请他们吃免费大餐,权当是谢酬也好,巴结也好,总之,希望他们不要再以此为由,为难他们这些蚁民就是了。 看见了食物,唐槿云也感到肚子已经准备擂鼓了。便也欣然地接受了掌柜更大的盛情邀请,带上副都统领,十几人一起在客栈大涮了一顿。 随后便一起回到城东的飞捕营校场内,听取了各门各种的汇报,直至全城再也没有发现劫匪的踪影,她这才欣然地点齐人马,率领着他们一起前去追捕诸葛本胜他们。 为了她的舒适,董都统领没有为她准备了马匹,却为她准备了一辆普通的马车,他笑说:“因为,我们一路上不能太张扬,所以,请大人笑纳这辆外形普通的马车。” 这话暗示着里面不比皇宫的豪华马车逊色,唐槿云但想到与亘哥哥一起同乘,也只好笑纳。 然而,亘云庭却连忙揖礼谦让不已,“在下一介书生,不敢与公主同乘。” 气得唐槿云又是一翻白眼,几乎又要一把揪起他,警告他;但见众目睽睽之下,也只好耐着性子地劝说:“我也是照顾你不太会骑马,坐马车会更好。” 但亘云庭依然脸红红地揖让不已,也恐怕不想以孤男寡女同处,毁去了她的清白名节。 “那白大人也一起进来坐好了。”唐槿云便试着这样找来白昭南充当灯泡,亘云庭考虑再三,果然才勉强答应。只是可怜了白昭南,不知道跻身于他们兄妹之间,到底有什么好处。 马车里,虽然没有那些秀女的大马车那么宽敞以及豪华,但也是锦绣狐毛铺就,小几果品必备,却没有那个“玉液漏”的设施,唐槿云想,也只好到旷野外方便了。 晌午时分,一众兵马轻车简从地直指京城北门而出。 在马车上,董都统领也进来听取唐槿云要追捕的路线。 唐槿云根据他提供了京城地图,详细分析了一下当天诸葛本胜逃跑的路线。当时,他还没有逃跑,这城北门就已经被封锁了,飞红雪还在城外的各大道路上封锁盘查,那严密的阵势也可以称得上飞鸟不渡,泼水不入。 但是,也不是没有可能逃得脱。其中有一城墙就连着山脉而建,只要自行营造条件,人就可以从这山岭上攀爬而逃。这一点,她相信凭诸葛本胜的智慧和权力,一定可以办得到。只是,逃出了京城的他们,又将会藏身于哪里呢?这一个才是当务之急要解决的问题。 所以,她先是派人飞马前去离这京城最近的一个燕城,探听一下这燕城城主的态度有没有被诸葛本胜拉拢,如果有的话,那么,十有八九就躲到那城里去了。 在那人还没有回来禀报之前,她只好和大家一起缓缓地向着燕城出发,沿路也要警惕山道的两边,尤其是那道山脉,更是吩咐一组人前去搜查。 随着离京城越来越远,沿路的天气奇寒,积雪未融,一点儿也不像是已经初春的时节。马车内,还需要点起火炉取暖,董都统领领命而出,车内就剩下他们三人。 唐槿云游目瞥去,亘哥哥依然和她保持着距离,轻轻地撩动着炭火,静默不语;而白昭南则对她的运筹帏幄,很是惊叹,以往他没有机会;此时,大家同一马车内,唐槿云又毫无官架子,他才斗胆问她,到底经历了什么,拜谁为师,学到这么厉害的武功和策略。 唐槿云看见亘哥哥停止了动作,像是也侧耳细听的样子,便嫣然一笑,说:“我游历到了一个国家。那是一个有着高级科技的时代,里面有很多工具都能够仿造动物的本能,甚至大自然的力量;在对敌策略方面,已经拥有万年的战斗经验,不可谓不强大;而武功更是准确得可以用工具矫正一些错误而多余的动作,尽量做到动作流畅而有效。” 在亘云庭的眼中,她是一位四处游历的公主;在白昭南的眼中,她是一位云游四海的侠女;两人听着她讲述现代发展的一番说话,也不由得听出了神,心神也像是经历了一段梦幻童话一般,对那个异世充满了幻想和憧憬。 “你那些工具,恐怕就是从那里来的吧?”白昭南惊讶得合不拢口,他和亘云庭都是见过她使用最多工具的人。 唐槿云望着亘云庭那好奇而集中的眼神,也很是满足,便也承认地点了点头。 接下来,她也大方地讲述着现代的各种制度和生活,让两人更是听得久久地目瞪口呆,兴奋异常;他们只是很羡慕她能够游历过那一个国家,但没有猜想到,她竟然是从那一个国家穿越而来。 一路上,他们聊着这些天方夜谭的故事寥以解闷,不知不觉倒也行了几十里路,直至黄昏的来临。 入夜,大家都在路上撑起了简便的帐逢造饭休息。 一夜无话,翌日一早,那些前往探听的飞骑也连夜地赶了回来,向她一一禀报了燕城的各种情况。 此时的燕城还是一如既往的生活,城衙内,燕城城主正为一些政务头痛不已,城内城外也没有发现有劫匪的行踪,这燕城似乎没有落在诸葛本胜的手里。 如此看来,诸葛本胜他们一行逃向北边,而没有向燕城逃去,就这两天时间,如果不是走官道离开的话,那就是走山沟野岭了。 这山沟野岭的长途跋涉,两天时间恐怕还没有到燕城呢。那么,他们肯定就是还在这燕城和京城之间的某处藏匿着了? 考虑到这里,她便决意兵分三队,开始往那道山脉搜去。而她也继续升起侦察扫描仪,一路在此马车上看着手机的屏幕来搜寻他们的踪迹。 亘云庭则时常掀帘往外望着那些积雪坚壁,青松黄草,意态轻舒,怡然自得,不由得随口吟说一首七绝:“雪压青松不弯腰,屐履小草不染雪,以为有人勤拂扫,不知一绿冬已绝。” 白昭南问这诗叫什么名字,他说是春到。 唐槿云也在另外一边卷帘而赏雪,不由白了他一眼,“哪里‘屐履小草不染雪’了?” 第146章 遭遇劫持 “喏,那里就是了。” 亘云庭刚朝那岩壁上的一条小道指去,唐槿云便趁机地扑到他的身边,轻按着他的肩膀与他同一个窗帘一起往外看。 惹得亘云庭又惊又爱的,进退两难,尴尬不已。 唐槿云倒也是细致地往外地观察了一下他这边的山脉,顺着他的手指,果然看见那山道上小草向天丛生,却毫不积雪,可道边却是凝晶如霜。 “我过去看看,给我看好他。”她话音一落,人便从窗口里飞跃而出,几下闪落便出现在那小道上。 白昭南知道后半句是对他说的,也没有随后跟上。 “后面的快赶上!三面的人都朝我靠拢!”唐槿云察看了一眼那小道上的嫩草后,脸色一凛,马上就吆喝吩咐下去。 然后,自己也遁着那条不积雪的小道,飞纵而上。 很明显,在这样到处都是铺天盖地的积雪,这小道也自然不能幸免,可是,它偏偏就是奇迹般地得到了上天了的幸免,展现在唐槿云的眼前。 这世上的奇迹就是这样发生的吗?唐槿云不相信。 即使是她背囊里那些最新的科技工具,也被这时代的人呼之为奇迹或神迹。可是,它们是神迹吗? 所以,这路上,很明显就是被人把雪铲到一边上了,这一点,还可以从路边的堆雪可以看出来。 既然有人为的迹象,那么就是为人而服务的。这小道,肯定是贼人的必经之路。 唐槿云带着这样的疑问,一直沿着小道蜿蜒而上山。其他飞捕听见了她的命令,也不敢迟疑,立即尾随她而来。 随着小道上了一个平台,放眼过去,眼前赫然出现了一大块长长的岩石,但中间却是中空的,就像是一个翻侧了的棺材,正面向着唐槿云。 看见了唐槿云,里面顿时闪过了几道稀疏的人影,都朝两头的岩石内部钻去。 “不要再逃了!你们已经被包围了!出来投降吧。”唐槿云连忙想喝住他们,可是,转眼间,他们就朝两头遁了进去,好一会儿也不见有人出来投降。 她清越的声音传到了山下的马车上,亘云庭听了,不由得心中一动,连忙劝说白昭南,“白大哥,你也去帮公主的忙吧。” 公主?白昭南听了心里也觉得很是别扭,这家伙怎么总会以为自己的妹妹是公主了?就算是家里的公主,你自己以为就是了,不要说出口嘛。 但是,他本来也早有想法随唐槿云而去,只是,唐槿云却在他的想法之前,而把亘云庭交给了他来保护。 他不由不解地瞟了亘云庭一眼。 亘云庭知道他为人重情守诺,为了保护他,也宁愿放弃追捕的功劳;可是,在他的心底里,他仍然担心着唐槿云,多一个白昭南这样的高手从旁协助,他心里会更加的放心。 “去吧,贼人肯定全部都在那边了,我就躲在这里,不会有人发现的,”他嘴角一勾,轻松地笑说起来,大有一种儒士侠客的大度,根本不需要他们的保护。“怎么说,我也是个男子,我会照顾自己的了。” 一番说话消去了白昭南的疑虑,他也觉得亘云庭并不像是传说中的那些书生那般的孱弱,也许在力气上有所欠缺,但他的智略才华应该可以平衡这个武力,懂得怎样保护自己,况且,还有马夫和守马的飞捕陪伴着他,便也不再婆妈,笑着地掀帘而去。 亘云庭的心里才放下了一半的大石,转而又朝山上紧张兮兮地观看着,直至看见唐槿云的倩影映入他的眼底,他才会放下那另一半的心头大石吧。 白昭南遁山直飞而至的时候,大家也赶到了唐槿云的身边,正抱臂般展开了阵势,一起朝那块长岩石里包围过去。 可是,等他们谨慎地扑到了岩石上,早已经有人发现了岩石背后的秘密。 “他们已经逃了!” 其他人闻言,连忙就地搜索起来。唐槿云听了,抬眼看看手里的手机屏幕,把天空上的侦探扫描仪往前推来,打开了热能探测功能,发现在那岩石背后的石阵上,一群为数不少的热能在快速地移动。 她连忙纵目远去,但是后面的一切都已经让眼前那块长长的岩石挡住了。她连忙提气纵身过去,站在其上。 “他们已经逃入石阵了,我们快点追上!”她交代完毕,已经身先士卒地朝前倾力地飞跃,一步踏出,便在四五丈之外。 很快,她便看见了那些蒙面人的背影,几个闪落之下,她越过了他们,堵住了他们的去路。 她这般单人匹马的行为,不由惹得他们纷纷地拨刀而出,誓要把她剁为肉酱,以求迅速的离开。 不料,她却从容不迫地从长靴里摸出了一片即时点火的炸药片,摆放在一块突石上,掏出军用火机,趁着他们人还没有赶到的刹那,已经点着了那炸药片的导火线,人也随即往后倒飞离开。 只是那么一瞬,“轰——”然一声巨响,在原地炸出了一个大坑,把整个山脉也震得晃了几晃,树上的积雪簌簌落下,走在最前面的几个蒙面人都不由自主地捧着自己的脸,在地上鬼哭狼嚎起来。 后面的蒙面人顿时吓得魂不附体。 只有这一个时机,最是能够把他们创伤而震慑,在他们这一顿的时间,后面的飞捕都已经包围了上来。如果在这个时候引爆的话,就有可能连自己的人也炸伤。 很快,那些飞捕也利索地上前把他们一一擒住,个别心理素质比较好的,一吓之下很快恢复的想反抗,也受到了楚问天和董都统领的“特别关照”。 不一会儿,包括死伤的人一个不漏地都给捆绑了起来,唐槿云上前点算之下,发现少了诸葛本胜,心中不由一怔。 但见白昭南的影子晃动其中,更是花容失色地问:“不是管你保护亘哥哥了吗?” “他说自己会照顾自己了,就管我前来帮你……”白昭南第一次看见唐槿云那骇人的脸色,说话也有点不自然了。 “诸葛本胜不在这里,我就放心不下——”唐槿云话音未落,人已经在数丈之外,“赶快回去,亘哥哥也许会有危险!” 山脚下,亘云庭仍然听话地呆在马车上,望着那山上,等候着唐槿云的影子第一个映入他的眼帘,满眼都是热切的幻想。 忽然,一声马声的嘶叫,触动了他好奇的神经。 马声是从马车的后侧传来,他从掀帘探首而出的一瞬,顿时又听见几个飞捕的惨叫声,不一会儿,又是一阵沉寂,马车前的马夫颤栗得连马车也晃动不已。 跟着,又是几声马声嘶叫,在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中渐去渐远。 亘云庭不由得忿然地掀起门帘而出,发现车后,一个蒙面人正在解下那些马匹的马鞍,一一把那些马都赶走,想让大家都不能骑马回去呢。 然后,他自己又骑上了一匹有鞍的马上,正想扬鞭而起,却听见什么似地,忽然扭头朝亘云庭看来。 但见亘云庭正跳下马车,眼珠子一转,心中顿喜,爆出铜锣般的声音,“原来是你?” 这一群蒙面人正是追随着诸葛本胜劫持亘云庭而来的蒙面人,此番重见亘云庭,哪有不相识的道理?更是知道他对于要胁唐槿云的重要性,便也不急着逃跑,准备劫持了亘云庭,一来可以向上邀功;二来可以换得自己的自由。 想到这里,他也从马上跳了下来,直朝亘云庭扑去。 “没错,是我!”亘云庭跳下了马车,从容地掸了掸身上皱起的褶纹,才抬头朝那蒙面人看来,清风吹拂着他那张从容不迫的脸色以及飘逸的头巾,笑对着蒙面人的扑来,潇洒而出尘。 蒙面人见他不怕反喜,心中不由“咯噔”了一下,留多了一个心眼。这个书生,他还不知道我们的厉害吗?三番两次把他劫来绑去的,他就一点也不害怕吗? “干嘛不过来了?”亘云庭忽然这样问他,一副反而很希望他靠过来的样子。不由蒙面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脑海里一片迷雾。 “你,你不怕我抓你要挟他们?”蒙面人心想,他该不会是故作镇定的吧?其实就是在反恫吓他,听说,那些读书人就最能用这个吓唬人了,我可不能上了他这个当。 可是,正当他清醒过来,山上已经出现了唐槿云曼妙的身影。 唐槿云一路上,心里也在千祈万祷:这傻哥哥,都什么时候了,还老是以为自己是天下最强,仁义无敌,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敢关心强过他多多的妹子,他,这是什么心理呀? 想到这里,唐槿云心里也是无限的感叹,虽然他总是让她担心,可是她就是喜欢这种被关爱的感觉,喜欢这样正气守护的亘云庭。如果亘云庭在这样的情形下不这样做,那根本就不是亘云庭。 当她看见山脚下,一锦一黑的两道身影正面对着,心中不由一惊,这下糟了,亘云庭果然有危险了。 “不要过来!不然,我保管他封喉而死!”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第147章 功成抵过 蒙面人还想着趁机过去一把劫下亘云庭,然后要挟她的。但正作冲状,却瞥见亘云庭那脸上的神色在这危难一刻之中,忽然掠过一丝狐狸般的狡黠,像是很是期待他跑过去劫持他,不由得又令他疑惑不已,踌躇不前。 于是,他不得不掏出三把寒光闪闪的飞镖来,瞄着不过两三丈外的亘云庭,以此挟停唐槿云。比起亘云庭,眼前这位屡次挫败他们计划、又被蒙面人皇上和诸葛本胜十分推崇的女子,更加让他有所惮忌。 唐槿云见状,正想发飙,但还离他们有十多丈,远水救不了近火,也不得不先停下来,以免他果真伤到了手无寸铁的亘云庭。 她这一煞停,后面的白昭南和楚问天却不知情由,一下子滑到了前面去。 “大胆!”两人正要凌空地飞扑而下。 那蒙面人又连忙镖指亘云庭,让他全身都笼罩在他的攻击范围中,暴喝一声,“不要靠过来!谁再动一下,我马上就管他死!” 白、楚二人这才不得已在他的二丈开外,迫停了自己。 随着他们的停止,后面的董都统领也已经带着飞捕们,把那些蒙面人一起解押过来。 “要想救他,给我把他们全都放了!”虽然劫持亘云庭一来可以邀功,二来可以逃脱,但是,蒙面人这时似乎也自有主张,他要利用亘云庭换回全部同伴的自由。 亘云庭看见唐槿云果然出师得捷,顺利地把那群曾经掳掠过他的蒙面人一一缉拿归案,第一次看她这么正义地做事,心中也不由对她大感欣慰。 相由心生,脸上也那抹从容的微笑还没有消退,便又浮起了一丝欣喜的神色,镇定自若地对唐槿云说:“别听他的,赶快把他也给抓起来,我保证他扔不中我。” 虽然他那好像很轻松的神色给唐槿云传递了一些安定,可是,她心里仍然不得不考虑着他目前的处境——不到最后一刻,她断不会拿亘哥哥的性命来试验那蒙面人的飞镖绝技。 果然,蒙面人那自负的冷笑,让她看到了亘哥哥此时就像一只被逼到角落的老鼠,也许还有些许活动的空间,可是,依然逃不过一劫。 “你说的对,不能跟他妥协,只要赶快把他抓起来就是了!”白昭南忽然趁着蒙面人冷笑的一瞬,匆忙和楚问天交换了一个眼色,陡地又拨地而起,大鹏般地凌空扑向蒙面人。 “你这是在逼我射死他,我就射给你看!”蒙面人仰望着他的身影倏起,冷哼着头也不回地一甩手中的三把飞镖。 那三把飞镖顿时如三股相互交扭着的飞索一般,呼啸而震动地划空而去—— “啊——”唐槿云也不由得微惊出声,连忙奋力飞纵过来,誓要竭尽全力也替亘云庭挡下飞镖。 那蒙面人扔完飞镖,人也倏急忙朝后面滑退而去。但是,他前脚刚抬起,白昭南早已经在空中拨剑出鞘,那森冷灿然的剑光在他那疑惑的脸色上一闪而过,随着无来由的旋风一舞,剑气顿时如虹如龙,萦绕在他的全身,继而他的剑尖一指地上,数十道白光剑气顿时裂帛般破空直罩向蒙面人全身及四周退路! “啊——啊——”山脚下,只在这电光火石之中,陡地响起了一前一后的两声惨叫。那蒙面人后脚刚刚提起,便被白昭南的惊天一剑,刺穿了肩膀上的琵琶骨,他此生的武功修为也在这里打下了终结的句号。 而另外一声惨叫,却从楚问天的口中逸出。 原来,白昭南给他的一个眼色,就是两人同时出手,一个扑向蒙面人,一个扑向亘云庭,一定要保护亘云庭,又不让蒙面人以此来要挟大家辛苦得来的成果。 可是,他扑到亘云庭的身边的时候,亘云庭也在此时已经把身子挪到了飞镖所笼罩的范围外,剩下的一支飞镖在他的手刚触到亘云庭的瞬间,也同时他的右背胛,他痛的也忍不住在赶来的唐槿云面前喊了出来。 全程也只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两人同时出手,蒙面人立即中招,亘云庭也当下闪开,唐槿云奋力赶过来,也只能够看见眼前楚问天准备推走亘云庭而中镖。 “楚大哥……”亘云庭回身一把中镖后而摇摇欲倒的楚问天抱住,也不由感激地轻呼。 “你……”楚问天的眼神掠过一丝惊疑后,转而便痛苦得脸容惨白,说不下去,豆大的汗从他的额前不住地冒出来。 “他中毒了,快,问那人拿解药来!”亘云庭当下在唐槿云震惊的一怔中,立马把楚问天抱起,飞快地转上了马车内。 把楚问天翻身放在地板上,便出指如电,飞快地在他的身上封上了各大穴道,防止那飞镖上的毒液扩散到其他腑脏内,再快速地拨出那支飞镖,让它从板缝里直插至底。 等唐槿云也赶上车来的时候,他已经扯下了自己的内衣袖布,细心而熟练地马上把楚问天的淤黑的毒血逼了出来。 那样子一点也不像是一个弱不禁风的书生,倒像是一个形象高大的郎中大夫。 其实,他已经是一个大夫了,大家还不知道吗? “解药——”亘云庭刚把楚问天淤黑的毒血逼出来,白昭南便从那蒙面人的身上搜来了解药,马不停蹄地送了过来。 亘云庭也即时为楚问天敷上了解药后,再次扯开袖子上的布条,替他包住了伤口,这才轻吁了一口气,笑喘着气地对楚问天说:“好了,再休养上一段时间,就会没事的了。” 楚问天在脸上挤了一丝微笑,算是感激不尽;大家听他这么说,也不由把提到嗓子上的心中的大石放了下来。 “亘老弟,你懂岐黄之术?”白昭南不由惊喜地问。 亘云庭轻喘着,瞟了唐槿云一眼,微微地点了点头,“你们忘了你们包围‘夕谷’时,那个干瘦老头是谁了?” “莫非他老人家就是‘夕谷神医’?”白昭南回想起来,也不由惊问。 亘云庭再次承认地点了点头,他就是‘夕谷神医’的关门弟子。 “你真的学会了师父的医术了?”这次,轮到一直没有机会发问的唐槿云吭声了,她的问题也充满了惊喜。 亘云庭不由得呵呵一笑,坐到窗前,掀帘望去,见大家都找回了马匹,把那群蒙面人开始缓缓地往京城回赶,便又转眼车内,跟唐槿云他们说起了她离开隆城后,他也有一直研究他在山上记下师父那本医书上篇的内容,不仅把它们一次次地默诵出来,并且到药铺里再次看人家抓药,也很快就明了其中的规律窍门。 这下子,楚问天为救他而受伤,他就不能再藏拙了,决定一施圣手,把楚问天从鬼门关里拉回来。 “原来,你们还是师兄妹呀!”白昭南听了他们的故事,这才知道,唐槿云的轻功正是秉承了“夕谷神医”孙百恶一脉。 “草民实在不敢与公主齐称师兄妹!”提到唐槿云,亘云庭忽然又变得毕恭毕敬起来。气得刚想跟他攀点关系,借题发挥的唐槿云,又到一边生他闷气去了。 然后,一路上,也只是白昭南向亘云庭请教了不少的医理常识,由着楚问天连续两天一夜都趴在地毯上,一直回到了京城。 回到京城后,正值早朝时间。唐槿云吩咐了董都统领先行把那些蒙面人交到刑部去,白昭南则护送楚问天和亘云庭回到楚府。 她则趁着早朝未退,便要匆忙地进宫,向皇上禀明一切。 恃着手腕的“紫龙玉佩”,她一路过关斩将,也果然不用哆嗦一句,但凡看见她手腕上的玉佩,都远远地跪拜开门。 来到勤政殿前,她也可能不用通传,径自地跨槛而入殿——这倒是很符合她唐槿云在现代一贯不需要向任何人交代的特工作风。 一人径自踏入殿上,那些正在禀报着的文武百官个个都不由对不传而入的她,疑惑不解,一下子都停下了汇报,眼瞅瞅地看着她。 “你回来了?”皇上见是她,本来有点后躺的身子也立马坐直了起来,惊喜地问:“是不是有好消息要禀告朕?” 唐槿云当下朝他深施了一礼,然后报上了这一次她统领飞捕营一行人,果然追上了那群劫匪,全数被抓了回来,只欠一个诸葛本胜的情况,还把那些受了轻伤,受了重伤的楚问天也报了上去。 “嗯,好,也只是少了一个人而已,等过些时候再去把他连根拨起就是了。”皇上听了,不由得欣喜起来,也很体谅地说,“你干得好呀,那么朕现在就免去了你以往的一切罪名,还赏你白银千两!” 唐槿云这才轻吁了一口气。她不在乎皇上加诸她任何罪名,只是她担心会因此影响到亘哥哥及白昭南他们;此番皇上赦免她,她也只是为亘云庭和白昭南他们的安全而欣喜。 随后,皇上又犒赏说:“至于飞捕营的人,每人赏银百两,轻伤者赏银千两,重伤者赏银万两!” 她这才惊喜地跪谢而起。楚问天的受伤得到了抚恤,是她最值得高兴的地方。她缓缓地站立起来,抬头瞥了一眼宝座上的皇上,把他宽厚仁慈的一面,沉留心底。 “退下吧,太后想念你,你就去她的寢宫里一趟。”皇上请退了她,忽然又提到了太后。 她心里不由一怔。这太后也跟皇上提到她了吧,但起码,也跟皇上取得了联系,怎样对付那些还潜伏在宫中的间谍了。 这句话,也等于她们三人终于站到一条线上,开始合力对付那些间谍了。她微微点头谢恩,正想转身退出去,外面的禁卫报了一声,飞红雪和另外一个将军的身影突然从身边掠过,一起满头大汗地跪在大殿下,声音洪亮地陈情。 “禀皇上,经过下官重刑拷问主犯,终于得知了那群劫匪的幕后主脑就是忠小王爷!” “是唐槿轩?”皇上听后,脸色一凛,愠色陡起,咬牙切齿地说:“果然是他。” “皇上英明!” 唐槿云也被吓了一怔。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第148章 反客为主 这忠小王爷是幕后主脑,那她知道的那个蒙面人皇上,岂不是就是忠小王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王爷不是皇上的兄弟吗?他们窝里反了? 缓缓地步出勤政殿,向着太后的“慈宁宫”走去,飞红雪的汇报仍然牵动了她的心弦。 经过了这么久的接触,她知道蒙面人皇上是正在干着篡权夺位的事,但是,至于他的身份,却还是一个未知之谜,只想他能够左右得了某些城主的前途,便知道他的来头肯定不少,却想不到竟然是小王爷的级别。 她也不得不承认,他的政策方针是为人们谋幸福的。但是,她仍然为了自己的私心,没有来得及和他并肩在一起。他也只是太小看了这朝廷迅速的行动力,完全超乎她和他的想像。 几经曲廊,路过一道拱门,瞥看里面的宫女正在相互抚心玩测试,两人互相发问,感受对方不同的心跳,而猜出答案的真伪。 唐槿云不由心中一动,她忽然想到了怎样为太后找出那些间谍的方法,甚至还可以引出杜月儿呢。 想到这里,她便加快了脚步,匆匆地踏入了“慈宁宫”,宫女通传一声,太后的寢宫门顿时大开,竞相奔出两排宫女夹道来迎接,太后也禁不住走出来,一睹为快。 “太好了,你终于回来了!”太后看见久违的她,老脸激动得绽开了花。 唐槿云上前向她福了一福身,便把她搀扶进寢宫里,吩咐全部宫女都不得入内。然后,她和太后在那张御书桌前,问起了她和皇上的沟通,太后也承认,已经吩咐他要小心一点身边的宫女和妃子,最好在她回来之前,暂时不要宠幸任何的妃子。 唐槿云笑了。这太后做的不错,可也太看得起她了,都快要把她当神了,她说什么就听什么的。但也无可厚非的,太后和皇上知道了这宫里渗有间谍的心情,是多么的忐忑不安。 看来,如果她这次回来,不替太后解决一些问题,怕是要把她留在身边守护了。 于是,她也向太后说出了一个可以揪出宫女间谍的方法。太后听后,也不由惊喜得连连点头,随即便大开寢宫门,吩咐宫女把御膳房的宫女们和尚食大人全都传过来,听候她的懿旨。 因为,这御膳房直接关系到皇上的饮食,假如有宫女间谍在其中发难,那么御膳房无疑就是最快弑杀皇上的一个部门。转而又一想,如果真要这样怀疑的话,那么,除了御膳房之外,还有御药房,御寢房,御物房的呢,每一个和皇上直辖的部门,都可以直接行刺皇上。可这要一个部门一个部门地怀疑,她也有好几天的工作呢。 不一会儿,御膳房的一众几十个宫女,一应被传进了这太后的寢宫里,唐槿云让她们全都脱掉了身上所有的衣物,俏站在外面,即时引起了她们紧张兮兮的感觉,似乎感到自己快要被处死一样。 接着,一个个地被召进大殿里。 在殿内,唐槿云来到跪下的宫女背后,然后从背囊里掏出了手机,打开了它里面的口供测谎功能,一把它顶到那宫女的后心,获得了她平常的心跳血压数据后,才叮嘱她,呆会儿太后问她问题,她只需要回答是或者不是。 接下来,太后便一针见血地直接问:“你是不是混进来杀皇上的刺客?” 那宫女愣了愣,便弱弱地说声不是。 唐槿云看着那数据的变化也不大,便把她放了出去,让她穿好衣裳立即便赶回御膳房里工作。 接下来,面对太后这般尖锐露骨的问题,大家当然都会称说不是。但是,却也有几个心跳血压波动很大的宫女被留了下来。 “她们都说谎了?”太后指着堂下还在裸着身跪着的几个宫女,不由得惊讶地问。 唐槿云相信那测谎的仪器不会出卖她,更不会出卖那些一无所知的宫女,她很有自信地点了点头。 “那,这就立刻把她们杀了?” “太后且慢……”唐槿云却忽然阻止她说,“吩咐下去,先把她们登记了名字关押起来……” 转而又附耳太后说:“要是这关押期间,有哪位妃子敢前来说替你提审她们或者杀了她们的话,你就随她干吧。” 太后不由惊讶地望着她。她刚才说的方法就是把那些宫女传来,然后有办法测说她们是不是间谍,这间谍倒是找出来了,关押也有道理;可还真会有妃子来请缨吗? 唐槿云却不再多解释,嫣然一笑,说声明天再来后,便飘然离开了“慈宁宫”。她相信,过不了多久,太后也会睡得安稳的了。 回到楚府,已经是黄昏的时分,满院的金黄,洋溢着喜庆的气息。 大厅上,亘云庭正在替楚问天换药。 “皇上也犒赏你们了,白大哥是赏银千两,楚大哥受了重伤,是赏银万两。”一踏进门,唐槿云便忍不住轻笑着向他们汇报。 “我受这伤,可不是冲着赏银去的。”楚问天连忙更正说。 亘云庭在他背后也连忙朝他再一次感谢,楚问天连忙推卸,两人不由一番客气起来。 “那你的罪名呢?皇上赦免了吗?”堂下的白昭南忽然问,厅上那两人也顿时停止了谦让,关切地盯着她的脸。 唐槿云看见他们这关切的眼神,心中不由一暖。还是他们最好呀,对那些赏银不屑一顾,却还清晰地记得她背负的那几项重刑,要是自己说没有,那可真的担心死他们了。 “当然!”她也兴奋地道出来,“要是连这样也不赦免,我就去拆了整个皇宫。” 但听到从她口中说出的赦免。大家也不由松了一口气,都严肃了几天的表情,又终于可以轻松起来。 “来人,今晚要大开筵席,庆祝庆祝一下!”楚问天也激动得连忙吩咐下去。 但亘云庭却叮嘱他,有伤在身,一定要戒口,然后,把那些旧的药布交给了婢女,匆匆瞥了一眼唐槿云,转身便朝内堂走去。 唐槿云看见他知道了她被赦免的事,没有一点高兴的样子,不由得心中一怔,想必又因为她的公主之名而让他敬而远之吧? 看着他的背影,脑海里陡地闪过忠小王爷的名字。她蓦然记起,忠小王爷的名字竟然跟她的名字相差一个字了?那么是不是代表着皇上的名字也跟她差一个字了? 这会不会……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连忙追上了亘云庭。 “我知道你为什么称我公主了!”她在回廊上伸出纤纤玉手拦在他的面前,一脸柔美的笑意。 亘云庭见是她,又连忙一揖到底,转而抬头望向唐槿云那嘴角噙着微笑,却又不让开样子,只好发问:“为什么?” “你是不是因为,皇上有唐槿两个字,我叫唐槿云,你就这样把我当成是公主了?”唐槿云想,难怪她上次也几乎把皇上错以为是唐槿轩,原来两人还是有血缘关系的。既然蒙面人皇上能叫唐槿轩,那么皇上恐怕也是叫唐槿什么的,这个最有可能。 “难道不是吗?”亘云庭果然一怔,不打自招地说出来,“这皇上的辈分排行都是‘槿’字,你神秘的来历和相同的名字,让人不得不这样怀疑。” 唐槿云听了,不由得“扑哧”一下子笑了起来。她心头上的大石也终于放了下来,原来,亘云庭对她这么称呼及敬而远之的原因,就是这样的错以为,这下子,她终于领悟到它的根源。 “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她不由激动地一把走近过去,轻挽起他的手掌,深情地望着他的双眸,轻声而坚定地说:“我不是!” 这三个字落在亘云庭的心中,也不亚于一句咒语把他身上的咒符给解开似的,满腔被封印着的感情也在此刻泻洪般地涌到眼中,冲到口里。 唐槿云见他的眼神一下子由恭敬燃起了熊熊的挚爱,嘴里嚅动着,似乎想要说什么似的,也不由满心扑腾扑腾地期待着。 可是,一阵清风掠过,吹熄了火苗。 只是一会儿,亘云庭眼中那熊熊燃烧的眼神顿时变回湖水般恬静的目光,满嘴里的说话也骨碌一下子吞了回去。微微的扭头望向别处,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是吗?” “嗯,完全是巧合,我肯定不是这唐国的公主!”唐槿云又激动兴奋地说,拼命地想捣鼓起他那股那么快熄灭的热情。 可是,亘云庭最终也平静了下来,抽离了她的手,喃喃地说:“原来是这样呀……” 唐槿云很是不了解,他的心情怎么能够一下子又陷入了低潮了?他心里还在犹豫什么?还在顾忌着什么呢? “我们又兄妹重逢了,你不高兴吗?” “高兴……”亘云庭依然嘴唇微微的翕动着,目光却呆滞了起来。 那漠视的感觉,让唐槿云也快要熄灭她这重大的惊喜发现。 “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为了不让刚刚燃起重逢的感觉不要那么快湮灭,她眼珠子急转了一圈,陡地牵着他的手便朝后门跑去。 亘云庭微微一怔后,也毫不推托,依然满脸茫然地由着唐槿云像从前一样牵着他,保护着他。 两人一直从黄昏的余晖下跑出了城门,直朝一个树林里钻进去,不一会儿,登上了一个小山坡顶。周围树影幢幢,只有这山顶上绿野芳茵,晚风拂过,沁人肺腑。 唐槿云掏出背囊里的那根白翎,用力地朝天上挥舞。不一会儿,“吚呀”一声破空的尖啸,震慑了亘云庭那亘远的记忆。 “是红鸾?”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第149章 兄妹重逢 “对!”唐槿云见他终于像从前那样发问了,脸上也绽开了海棠般的笑意,“它也跟我来了京城,我就让它先在这山头里呆着,别让城里的人看见了,大惊小怪的。” 红鸾降落,刮起一阵狂风,引得尘土飞扬,漫天飞舞。唐槿云为免亘云庭被它刮走,又连忙拨出柳叶军刀直插地上,另一只手紧紧地绕过他的腰间,死死也不放手。亘云庭这才别过脸去,避开那些尘土,却庆幸没有被它刮走。 不一会儿,风停了,红鸾把那大鸟头孩子般地挨过来,兴奋地嚷着叫着,似乎要跟唐槿云讲述一件很开心的事。又或者因为,这几天唐槿云都忙的差点儿把它给忘了,欣喜地重逢。 唐槿云也很高兴见到它,不断地追问她,有没有再去吃其他鸟了,有没有再去骚扰“云裳川”的人了?那红鸾听见了,全都摇头晃脑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没有。 亘云庭在一旁看着她们俩,那思忆也仿佛一下子回到了“云裳川”的时期,那时候,他还是一个孱弱的书生,久病缠身的公子,是认识了唐槿云,不离不弃地把他从“天狼狱”救出来,一直追上了“云裳川”,大战红鸾,换得了他们的宽容,才得以在“夕谷”里遇见了神医,治好了他十几年以来的顽疾;还因此而成为了神医的徒弟,也可以悬壶济世。 倒是唐槿云,因为与红鸾一战,而染上了不知名的毒,弄得满头青丝变绿发。 “对了,你那病有没有再复发了?”想到这里,他也不由歉疚地问。 “你终于说‘你’了?”唐槿云见他又再度开口,那惊喜发现他的用语,比他的关心更加的让她激动万分,看来,她带他来见一见红鸾,勾起他对他们在“云裳川”一起冒险,一起赏舞,一起参加晚会,一起战斗的美好回忆,是有效的。 “你都说不是公主了,我还能说什么。”亘云庭转而讪讪一笑,他也万万想不到,一个“你”字,竟然让唐槿云比赦免了重刑还要开心。“如果这样也能够令你开心的话,我就多说几个吧。” 唐槿云不由得连忙小鸡啄米般地点着头,感到了亘云庭心中那道冰冷缓缓地溶化,她自然也是满心地欢喜。 “那你你你你你,的旧病没复发了吧?”亘云庭便果然如她所愿,结巴似地吐了几个“你”字。 逗得唐槿云满心如饴蜜饯般的幸福满泻,疯丫头似的时而手舞足蹈,时而仰天倒地,她那纯真少女般的笑声一时充斥了整个树林,直达那娇红的天空。 “没有了!”她大声地向着天空宣告,震耳欲聋而绕树三匝的美声,让亘云庭听着也安下了心。 “我还发现了这个……”得意忘形的唐槿云说着,把手里的那根白翎呵气朝他吹去。 她想告诉亘云庭,原来这根白翎还有一个秘密,那就是可以迷倒人畜的。 不料,亘云庭猝不及防一闻之下,也不由得白眼一翻,整个人像个空麻袋似的倒向地上。 乐极生悲。待唐槿云反应了过来,一个箭步贴着草地滑过去,接住了他快要倒地的身子的时候,已经后悔莫及了。 夕阳余晖下,她犹自楚楚动人地跪在地上,让亘云庭躺在她的大腿上,宛如在那硝烟弥漫的战场上寻找到自己丈夫尸体的少妇一般,孤苦而伶仃,彷徨而无助。 起码,在树林的某一棵树上,一位身披大红披风的冷酷侠士冷眼地看过来,他就是这样认为。 “对,对不起了,我,我太开心了……”唐槿云任由着夕阳暖暖地抚摸着他们俩,急转直下地享受了另外一种温馨的感觉。想起自己刚才的一时得意忘形,居然亲自掐断了一幕幸福的飞扬,也不由柔美地漾起了一抹甜蜜的笑意。 虽然貌似是乐极生悲,但幸福感还没有远离,那悲壮而温馨的感觉又随之而来,当下一动一静两种感觉在她体内缓缓的舒展,也依然让她四肢百骸都清爽通透。 而这温馨的代价,就是需要她得把亘云庭背着回去。 “好吧,我们一起走吧!”她对着他,对着晚风,对着落日,对着那些树林,幸福地喃喃自语。心甘情愿地一蹲身子,毅然把高大而笨重的亘云庭背在她纤小的腰肢上,就像一只披着人皮的母狼,告别了红鸾,在夕阳最后一丝眯眼的关注下,缓缓地走出了小树林。 “我明天带上一些猪肉来探望你,你等着呗。”那红鸾也不由笑眯眼地点点头。 出了小树林,走不了数步,迎面走来一位牵着白马的俊美侠士,那大红披风随风飞扬,在落日下煞是让人感到炫目耀眼。 “原来你在这里呀?”飞红雪带着一脸的惊讶,在她的面前停下了脚步。 “你怎么来的?”唐槿云也是微微的一怔。这红鸾栖息的小树林,估计很少人知道的,况且,她和亘哥哥出来的时候,也不是很多人知道,他怎么跟来了?莫非一直就跟踪她了?唉,这都怪自己太开心,一时也忘保持警戒。 “他怎么了?”飞红雪避而不答,却惊讶她背上的亘云庭。 却更惊讶唐槿云一脸的沉思,轻轻地掠过了他的面前,根本没有理会他的提问。 他连忙追上去,截住她,诚恳地劝说:“把他放在马背上吧。” 唐槿云微吐了一口气,转而警惕地说:“你还没有回答我,你怎么来这里的?” 飞红雪便只好正色地对她说,就在他们从城下跑出来的时候,他正在城墙上和将军聊着,因为担心她,便跟了过来。 唐槿云想他也是嫉妒心发作而已,便也把亘云庭扶上马背上,然后,一行三人一马缓缓地在嫣红的落日中朝城内走去。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难道亘哥哥会害我吗?”唐槿云觉得他这个理由很是牵强,明明是嫉妒作祟,却又不肯说出口。“还是,你认为我会害亘哥哥?” “都不是,是我还有些事要问你而已。”飞红雪隔着马头,又否认地说,“你那重刑被赦免了没有?” 唐槿云听了,心中一颤。这家伙还不赖,心里还惦记着她的罪名,这一天啊,可能是她来到这时代最幸福的一天吧,既得到了皇上的赦免,又得到朋友们的关心,还和亘哥哥冰释前嫌,兄妹重逢,一重接一重的喜庆之事在她心中开满了快乐的蓓蕾。 仰望天上那还有些红霞的云朵,她微微一叹,“已经赦免了!” 陡地又想起了正是因为他在殿上透露的忠小王爷的名字,她才有所推算,而让亘云庭消除了对她的误会。 “对了,你们已经查到那蒙面人皇上,确实就是忠小王爷吗?” 飞红雪说:“当天,他揭开了面纱我们也认不得,可是,当我把他的模样向将军描述了以后,将军震惊他就是忠小王爷,因为,他们曾经见过面。随后,我们收复了溪城后,特地去南部福城前去暗访,发现,他果然长期不在府中,并且,府上的守卫也森严,城主及其他官员常在他的府上出入,抓来了婢女询问,也证实了他已经自称皇上了。” 唐槿云真正在意的并不是忠小王爷怎样称皇,而是在乎他的名字,怎么那么巧,跟她的同字了? “他的名字真的叫唐槿轩吗?”她不由喃喃地问。 “是的,”飞红雪如实地回答,“轮到他们这一辈份,都是槿字辈的,比如,信小王爷叫唐槿昊,德小王爷叫唐槿隆,智小王爷叫唐槿奕……” 够了够了。唐槿云越是往下听,心里越是升起了一股奇怪的感觉。天啊!她该不会是穿越回到自己祖先们的时代了吧?环顾四周的城楼塔街,不知什么时候泛起一种暖暖的感觉,就像她的血脉曾经在这里淌过一样的亲切,恍惚可以看见一个扎着羊角髻的小丫头在这大城小巷里呼哨着穿梭,引得全城人都惶惶不可终日。 呵呵,这样调皮的小公主会是谁呢? 进了城,唐槿云不由重新审视着这座大城,越来越觉得它跟自己息息相关,一脉相传的样子,越看越是喜爱,脸上都不由自由地洋溢着百合般的笑靥。 “瞧你这么开心,今晚能够允许我做个东,在‘京东味酒楼’里替你庆祝?”飞红雪从马头那边偷瞥过来问。 “庆祝?”唐槿云脑海里恍然出现楚问天相熟的词汇,不由连忙婉拒:“不用了,他们已经都弄好了吧。” 然而,飞红雪却不理她的婉拒,依然路过酒铺的时候,买了好几埕上好的女儿红以及一些上好的烧鸡,吩咐店家一起送到楚府去,然后朝她笑说:“我也去,可以吗?” 唐槿云对他的意见倒是不大,倒是白昭南他们,似乎对他恨之入骨的样子,为免他们会有所争论,她倒不想让他们煞去了她今天这么好的心情。 “你都买好了东西,我还能说什么?”但看见飞红雪也是一片诚挚,她只好希望他们给她一个面子,凑合着坐在一起喝上一顿吧。 这时候,亘云庭从迷糊中醒转了过来,滑下了马背,看见了飞红雪也不由一怔。他脑海里还依稀记得夕谷小木屋前那个发号施令的大红披风少年。 这一个人,会是他的妹夫吗?他的内心不由泛起了一阵鄙夷的感觉。 唐槿云当下相互为他们引见,两人这才客套地互揖起来。但唐槿云介绍亘云庭是她的哥哥的时候,飞红雪的脸上掠过一丝不为人知的狡黠。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第150章 验明正身 一行三人出现在楚府的大厅前,白昭南他们也是一怔再怔。这两兄妹刚才跑哪儿去了?是被飞红雪抓了回来,还是拉上妹夫了? 很快,他们互换了一下眼色,转而笑脸盈盈地上前向飞红雪抱拳深施了一礼,也热情大方地邀请他入席。 飞红雪这次倒也大方,说什么都是为亘小姐庆祝的,席间不谈君臣公事,只谈风花雪月。 大家听了,也不由得放松地哈哈朗笑起来,随即吩咐婢女们端上美酒佳肴,誓要先行敬奉这大量的飞红雪一杯。 唐槿云还以为他们一见面会大打出手呢,不料,却一百八十度的转变,由憎恨变得毕恭毕敬,也不去深思他们的想法,只想这样也好,大家能够济济一堂相聚在一起,总算是一场缘份。 同样的疑虑,亘云庭看见平时都站在飞红雪的对面立场的两人,此刻却像个哈巴狗似的,一杯接一杯地朝他敬酒,大有巴结迎奉的意思,也十分不悦。 “来,都担心了好几天了,今晚就庆祝亘大人能够赦免重刑敬酒!”白昭南喝了几杯,也满心欢喜地提议大家一起朝唐槿云祝酒。 唐槿云一向不喝酒的特工习惯,也早在秀女的马车上让飞红袖她们给打破了,小小的酒量还是有的。便也跟他们互敬了一杯。 随即,她也感激着飞红雪当天提醒了白昭南他们,让他们前来帮忙,倒让她方便了许多。 但见她朝飞红雪敬去,白楚二人更是兴奋起来,也跟着向飞红雪各敬了一杯。飞红雪不知不觉中,喝的满脸飞霞,就像个娇羞的新娘一般。 亘云庭这才恍然想起什么似的,也顿时笑容满面地朝飞红雪敬了两杯,坐下来又是扶额豪笑起来,都快让唐槿云感觉又回到了“云裳川”那甜蜜的一晚了。 看见亘哥哥为了自己的庆祝会,也这么放形浪骸地开怀痛饮,她也深感到脸上也洋溢着幸福的光彩,便小女人般替他们一一斟满,任着他们互相纷乱地敬酒喝骂。 飞红雪侧目唐槿云那小女人般幸福的脸色,也不由得看醉了眼,心花怒放,一气之下,也放下架子,倒敬回楚问天他们一杯。 楚问天不由得诚惶诚恐地说,既然是飞红大人敬他,他也就是舍命陪君子,连病伤在身也不理了,陪他喝到一醉方休。 敬到亘云庭面前,亘云庭也站起来,取过来婢女端来的大海碗,扔掉他的小杯,两人欲以海碗斗量。白昭南两人顿时在一旁呐喊助威! 两人当下一饮而尽,立判飞红大人胜;飞红雪不由得洋洋得意不已,转而,又同样用海碗敬白昭南,不一会儿,大家的小杯都换上了海碗,有一碗没一碗的寻找着各种理由敬酒,到了最后,没有理由也开始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一片豪言壮语在大厅上弥漫着,虽是仅仅五个人,但也把这场宴会弄得热火朝天,酒劲十足。 两个时辰过去,大厅上却变得静谥无声。有的也只是他们烂醉如泥的喃喃呢语或是沉重的鼻鼾声。 唐槿云还算比较清醒,但走路也变得飘飘然了。她吩咐那些婢女把他们都扶下去休息,自己也跌撞回到了厢房,把这么开心的一天划成最美好的回忆,一直珍藏在心深处,由着美梦去驰骋翱游。 翌日清早,春色满园。 她由婢女伺候着梳洗完毕,赶到大厅前,却听见里面隐约传出亘哥哥的声音。 “白大哥酒量最好了,怎么连你也醉了,害我们还不知道真相呢。” 白昭南却骂道:“你们还好说,一个说自己书生,没有酒量;一个说自己有伤在身,少喝一点,我都跟他扛上了,你们倒也让他灌醉了,真是逊毙了。” 楚问天不由呵呵一笑,“我没办法了,他后来是用海碗的,我三碗就……” “这下子咱们可亏了,什么也没有看见,还让他先跑了。” 说完,三人都沉默了起来,自怨自艾去了,忽然,又忍不住爆起了一阵爽朗的笑声,震响了这座古宅。 唐槿云从外面走进去,不由嗔问,“你们说谁跑了?” “你看还有谁不在这里?”亘云庭转而朝她笑说。 她环顾了一下,发现在场的就他们三个,而飞红雪却不在这里。 “卯时我就起来了,跑到他的客房里一看,人已经不在了。”白昭南也露出一脸的谑笑。 三人相视之下,又是爆笑了一番。 “这么心急,你们想对他怎么了?”唐槿云怀疑他们另有秘密的行动,他们该不会假意迎奉飞红雪,要把他灌醉了,再来行刺吧? “想知道他到底是男是女呀!”楚问天这时也率先抢说,“亘老弟说飞红野没有儿子,那飞红雪到底是不是女子呢?嘿嘿。” 说着,楚问天也忍不住流氓地阴笑了一声,引得其他两人又是一阵奸笑。 这时候,唐槿云才知道,难怪他们都先后对飞红雪来个一百八十度态度大转变,原来就是想把他灌醉了,扒他的衣服看看里面,不料,聪明反被聪明误,他们的奸计似乎被飞红雪识穿了,冒着深醉也要逃离了这楚府。 难道这大清早,三人都有种到嘴里的鸭子给飞了的遗憾。 “呸呸,亘哥哥啥时候也跟他们学得这么坏了?”唐槿云联想了那一个春光乍泄的场景,嫩脸上也不由一红,连忙要转出大厅去。 “今天,是‘竹影子’处决的日子,你不去送行吗?”忽然白昭南收敛了嬉笑,一脸严肃地在她背后说。 ‘竹影子’呀,那个自诩是侠盗的大盗吗?他最终也逃不过终审,把生命的尽头留在这京城了吗?而他的亲人们,则还在那边疆上干着劳役,他那些妻妾幼儿还在某座不知名的深院里藏匿着,一辈子也不敢说自己的祖上是什么人吗? “什么时候?” “午时,东城门前!” “不了,你替我告诉他,我决不会食言,一定会让他的亲人们沉冤待雪,重见天日的。”唐槿云说完,便径直茫然地走向大门,她本来要到市场上购买一些猪肉,带到树林里去探望红鸾的。 但此时的心情却不由一下子沉重了起来。 “你要去哪,我陪你去!”亘云庭也在这时候,从大厅里追出来。 听见他久违的关心,唐槿云的心也不由得一下子回暖了起来。扭头朝他嫣然一笑,道出了要到市场上买猪肉,然后直接运去小树林给红鸾。 亘云庭也表示愿意一起同往。但走不了几步,门外急匆匆地走来一个宫女,说是太后要求她马上入宫。 她便只好无奈地朝亘云庭挤了一丝苦笑。“去不了了。” “那我先把猪肉买好了,等你回来再一起去。”亘云庭那一脸温柔的笑意,让唐槿云如沐春风般舒坦。 一路上,怀着这种愉悦的心情,她欢快地随那宫女来到了太后的寢宫前。 太后看见她那脸上忍俊不禁的笑靥,也不由一愣之后,随即展开了同样迷人的笑脸。她把唐槿云接入殿上,低声地对她说:“你说的没错,你走后不久,皇后就来了……” 唐槿云脸色一敛,肃然地听她说下去。 “……她一来就义愤填膺地说,哪里来的间谍,这事儿让她去处理就好了,不用太后操心,随后,她便逐个逐个院地揪出一些人来,全都关押了起来。”太后说完,又不由疑问地说:“你说,这皇后怎么了?难道她也会是间谍?” “随行的有没有康妃?”唐槿云没有立即判断皇后是不是间谍,却继续沉着地打听。 太后想了一会儿,然后肯定地说:“有。” 那就全是杜月儿在背后怂恿皇后的事了,这怂恿皇后她也不是第一次了。这次她狐假虎威,把皇后也牵进来,让她完全地挡在面前,而不让别人察觉她背后的阴谋。 殊不知,这件事,只要她一有动作,无论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都已经把自己弄到了明处,而唐槿云她们反而潜入了暗处。 “我们可以去看一下那些被关押的宫女。”唐槿云不是去看她有没有冤枉好人,私放间谍,而是要去给她们一些压力,让她们站的更明,更亮,什么谎言也不攻自破。“记着,要大张旗鼓地去。” 随后,太后出巡,左十八宫女,右十八宫女,前八个太监,后八个太监地伺候着她和唐槿云两顶豪华肩舆。一时间华盖林立,旙旗飘扬,伴着十二乐者在前面鼓瑟和鸣地奏着乐,二十名禁宫侍卫前后戒备着,浩浩荡荡的皇家气派果然非同凡响。 这般喧天的排场,早有其他宫女禀告自己的主子,但逢从自己的宫前路过,都一一地出来恭送。 来到了关押嫌犯的冷宫,皇后和康妃早已经紧张兮兮地俏站在前面,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下了轿,唐槿云和太后都新衣簇新,由太监搀扶着,雍容华贵地一步一轻摇,风韵轻送,踏着太监一路铺开的锦毯,在宫女撒洒的玫瑰花香中穿过,场面奢侈而尊贵,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 杜月儿看唐槿云的眼神不由得又是惊疑又是不安。昨天,她也有听宫女说,唐槿云已经不辱使命,果然把那群蒙面人尽数缉拿归案,皇上已经当场就赦免她的重刑。她也该早就想到,穿针引线的事也许难得到唐槿云,但这般与贼人打交道的事,断然难不到这个奇妙的女子的。 唐槿云望着她这般的惊疑,便知道她必然把事情弄砸了,更是投了一个冷然的眼神过去,吓得杜月儿连忙避过去。 无论是当天对她的诬陷屈辱还是今儿的死,她也不忘了这全都拜杜月儿所赐。既然她要把这间谍坚持下去,那么,唐槿云也定会让她的奸计败露,让她一尝那非人的屈辱。 “听说,六局各院有嫌疑的宫女都抓起来了,哀家今天特来审一审,她们为什么要对我的皇儿不利!”太后懿旨轻语,不怒而威,皇后听了也不由得颤抖了一下。 第151章 测谎游戏 康妃陡地一下子跪了下来,哭丧着脸地请罪,“回,回禀太后,那些间谍已经全被处决了,你,你还是别看了!” “什么!”太后一听之下,也不由凤目圆瞪,这六局多院抓出来的间谍也不下一百几十个人,她们竟然这般心狠手辣,一夜之间就把她们全部处决了?都还是嫌疑人,皇后就不给她们辩护的机会吗? “我偏要看!”她不由得大吼了一声,吓得那些太监连忙把冷宫的各道大门打开,顿时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至,大家都忍不住黛眉紧蹙,纷纷掩鼻不已。 是人都不用看,也已经知道她们已经遇害多时了。 “瞧你办的好事?你凭什么认为她们都是真正的间谍?还把她们一一处决了?”太后的脸色不由得顿时变得酱紫。她也打算把这些嫌疑的间谍送到宫外去,让她们远离皇上就好了,而她们这么残酷的极刑简直就是打算了她原来的计划,造下了罪孽。 “不是就问她们是不是刺客,然后都把说谎的给抓起来处决吗?我也是跟着你做的。”皇后却不以为然地说。 一句话,气得太后为之气结,摇摇欲晕,幸好唐槿云上前把她扶住。 唐槿云知道她一旦提出了这种方法,杜月儿肯定会赶在她的前面,抢过她的活儿,迅速把其他六局各院的宫女间谍也都率先揪出来,在她和太后还没有来逼供之前,把她们或是用酷刑或是处决地封住她们的口,不由她们有机会开口。 果然,她们最终还是采取了最简直最残忍的方法,直接杀人灭口了。 这倒不能全怪她们,都是唐槿云一招借刀杀人的计策所引起的,其实她和太后也免不了这次的责任,她们把杜月儿赶的太急了。 这时候,只要她道出真相,说她是用准确的仪器来证明说谎者的,而她们则是利用臆测的,不免有冤枉好人的嫌疑。那么皇后也无话可说,自甘受戕;免死狗烹,而康妃自然也难以置之事外。 只可惜了皇后。 而正当她犹豫着要不要趁机连皇后也一并封死的时候,忽然一声宣读,传来皇上到来的讯息。 一行人又不由得朝风风火火赶来的皇上跪地迎接。只有太后微笑地站在原地,盼望着皇上走过来。 这事儿,她早已经跟皇上说了,而皇上也同意了她和唐槿云一起把其他六局各院的间谍揪出来,不想,杜月儿和皇后却先快唐槿云一步,竟然把这任务抢了过去,还把它搞砸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皇上见贵为国母的她们剑拔弩张地对峙着,又闻及满场的腥风血雾,虽然明白了一点,却又不由冷然地吼了出来。 刚才他在御书房里刚睡醒,就有太监进来汇报,她已经大张旗鼓地朝冷宫走去,听说是要审问那一批间谍,他便打算也过来看看,不料,走近过来,她们却是这般的阵势,真的吓了他不轻。 他一喝之下,康妃又只好哭丧着把为了一下子替皇上剪草除根,如何和皇后帮太后一起把剩下的间谍一一处死的事道了出来。 听取了她的辨词,皇上又转眼到太后的身上,太后却只好黯然地微叹了一口气,也同意了杜月儿说的和她的大致一样。 皇上不好当着众人责怪她,便叹了一口气,连忙劝说:“既然大家都是为朕好,找出来的都是间谍,处决了也就算了,何必还要在这里伤害自家人的和气呢?” 说毕,还把杜月儿请了起来,杜月儿感激涕零。 皇上这般说话,倒是令太后始料不及。她想不到皇上到来竟然为了息事宁人,而明显的偏向皇后那一边去。让这些杀人的凶手逍遥法外了。 “皇上你不知道,昨晚,她们还互相厮杀起来,有的咬咽喉,有的……”杜月儿为了推卸责任,又辩说事情的真相,其实是那些间谍在里面先行发生了惨烈的内哄引起。 唐槿云听了不由得冷哼一声她这话还真说的好听。这人都全让她们用各种酷刑处死了,里面发生过什么事,都由她去杜撰好了,谁知道。 “别说了,朕还没有用早点。”幸好皇上没有让她继续说下去,一摆手也掩着鼻子趁机掉头便走,“好了,此地腥风满地的,不宜久留,留下一些人收拾,大家都各自回宫去吧。” 说毕,正待起驾,后面却传来太后的宁音。 “皇上既然没有用早点,那么可否请移驾过来,与母后一起享用早点?” 皇上转过身来,看着太后那酱紫的脸已经缓缓地温和下来,自从两年前父皇驾崩,他也一直没有时间陪母后同桌享用美酒佳肴了。 便欣然地漾起他那抹迷离的笑意,径自陪着太后又浩浩荡荡地朝“慈宁宫”里走去,留下迟一步也想邀请皇上一叙的皇后,怔怔地看着他们的背影,恨得银牙咬得咯咯作响。 回到“慈宁宫”,不一会儿,宫女们便在前院大铺宴席,端上各种新鲜出炉的名贵早点,光是看,也让人垂涎三尺。 他们两母子依辈份分座坐下后,唐槿云依然俏立在太后的旁边。 “这个宫女叫亘秋韵,这次揪出那群间谍,她帮了不少的忙。”太后还没有坐下,便连忙把唐槿云介绍了给皇上。 皇上小尝了一口珍品,转而取来丝巾,轻轻地拭去了嘴角的油渍,对唐槿云眯眼看了一会儿,说:“朕知道她,这个从天牢里提出来的宫女,在殿上又是表演飞刀绝技,又是劫持皇上,最后还能够戴罪立功,将功抵过……” 转而,顿了一顿,那眼神也充满了赞赏,便朝唐槿云大声嚷了起来:“下等宫女,这次你又用了什么法宝,把她们揪出来了?” “呃……”唐槿云见他想要看她的法宝,不由一阵犹豫。听说这皇上都是夺人所爱的人,要是展露了给他看,要不要连我的手机也会抢去了?这是背囊的工具可是一件也不能少的。 “坐下来说吧。”皇上见她犹豫不决的样子,才感到似乎对她招呼不周了,这才让她坐下来,一起共享早点。 “怎么了?你连皇上也敢劫持,反而对着我就不敢吭声了?”皇上此时半开玩笑地说,又优雅地浅尝了一口早点。 对呀,我连他也敢劫持了,还怕他会抢我的工具吗?皇上这句话倒也安抚了她的顾虑,她便只好掏出那部太阳能特工手机,对他介绍了里面的测谎功能。 听得皇上也不由眼珠大瞪,兴趣盎然,“凭这个真的就能知道谁说谎了?” 唐槿云的点点头,让他更是兴奋得很,便一捋衣袖,把手伸过来,“来,让朕试试。” 她想不到引起了他的童趣,只好把手机调节好,贴近了他的脉搏,然后说,可能要问他一些问题,让他回答;皇上也爽快的催她快问。 看着皇上那兴致勃勃的样子,唐槿云忽然问:“太后是你的亲生母亲吗?” 皇上和太后都微微一怔,转而,皇上阴阴地应了一声,“不是。” 吓得太后不由得脸色惨白。 唐槿云看手机上的数据大幅波动了一下,便笑说,“你刚才说谎了,其实太后确实是你的亲生母亲。” “当然了,我刚才故意的嘛。”皇上听了倒是很开心,她那家伙似乎还真的挺灵验。太后听了,这才纾缓了一口气,嗔怪着他们把她逗玩了。 “那么,你是不是很爱皇后?”唐槿云忽然又问。 这问题一出,两人又是一怔。太后似乎更加关注地盯着皇上那阴晴不定的脸色。皇上仰着脖子思虑了好一会儿,然后似乎很苦恼地说:“是!” 然而,那手机上的数据又是一阵紊乱的波动变化,唐槿云尴尬地盯向他,半晌也说不出话来。 “说呀,到底是不是说谎?”皇上下意识地收回了手,却着急地想知道结果。 他这一举动,更是让两个女人惊讶不已。怎么他是当事人,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爱皇后的嘛?那么,当初他又是怎样立她为皇后了? “皇上……”太后似乎在这个问题上看出了皇上一直藏在内心的苦恼和忧愁,不由深表同情地把手搭在他的手背上。 “说呀,那家伙到底怎么了?”唐槿云越是迟迟不说,皇上便越是着急得满头大汗,他不怪唐槿云问的问题是这么的尖锐。相反,一直以来,他都是在皇后的面前这样说,但是,如今他也很想知道答案是真是假。 唐槿云无奈地摇了摇头,“说谎了。” 太后听了,不由一阵心酸。这皇后向来有点蛮横,她也知道,只是不知道她有没有给皇上苦头吃。 皇上却慨然一叹地仰天靠在椅背上,仰望天际的晨曦,苦恼地闭目养神起来。 半晌,大家都一动不动,一声也不敢吭,整个“慈宁宫”寂静无声得听得见清风的呼呼掠过,太后更是把心儿都提到了嗓子上,目不转睛地盯着皇上,天地间仿佛一下子停顿了所有时光流转,流淌着无限关切的母爱。 “说的好,你问的不错,替朕解决了一个实际的问题,了却了这么多年的心事……,”皇上忽然打开眼帘,诚恳地说,又问:“下等宫女,朕要赏赐你黄金百两,金银手饰十箱。” 看见皇上这么快就想通了自己的感情问题,太后也悄然地安下了心。 唐槿云也暗吁了一口气,但听皇上要赏赐她,她连忙眼珠子急转,说:“皇上,能不能换赏别的?” 皇上和太后也一怔。“难道你想要做官?”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第152章 苗头不对 “不,”唐槿云肯定地拒绝,转而美目一转,试探着问:“我想要御书房里的一本书。” 她此言一出,不由得大家都微微惊讶。皇上也惊疑她这个武林高手,同时也是琴棋书画的好手?不由得对她又敬又爱。“什么书?” “挑到自己喜欢的,行不?”唐槿云心里想着的是孙百恶师父的那一本《行医怪闻录》,她先不说书名,只想趁机混进御书房里找个遍再说。 “好,等我上完早朝,你再过来找朕吧。”皇上倒也很快地答应了她。 随后,三人一起用完了早膳,皇上便去早朝了。而太后则惶恐不安地继续缠着唐槿云商量如何应付皇后和康妃的对策。唐槿云好说歹说地安慰她,现在这情况,她们已经走到明处去了,处处被动,咱们什么也不用做,只要注意她们的一举一动就是了,相信不久,她们也会露出狐狸尾巴来的。 倒是有一个人,还是要不得不防的。 太后问是谁,她笑而不语,迳自飘然离开。 离开了“慈宁宫”,她又让宫女把她带到了令狐烟的寢宫里去。 这一段时间,杜月儿都有行动了。先是陷害了她,勾结诸葛本胜他们,里应外合把皇上劫持,现在又为了掩饰自己的目的,窝里反滥杀了一群间谍。但是,令狐烟却一点动静也没有,她要去接触一下她,看这个表面沉静木讷的才艺少女,她的葫芦到底在卖什么药。 转到了宁妃的寢宫前,守卫的侍卫很严明,说她没有宁妃的邀请,不得入内打扰宁妃。但当唐槿云微抬了一下手腕上的“紫龙玉佩”,他们就不得不硬着头皮入内通报去了。 唐槿云也不久候,径自随后跟着进去。不一会儿,就由宫女出来把她迎接到了小花园前,令狐烟正神情低落地望着眼前的假山鱼池,百无聊赖地在投食喂鱼。 听闻宫女唐槿云到访,她一惊之下,把手中的鱼饵全都洒落在鱼池上,引起池中的鱼群一番的争夺,霎时锦红鲤墨的在水中扑腾,煞是一番热闹的情景。 令狐烟转而端正了脸色,整理了衣裙,危襟正坐地回到绣凳上,想等着唐槿云上前参拜;但脑海里浮现了关于唐槿云最近的一些传说,不知道她哪里来的神通,能够不经通报,就能在皇宫里随便进出,又不由得站起来,想参拜唐槿云。 可是,到底是她参拜唐槿云,还是唐槿云参拜她呢?一时间她心里也紊乱得很,只怪还不知道唐槿云至今是何职何位,到底谁比较大。 “今天早上那么热闹,你咋不来了?”唐槿云走过来,便随便地坐在她的对面,不参拜她也不让她参拜,让令狐烟尴尬了好一会儿。 半晌,她才一如既往细声地说:“还没有睡醒。” “是真的没有睡醒,还是早知道那里杀人了,你不敢去?”唐槿云倒也不客气地逼问她。 令狐烟听见“杀人”两字也不由微微一愕,“怎么会呢?我这阵子都很少出去玩。” 唐槿云在她的惊愕中也泛起了一些困惑,“杜月儿没有来找过你?” 令狐烟神色一黯,沉默地坐回绣凳上,瞟了她几眼,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选择了没有吭声。她知道,她和杜月儿那间谍的身份早已被唐槿云揭穿了,要想否认没有,恐怕也瞒不过她。便只好宁愿缄口不语。 唐槿云这一次认真的端详她,发现人配衣装,令狐烟穿着华丽的宫装确实比以前靓丽多了,人却还是那么的低调,最要命的似乎比以前还要纯情得多。这样的人怎么会是做间谍的料呢?唐槿轩怎么会挑上这样的人做内应了?想当初唐槿轩也是囫囵吞枣,慌不择人吧。 想到这里,她也不再逼问令狐烟了,好言相慰了一会儿,又径自地转身离开,倒是让局促不安的令狐烟怔看着她的背影许久。 蓦然间,忽然理解到什么似的,掩脸而泣,潸然流下了两行清泪。 唐槿云本来也是绷着脸在前面走着,但听见她的哭声,嘴角也不由微微一扬,漾出了一抹舒心的微笑。 令狐烟不同杜月儿,她经历过寒苦,却没有因此埋没了良心,也许还分不出善恶,却是一个十分善良而有廉耻的人,这样的人,也许更享有一国之母的风范。 来到勤政殿附近,但见早朝还没有退去,她便又独自步出了宫外,赶忙回到楚府中与亘云庭会合,打算一起去喂红鸾。 想起了亘哥哥,她的脚步也不由得轻快如飞。 然而,当她踏进府中的时候,十多个宝箱全都打开,映出满厅全是珠光宝气的银白色,也不由得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厅上,楚问天和亘哥哥他们正在为它们而争论不休。 “赏银来了?”她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白花花的银子,也不由惊喜地问。 “亘大人,你来的正好,押运官说这十箱是我的,你只有一箱?他有没有搞错?”楚问天见她回来了,便不由疑惑地反问她。 她便把在朝上把他受伤的情况上报了,皇上也因此赏了重伤者万两白银的事说出来。 “这怎么行?明明是你的功劳最大!”楚问天急了,涨红着脸不肯接受,还要求跟唐槿云对调才对。 “论到功劳,其实是亘哥哥给我的提示,我才知道的。”唐槿云转眼亘云庭,看着他平安无事在眼前晃悠,于她来说赏银万两也是浮云。 “那,都给亘老弟好了,我这点伤也是他救的,我一个人真的受不了这么多。”楚问天还是觉得受之有愧,又连忙把矛头指向亘云庭。 亘云庭白了唐槿云一眼,也连忙谦逊地推让,坚决不肯接受,“楚大哥瞧你说的,要不是你扑过来救我,恐怕现在受伤的就是我了,我救你是报恩,这钱你也受之无愧。” 唐槿云被亘云庭白了一眼,也顿时觉得心虚,连忙说:“对呀,我们都在这里白吃白喝的你这么久了,你要是推过来,我们就当作把它寄放在你这里好了。” 楚问天望着他们俩的拳拳盛意,顿时感觉到浑身的热血沸腾,气贯长虹。向来孤独高傲,唯情至圣的他,以为这辈子有了情人就是一生,不料,他命运多舛,反而让武林盟主给棒打了鸳鸯,从此遁入公门,终日以酒为友,寄情于公务。 但这一次受命了护送秀女以来,认识了白昭南、马承宣和唐槿云兄妹,一大群的同样义无反顾的朋友,他的生命也才重新燃亮了希望。 在山脚那一扑也不完全出自于公务,却是因为亘云庭是亘小姐最敬重的哥哥,他才不惜一切地去保护他。但是,想起那一次保护,他却对亘云庭存有了一点的疑虑。 亘云庭见他愣着无言以对,连忙把唐槿云悄悄地拉到偏厅去用午膳,免得楚问天再推来推去的。 席间向亘云庭透露,她已经在这次赏赐中,获得了皇上的恩准,准备下午到御书房里找书,暗中变相盗回师父那本《行医怪闻录》。 “皇上会允许你乱翻他的书吗?”亘云庭不无担心地问。 “管它呢,反正我会全部书也要翻个遍,要是监视我,我就会先记下它的位置,然后晚上再去偷。”唐槿云任性起来,噘起小嘴,倒是让亘云庭看的一愣一愣的。 半晌,他才反应过来,“又偷?上次你为了救我,都已经惹得重刑附身,也幸好皇上能够让你戴罪立功。” 言词之间,脸有愧色而不无关心体贴。这奇妙的女子跟他奇妙的相遇以来,一直都是她在守护着他,拯救他。 唐槿云听了,也是满心欢喜,只要有了亘云庭片言只语的关怀,就算要她去偷月亮偷星星,她都会去。 “不偷能怎么办?难道皇上会送我吗?” 可是一时之下,大家也没有想到其他办法。问起白昭南,亘云庭说他去观看‘竹影子’判刑还没有回来。提及‘竹影子’,唐槿云心头又是一阵惆怅。 用过膳后,两人刚想准备去喂红鸾,但飞红雪也在此时踏门而入。 “我还以为你进宫了呢。”他见到唐槿云的时候,很是惊讶,好像有一种希望她不在的失望。 “进了,但又出来了。”唐槿云也奇怪他这几天窜门窜的这么密。 “这样正好,陪我去走走吧。” 飞红雪眼珠子一转,忽然又神秘兮兮地带着他们一起出门,这次连亘云庭也带上,倒是让楚问天在后面摸不着头脑。 来到京城大街,路上行人熙熙攘攘,车龙马水,好不热闹。忽然飞红雪钻进一间妆红铺,挑上了几款上等的胭脂水粉,珠钗玉坠。 唐槿云也好奇地对比了一下这京城的胭脂水粉质地和隆城的果然大不相同。飞红雪见她喜欢,便提出要送她一份,她不由满心欢喜的收下;他又想送上一套珠钗玉坠,但唐槿云看见标价要好几百两,也不由咋舌太贵重了,而坚持不收。 随即飞红雪只好挑多一份胭脂水粉让她给飞红袖托去。 唐槿云观他那挑选胭脂水粉的神情,丝毫也不比女子的眼光逊色,恍惚间,都以为飞红雪是女子了。 出了铺门,三人又不亦乐乎地逛了好一阵子,最后还是唐槿云想起了跟皇上御书房之约,才不得不先行跟亘云庭提出告辞。 飞红雪却爽快地说:“你放心去吧,亘兄弟就先由我保护就是了。” 想到有飞红雪的保护,她也不由说什么,便欣然地转身而朝皇宫走去。 第153章 寻找缺口 两个男子痴痴地望着她那婀娜的背影,直至被那匆匆的行人湮没了,才收回了目光,两人相视一看,不由微微一怔。 亘云庭先是朝飞红雪深揖了一下,也要告辞回楚府。 但飞红雪却冷笑一声,“亘兄弟先别急,我们可以去一个地方聊一下。” 绕过了几条街道,来到了一个宽阔的胡同尽头,一个四周三阶的青石平台上,似乎刚冲洗过,淌满了水渍,但空气中仍然弥漫着浓烈的腥腻味,飞红雪迎风深呼吸,亘云庭闻及却有一种恶心的感觉。 “这不是刑场吧?”亘云庭不由以袖掩鼻地问。 飞红雪吸完气后,转过身来,盯着他那个公子哥儿禁不住血雨腥风的孬种样子打量了一番,不由在空气中加入了他阴冷的笑声。 亘云庭听着这般的笑声,耳畔回响着那些屠夫在他面前老生常谈般地说今天又杀了几头猪几头牛似的闲聊,手法娴熟而熟视无睹,轻描淡写之间自然流露着一种残暴无良的手段。 眼底里映入飞红雪那越发诡异的影子,他的心不由缓缓地下落,嗖嗖发凉。 “你以后不要再和她亲近了。”飞红雪的笑声一顿,忽然冷冷地从牙缝里迸出一句。 让亘云庭不由为之一愣,想不透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飞红雪转过身,又深吸了一口腥风,感性地对着空气说,“本来,你们想瞒住全天下人,我也不管……” “可是……”飞红雪顿了一顿,转身咬牙切齿地说:“她可是我喜欢的人,你可不能再离她那么近了!” 幸亏亘云庭早在白昭南的口中听说过,飞红雪在护送秀女期间,曾经跟唐槿云关系亲密。所以,由他的口中说出喜欢,他的反应也不大。 “就算是这样……”亘云庭轻松地掸了掸锦袍上的灰尘,笑着说:“也不能让兄妹之间亲密一点吧?” “你和她根本就不是亲兄妹!”飞红雪忽然一个箭步踏过来,咄咄逼人地说。 亘云庭的心不由“咯噔”了一下。他怎么知道了?回想起自己知道的种种,到底哪里出了纰漏,却没有发现哪里不小心透露了,难道是他乱猜的? “怎么会呢?”但是他很快地把这种情绪转到了真正的亘秋韵身上,说这话的时候,透露着那无限怜爱的心思。 可是,已经深谙内情的飞红雪却在这时候一指眼前的刑场,冷笑说:“隐瞒我没有罪,可是,欺瞒皇上的话,你知道会是怎么样的后果了?” *** 唐槿云进了宫后,并没有直接奔往御书房,而是先往飞红袖的“顺和宫”里走去。来到宫外,侍卫却说顺妃已经移驾宁妃处了。 她不由微微一怔。这两个人什么时候这么好了,竟然走在一起了?难道是令狐烟趁机培养她成为间谍? 想到这里,她的脊梁也不由一下子窜上了一道冰凉。这两个妃子就已经够她和太后忙不过来了,要是再多个飞红袖,那可真是要烦死她们了。 连忙又转到宁妃的寢宫,却看见两人正在花园前,琴笛和鸣,品茶作乐,一副和洽相处的样子。唐槿云心中不由“咯噔”了一下,这下糟了,她们已经达成共识了。 两人但见唐槿云又悄然无声地出现,不由一怔。不同的是,令狐烟愕然无语,飞红袖则转怔为喜,连忙离座朝她扑来。 “哎哟,姐,你好几天不来了,可死想袖儿了!” 飞红袖仍然那么的一脸天真幼稚,令狐烟仍然在那里一脸的沉默寡语。其实,两人跟在马车上的时候没有太大的转变。 唐槿云一把飞红雪托她转给的那包胭脂水粉递了过来,“给,你哥托给你的。” “哇,你们都好到一起逛街了?”飞红袖由惊喜转为欣喜若狂,又忍不住俏皮地八卦一下。 “嘘,这里是皇宫,别乱说。”唐槿云瞥了一眼令狐烟,连忙止住她。 “那,到底是不是呀?”飞红袖仍然不甘心地嘟着嘴,在后面小声地问。 唐槿云走到她们中间的绣墩上坐下,却岔开话题地问:“你们常在一起这样弹琴吹笛吗?” “是的。”一直沉默的令狐烟,这次竟先飞红袖细声地说出,还亲自地给唐槿云斟了一杯清茶,“什么时候,你也能过来玩?” 唐槿云瞥见那玉手持壶的沉稳,转上她那脸色的恬静,眼神中还像星辰般熠熠闪亮,隐约在期待着什么似的。 “是呀,你现在在哪?随时都可以过来玩的。” “我就见你不来,才找宁妃玩的。” 飞红袖又在后面叽叽喳喳地说着,顿时给这花园里添上无限欢乐的春色。唐槿云细品着那一杯茶大半天,耳畔就听足了飞红袖说皇上如何英俊潇洒的好话,听到她都忍不住叫停她了。 “我呆会儿就去御书房见皇上,你要不要一起……” “去”字还没有出口,飞红袖就连忙小鸡啄米般猛地点头,眼神中隐有欣喜的泪光泛泛。看得她哭笑不得。 告辞了令狐烟,她们便朝御书房里一道同行。 在路上,唐槿云这才向她打听,为什么她会想到跟宁妃玩的,这到底是谁先挑起的?她们平时都会聊些什么? 飞红袖便也向她坦露,一直都是令狐烟派人来相邀的,聊的无非是一些声乐及皇上的事;她还反问了,早上她也有在宫前恭送她们的,当时她就隐约看到唐槿云在后面那顶肩舆上,问那个真的是不是她?她为什么跟太后同行了,那位置就像是儿媳一样,本来是皇后的位置。 唐槿云也只好一边向她讲述了这几天她让蒙面人的间谍暗算了,又被皇上派去追捕,还要把宫里的间谍宫女清理一下,说的很委婉,完全没有提到事情根本就是从一路以来的马车队上就已经发生了。 她这是在保留着飞红袖的纯真,不想她知道的太多,忧虑的太多,更不想由她的嘴里传达给令狐烟和杜月儿,这样无论是对她还是飞红袖,都是危险的。 但从她透露令狐烟的情况中,她知道,现在的令狐烟还是纯净的,并没有趁机配合杜月儿,双管齐下,淌下了这趟混水。 如果,令狐烟能够这样保持下去,也许是她的福份。唐槿云不是嗜杀的杀手,她的狠着都是为了和平而发动的,最是不想看到太多血腥的事件发生在眼前。尤其是那些曾经很好的朋友。 来到御书房,两人被房外的太监迎了进去,才恍然发现,这御书房大的就像现代的科技图书馆一般,除了中间皇上的御书桌及宝床外,左十排右十排后五排的书架全是书,不由看的唐槿云都有点发晕了。 “这位是……”皇上反而不认识飞红袖,不由惊疑地问唐槿云。 “皇上圣安!臣妾是你的顺妃呀!”飞红袖见皇上已经把她忘得一干二净,不由把小嘴儿噘得老高,不止一遍地扭着唐槿云的手臂。 “哦?是吗?哎呀,瞧我整天忙的……,”皇上看见她的脸色有点不对,也不由连忙打着哈哈地过来道歉,话到一半,忽然一拍额头,“不过,我没有忘掉你,你是我亲自钦点的嘛,肯定忘不了,你是顺妃嘛。” 听见皇上这般的狡辩,唐槿云硬是憋住了笑得打结的笑声,朝皇后福了一身,便拐向了那些书架里去。 但是,飞红袖听着倒是很是受用,尤其是顺妃两字从皇上的嘴里逸出,更是无比的尊荣,她在皇上面前连忙垂下头来,娇羞地问:“皇上很忙吗?要臣妾为你磨墨吗?” 说着还轻捋起她那嫩白如藕的玉手,准备动手呢。 皇上见了不由狡黠一笑,“忙也在早朝的时候忙完了,现在脖子还有点酸酸的呢。” “那我能为皇上揉揉肩吗?”飞红袖连忙顺水推舟地说。 “你会?”皇上故意觅得善解人意的贤淑小媳妇似的惊喜地问。 问得飞红袖又不由一下子心花怒放地猛地点头,嘴里还叽哩呱啦地说上一大段以前替她爹揉就是一个好手了,说什么现在就是只为皇上一个人揉了。 把皇上也哄得满心欢喜,可是他还不时瞥向唐槿云进进出出的书架行间。 唐槿云懒得听他们两人在打情骂俏,只是,转进书架里,望着一排也不止千本的书藉,还是她难以辨认的篆书体,虽然后面有太监说要替她取书,可她又不敢胡乱说出书名来。这可会把她累坏了。 师父也说了,这《行医怪闻录》肯定收藏在皇上的手里,这皇上不把它藏在这御书房里,还会藏在哪里? 没办法,她只好一本正经地一本一本地翻看了。 “你到底想要找什么书呀?”忽然皇上在行头上出现,噙着一丝迷离而俏皮的笑意说,愣是吓了她一跳,“你不会按分类去找吗?” 啊,唐槿云心里不由得暗骂了自己一下。这么多书藉,要是不分类的话,那岂不是忙坏了那些收拾的太监? “我想先找关于‘其他’分类的。” 第154章 福祸相倚 她这话一出,也不由连皇上也逗乐了,“你怎么这么逗,什么分类也不找,要找‘其他’的?” 唐槿云可没有搞笑的意思,一来她不方便说出诸如‘医药’分类;二来她也想这‘医药’分类恐怕也都在太医院了,哪会在皇上的御书房里呆着?倒是像师父那般的奇书,皇上倒是可能把它放在‘其他’的分类里藏着。 况且,说‘其他’的范围广泛,皇上也不容易察觉她的心思。 “叫小正子给你带路吧。”皇上挥了挥手,又踱回飞红袖的身边,这时候,也有宫女太监端来了水果点心,两人就在几前,有一搭没一搭地调着情,享用着点心,也算是飞红袖最幸福的一个下午了吧。 可苦了唐槿云,被小正子带到了一个他们后面的那一排,一边听着他们吧嗒吧嗒的啃食声,还一边要听着他们的痴言恋语,都没心情寻找了。 “对了,皇上打算封个什么官给姐姐呢?”飞红袖忽然娇声地说,“你瞧姐姐这本事大的,不是官也可以进御书房了,臣妾也是沾她的光才能跟来。” 唐槿云听了,不由得差点儿晕了过去。飞红袖呀飞红袖,你不带这样求荣华富贵的,要是被皇上误解了我功高盖主,恃功邀赏,我今晚就这样算了,明天的太阳也见不了。 “是呀,她这么能干,封个小妃子也实在太亏待她了,”不料,皇上的声音响起,倒也顺着那个问题思考了好一会儿,“干脆封个贵妃吧。” “不行!”不料,皇上话音未落,飞红袖的脸色不由一变,唐槿云更是连忙从书架里探个头出来,一起同时喝声阻止。 “怎么了?”皇上被吓了一跳,也跟着阴着脸色地反喝她们。 飞红袖想着唐槿云跟哥哥的感情,万一唐槿云被封了贵妃,那不是硬是把他们硬是拆散了吗?但听到皇上的反问,她却又不能这么直白地说出来。 而唐槿云则也同样敏感着类似的问题。然而,她的目标也只想着盗书,找香苗师姐,顶多也是把自己在马车上一时心软,让杜月儿顺利进了宫,当上了康妃,她才甘愿为太后出谋划策,替皇上剪草除根而已。根本没有想过再继续留在宫中。 “做朕的贵妃很差劲吗?也就是几人之下,千万人之上的高位,一旦上位,光宗耀祖,福荫子孙,荣华富贵滚滚而来。千百年来,多少女子为之斗得头破血流,也沾不到它的边,你们这是怎么了?”皇上似乎也气愤他开出的条件没有如期地被两人接受,顿时有了一种受辱的感觉。 “我,我是说,她还是下等宫女,寸功未立,一下子升到贵妃那么高,其他妃子会高兴吗?”飞红袖望了望唐槿云,见她不吭声,也只好硬着头皮涨红脸地为她开脱。 唐槿云的黛眉微微一蹙。她自然也不敢轻易说出自己私密的目的,但飞红袖这说法却有点牵强了。 却不想皇上倒也真的被她问住了,眉头紧蹙地陷入了深远的沉默中去。两人也不敢再阻止皇上思考问题。 但一想到他在思考问题,唐槿云的心还是一沉再沉。他在思考什么呀?在思考怎样给她立功吗?思考着怎样才可以让她当成贵妃吗? 虽然他现在没有回复她们,也没有立即强横地下旨,但是,这沉默最终还是会打破,最终的结果仍然是皇上最喜欢的那一个答案。 皇上,该不会也对她有意思了吧?想到这里,唐槿云也不由一下子地狂乱起来。这飞红雪她还在犹豫着,忽然又来了皇上,那岂不是把她要四处浪迹天涯的梦想给幻灭了? 她也不敢再往下想了,越想就离皇上的想法越远,要是不让梦想横生枝节,就得让皇上对刚才那个问题马上断念死心。 可是,她又能够有什么办法呢? 一下子,她又要兼顾着想办法应付皇上,又要在分类书架上寻找着那本书。偏偏这其他分类的书架还特别的多书,她一目十行地寻找着也没有一本是医书之类的踪影。 这时候,她才有点懊悔当初没有问清楚师父,那本书的封面及颜色应该是怎么样的?要是有一个准则,那肯定会方便多了。可是转而一想,就算是一本破书,落在皇上的手上,那还不把它精美的裱起来吗?光看看眼前每一本的封面都精致可人就知道了。 囫囵吞枣般从头到尾找了一遍,那个心里又止不住地浮躁,在找完其他的分类后,看看外面日落西山的天色,她也要向皇上告辞,说天色不早了,今天还没有找到,只好明天再来。 皇上不由问,“你老是出宫,到底住哪了?” 唐槿云只好说,上次被劫来的哥哥暂时被安置在一位朋友的府上,她为了他的安全,得每天都守候在他的身边,免得他再被人劫去。 “不能把他送回原地吗?”皇上又问。 唐槿云又应对说:“能的。但自从把他救出来后,又忙着去追缉那些劫匪,没有时间送他回去,现在有点空了,还请皇上恩准,让我先保护他回去。” 她这不叫顺藤而上,而讨要一个自由出城的机会;而是她忽然想到,这离皇上远一点,就不能够为他立功了,那他也没有借口让自己成为贵妃了。 “那又不用这么急,快要过年了,可以让他在京城过了年再走也不迟。”皇上却开明地说。 “谢谢皇上!”她连忙感激地谢过皇上,转而匆匆地转身而去,也不理飞红袖和皇上剩下来的私人感情了。 然而,这只是她的一厢情愿而已。 皇上在她转身离去的时候,那心也仿佛像毛线球一样,感觉被她一直地往宫外牵着拽着,久久也不见它滚完。 随后也把飞红袖请了回去,留下自己一人在偌大的御书房中独自惆怅。飞红袖有感这一幕,心里也是满满的不是滋味。 关于早上被唐槿云测出对于皇后爱的问题,他也终于有了结论,原来说有的时候,他的心是有多么的慌乱,多么的令人难以置信。 难道,他真的不爱皇后的吗?那么,真的为什么又会立她为皇后了?就为了在唐槿云他们进宫之前,就她一个人吗?还是在他做太子的时候,她就已经为他诞下皇子了? 往事不堪回首,皇上觉得这御书房里闷热的空气让他烦躁不安,便叹息着站起来,独自踱步到室外,吩咐直接起驾回到自己的寢宫去。 不料,人刚回到寢宫里坐下,外面便传来皇后康妃求见的宣喝。不一会儿,两人便风姿绰约地步入殿内,又是朝他施礼,又是叽哩叽哩地说起。 “皇上,臣妾前来打扰你,实在是有一事不明。为什么那个下等宫女,不用干活,就能够自由进出皇宫?没有提升,就能侍立在太后身边?没有授命,就能够胡乱干涉内政了?皇上说她到底是什么人,还把我这皇后放在眼里了?”皇后说到委屈处,也不由潸然泪下。 这皇后也就二十多岁年华,肤光胜雪,腰肢纤细,一次生育并没有在她的身上留下任何的痕迹,一笑一颦都比其他人的成熟沉稳。可在皇上的眼中,她还是缺了那种令他怦然心动的感觉。 甚至觉得她平庸得有如奴婢,总是那么的爱哭闹,爱嫉恨,没有一点像太后一般国母的大气风范。 “她有太后的‘紫龙玉佩’在手,自由进出皇宫算得了什么,就连我见了,也不得客气三分;虽然她没有职位,但最近太后要求她从旁协助剪除这后宫的奸细,不就常常把她带在身边了?至于干涉内政嘛,她毕竟也是后宫的宫女,又不是侍卫,作为后宫的一分子而为后宫端正风气,我觉得她倒是干涉的好,干涉的适合……” 皇上一口气地替她解惑,睨视了她一眼,轻蔑不屑地说:“如果你能够有她的能耐,太后和我又怎么会用得着她呢?” 说毕,便不耐烦地挥手送客,轻轻地闭目养神起来。 皇后让他反讥了一下,不由得顿时满脸涨红,愧疚地垂着头和杜月儿一起退下去,忽然,又抬头指着康妃嚷说:“这次揪出间谍,我们康妃可也是有一份功劳的。” “那事你们还好说!”皇上从闭目中陡地睁开眼眸,一道凌厉的眼神直透皇后的心弦,“我已经知道真相了,传我口谕:从此禁止再用这种人为的方法判定间谍,这样子会冤枉很多人的。” 旁边的记录太监忙不迭地把他这份口谕笔录在案。皇后再也无话可说,这次本想暗中参唐槿云一本,替杜月儿邀功的计策全部落空,她自己也顶着一头雾水悻悻地离开了皇上的寢宫。 来之前,杜月儿就告诉她了,目前那个下等宫女越来越猖狂了,又是替皇上缉拿归案了劫匪,又是替太后出谋划策,一下子抓住了内外宫最大的两位贵人的心思,她皇后的位置更是岌岌可危,如履薄冰。 百思不得其解,只好把一切都归咎于唐槿云的身上。没有她,这宫里哪有那么多的间谍,皇上怎么会这样对她? 回到楚府,唐槿云又是找遍府中上下,也没有看见亘云庭的影子,白昭南还没有回来,楚问天又去钱庄里存钱了,问了几个婢女,才依稀分析亘云庭已经带着那些猪肉去城外的小树林了。 第155章 不见妹妹 奇怪了,他不是说等她回来了再一起去的吗?怎么会一个人去了?红鸾认识他吗?不会袭击他吗? 想到这一点,她不由心如火燎,连忙提气飘出,从后门飞身而过。如一阵旋风般越过了城墙,直奔那小树林而去。 倏入了小树林,赫然看见亘云庭仰卧在地上,枕着双手地呆望那天际的火烧云出了神,身边不远处,全是那些猪肉,红鸾没有出现。 唐槿云暗自庆幸他不会引来红鸾,才让他免于受难。 “干嘛不等我就来了?”她不由心中有气地上前挡住他的视线。 亘云庭骤然一见是她,慌忙端坐了起来,整理着衣冠,嘴里喃喃地说:“你来了?我,我……” “你怎么了?以为我晚上不出宫吗?”唐槿云以为吓到了他,便只好蹲下来,好心地抚慰他,“我现在没事忙了,以后都能天天准时出宫,回来陪着你。” 这其中绵绵无尽的情语,拨开亘云庭那无边的愁云,让他为这一道希望之光怦然心动不已。 唐槿云抬眼看见他那灿烂而灼热的目光,也满心饴蜜地靠近过去。呆在亘哥哥身边那一种温馨的感觉,她上次吹晕他就已经试过了,这一次,她想试一次活生生的。 然而,只是一会儿,亘云庭眼神一黯,又悄然硬生生地把那团愁云拉上,一个人长嗟短叹地望着远方。 好一会儿,在唐槿云不理解的目光询问下,他幽幽地说:“我的妹妹不见了。” “妹妹?不是我吗?”唐槿云一怔,这亘哥哥该不会向她暗示,没有了她这个‘妹妹’,准备多了个什么吧?不由得羞红一笑,“妹妹是不见了,但多了一个红颜知己呀。” “我说的是亘秋韵。”不料,亘云庭的脸色凝重,半点也不似是跟她打情骂俏的样子,她陡地听见是亘秋韵,也即刻敛住了脸上的笑意。 以前,他虽然在人前称她是妹妹,但从来不用亘秋韵这名字。亘秋韵这名字也就只属于他的亲妹妹所有,她可以冒名,却无法取代在他心目中的位置。 “她,她怎么不见了?”即使是这样,她和亘秋韵平分一个亘云庭也无所谓,她最是看不得亘云庭如今那凝重的脸色越来越忧愁的样子。 “在你走的那天,我们想把她接回来……但再也找不到她了。”亘云庭依然望着远方,目不斜视地缓缓向她说出了那一段秘闻,本来也许是应该满目悲怆的表情,此时却只遗下一缕的挫折。 他匆匆一瞥了唐槿云,又转过脸去,满脸羞愧地说:“我想,明天就回去继续找她。” “这么快?”唐槿云不由惊得瞠目结舌。本来还想着那个她跟踪孙大妈到大佛寺后山岩石轻呼小姐的亘秋韵,她到底是怎样失踪的?不料,亘云庭的话却不让她有半点分析考虑的余地。 “快过年了,也要回到爹的身边替他庆祝,更要把小妹找回来。”亘云庭微微地点了点头,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地吐了一口气,似乎遗憾今年无法弥合这一份分离。 “不行!”好不容易才重见到亘云庭,唐槿云的内心又是多么的不想他再次走出他的视线,但是,亘秋韵失踪的事又不由得她也感同亘哥哥的心受,换作是她,也会同样的担忧。 本来,这样一来,她倒也可以立即随他回去,可是,她这么一走,又会不会引起皇上的不满,反而从后面拖上一大堆麻烦给亘家呢。 况且,她还要等马承宣回来,汇报香苗师姐的行踪,这御书房她已经接近了,只要再过几天,她也许可以找到师父那本医书。 一切都是只有那么几天,也许过了年后,她在这京城里的一切都会成功。 她这样迫不及待地向亘哥哥坦露,力求他为了她,再逗留多一段时间,她也会随他而去,“再说,既然你们也已经找遍了全城里外,我肯定,你妹妹绝对没有遇害,肯定是被人藏在其他地方了,我再问问其他路的捕快,让他们替你留意一下。” “这怎么能行?”亘云庭听说她这个方法,也连忙紧张兮兮地阻止,“你现在在皇宫还用着她的身份,要是让皇上知道了有两个亘秋韵,那你不就危险了?” 唐槿云也是一时口快,说出了这种鲁莽的做法。她自然知道有两个亘秋韵,是会引人怀疑,所以,她再补充说是暗暗地,找些可靠的人去暗地调查。 亘云庭这才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转眼看见唐槿云对他这么的情真意切,他没有欣喜,相反更是黯然神伤了好一会儿,这才微微地点头,答应唐槿云留下来过年再说。 唐槿云这才转忧为喜起来,“放心好了,我就是翻转这个国家,也一定要把她找出来,要是谁对她怎么样了,我一定会把他剁成肉酱。” “记住,越少人知道越好。”亘云庭相信凭她的身手,若是让她锁定了的目标,一定会逃不过她的追踪;并且,凭她现在御前追魂使的权势,也许真的可能翻动全天下。 便只好收拾起心情,重又露出他那豪情满怀的欢颜。 随即,唐槿云掏出羽毛召来了红鸾,让红鸾大饱了一顿,才和他缓缓地步出了小树林。 这一次,倒没有在树林外遇见飞红雪。 一路上,只要唐槿云不吭声,亘云庭也没有主动说话的可能。唐槿云转眼瞟去,看见他仍然眉头微蹙,郁郁寡欢的样子,便故意提问这里的人过年是怎样过的,甚至跟他说自己其实是来自外国的,不知道这里的风俗人情。 “哦。”亘云庭也只是微微张一张口,略略惊讶后,便又锁上了眉头。 然后,无论唐槿云怎么逗他,他也难以再展欢颜。此时,他的脑海里还在泛起唐槿云那个两个亘秋韵的危险性,脑际却响起中午在刑场上飞红雪对他说过的话。 当时,亘云庭听飞红雪想要向皇上揭穿唐槿云假冒亘秋韵的名字的事,事关亘家以假乱真送秀女,欺骗皇上,也恐怕连累到全家和唐槿云也一起抄斩,不由得吞下了一口唾沫,恳求飞红雪说:“如果你是喜欢她的话,请不要做伤害她和她家人的事。” 又解释说,虽然他和唐槿云并非真的兄妹,但是,亘家上下可一早就已经把她当作了自己的女儿,他自己的妹妹,请他爱屋及乌,不要做那些横生枝节的事。 飞红雪见他有所退让,也不由冷笑地答应他,“这个容易,从此你这个哥哥离她远一点就是了。” 言下之意,他最嫉妒的就是亘云庭,最忧虑的也是他。 亘云庭想他不知哪里来的情报,让他知道了他和唐槿云非兄妹的关系,可是,他和唐槿云的发展也远非飞红雪这般嫉妒的那个程度。 然而又想到传闻他已经和唐槿云私订终生了,他不允许其他男子再碰他的人那也无可厚非。 想到这里,他也只好忍舍了和唐槿云的朦胧的感情,祝福她一生幸福了。便点头答应了飞红雪。 “最好就马上卷被铺,滚回你的隆城去,从此也不再见她。” 飞红雪最后的建议就是这句。 所以,他就只好用道出真亘秋韵失踪的真相,趁机想离唐槿云而去,不想唐槿云却是对他一留再留,还替他想好了一切的后路及办法,让他再也找不到其他的理由。 “你觉得,那个飞红雪大人怎么样?”进了城,差不多来到楚府的巷口,亘云庭忽然问起因为他的回想而受到他冷落,而正在闷闷不乐的唐槿云。 唐槿云见他忽然开口,也不由得美目一转,溢出一道欢愉的亮光,但话题触及了飞红雪,她也是不由一愣。这可是亘云庭被救后,第一次向她问及飞红雪的问题。 “他呀,挺不错的,做事很认真,很负责,很有事业心;可有时候,也许急功求成,用了一些过分的方法吧,人是挺聪明的……” 唐槿云想亘云庭可能受了白昭南他们的影响,也对飞红雪有所了偏见,便想中肯地说出他的优缺点。可是,还没有说到缺点上,忽然瞥见亘云庭的脸色越是阴郁起来,像那快要滴出水的芭蕉叶,便顿住了下面的说话。 “他怎么了?”她发觉有点不对,转而改口问。 “没事。”亘云庭听她停止了说话,这才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头也不回地迈进了楚府,赶快把那脑际里的思虑抛诸脑后,还给楚问天他们一个阳光的笑脸。 晚膳上,白昭南也向她汇报了今天在刑场上‘竹影子’行刑的情况,说他在临死前,就曾经仰天长呼着:“不相忘,不相忘,不相忘……” 唐槿云知道,他这话是对她最后的遗言。她是不会忘记她对她的承诺,尽管他那情报可能没有什么用,但是,却是他用命去拼搏,用心去回忆得来的,想来不会有假。 只是,晚上,她躺在床上,打开了侦察扫描仪,看着对面厢房里亘云庭的人形热能在不时地蠕动,就知道他在辗转反侧地睡的不安稳。 这样的人,又怎么会是没心事的人呢?她这次救下亘哥哥后,也不止一次地用侦察扫描仪监视他,一来是真的想保护他,二来却因为内心的某种需要。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明明有着这么多的心事和烦恼,却隐瞒她说没有,难道人生地不熟的他也遇上了他千里来相会的美人儿了? 唐槿云这一夜也在朦胧中睡去。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翌日醒来之前,那狭长的睫毛上仍然挂着露珠般的泪滴。 第156章 情已迷蒙 春天似乎已经过了一半,但春节才缓缓到来。在这个时代没有大时间观念的唐槿云,问了一下楚问天,才知道今天已经是年廿八了。 这天,她也不进宫去找书了。就想留下来,一直陪在亘云庭的身边,向他讨教这里新年的礼节。 一来她想起了在皇上面前说的,这几天既然闲了下来,就好好地陪亘哥哥吧,掐指算下来,自从救了他回来,她就没有陪他开心过;二来她也是真心想学习一下这时代的礼仪。 可是,亘云庭先是像之前敬畏她是公主一般地远离她,再被她抓住了,也就常常吩咐她干一些跑来跑去的活儿,就是呆在他身边机会不多的那种。 比如楚问天想要上街办年货了,他就说那楹联晖春什么的就不用买了,自己写吧。然后就吩咐老缠着他的唐槿云先去街上的文房四宝铺里,买来了新的文房四宝及红纸,逐样逐样地吩咐,让唐槿云都差点儿跑断了腿。 好不容易,最后买来了新砚,亘云庭已经在地上写好了各门的楹联,却哪个婢女也不吩咐,就等着唐槿云回来再挂上去,说给她一个机会儿,其实谁忽悠谁还不知道。 唐槿云却也以为亘哥哥把她当亲人了,不跟她客气了,她也乐得欢快地跑来跑去,腾飞扑跳的,毫无怨怼。贴好了对联,还想再欣赏一下亘云庭的才华,却要把它先覆上,说要除夕以后才可以揭开。 可是,在为楚问天换药的时候,却还是总免不了让唐槿云在一旁托着腮地把他欣赏个够。她越是把他放在眼里,瞧的清楚,亘云庭的心里就越是慌张。就连平时娴熟的换药也变得笨手笨脚了。 大家都问她,为什么今天不进宫了? 她坦诚地说出了理由,让大家也惊愕不已,亘云庭听了,更是感动莫名;可是,为了她的幸福和大家的安全,他又不得不把自己的那份感动收藏起来。 午后,楚问天买来了好几袋面粉,准备炸煎堆,做水饺用,本来也是叫婢女大妈她们完成的,但亘云庭也饶有兴趣地从旁观看,就连唐槿云也卷了进来。大家也只好回廊上一起做好了,再拿到厨房里煎炸。 正当这时候,飞红雪的大红披风又出现在回廊的尽头。看见他们如此和洽地在回廊上揉面团,他的脸色阴寒得有如那未解冻的墙隙雪,眼睛里快要喷出那嫉恨的火舌。 “想不到武功高超的亘小姐,还有如此细致的心思揉面团了。”他在唐槿云的背后和悦地赞赏着。 唐槿云不由白了他一眼,“你咋这么有空了?要不你也帮忙揉呀。” 飞红雪呵呵一笑,“这几天大家都忙着过年,等过来再去清剿劫匪……可以呀,小时候我也帮我娘揉过的,你让开,我来……” 说罢,飞红雪赶走了唐槿云,硬是要坐在她那个位置才帮忙揉面团。唐槿云也乐得有他帮忙,便站起来和那些婢女一起把搓出来的煎堆都往厨房里面抬去,站一边偷看那煎炸的技术呢。 亘云庭看见他来,却是一直都在纳闷着,脑海里也在盘算着怎么应付飞红雪。 飞红雪赶她走,要的就是剩下他们两人单独相处的时候。趁着唐槿云刚闪入厨房里,他便侧身挨到亘云庭的旁边,低声而严厉地问,“今天还不走,更待何时?” 亘云庭也只好说:“我昨天就已经向她告辞了,可她一听是我要走,就要我说出理由,我说是要回去陪爹娘,她说还不如在这里陪她,爹娘那里,就等过了年再一起回去。” “她还想跟你一起回去?”飞红雪一听,也顿时急了,“你得赶快撇掉她,不然的话,我也没有这个耐心等了。” 亘云庭心中一动,转而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但你瞧,她今天都不进宫了,就一直陪着我,害怕我会趁她进宫后跑掉似的。” “这……”飞红雪听了,心中越是酸溜溜的不是滋味,却也苦想不出撇开唐槿云的办法,最后也只好说:“总之,最迟是过完年后,你要是不走,我就揭穿你们!” 这时候,唐槿云和婢女又从厨房嘻哈地转出来,看见两人已经勾肩搭背的,对着她呵呵直笑,不由嗔怪地说:“瞧你们,在揉面团也要这么粘吗?别把面粉都揩脸上了。” “不是已经有了吗?”飞红雪趁机用手指在亘云庭的脸上轻轻划过,即时留下了一道粉白的痕迹,他顿时笑说:“这老在面粉前揉,哪有不粘粉的?” 唐槿云上前看见面粉似乎不多的样子,也不由担忧地说:“楚大哥也是的,这几袋面粉,还不够自家吃呢,既然是过年,她们和其他人也要吃的嘛,不行,再叫他去多买几袋。” 她喃喃自语地说罢,也转身往大厅走去。 “我陪你一起去吧。”飞红雪这次见她独自一人,却又不失机会地追过去。 亘云庭这才轻拭去脸上的面粉,轻吐了一口气,转眼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回廊的尽头。 “你跟来干嘛了,我又不是上街,只是告诉楚问天一声而已,他这几天都在忙里忙外的凑办年货。”唐槿云也不解他今天怎么这么粘人了,真是人被闲慌了么? 走过了转角,飞红雪却一下子张开双手截住了她的去路,满脸诚恳地问:“秋韵,我这次随将军去收复溪城盆城也立下了功劳,已经官升到从二品了,我想我可以把你风风光光迎娶过来了,你意下如何?” 唐槿云料想不到他会突然有此一问,也顿时慌了手脚,无言以对,羞赧地转过身,激动得垂头不语。 这,这梦寐以求的示爱已经赤裸裸地出现在眼前了,她还要等什么,还需要考虑吗?都来了两个月了,已经没有再回去的可能了,此时不嫁,还等何时?况且,飞红雪的优点一大把,三言两语也说不完,那急功求成的缺点,当他都当上大官了,还用计较这个吗? “你,你有问过皇上要人了么?”半晌,她才小声地问。要是皇上那里也通过了,那她倒是可以堂堂正正地嫁入这豪门,不用在宫里憋屈一生。 “还没有,但我想过完年后,再试探一下皇上的口风。”一提到皇上,飞红雪心里也没底,他这临时示爱,也出于不能让亘云庭再有半分的非分之想,决定先下手为强,“咱,咱们可以先订亲的,走,我们现在就去为你挑选聘礼。” 没有吗?唐槿云的心不由咯噔了一下。他这又犯了急功求成的毛病儿,时机还没有成熟就想撷取果实了,这可是很危险的,尤其是在皇宫里。 “那不行,乱了礼节,这样会让皇上不悦而大举追捕的。”在这楚府里过上了半个多月的府上生活,她也真切地感觉到,没有一个安稳的家,那根本不能够安稳地生活;要是飞红雪肯愿意放下这么多的名利和她远走高飞,她倒也不嫌弃;只是,这会不会影响到飞红家的声誉和地位呢,“要是袖儿被影响到了,就不太好吧。” 飞红雪又怎么不知道这要是惹恼了皇上,那可是吃不完兜着走的事情。他穷尽大半生去谋这些名利,为的都是家族的荣光和皇上的认同。只不过,这唐槿云要是他的人,那他的目的肯定会事半功倍。在盆城下,他也不明白唐槿云为什么临门一脚,不肯为他再一马当先,功成身退。 为了保存他们之间的情谊,他也只好忍下了她的自作自为,一个人也扛下收复盆城的责任,缓缓地为她争取更多的机会,以便向皇上求情把她赐给他。可是,不想亘云庭的出现,让他醋意顿生,更是从他的线人中得到了他们原来不是兄妹的特大情报,他不由顿时妒火中烧,再也坐不住。 先是逼走亘云庭,再就要想个办法,把唐槿云这匹野马胡乱找个桩头拴着,别让其他人先得到她。 “你别担心了,这事儿,就咱两人知道,况且也只不过多等几天,过年后,我就会向皇上提出的了。”飞红雪见她不同意,不由急了,连忙劝慰她说。 可是,他越是紧张,唐槿云越是怀疑,依然不紧不慢的说:“要是这样,我还不如多等你几天,等你让皇上点头了,咱们再说吧。” 这倒也不失是一个办法,飞红雪也只是争日长短,哪会不知道这办法。如果不能兵贵神速地办完这件事,他就整个年也恐怕会睡不着。 因为,亘云庭还呆在唐槿云的身边,而最要他命的,就是唐槿云的心似乎也有大半都附到他的身上。 他更想过采取强硬的手段逼使唐槿云屈服,但是,随着唐槿云那花样百出的奇妙工具和绝世武功,他自忖不是她的对手。 唐槿云都说到这个份上,他一时也答不上话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唐槿云从眼前溜过,就像看着那煮熟了的鸭子飞走似的。 “我不管,这段时间里,你不能太靠近她,少跟她聊天……”又在厨房前的回廊里帮忙了一个下午,用了晚膳,不得不离开了,他才趁机在亘云庭的耳畔,对他提出万般的羁绊。 然后,在唐槿云还没有出现在他的面前之前,只能悻悻地离去。 望着他的背影,亘云庭也不由得仰天喟然一叹,“小妹怎么会喜欢这种家伙了?” 偏偏脑海里还回响着唐槿云对飞红雪赞赏得天上有地上没的绝种高富帅。 第157章 情迷京师 翌日,不等亘云庭刻意回避唐槿云。飞红雪便一早就过来继续帮忙。亘云庭就知道他这是为了盯着他而来的。两人也只好在唐槿云面前强作欢颜地称兄道弟,天南地北地侃大山。 可是,一旦有机会和唐槿云独处,飞红雪又不由以快过年了,给他爹娘一个天大的喜讯寄回去,让他们在没有他在身边的时候,能够笑逐颜开地过个好年为由,苦苦哀求唐槿云先行接受他的聘礼,订个亲事。 这下子,唐槿云可烦恼了。本想着几天不进宫,就呆在亘哥哥的身边,一来陪他四处逛逛,二来保护他的安全。但她不闲下来还好,一闲下来,飞红雪也跟着闲下来了,还天天地往这楚府里跑,绕着她的溜溜地转个不停,害得她老是接近不了亘哥哥。 亘哥哥也不知咋的,老是吩咐她干这干那的,虽然是不用客气亲近了许多,可总有一种干死牛马没赏钱那种。 三人这样默默地干着活也就算了,飞红雪还不时地朝她提亲,她也想不通,他要是那么肯定能够说服皇上,为什么就不能延迟几天,非要当下就马上把事情定下来? 难道这亲事也会和那些研究所的防御机制一般的虚虚实实,尔虞我诈?不就结个婚成个亲,用得着这么的机密严谨,千丝万缕吗? 再者,她心里面也总是感觉某种的不自在,却老找不着原因。看着飞红雪烦她,她也情愿进宫去,赶快把师父的医书找出来再说了。 于是午后,她把亘云庭的安危交给了白昭南,自己又迳自进宫去了。偶尔回首瞥见飞红雪一脸的茫然和亘云庭的舒心一笑,不由得大感迷惑:飞红雪的失望她还好理解,可亘哥哥为什么笑的这么的轻松了?难道真的嫌弃她在一旁碍手碍脚了吗? 凭着“紫龙玉佩”,郁闷地径直来到御书房,皇上却不在里面,但那些管事太监也没有阻止她,她就正好趁这个机会,凭着前天向太监问来的各分类位置,大肆地狂找一番。 重新在最有可能的“其他”分类中,认真地找了个遍,却还是没有一本叫做《行医怪闻录》的书,那几个篆书字体,她昨天也向亘哥哥讨教了,早已经熟记于心。 这部书是先帝巧取豪夺去的,断不会把它当作普通医书存在“太医院”的吧。它上面记述的是一些怪闻的事,先帝会不会把它当作“游记”分类了? 分析了一下,又跑到“天下游记”分类去找。这天没有太监替她掌灯,她既要自己掌灯,又要一本一本地翻,直翻到她两眼昏花,天昏地暗的。 要是这些书是人,让她在这千百万人中寻人,也许她还有一点办法。可她却拿这些书没办法了,一来它们没有热能,不能用侦察扫描仪来探测;二来她的特工手机再强大,也不能即时翻译得了那些繁体的篆书。 “昨天你干嘛不来了?”忽然皇上又悄然无声地在她的背后柔声地说,一双黑亮的眸子在幽暗之处显得尤其的锐利。 吓了正在专注着找书的她一大跳。“我,我有点不舒服……” “是吗?哪里不舒服了,来,朕帮你看看……”皇上听了,不由得急忙把她拽到御书桌旁,坐在宝椅上,强要把手指放在她的手腕上,一本正经地闭目帮她把脉。 唐槿云很是惊讶,这皇上竟然还懂岐黄之术? 半晌,皇上缓缓地睁开眼,不无惊疑地说:“不好了,你的脉象缓如龟挪,就像是快要死掉的人似的,赶紧叫御医来看……” “不用了……”唐槿云一把抽回她的手,扑哧地笑起来,向他解释说:“我长年运动,心跳和脉象都会比普通人慢上一半的,这是正常的,不信,你可以找个禁卫来把把看。” 说罢,唐槿云又要转回了“天下游记”那一分类书架上继续找去。 “还有这回事?”皇上不由半信半疑地寻思了起来,似乎在反省自己的医术。 又找了好一会儿,终于把两大架的书看完了,仍然没有《行医怪闻录》的影子,看来,这一分类也不是了。 “你都找了两天了,又找了这么多分类,到底找到你喜欢的书没有呀?”皇上又忽然在她的后面漾开那一脸的迷离,俏皮地说:“不用太监,你也把全部书的灰尘都拍打出来了。” 她也不由无可奈何地一叹,想必让先帝或皇上锁到更秘密的地方去了吧。便问:“这里貌似都没有什么好看的书。” “呵呵,”皇上不由仰起脖子一笑,转而豪气地说:“天下之大,这皇宫里的书最多最全!你说,你想要什么书,朕都能够替你找出来。” “可惜了,这些书平平无奇,没有一本可以堪称一绝的奇书。” “呵呵,你是来盗武功秘藉的?” “当然不是了,我可没有看那‘武术’分类的。” “可惜你想要盗也不行,”皇上在她那镇定的脸色上看不出什么,也不由黯淡了眼神,微微一叹,“都让先皇给锁住了,连钥匙我也不知道放在哪里。” 唐槿云听他这说话,似乎这御书房还有暗格或者暗箱之类的,只是,皇上打不开它们? 她不由抬头朝皇上露出舒心会意的一笑,那意思是说,你忘了,眼前这个无所不晓的奇妙少女了吗?开锁而已,会难得到她这个现代特工吗? “不行,”皇上似乎在她的眼神中读出了她的逞能,不由他大摇其头,“不可以毁坏它们,它们都是父皇的珍爱……” 说着,他忽然无限伤感地缓缓走回御书桌前,边走边感叹他父皇在生的时候,这朝代是多么的国泰民安,盗贼无迹。可落在他的手上,接连数起的大案,又是飞贼,又是劫匪,把先帝交给他的国家弄的千疮百孔似的。 只叹先帝没有留下一两句保国哲理,让他少生烦恼…… 唐槿云见他误以为她要把它暴力打开,却又不能说自己会开锁来暴露自己真正的目的,只好环顾了一下御书房,记下那些最有可能藏有暗格的地方,以待找机会再来偷好了。 对于皇上还在那发牢骚,她半句也不想听,悄悄地溜到门前,匆忙地跟他告退了一声,便飞快地跑开了去,留下皇上怔怔的眼神,流露着那幽深的落寞,半晌也一动不动。 想就此出宫了,但想到楚府上,亘云庭刻意离她远远的,飞红雪又或许还赖着不走,她不由也烦恼起来,信步朝飞红袖的寢宫里走去。 这亘哥哥,真不识好歹,人家刻意不进宫陪他了,他却又迂腐起来了,一定又是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老教条,唉,这时代其他什么的还好,就这一条老是让她不爽。 飞红雪却相反,不害羞到毫无廉耻的地步,老是跟她提成亲的事,一点也不尊重她的意愿。好吧,她是个大龄剩女了,嫁不出了,这时代就你飞红雪一个有能耐了?要是真有能耐,就不怕多等几天,向皇上求个情,让她完全脱离出宫呀。 可这出宫也太早了,她还没有偷到师父的《行医怪闻录》呢。那就今晚来吧,偷到了书,再把香苗师姐找出来,那就可以离开京师了。 来到飞红袖寢宫前,她还差点儿为这点鬼主意笑了出来,她多久没有在外面驰骋纵横了? 很可惜,她这次来的也不是时候,侍卫说飞红袖又离宫去令狐烟那里了。 她们两人就这么亲密吗?天天都跑到一块儿去?这里面有没有杜月儿?唐槿云带着一大堆的疑问,也跑来了令狐烟的寢宫。 看见两人就在亭内对着那些太监宫女指点着怎样怎样挂灯笼,彩灯什么的,不亦乐乎,没有杜月儿。她们看见唐槿云,尤其的高兴。 “唉哟,姐,你怎么来了?”飞红袖不由笑眯了眼地上来轻摇着她的手臂。 “那你又怎么来了?”唐槿云瞥了令狐烟一眼,问飞红袖。 飞红袖显得异常兴奋地说:“都快过年了,我不懂装饰自己的寢宫,就来向宁妃请教一下了……” 跟着她又是一番叽里呱啦地说个滔滔不绝,令狐烟见了她,却反而微微福了一下身子,朝她行礼了。 唐槿云也懒得跟她计较,坐了下来,什么也不说,就光托着两腮,听着飞红袖的牢骚,看着令狐烟的指点,想着自己的苦闷,在这寢宫里一坐就是一个下午。 真让她无聊死了。 “听说,皇上也封你做贵妃了?”令狐烟指点完,也优雅地坐了下来,缓缓地把一杯宫女刚沏好的红茶,轻端到唐槿云的面前,细声地问。 “谁说的?”唐槿云心中不由一怔。皇上是有说过,但她和飞红袖都不同意呀,怎么,他没有取消吗? 令狐烟把眼神微微地朝飞红袖瞟了一眼,她马上就知道肯定是飞红袖把她抖出来了,不由狠瞪了她一眼,“没有的事。” 心里就更悲催了。要是这样子,那飞红雪敢跟皇上抢她吗?她以后不就不可以常见到亘哥哥了吗?就这两个问题,她也不太情愿。 再一想,这里是唐国,是唐姓人的天下,那辈份似乎还是她的祖先祖祖先,她,她怎么可以跟祖先成亲了? 想到这里,也不由脊梁窜上一股冰凉,冷汗直流,毛骨怵然。 这该有多么恐怖的事! 第158章 新年春游 转而,她也对她们说自己悲催了。绝对的不能成为贵妃的,就现在这样好了,有个“紫龙玉佩”随出随入的。 可是吐槽了大半天,两女都很是不理解。也只因为她没有说出她的顾虑而已。 情绪有如晚风一般的凌乱,心坎中某些滋长的东西越来越多,越来越纠葛,本想着离开那两个青年才俊才进宫来的;不料,这后宫里的人更加的恼人,反而让她沾上了一些是非,更加的烦恼不已。 出了宫,回到楚府,东张西望地就是找不到他们两个人,婢女说飞红雪大人已经走了,亘公子则在厢房里。 她连忙跑到他的厢房前,轻敲了几下门,里面就传出了亘云庭的应答声,转而,他打开了门就看见门外怒气冲冲的唐槿云。 “都快过年了,你怎么好像还不开心的样子?”唐槿云一见是他,刚才那股无名火气又不由得烟消云散,柔美地吐音。 “可能是牵挂小妹吧。”亘云庭眼神一黯,走了出来,悄然地关上了门。他不可以告诉她,其实是飞红雪威胁他了,要他刻意去回避她。 “我不是说了,等这过完年后,我就陪你回去找她!”如果是这样的理由,唐槿云倒也是可以感受,毕竟兄妹情深,如果知道亘秋韵在另外一个地方正在饥寒交迫,水深火热,作为亲人的,又怎么能够提得起劲呢。 亘云庭随着回廊转出了大厅。厅上,楚问天和白昭南已经准备好了晚膳,唐槿云这才知道,原来他是出来用膳的了。 一行四人在用膳,唐槿云瞄向白昭南和楚问天的中间,总是感觉有点的不协调,蓦然醒悟,问:“马大哥还没有回来吗?” “没有这么快吧?”白昭南也惆怅地瞟了他身边的那个空位。这马承宣去了南方,没有一个半月,哪有那么快折返。 “我明天去打听一下吧。”楚问天见唐槿云这么关心马承宣,知道她也紧张香苗师姐的事,便关切地说。 唐槿云沉思了一会儿,笑说:“还是我去吧。你还要办年货呢。” 晚膳后,亘云庭没有了飞红雪在身边监视着,也情愿和她呆多了一会儿,这倒让她又拾回了那种兄妹相谈甚欢的感觉,只是,总也不明白,亘哥哥怎么对她忽冷忽热的,那种感觉,让她特别的难受。 翌日就是除夕了,楚问天和婢女家丁们更加的忙里忙外,就连白昭南也差点儿被他拉了进去。 他为了逃避那些琐碎杂务,便笑着要请唐槿云到城西的‘桃英牧场’里玩。唐槿云想这样子也不错,可以趁机躲开飞红雪的缠绕,又可以去玩,要是把亘哥哥也捎带上,呵呵,那就更加完美了。 于是,她便也点点头,还苦求死拽地把想要帮忙的亘云庭扯上了马车。 一行三人的马车出了西城门,直奔“桃英牧场”而去。 一个时辰后,眼前一望无际、绿草如茵的山野映和眼帘,掺杂着几匹骏马徜徉在其上,安详地吃着青草,中间那道平静的河水像一条彩带般潺潺地流过,倒映着天空里的晨曦浮云,这“长河落日圆,大漠孤烟直”令人收心旷神怡的诗情画境,让她这几天的郁结也一下子敞开来,大有振臂疾呼的冲动。 “哇,这牧场很大呀!”唐槿云不由小孩般地喜上眉梢,敞开着双手,叉开了指缝,让那春天的扬柳风从指间里淌过,撒腿就奔跑着投入它的怀抱里去。草原她见过,但这么精致如画、让人有些莫名感动的她还是头一次。 白昭南告诉她,这里其实是皇家养马场,但许多王孙权贵、红男绿女也总是会挤进来,在这里驰骋游玩。果然,不一会儿,就有一群人从远方里驰骋回来。 三人找来了养马人,展示他们是宫里人的身份,挑上了三匹良驹,便也在这初春的时分,欢快地踏马。 可惜,亘云庭不太会骑马,就只好骑在马背上,提心吊胆地由得它遛跶去那算那了。为了陪他,两人也只好一起一边教他,一边悠闲自在地观赏着。 亘云庭倒是觉得很不好意思,大有一种连累他们雅兴的感觉。 提起雅兴,白昭南也笑说,就由他这个武夫来说一个发生在这里的一个唯美的爱情故事吧。 唐槿云听了,不由得怔了一怔。这牧场还有爱情故事的说?于是,她倒是催促白昭南快点说了。 白昭南哈哈一笑后,才道出了一个凄美的故事来。 原来,这“桃英牧场”以前是叫“桃英镇”的,就是这样一个依山傍水,有着草原蓝天,晧日白水的人间仙境。可是,有一天来了一个小将军,要把这里的壮丁都拉到战场上抵御强虏的入侵,他们还因此雇下了一位在驿站干活的少女做马医,随军出征。那少女也舍不得被拉征入伍的情人和朋友,便答应了那位小将军;其实,她一点头也就表示了为战场献出自己的青春和身体,献出自己的吹箫唤马的绝技。小将军就佩服她这一血性,而不惜一切地误军来追求她,侮辱她;然而,当她识穿了小将军为了追求她不惜见死不求她的情人的伎俩,她就心灰意冷了;幸而后来她的那个给力的伙伴,原来却是邻国的王子,他不惜一切地把她救了出来,然后舍弃了战争与荣誉,和她一起远走高飞回了他的国家,让她当上了巾帼皇后……(详情请看拙作《驰骋沙场也要爱》) 白昭南娓娓地说来,眼神中也充满了无限的憧憬,说完,他扭头朝唐槿云一笑,“你跟她有点像,并且比她强。” 唐槿云听着这么一个唯美而荡气回肠的故事,不由得眼眶也沾湿了一片,她缓缓回过神来,泪花朦胧地回望这眼前的一片绿茵,心想,怎么这里曾经发生过那么旖旎风光的爱情故事吗?她的眼前恍若出现了那两人共骑一马,同心驰骋沙场的英姿侠影。 “我可没有她那么有勇气了。”她不由心虚地暗吁了一口气。 亘云庭这时候也慢慢学懂了如何驭马,试着轻叱了一声,扬鞭策马,人马合一地陡然从他们的眼前一下子就没有了踪影,溜出了老远。 “他……”两人不由被他吓了一愣,转而,连忙拍马直追上去。 可亘云庭似乎控制不了的,一直在猛抽打马屁股,任是那匹马疾跑如风,他还是依然抽打不已,似乎忘了停止的样子。 “哎,快停下,不要打它了……”白昭南不由得大声喝起来。 可是,亘云庭似乎没有听见似的,依然抽打不已,忽然却转过脸来,笑说:“出来溜马的,还不趁机感受一下驰骋沙场的感觉?” 然后转过身去,继续任着他们两人在后面追赶不已。 唐槿云这才明白,亘云庭已经懂得控马的原理了,便也不在乎怎样去抽打,只管随着那个美丽哀怨的爱情故事去体会一下驰骋纵横的快感。 想到这里,两人互视了一眼,倒也快马加鞭,直望那一马平川的山野那边飞奔而去。感受了一回在天底下纵横捭阖,气吞山河的痛快。把这几天累积下来的抑郁一下子随着那喘息吐露出来,飞散在零落的春花暖风之中。 待在山那边追上了亘云庭,亘云庭那陡地一勒马缰,让那马儿嘶叫着地立直起来那雄壮的样子,活像一个横空出世的神将一般,让人不由觉得他一下子将帅风范立现,形象高大起来。 尤其在唐槿云的眼中,这等意气风发,风流倜傥的美景,胜却人间无数。 随了骑马,牧场上还提供了烤野兔,三人又吃喝玩乐了一个下午,都说白昭南这个介绍没有错,这“桃英牧场”不仅是一个景色宜人,一抒胸臆的地方,还是好玩游乐,增进感情的空间。 在这里以前发生的一个完美的爱情故事,最是宜情宜景,让亘云庭也在没有飞红雪的监视下,和唐槿云再一次彼此贴的更近,靠的更紧,心里面那流淌的情感,全是金黄剔透的幸福蜜糖。 三人一直玩到了午后,才在薰人欲醉的春风下,懒洋洋地趴在马车卷窗上,心满意足地告别了这个让人圆梦的“桃英牧场”。 回到楚府门前,那大红灯笼高高挂,桃花石竹俏生,匾额上披红挂彩,好不喜庆热闹;大厅上还是张灯结彩,到处喜红一片,映照得每个人,包括婢女家丁在内,也满心欢喜地溢于脸上。 团年饭,本以为就他们几个人如常一起吃了,不想,飞红雪却带上那七路的捕头及一众心腹一起提着扛着礼品过来了。 一问之下,才知道飞红雪感叹他们离乡背井的,即使宿在酒楼里大鱼大肉,也比不上四海兄弟,欢聚一堂,同度新年的喜庆。于是,便跟楚问天提及了一起在这楚府上宴请他们,同欢共醉。 唐槿云想这飞红雪倒也终于有了一次大气的形象,便也没有阻止,只要他不要在这么欢乐的场面上,提及亲事就好了。 亘云庭见唐槿云没有意见,他也只好再次强作欢颜,与虎谋皮。 第159章 倾国红颜 根据这时代的风俗,除夕晚是一个不夜天,家家户户不熄灯,人人都会饮酒作乐到天明。 楚府上,除了大厅里宴开五席与那些捕头们同饮,也让那些楚府的婢女家丁厨师们在两旁宴开四席,一起无分彼此不分上下的同欢庆贺一晚,寓意五湖四海皆兄弟姐妹是也。 这里面,就数飞红雪和唐槿云的官大,所以,唐槿云一旦以酒量有限为由,只能浅尝轻酌,他们全都没有异议,纷纷自行寻找敬酒的目标去了。 这下子,亘云庭这位亘大人的哥哥,最是树大招风,尤其是飞红雪那有意无意的先饮为敬,让大家也忍不住沾一下亘云庭的光,攀附唐槿云这棵宫廷大树。 亘云庭先是警惕着飞红雪,推三阻四地喝下数杯,但见酒力在丹田一热之际,他忽然也豪气起来,反敬回他们大大小小一十六杯,让他们大吃一惊之余,也欣喜若狂,欢声雷动。 几经数番的推杯换盏,觥筹交错,一众人不知怎的,竟然把“战场”扯到了回廊上,灯火通明之下,全都东倒西歪地瘫倒在回廊上,奄奄一醉。 陡地皇宫前门上“咻”地一声惊天怪叫,随即便“轰”地在天空中爆炸开来,却洒落了银树火花,奇光溢彩充满着整个深蓝的苍穹,让人的心底也升起了异常的兴奋。 唐槿云闻声也脚步轻浮地飘到门外,和一众婢女家丁们,激动人心地看着接下来更多的惊喜除夕烟花,历历在目,在心底里久久不散。 每到心花怒放的时候,总会游目寻找亘云庭的位置。好不容易,在一根柱子下找到了眯着迷醉双眼看烟花的他。 “这,就是京师的‘烟花之夜’吗?”想必这一场景便是他童年的梦想,他即使已经烂醉如泥,也努力地睁开着布满血丝的双眼,满目憧憬着,一刻也不错过眼前的每一幕流光溢彩的呈现。 说实话,这烟花还是比不上现代的大型激光烟花,但是,不知怎的,当唐槿云坐在亘哥哥的身边那一刻,那色彩斑驳陆离的光芒投影在他们身上的时候,她发觉,这是她所经历的任何一次烟花之夜也无可比拟的美好。 此情此景,尽在不言中,她说不上这是什么感觉,只觉得随风醉倒在亘云庭的肩膀上,便是这晚最好最完美的落幕…… 大年初一,晌午。没错,时光一晃就已经是晌午了,因为,他们一醉之下,也就晌午才醒过来。 那些婢女就连替唐槿云换上新衣,梳起一个朝天髻也变成了歪歪斜斜的堕马髻,让朝气十足的唐槿云一下子如堕入了妇道人家的贤惠。那些婢女一惊之下便要更改,唐槿云也笑说不用了,就这样子盘一天吧。 反正她那心理年龄也就三十三岁了,贤惠一点也好,也让那些眼高手低的男子们看一下,她不拿军刀,不打架的样子是怎么样的。 来到厅上,却看见楚问天半倚在太师椅上,望着外面直发愁的样子。 “怎么了?大年初一这脸色?” “刚才在街上看见有富户人家在街上派包子了。”楚问天犹豫不定地回答她,似乎就这事一直在耿耿于怀。 再问之下,原来这里的风俗,有钱人家大年初一都是赠衣施食,以积阴德的。楚问天他说,说有钱人,他也不算;可看见人家在那派包子了,挺有面子的样子,他也跃跃欲试。 “那咱就派粥吧,吃了包子,总想喝点什么的。”唐槿云的意见不算怎样新颖,却让楚问天的眼前一亮,她又问:“你有足够的米吧?” 楚问天连忙带笑点头地跑开了。 不一会儿,一连三十八张八仙桌,一口气从街头延伸到街尾,气势汹汹的。那些派包子派饭的富人,十几个捕头一字排开,都让他们跑到对面去。 那些穷人乞丐看了也惊疑不已,这算是什么意思呀?大年初一捕头还出来赶人吗? 然而,中间那一个美艳绝伦、神仙姐姐般的女子还是让他们战战兢兢地走过去询问。 “过来过来啦,新年同喜,粥粉面饭,天下共享,今天楚府携手京师六扇门的仝人,决意宴请大家三天!” 唐槿云在那里意气风发地说完,他们随即看到从她背后闪出的两排婢女家丁,端着香气四溢的酒菜款款而来,在那三十八桌上摆下,四菜一汤一桌,粥粉面饭任盛。 这仙子下凡,不是假的呀!那些穷人乞丐巍颤颤地坐了下来也没有人阻止和驱赶,顿时觉得唐槿云的话有如金石良言,震人耳瞆。转眼偷瞥那位翠烟轻纱、风华绝代的少女,不由得敬意油生。 楚问天本来还担心要是以捕头名号在街上设桌宴客,有可能那些穷人不敢过来;但是,谁耐不住饥寒交迫,纷纷前来?看在唐槿云的眼里,他们是多么的贫瘠苦难,看来,无论在哪个时代,总有一些这样的人,不知道是他们自己不争气,还是被制度压迫得喘不过气来。 但见不一会儿,一传十,十传百的,几乎全城的穷人乞丐们都哄了过来,把整条大街也挤得拥塞不通,个个像那鸭子般伸长着饥饿的脖子,垂涎三尺那桌上的丰盛饭菜,于他们来说,已经无异于美味佳肴了。 唐槿云见人多,三十八桌也不足以让他们挤得下来,只好让一些捕头前去维持秩序,让他们一批一批地轮流。 不一会儿,端菜的人手也不够,唐槿云也只好亲自挽起衣袖来,充当婢女往厨房里进进出出地来回端菜,就有种在家里替妈妈端菜的感觉,她倒是越干越勤,越干越笑脸盈盈。害得那些捕头们见了,都不好意思再呆站一旁,也跟着放下身段来加入端菜的队伍。 这世上,几曾看见十几个捕头,神仙姐姐也一起笑脸盈盈地替他们盛饭端菜了?大家见了也不由惊得瞠目结舌,目瞪口呆。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奇迹,还是一个撩人遐思的梦幻呀! “谢谢……”唐槿云端到一须发全白的老者面前,那老者也噙着泪诚惶诚恐地站起来,朝她微微地躬了躬身,哽咽地说,“你的微笑让我们吃得很舒心,很有尊严……” 唐槿云正想说无所谓,天下粮食,大家共享,可那老者忽然把好的饭菜都端到他后面的孙子面前,连番微笑地催促他们吃,自己舍不得尝一口。这个感人的画面,也顿时让唐槿云感动得热泪盈眶:再苦,也不能够让孩子们吃苦,这老人家真是仁爱慈祥呀。 就在这当儿,皇城开门,皇宫禁卫开路,宫女鱼贯而出,花瓣香气地簇拥着一乘乘凤辇缓缓而来,人们闻声皇上踏来,纷纷回避下跪恭迎。 大街上,遇上他们一边在派粥分食,一边在设宴待客,也挤得实在太狭窄了,皇宫禁卫正要掀翻他们的那些桌子,却被飞红雪他们一个眼疾手快,前往按住了。 唐槿云也连忙过去出示了太后的“紫龙玉佩”,说大年初一的,大家就挤一挤。让他们体恤一下民意,大家勉强过得去,一起同乐就是了。 车队缓缓驶到他们的面前,皇上也一直掀帘翘首他的子民,陡地唐槿云的倩影映入他的眼底,他不由微微一怔,待车到她的面前,便不由哂笑地问:“你怎么在这了?” “我在和大家一起共享美食,皇上你也要来试试吗?”唐槿云一脸亲切的笑意,展露着她亲善的服务,让人心生爱慕。 皇上惊喜之余,也叫停了车队,下车视察了一番。但见一边三十八桌,充满了整条大街,颇具气势磅礴,与民同乐的大气象。不由得连连赞赏唐槿云做的好,“实在太好了,把桌子搬到这街上,招呼穷人乞丐,这主意不错。” 转而,又对唐槿云一笑,笑得特别迷离,“要不,我们一起去城门赏春怎么样?” 唐槿云正想婉拒他,说这里正忙着走不开。忽然太后也在后面的凤辇中卷帘嚷出,“我们也是去城门派钱的,你应该去。” 城门派钱,这么豪绰吗?这么有意义的事,唐槿云就没有理由拒绝了。 车队继续缓缓地朝城门走去,上了南城门楼,登高远望,但见碧空如洗,远处青翠葱绿,春意盎然,生机勃勃的新气象,确实让人心旷神怡。 也许这是一个京城的习惯。人们但见皇上出宫,都似乎预感到将会发生什么令人兴奋的事情,不仅是一些春游的居民,就连正在用膳的穷人乞丐也在城门下欢聚一堂,朝着皇上跪地恭迎,高呼万岁,太后九千岁。 叫得他们开心,皇上和太后及皇后三人,也不由得脸上漾起了无限春意,玉手香袖在端着铜钱的盘子上一闪而过,顿时一把铜钱哗啦啦地从天而降,落在城门前。 人们顿时蜂拥而上,满脸喜气地争相捡拾。 “你也来试试。”太后忽然朝她嫣然一笑,这殊荣也就连后面康妃她们也没有资格。 唐槿云瞥见杜月儿暗中咬牙切齿的样子,也不由得哑然失笑。转而,也不拒绝,径直走过去,一位宫女也出列托着一盘铜钱,尾随着她,随她到处撒洒。 一行四人,在城门上与众同乐,撒钱百万,惠泽苍生,福荫社稷。 撒完钱后,又在城门上宴开数席,大家一起赏春品茗,倒也是人间一大乐事;可就在这当儿,唐槿云又要向皇上请辞,回去大街上,继续为那些穷人乞丐们端菜收拾,不亦乐乎! 整整一个异世时代的大年初一,到处都在共享的风气下春意绵绵,其乐融融,人来人往,无拘无束地,喜气由人们的脸上漾起,直冲九霄。 唐槿云一辈子,也没有渡过如此和洽享乐的太平盛世,这是她这个到处戒备提防人的现代特工所不能预想的。 第160章 咄咄相逼 大年初二。 那些捕头捕快的都各自散去,自寻欢乐。剩下飞红雪对他们仍然虎视眈眈的,萦绕在唐槿云及亘云庭的中间,不肯离去。 有感于昨天亘云庭也在一旁不懈地帮忙端菜,那神态自若的时而豪情大笑,时而跟老人侃侃而谈,时而教小孩四书五经;唐槿云大清早起来,就端着一盘糖果,无论是犒劳他也好,还是什么,就直奔他的厢房里去。 却在后园里看见他和飞红雪两人,在亭台内的石桌上,正在下棋拼杀,时而爆出阵阵的狂笑,让人好生羡慕他们,能够如此纵情恣意,放形浪骸。 “就这棋事也能让两位如此开怀了?”她莲步轻移过去,也盈盈一笑地跟他们打了声招呼。 不料,两人不由一怔地抬头瞟了她一眼,就像她的脸上粘有饭粒似的。 “平时但听亘小姐说话直接白话,今天咋的也学起我们文诌诌起来了?”飞红雪满眼惊喜地问。还真的以为是自己的影响,让唐槿云也说上他那种话了。 “哦?是吗?”唐槿云其实自己也不知觉,怎么突然冒出这样的话来,那感觉就像不是自己说的,但飞红雪那话却含有埋怨她以前说话小白的意思,她也没办法,谁叫她在现代里,学的都是白话文呢? “能够学得皮毛,但求听懂其中的意思,说文言还是白话都无所谓了。”亘云庭却是宽宏大量地看这件事。 唐槿云不由得心中一喜,趁势向他请教,“那咱们对诗吧,她们说,不会说,多对对诗也行。” “诗?”飞红雪听后不由得哑然失笑,“就凭你们几个在马车上那几段打油诗吗?” “诗也分高雅和通俗两种,过于强调高雅而词藻华丽,无人读懂,也是曲高和寡,况且,古今也没有哪首诗高雅得让人难以明白,纵是大诗人,也在通俗这方面深入浅出中下功夫。”亘云庭却娓娓道来,纠正了飞红雪对诗一向高雅的看法。 唐槿云表示也对亘云庭的见解暗暗称好。便说:“那我就先来了,我就尽量说的文诌诌一点吧。” 说毕,她左顾右盼看见后门前有马夫在喝马,不由灵机一动,“马夫骂妈,骂她不如马……” 然后,两人等了她许久,也没有听见她的下文,半晌,唐槿云实在想不下去了,就耍赖地说:“就,就这样对吧。” “这叫什么诗呀?”飞红雪一听,不由差点儿笑喷了。 唐槿云不管,硬是要亘云庭对下去。亘云庭便跟飞红雪耐心地分析,“这两句虽然不是诗,可第一句里却藏着三个押韵的字,还要把第三和第一个字用在第二句上的第一和最后一个位置上,然后浑然天成一句俗话,这也不太好对。” 他说完,应唐槿云的要求,眼珠子一转,微笑着随口吟道:“书生数数,数的就是书。” 他随便金口一开,便对得工整而有意境,果然是科举的人才,不由得两人都惊得瞠目结舌,好一会儿才拍手称好。 “轮到你了。”唐槿云无不骄傲地睨视着飞红雪。飞红雪见亘云庭就这样随便说一句也让她那么开心,当然也不甘落后,可苦思冥想了好半天,左哼哼右嗯嗯的,就是迸不出一个字来。 这前面说的是一个人在干什么事,然后又递进他的内容和他的职业有关。实在是难到一向修武的他。 好不半天,为了面子,他还是吟了一句,“剑手见箭,见它不如剑。” 在字面上,它似乎也工整了,可是意境呢?这是什么话呀,两人不笑,可后面走来的白昭南却忍不住哈哈地仰天大笑起来。 笑得飞红雪也满脸的绯红,恼羞成怒地转而也要白昭南对上一句。 白昭南想了好半天,也吟说:“麦人买卖,买的不是麦。” 呵呵,还真的有够俗的。大家一听,都忍俊不禁。 “不是麦是什么?”唐槿云笑问。 白昭南两眼一翻,“玉米。” 额,三人顿觉眼前一黑,干脆直接晕倒算了。 “麦人是什么?”亘云庭也被白昭南雷得歪倒了。 “麦人,就是买麦的人呀。” 这次,他们直接被气得喷血算了,这么牵强附和的解释,三人顿时被白昭南雷得一愣一愣的,哭笑不得。 “我,不玩了!”飞红雪被白昭南雷的外焦内嫩,血气翻涌,他感觉要是他再问下去,肯定会让白昭南雷死不可,即使放着离开唐槿云的机会,也要趁机逃离这个他不擅长的领域。 白昭南见他一走,也坐回他的位置。 “哇哈哈——”两人在他的脸上想起那买麦的人买的是玉米的意境,这才领会到他刚才解释的幽默,再也忍不住哄笑了起来。尤其是亘云庭,一旦开怀狂笑起来,便是扶额一阵豪笑,看在唐槿云的眼中,那是何等的风流潇洒,气宇轩昂。 但回响在飞红雪的耳畔,却犹如千百支针芒扎进心坎里般刺耳难受。 他走后,亘云庭也趁机向他们两人讲解了作诗的方法,由他们反复地练习了一番,期间仍然妙趣横生,笑话百出,却为这新年喜庆的年初二,带来了不少的欢乐时光。 快到晌午,忽然有太监前来拜访,说太后有要事邀请她进宫,想必太后又被康妃烦着了,要她去救场吧?她便只好告辞了亘哥哥,随太监坐着马车缓缓而入宫。 而亘云庭和白昭南也很快被婢女们请去继续在大街是端菜待客。 飞红雪见他的身边没有了唐槿云,便又找到了他,冷然地问:“都过年了,你还打算磨蹭到什么时候才回乡?” 亘云庭想不到他又重提起这个问题,也不由脸色一沉,沉思了一会儿,才幽幽地说:“总得向她告辞吧。” “不行,你明知道她一定会留下你的,还跟她道别?”飞红雪的脸上不由愠色微发,这一次,他决定不能再给机会他们道别了,免得那生死相依的情境再让他看着妒火中烧。 “尽快走,最后马上走,不能让她知道。”说着,他受不了内心那有如火燎的煎熬,干脆说走就走,马上就要亘云庭行动,免得夜长梦多,再节外生枝。 亘云庭抬眼冷冽地盯了他一眼。他的心里也不由有气了,这家伙还真的把他逼的太急了,完全剥夺了他的个人自由,像囚犯般地解押。 可是,飞红雪也确实有这般的想法及筹码。他见亘云庭略有迟疑,便再次在他的耳边低声地警告他不要忘了,只要他把他们的秘密过早地禀明皇上,然后让皇上出个满门抄斩的圣旨,他便可以名正言顺地把他的头咔嚓砍下来。 亘云庭慨叹了月娘和父亲导演了这一出的冒名顶替,结果就这样因为泄露了秘密而悬于一线,甚至落在他的手上,任由他去作出抉择。 “我要收拾一下。”最后,他只好轻叹着转入了楚府,回到厢房里收拾去了,飞红雪则寸步不离地监视着他,不怕他插翼而飞,就怕他忽然中途生变。 打好了包袱,趁着众人都在忙碌着在外面招呼,他们两人就想混出去,正要往外走的时候,却在府门前擦肩而过一个熟悉的人影,紧跟着又是五位宫女。 不由得两人一阵凌乱的愕然。 **** 唐槿云径直来到太后的“慈宁宫”,到处也是张灯结彩的一派新春喜庆的景象。太后和皇上满脸堆笑的正和皇子在前院嬉戏,皇后和康妃则阴着脸地呆坐在一旁。 看见唐槿云,太后更是笑眯了眼,连忙要上前迎接,却被唐槿云一把上前接住她。 “你来了,好,先赏你个压岁钱!”说罢,从殿内走出五位宫女端着闪闪发光的珠宝首饰,摇曳生姿地走到她的跟前,任由她的挑选。 “这……”唐槿云见那上面有金灿灿的手镯,晶莹剔透的夜明珠,翠绿生烟的翡翠……,一应都是贵不可言,价值连城的宝物,随便挑一件也能够让人身价百倍。 然而,唐槿云却推却说,这全部都太珍贵了,她不应该拿。太后却认为她值得,用几近哀求的语气说:“你铲除后宫间谍,不遗余力;助皇上缉拿劫匪,尽心尽力;宗人庙内智破盗金疑案,坤宁宫前哄服淘气皇子,武功高,学识又好,不贪图荣华富贵而深受百姓爱戴,不残杀同胞而和睹相处,况且,又貌美如仙,唉,你的长处实在是太多太多了,我一时也数不完……” 一番赞美,说得唐槿云都瞠目结舌,怪不好意思的,要不是听太后这样说,她还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多的优点长处呢。 太后顿了一顿,又把发呆的她拉到宝椅上,和她同坐一椅,轻抚着她的手,无限慈爱地问:“要是我能有你这样的人做我的媳妇,我就是死也死得瞑目了。” 还沉醉在她的赞美中的唐槿云,陡听听见“死”的字眼,在这新年里,这是多么的不吉利呀。不由得芳心一震,转眼怔看着太后那满心期待的目光,又茫然地转向皇上,皇上也随着她的目光笑着抱着皇子走过来。 第161章 贵不可言 “太后,这是新年……”唐槿云嗔怪太后说了不吉利的话。 皇上也在正中的宝椅上坐了下来,笑说:“朕跟母后说了要封你做贵妃,瞧她一整天高兴的,比得到什么金银珠宝都开心一百倍。” “是一百万倍!”太后转而兴奋地纠正他说,皇上也呵呵地仰天一笑,抱着皇子温情地亲了一口,逗得皇子咯咯地笑起来。 贵妃!果然还是贵妃。怪不得上次令狐烟也提起了,皇上果然还没有收回他一时的戏言,还把它作当圣谕地下达,当做国家大事地跟太后商量。 她怎么可能答应呢?她除了想免却亘家的灭顶之灾,冒名顶替而来,再就是想盗书找人,然后再四外漂流,她这位来自天外之人,从来就没有想要逗留在这皇宫里,陪皇上一生一世。 虽然这眼前的皇上也年轻精壮,勤政爱民,自有他的一番可爱之处,可这宫中的规矩众多,就连皇后也在所难免,习惯了四处飘泊的她,又哪里耐得住这深宫寂寞? 还有一个最要命的顾虑,那就是最近她发现了她和皇上竟然是同姓中人,现在她还没有弄明白,这时代是不是她的祖先时代,这要是跟祖先成亲了,那岂不是乱套了? 顾虑之间,浮现寢宫软床,便又闪出飞红雪和亘哥哥两个影子,如果她成为了贵妃,这两个人她又要怎样处理呢? 还不等她脱口而出拒绝的时候,这时候皇上放下皇子,指着她对他笑说:“怀希,过去,亲一口你的姨娘!” 二岁多的皇子便像个企鹅般摇摇晃晃地朝她天真地走过来,她看到他那个可爱的样子,也只好隐去了脸上的寒气,和气地上前接抱起来。 任由那小家伙果然在她的脸上左蹭蹭右磨磨地亲了几口,逗得大家都不由得忍俊不禁。唐槿云也被他整个好色男似的蹭得脸红耳赤,哭笑不得。 “嗯,这样子就像一家子了,”太后老怀安慰地点着头,忽然清音一亢,“来人,把那些礼物全都送到贵妃的住处去,还有你们也跟着去伺候贵妃吧。” 唐槿云见她越来越当真了,不由脸色一变,连忙把皇子送回给皇上,赶紧回身对她说:“太后,我不能……” “不要拒绝我,我是个老人家了,受不了那么大的刺激。”不料,太后就站在她的身后,轻抚着她纤薄的两肩,忽而满脸伤感而又语重心长地说,像是一个托孤的垂死老人,让唐槿云不忍心刺激她,把溜到嘴边的说话也往肚子里吞了回去。 “回去跟你的兄弟说好了,也可以让你的双亲上京来参加大封典礼,这几天我得找钦天监挑个黄道吉日去。” 太后说完这话后,也一把她轰了出去,并非不近人情,只是不想再看到她那为难的脸色让她伤感。 将心比心。这皇宫内虽然太监宫女众多,每次出行都众星捧月似的,表面无限的风光。可是,到底这还是她一个孀妇孤儿独孙的世界,这祖孙三人又怎么能够是其他明争暗斗的人的对手?难得遇上了唐槿云这般奇妙的人儿,无论太后还是皇上,甚至是小皇子,怎么会让她轻易离去? 她一路沉思冥想,随着那五个宫女紧跟在背后,不知不觉地沿着宫墙甬道,回廊拱门,一路的缓行。但每经一门,总有些妃子贵人们纷纷涌出来向她道福贺喜,送上一些金银首饰,珍珠玛瑙,名为压岁钱不收不吉利,实则是巴结逢迎。 那五个宫女也替她收得了每人满满的几大包礼品,已经不止是用价值连城来形容了。 原来,这贵妃的消息已经不止是今天才知道,皇上恐怕就在昨天向其他宫宣布了,今天也只是由太后最后一个通知她而已了。 如今,只要她一个不情愿,大可以就现在一走了之,漂泊江湖,不再回来。但是,从此她却成了对师父无信,对师姐无义,失去了亘云庭的亲情,白昭南的友情的可怜儿,孤苦无依地流亡在这时代——那又是另外一个时代的特工生活,她还要再重蹈覆辙吗? 可是,她该怎样回去面对那两个青年才俊呀? 出了宫,路经大街,发现楚问天他们还在和婢女们一起设宴待客,也不敢跟他们打招呼便一头钻进了巷道,拐进了府门,直望厢房里扑去,甚至想钻进被窝里大哭一场呢。 却连与亘云庭他们擦身而过也没有发觉。 亘云庭看见她那一脸的愁眉深锁的样子,不由想要回头问清楚她,但飞红雪却一瞪眼,拽着他便要他继续辞行,并且低声地说:“你走!剩下的,由我去安慰她,这里再也没有你的事。” “不行,你什么时候见过她这么的失落了?她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了?我一定要去弄明白了,才走的安心。”亘云庭不由忿然地甩开他,大声一喝,吓了飞红雪怔怔地,久久也反应不过来。 却也吓着了失魂的唐槿云,她脑海中响起了亘哥哥熟悉的声音,不由闻声回过头来,像是陌生人般打量了他一番。 瞧得亘云庭和飞红雪心里都真发毛了,看来,聪明机灵的她一定会发现他们的玄机。 “你要去哪了?” 果然,唐槿云还是从嘴里逸出了这么一句,让两人都差点儿崩溃了。唐槿云还是发现了他们今天的异常。 这可怎么办才好?飞红雪想,要是让她知道了这是他的阴谋,她以后还会理他吗?亘云庭也想,要是她知道他在隐瞒欺骗她,她又会不会把他给杀了? “哦,他接到信,说,他,他爹病了……”飞红雪连忙支支吾吾地胡乱找个普通的理由搪塞过去,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就此瞒过唐槿云。 “什么,是爹病了?你要回去是不是?现在就走?那……”正在一直苦思冥想无处可去的唐槿云,却在这句话中像抓到一根救命稻草般,眼前一亮,又是紧张又是焦急地走过来对亘云庭说,“那,我也去!” 她这么一说,可又把两人都吓着了。 飞红雪想,这要是他们一双一对地成行,那么亘云庭的离开就没有多大意义了,还不如不走呢。在这里,起码也有他监视着;亘云庭也是一惊,要是她也跟着他走,惹恼了飞红雪,说不定还没有走出城门,皇上的圣旨就已经下来了。 “啊,不,不是很严重的病,我,我只是想准备带些药品及礼物给他们捎去,顺便给他们拜个晚年!”亘云庭急中生智之下,连忙替飞红雪圆了那个谎话,无论如何,不能够弄假成真,让唐槿云知道这离开的背后真相。 “是的,我这就是陪他去……”飞红雪听了亘云庭的圆谎,暗吁了一口气,想来这个理由最是完美无缺,便也急忙接过话茬,说出自己的理由,先一直瞒过唐槿云再说。 暗地里自认倒霉,偏偏在这个不恰当的时候不恰当的地点遇着了她。 两人这么一唱一和地急忙解释,也让习惯了分析研究的唐槿云心中萌起了窦疑,可是,此时心中也有满腔的心事要暂时隐瞒这两个人,她也不再作深究,接受了他们的理由后,也眼神一黯,幽幽地关心了一句:“那,你早去早回吧,我有些不舒服,先回房里歇歇。” 说罢,连忙躲过他们两人灼热的目光,转身便又要朝回廊上走去。 “你哪里不舒服,要不我帮你看看,”不料,亘云庭听在心里,却是兀自地怦然一动,连忙焦急地追上来,“别忘了我也是个大夫。” 看到他的殷切,唐槿云就直想抱着他哭个稀里巴拉。可是,最后她还是强忍了下来,凄然一笑,“不要紧的,也许这回南天气,给闷着了,回房里换件衣裳就好了。” 她越是这样地装作若无其事,却越是引得心细如发的亘云庭的关注,他想也许她避讳了那些妇女的疾病,便也不好意思再问,却要坚定地要看到她真的没事才肯去驿站。 飞红雪见他的一句话,就差点儿让唐槿云飞身扑过去,便也不甘示弱地上前关心体贴起来。 于是,唐槿云只好在两人第一次这么贴身的保护下,进了厢房,让宫女把那些礼品都放下后,便伺候着她换上一件她认为最华美最年轻的大红宫装,梳了个飞仙髻,斜插着人家新送的金步摇,额上挂上一串贵气的璎珞,在那身黑色紧身皮衣上披上了一件绿绸裹胸,像是万红之中一点绿,让人觉得春意盎然地说不出的赏心悦目。 三十几岁的特工,还有着十七岁的美貎,上天在她人生在最为失意的时候任务失败而穿越,让她在这异世中遇上了亘云庭这么一个守护尽职的哥哥,让她遇上了飞红雪那么一个俊采飞扬,武功超群的男子,若有若无地弥补了她做特工时情感的空缺,活了一段叱咤风云的岁月,她,还夫复何求? 对着铜镜里朦胧美艳的自己深吸了一口气,便推门而出。 房门一开,陡地从里面出现一位美艳绝伦而温婉娴淑的贵人,让亘云庭两人也直看呆了眼。唐槿云这时而穿着紧身有如黑猫,瞬间淡烟般穿梭于山野屋顶的感觉还萦绕在脑际;这时而穿着华美有如美玉的大变身,明晃晃而灼伤多少多情少男的春心,灿灿然夺走了他们仅余不多的魂魄! “走,我陪你去驿站吧。”她朝亘云庭嫣然一笑,嫩脸上升起一抹红晕,看起来更让人心醉,只是,她把那宫里的担忧暂时地隐入了那眉梢里,不让关心体贴她的人发现。 “是,是先去买些药物和礼品……”亘云庭也惊艳地嗫嚅。 第162章 督促进展 于是,三人就一起来到大街上,两位男子更是硬着头皮,弄假成真,在这大年初二就敲开药铺的门,胡乱买了一些滋补的药品以及唐槿云转赠给月娘的一些金银玉器,一同到驿站里寄去。 然后,三人又回到了大街上,和楚问天他们一起,继续了大年初一的承诺,一连三天的设宴款待穷人乞丐。 一计不成,飞红雪自认倒霉之余,更惊艳唐槿云的美貌,却是越发不放心亘云庭,暗地催促他,既然初二初三走不成,也要初六初七找个理由不让唐槿云跟上,便要辞行回乡。 亘云庭隐约感到唐槿云自从宫里回来后,虽然一如既往地对那些穷人乞丐也笑意相迎,可是,她那眉梢间的一颦之间的隐忧,却让他总是放心不下。对飞红雪这般的咄咄相逼,更是反感得直骂他,“要是你真是喜欢她,就应该多点关心她,让她感到幸福得而不知道他的离开,甚至不关心他的离去,而不是像这样对我苦苦的相逼!” 然而,飞红雪却不懂得这么怀柔的手段。 “你离开了,举目无亲的她,心自然就会靠过来。”飞红雪自认为他有自己的一套,不需要他的教导,而需要他的大力配合,赶紧在他和唐槿云的眼前消失影踪。 两人虽然暗地里相争,但白昭南的一句话,却又让两人合起来商议。 白昭南猜疑地说:“这几天怪了,那些宫女怎么老跟着她不走了?平时不是送她回来掉头就走的吗?” 是呀,这是为什么呢?两人的心头也不约而同地升起了一丝疑惑,这才把他们的关心转移到唐槿云的身上。 这几天,唐槿云除了依然替他们端菜外,一旦转回楚府,便绕过大厅,径直转回厢房里,直至婢女前去请她用膳了,她才出来。因为那心中的迷惑,一直与他们隔绝地思考。 但是,无论她如何的思虑,接受是不情愿,但逃避也不是办法。皇上那似乎坚定了的态度,不怒而威地压迫下来,让有所牵挂的她似乎也逃不了他的五指山。 因为直到现在,自己要找的师姐还没有找到,要找的书也没有看见,说到底还有一个定时炸弹般的杜月儿,随时都在觊觎着时机,准备对皇上下手。 就因为她一时的仁慈,没有立马把她痛杀下手,而成了她在这皇宫里一个大毒瘤,她必须要找个机会或者理由除掉她,方可以弥补自己无形的错失。 而机会不是没有,就看她怎样去行动。比如,眼前这贵妃的主意就不错,一下子凌驾于康妃之上,完全可以名正言顺地监视她的一举一动,给皇上更安全的保障。 可是,同时,她也得付出自己的代价,也许是一生的自由,也许是一忱的情意,也许是一身的贞节,而更多的又是什么呢? 什么在她的心底里始终黑暗地蠢蠢欲动?而这种感觉越是接近亘哥哥,便越是蠕动得厉害,上次在府门上相遇他,甚至还差点儿冲口而出。 这,不会就是爱情的感觉吧? 想到这里,犹自独坐房中的她不由得满脸发烧般刷地红了起来,那平静的心湖也掀起了狂澜大波,让她陡地萌起坐卧不安的躁动,满房里也弥漫了让人喘不过气的压迫。 立即推门而出,出了府外,沿着满是喜庆的红纸小巷里漫无目的地信步,后面依然跟着那五位宫女。 离开了楚府,想着出城外看望红鸾,却又担心碰到了亘云庭;想着去“桃英牧场”,也还是想回避那个身影;想去抓唐槿轩那间客栈看看,还是担心他也会出现在那里。 也不怎的,平时最是喜欢哪里有他就往哪里跑的她,这时,却是极力地抗拒内心的欲望,强抑着内心那股莫名的冲动,只想一个人找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回避着他,安安静静地思考或者渡过躁动。 每次当她遇见飞红雪和亘云庭两人,都会不自觉地认为,要是她答应了皇上,他们会怎么样呢? 而她越是想去躲避他们,却又总是遇见他们。 这不,正当她想到“承欢台”那边去散散心,却又在街上碰着了他们两人。总感觉这两人这些天来,友好得让人怀疑他们背后的动机,经常一双一对的,让人感觉很是暧昧。 “你们要去哪了?” “你又要去哪?” 她这般少女的心事,又怎么可能告诉他们;而飞红雪暗地里又催促亘云庭离开的阴谋,也不能够坦然相告,亘云庭满脑子的想隐瞒,更是哑然失语。三人第一次相对无言,然后各自在心里叹息一口气后,又分道扬鏣,继续去理顺自己的思路去。 而这一次擦肩而过,她有可能就此和亘哥哥失之交臂。 如果不是正好碰上了几个捕快在她的眼前走过,到处张贴皇榜。 皇榜上写着那极优美的篆书,越来越认得更多字的她,赫然发现上面写着的就是,今春学子的科举考试! 这,亘哥哥不也是个准备上京赴考的学子吗?她这一次答应冒名顶替上京做秀女,还不是为了成全他未来的仕途吗? “亘哥哥,你恐怕要考了春试才回去吧?”她连忙扭头叫住了亘云庭。 亘云庭微微一怔,回头惊愕地望着她。近来,被飞红雪这么操纵着,烦恼着回乡和留京的事,竟然就把这一点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事给忘了。要不是她现在提起,他就快要躲着她回乡去了。 “哪里也不要去了,现在就回去看书吧,”唐槿云再瞟了一眼那皇榜上标明的日期,便挥去了心头上的那一丝忧虑,轻吸了一口气后便往回走,“这二月初九就要开考了,还有不到一个月了。” 走近亘云庭面前,隐去了那对亘云庭复杂的想法,又像往常那样,牵着他的手便往楚府里走。 留下被孤立的飞红雪在后面,不由得一阵脸色铁青。 她,该不会发现他的阴谋了吧?他今天正想着再次把亘云庭亲自送出城外,却还是让她阴魂不散地碰着了,这到底是巧合,还是刻意的相遇? 要是刻意的,那不是被发现了吗? 这,望着他们俩的匹配的背影,这要他还容忍亘云庭再多留在她的身边多天吗?他妒火中烧,却一时间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唐槿云又一次无形地救下了亘云庭,他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她一个刻意的圈套。飞红雪也观察了她两三天,平时的她,总会在这时候躲进厢房里,一躲就是两个时辰。飞红雪就趁着这两个时辰,要把他送到百里之外,让她寻踪不着。 可是不管她这要他考完试才走的决定是不是一个迷局,倒是提醒了他,让他能够及时去完成自己的目标。 这次,有了他夙愿的目标,就是飞红雪再要他走,他也一定要抗争到底了。 接下来的几天,除了参加了白昭南他们为她方便实现对“竹影子”的承诺,而联络了大理寺,刑部,吏部,尚书省等的大小官员,由楚问天出资,在‘京东味大酒楼’设宴请他们欢聚一堂外。她就一直在亘云庭厢房外的回廊前,设下茶座,不让其他人去打扰他。 这样的感觉也挺特别,即使亘哥哥就近在身边,可是一墙相隔,却让她那迷乱的心情变得淡定。 这样一来,就连飞红雪也只好时常躲在竹林假山后,望房咬牙切齿地兴叹。 他顶多也假装路过似的,在那茶座前坐下来,跟唐槿云瞎扯几句。 “对了,上次设宴请那些老头们,有什么收获没有?” 唐槿云瞟了他一眼,收回了自己的思虑,微叹了一口气说:“他们说,我地御前追魂使是有时限的,抓了那群人回来后,那权力就没有了。” “所以,他们就不买你的帐,吃完抹抹嘴就跑了?” 唐槿云想他的消息倒是挺灵的,忽然灵光一闪,恍然地说:“我倒是忘了,要是扯上你,也许他们会给面子你。” “嘿嘿,”飞红雪苦笑了一下,摊了摊手说,“我这京八道总指挥使,也只不过是一个高级的捕头,官至从二品,还在将军之下,恐怕也无能为力。” 蓦然碰到了唐槿云那鄙视的目光,他真的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他这话就想着看唐槿云出丑,不想出手帮忙的;可她的眼神却仿佛在嘲笑他,既然连这个也摆不平,那凭什么荣华富贵,与她一起衣锦还乡? 看来,要是自己再不努力给她看,就算是赶走了亘云庭,恐怕也难以得到她的芳心吧?不由得连忙躲开她的鄙视,心有不甘地走开。可暗地里,还是对亘云庭的厢房觊觎不已,对亘云庭在里面优哉悠哉地读书,恨之入骨。 晚上,用过膳后,唐槿云刚在茶座旁坐下,忽然有一太监闯入,又说皇上有旨,请贵妃娘娘过去一叙。 那太监刚吐出半个妃字,就一下子给唐槿云一巴掌刮了过去,阻止了他再说下去。要是让厢房里的亘云庭听见了,他十个脑袋也不够掉。 既然是皇上的召见,也只好吩咐那些宫女先看守着,自己暂时进宫去。想来,不会又重提旧事,相议如何立她为贵妃的问题吧?如果是这样,她又应该怎样回答呢?这些天来,她也是一直在犹豫不已。 皇上没有在勤政殿上接见她,也不在御书房,而是在他的寢宫里。 偏殿里,灯光昏暗,高床软枕,轻纱缭绕。皇上已经阔衣大袖地躺在床上久候了。看到这么香艳的环境,也不由让唐槿云为之戒备,还不知道皇上想要干什么呢? 第163章 哥哥失踪 太监过去对他低声说唐槿云已经来到,他才在太监的搀扶下,坐了起来,阔衣大袖,袒胸赤足地下了地,迷离地笑着走过来。 “你不想做贵妃吗?” 唐槿云听了不由一怔。他怎么知道了?是我的表情出卖了自己吗?这如果她回答不想,那他会对她怎么样呢? 想着,也哑口无言,浑然不知怎么应答。 “其实,这贵妃只是一个表象,我和母后的目的就是让你堂而皇之地进宫,成为皇后之下的头儿,顺利地把那些才人美人贵人妃子等有身份的间谍揪出来,替后宫肃清孽障。”皇上转到宝座上,任由那结实的胸膛继续袒露着,把右脚搁在宝座上,右手也放在膝盖上,放形浪骸地斜盯着她,迷离而又深邃,让人难以捉摸。 唐槿云又是一震。原来这贵妃还有这么的内幕呀,原来那天其实是他们母子合演一场升宫记给皇后康妃她们看呀,难怪那么快就把她这个不连戏的人赶走呢。 这样子倒是情有可原。可是,那还是把她困在了宫中。她以后想见亘哥哥,不是很难了? 皇上忽然又说:“你放心,凭着你那个‘紫龙玉佩’,你还是可以自由进出宫的。” 自由进出宫,那不是还可以回到亘哥哥的身边了?这做了贵妃还有这般的好事吗?她不由惊疑地抬头盯向皇上,但见皇上除了那迷离的笑意外,又不像是骗她,其实她也是瞎担心了,这皇上一言九鼎的,君无戏言,她怎么可以不相信他了。 只是,这皇上今晚到底怎么了,怎么都知道她心里怎么想似的?还处处都迁就她? 还不得她决定做不做贵妃,皇上又抬起他的右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那只戴着黑玉斑指的拇指,“戴上这个,你就是人在宫外,也可以随意把皇宫以外可疑的人斩立决,而不用通知我!” “这是,怎么回事?”唐槿云不由惊得脱口而出。 皇上这次收起了他那脸迷离的笑意,站起来,肃穆地背负着手,走近过来,沉重地说:“朕和你经历了一次劫匪以后,回来就想,我们老是在明,劫匪却老是在暗,这样子怎么可能把他们清理得完?所以,朕就想到了一个主意,那就是他们跟我们来暗的,我们也跟他们来暗的。” 唐槿云听的不是很明白,却很熟悉。就像那教官曾经跟她说过似的。 皇上见她一脸的茫然,便直接地说:“近日,朕已经网络了全国顶尖的各大高手,暗杀刺客一万八千人。我打算让你全权指挥他们,把忠小王爷一伙连根拨起!” 暗杀?那就是特工喽。唐槿云终于算是明白了皇上的计划,不由她一阵悲哀。我的妈呀,贵妃做不成,又要我干回老本行啦?不行了,我顶多答应你先做一会儿贵妃,把杜月儿令狐烟等人铲除了就完成任务了。 “这权力就等于跟朕平分半壁江山!那些金银财宝的赏赐估计你也瞧不起了,但民间上众多的武功秘藉,秘闻宝藏呀,你想要什么就可以自己拿什么吧。”皇上在她的耳畔低声细语,极尽的权力欲望利诱。 半壁江山的权力!为所欲为的巨利!这么天大的诱惑,唐槿云就是在哪一辈子也没有遇过这么高的待遇。但是,这是唐槿云这个可以在野外生存的特工真正欠缺的吗?真正需要的吗? 上天让她来到异世,给了她再一次人生的选择,她怎么还会选择特工这种不归路?或者禁锢自由的皇宫之路? “你可以先不答应朕,回去好好想想,但最好在十五前告诉我,因为十五那天就是我新年第一天上朝。”皇上又转回了大床上,在昏暗的灯光下坐下来,任由背后的轻纱随风撩动,却安详地盯着她,一副体恤迁就她的样子,让唐槿云把刚溜到嘴边的拒绝,又不由自主地吞了回去。 回到楚府的厢房里。回想起皇上最后的那个姿势,在那威严之下却有着一种孤苦伶仃,冷清无助的可怜感觉。 这贵妃如果是这样子做法,她倒是可以一试。可是这暗杀首领,明是有着无限的权力及利益,其实暗杀对象是唐槿轩,她岂不是从中促成他们兄弟相残了? 本来就欠缺亲情的她,怎么可以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并且发生在她的眼皮底下呢?皇上既然让她有选择的余地,那么,她就肯定了不会选择再重蹈这特工一条覆辙。 念头一转,又转落在亘哥哥飞红雪的身上,如果她一旦答应做了这贵妃,那么,他们又会怎样的以为呢?要是说这完全是为了替皇上揪出那些妃子间谍,他们会信吗? 不烦那个烦这个,唐槿云总是觉得,这新年伊始的,却好像卷进了一个旋涡似的一场浩劫,让人抬头沉思间也感到黑压压的凝重。 一夜无话。 翌日就让外面的吵杂声吵醒了。却是宫女把婢女拦住,不让她进来的争吵。 “亘小姐,亘公子他,他不见……”还不等她发问,婢女就隔着房门敞开喉咙嚷开了,却很快就让宫女们捂住了嘴巴。 亘公子不见了,这是什么话,这是天大的坏消息呀!唐槿云恍然醒悟过来,衣裳也来不及穿,便穿着那身黑皮紧身衣就拉开了房门,但见眼前那位给亘云庭送膳的婢女都快让两个宫女给捂得满脸通红了。 “放开她!”她脸罩寒霜地上前一喝,人也随即从栏杆里朝前院亘云庭的厢房里飘去。 来到厢房前,房门敞开了还没有关上,进了房内,但见除了被褥有些凌乱外,其余的东西都纹丝未动,而南边的窗口却洞然大开没有关上,直接可以看见外面的梅枝横虬。幸亏来得及,残留在房内一种令人眩晕的气味就快要一扫而空。 很明显,亘哥哥是被人用迷烟迷晕了后,再从窗户进来劫走的。 他在这京师人生地不熟的,跟人又无怨无仇,能劫他的人最有可能就是诸葛本胜那一群蒙面人了,要是唐槿轩那一群,她倒是有点相信他的政策方针,断不会出此下三滥的手段来要挟她的。 她在窗前扫了一眼,便把那个侦察扫描仪从窗口放上了天空,然后再掏出那台手机打开了指模鞋印分析功能,对着那些凌乱的锦衾和窗框仔细地扫描了一次。 结果很令人震惊,除了亘哥哥的指模和鞋印外,竟然没有一个陌生的标记。难道这人轻功这般了得,竟然能够从窗户窜进来而不用留下一个半个鞋印便能够抱着一个大人又飘然从窗户里出去了? 论到这份轻功,倒是有点儿像她在‘夕谷’里跟孙百恶对决的那一招,看来,这人的轻功还真不赖。 很快,她又转到了前院的梅树上,通过手机,把天空上侦察扫描到的全图剔除了其他植物砖瓦,透析取得了这满院的鞋印拓印图,发现梅枝上的一个鞋印颇令人可疑。 普通人不可能把一个鞋印印在那梅枝上,上前仔细地比较了一下那个印痕,又是让她蓦然一怔。 楚问天和白昭南这时候也闻讯赶到,三人一起对着那鞋印疑惑地相视了一眼。 这鞋痕赫然是一个女子的绣花鞋印! 这一次,诸葛本胜竟然出动了女飞贼还是女特工了? 唐槿云从鞋痕清晰的程度推算出,这是那位女飞贼抱着人经过的时候留下的,并且应该有两个时辰这么久了。要是用同样的速度,除却了城墙的阻碍,此时恐怕也已经逃离了十几里外了。 这楚府离南门不过三四里的距离,要是那飞贼来自城外,此时也已经逃出城去了。 便连忙吩咐白昭南他们赶紧去通知飞捕营的人快马追上,楚问天则去询问守城的士兵,看凌晨的时候,有没有可疑的人出城。 今早,飞红雪还没有来到,要是他也来了,能调动上他的八道捕快就最好了。她自己则留下来,继续寻找着贼人留下的蛛丝马迹。 这一次,她在明处,对方在暗处,让她失去了追捕的目标,她自然不能贸然地追出去。 看来,这个飞贼不仅是轻功了得,还头脑一流,对她的形势也摸索得一清二楚。如果没有猜错,对方留意着她起码也有好几天了。 她怎么那么笨,被人跟踪了,竟然没有发现?难道这人的跟踪能力竟然比她这个优秀特工还要厉害? 想到这里,她又是一阵冷汗直冒。 这个飞贼,太让人心寒了! 晌午,最先回来的竟然是白昭南,他给她带来了一个不算太好的消息,那就是:他找遍了整个校场,也不见飞捕营的人,似乎他们已经全部都出动了。 这么巧呀?唐槿云凝眉冥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说是他们抓去了亘云庭,似乎太不符合逻辑了。可是,又为什么偏偏在她最需要他们的时候,找不到他们呢? 当下,她也只好全程寄望在楚问天的身上。 下午,楚问天走访了八个大城门,才拖着大病初愈的身子疲惫不堪地回来。看得唐槿云也满心的不好意思。 他带回来的结果也是令她相当的沮丧。那些士兵都说,没有,从来都没有看见飞贼般的人物越过城墙而去,而他们的城门则在辰时才开启的,开启以来,也没有特别可疑的人车通过。 这下子,亘哥哥的失踪顿时成了一个空空的谜底,唐槿云的心更是一下子被掏的空空如也,颓败地瘫坐在椅上,茫然不知所措。 “飞红雪呢?”陡地她的脑海里闪过一道灵光,“有看见他吗?” 第164章 不见飞红 问遍了全部的家丁婢女宫女,都一应回答今天没有见过飞红雪,白昭南疑问:“你在怀疑他劫走了亘公子吗?” 唐槿云也只是想起了整天没有见飞红雪出现过,这时候要是有他,也许更方便找到亘哥哥。可是,她偏偏最是紧急需要的飞捕营全部失踪了,在这时候,最是需要飞红雪的帮忙,他却也没了踪影,怎么她的魅力有这么的差吗?一下子想要人的时候却没人。 她对白昭南的疑问,摇了摇头。其他人她可能没有这么肯定,但是,这几天以来,她就瞧着他们俩老是形影不离,成双成对的进出,那关系似乎好的比那些情侣还要如膝似漆,试问她怎么会怀疑这么老好的人,竟然会是相害的一对人? “可是,我怎么老是看见亘公子挎着包袱上街了?”白昭南却没有因此放弃怀疑。 “他,也许思念父亲的病焦急了吧,飞红雪把他给劝了回来。”唐槿云想亘云庭如此孝顺,家父有病,坐卧不安也是为人子的常理,倒是多亏了飞红雪,不然的话,他也许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早回去了。 可是,这一次,亘云庭还是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失踪了,这真是让唐槿云这个堂堂特工老猫烧须,阴沟里翻船了。 “对呀,我也常看到他房间那个包袱,从来就没有解开过。”楚问天这时候也说出了他平时巡房的时候看见的情景。 唐槿云连忙着宫女取来亘云庭在房中丝毫未动的包袱。打开一看,看见里面的只是几件常换的春衫衣物及几本医书游记和几两碎银,是普通人很正常的出走装备,并没有异常。 “报官吧!”既然飞捕营和城门守兵都帮不上忙,也只好报官,让整个京师的衙差也帮忙着先把全京城大小的客栈找个遍。 来到了京兆府上,已经是下午申时了,府尹正在后院里跟他的妾侍们不亦乐乎地捉迷藏。 在被唐槿云一把扯下了蒙巾时,正想发作,陡地被眼皮底下的一块“紫龙玉佩”吓得双膝一软,高呼九千岁不已。 “我是来报官的,昨晚一个年青男子被人在房里掳走了,我要你马上派人查寻各大小客栈,看看有没有他的踪影。” 那府尹没有见过她,也早有听闻宫里有个太后身边的红人,如何的能够自由进入宫,一句话就可以让百名宫女肝脑涂地;一出手就把百多名劫匪从雪山上抓了回来。莫非,眼前这位霸气的少女就是那位传说中的女子? 当下,他也不敢怠慢,连忙召集了所有在休假的衙差,全体一起连夜出动,盘查大小的客栈酒楼。 唐槿云离开了京兆府,又来到了飞红雪下榻的将军府。乍一打听到飞红雪最近就下榻在将军府的时候,她也蓦然吃了一惊。 说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惭愧。这么久以来,她竟然不知道飞红雪下榻的地方,还以为他一直在酒楼里住呢。 可是,将军也告诉她,自从昨晚见过了他后,今天也一天没有见他了。 “他不是去找你吗?”将军笑意吟吟地看着她,似乎从飞红雪的口中知道了一些关于他们的事。 离开了将军府,唐槿云不由得又想到了白昭南那话疑问。她也是整天也没有看见飞红雪了。这个飞红雪,既然没有来到楚府,又不在将军府,莫非又有其他事务去干了?可是,他现在不是隶属将军的部下吗?连将军也还在享受着年假,以为他还到楚府去乱窜,他又怎么可能有其他的事务呢? 回到楚府,问过白昭南他们,又是没有见过亘哥哥和飞红雪,更是对白昭南那句疑问动摇了。 “怎么会连他也不见了?”她坐在椅上,不解地问关注着她的白昭南两人。 两人一时也无法判定飞红雪到底怎么了,别说他行踪飘忽无定,就是他行踪堂正,他们也是从来不用正眼看他的。 “他会不会去追劫走亘哥哥的飞贼了?”唐槿云忽然又想到了一个可能,要是这样,倒也可以解释到为什么两人一起失踪的原因。 “如果是这样,他是个捕快,肯定会懂得给你留下跟踪的记号。”白昭南仍然对他持着怀疑的态度。 “不如,我们再替你出去找找看有没有他留下来的记号。”楚问天却急人所急,起身便要往外飞掠。 却还是让唐槿云叫住了。她爱惜他们今天也劳累了,只好先等明天府尹的结果怎样再说。 然后,她自己却是一夜无眠。 这亘哥哥的命途也是挺坎坷的。一开始就是被抓上了“天狼狱”,再就是被抓上了“云裳川”,上次也幸亏自己在京城这里,才知道他被从大老远劫来充当要挟她的人质。也许是因为了她,他的命运才变得如此的多舛诡变。那么,这一次他的失踪,又是不是因为她了? 是诸葛本胜那些人吗?除了他们,这时代还有谁是冲着她来的人? 飞红雪,到底是去替她追踪那些人了还是也参加了劫持?可是,凭他和亘哥哥的感情,好像又没有这一个可能,况且,劫走亘哥哥的是一个女子,更不可能是飞红雪。 那绣花鞋印的各处压力都很均匀,没有一点因为强行穿上而集中到了某一点的痕迹,所以,唐槿云百分百肯定,这劫贼肯定是一个真正能穿绣花鞋的女性。 是诸葛本胜那方面请来的高手还是飞红雪请来的同伴?如果把那个女飞贼分析成一个独立的嫌疑人,那么,他们都有了嫌疑的可能。 一夜思虑无果。 翌日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的时分。 府尹送来的消息依然让人感到气馁的。他说,经过昨晚全城的衙差不眠不休地查寻,丝毫没有她描述的亘哥哥形象的人存在。 这消息让她差点儿在这清新怡人的空气中窒息! 如果不在这城里,那就表示人已经被快速地转移到城外了。经过了一天一夜的时分,那女飞贼也恐怕已经把他带到了百里之外了吧。 转而一想,要是诸葛本胜劫去要挟她的,那么,都已经一天一夜了,他应该也是时候派人来通知她下一步的动作了。 整个早上,她就和白昭南三人,静坐在大厅上,苦等着诸葛本胜的来人。 可是,到了晌午,依然没有出现过一个来送消息的人。 诸葛本胜,飞红雪,亘哥哥,三人都石沉大海般一沉无消息。就连京师府也没有能力把他们搜出来。 飞捕营的离奇失踪也让他们从此失去了一群帮手。 “飞捕营那里有消息吗?”她还是忍不住地问白昭南。他也是大清早便四处代替她找遍了全城的辛苦人。 白昭南摇了摇头,“校场上,依然没有他们的踪影,据附近的居民说,这几天早就没有看见他们出现过了。” “几天?那就是比亘哥哥失踪的时候还要早?”唐槿云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白昭南肯定地点了点头,这一点,他也有计算过。 这一群原本属于她指挥的人,怎么可能绑架她的亘哥哥了?他们不知道,在雪山脉上抓捕那群蒙面人,也有亘哥哥的一份功劳吗?他们就这样恩将仇报了? 可是,他们的可能性,几乎是比飞红雪的可能性还要低。 “飞红雪也不在将军府?”已经第二天了,身为神捕的飞红雪同样在他们的眼前失踪了两天。 “不在。” 眼看外面的天色已近黄昏,第二天又即将过去,而他们所能寄望的各种渠道,都是消失的消失,无能的无能。眼看着时间一点点地流逝,光靠着身上的科技工具也不能在全城乃至全国里找到亘云庭,唐槿云的心随着那点点的艳阳一下一下地往下沉。 “好吧,我进宫去看看。”她忽然霍然地站起来,吓了楚问天两人不由一愣,这时候进宫能有什么用?皇上太后能替她找到连她也找不到的女飞贼吗? 唐槿云却没有告诉他们什么理由,便径直地跑出了楚府。 如果她愿意,皇上当然有可能帮她找得到,只要她肯点头答应当上那个“黑衣暗卫”的首领。 也许亘哥哥的失踪,飞红雪的失踪,飞捕营的失踪,城门守兵的无能,京师府的无能,整个事件都是皇上导演的呢,为的就是要她当面答应他当那个特工的首领,想到这一点,她也不禁觉得浑身也不寒而栗。 面对那晚上的皇上,她就感觉进入了一个巨大的黑暗世界里一样,里面只是充斥着阴冷和杀戮,没有阳光和平。 所以,她便要进宫,当面质问清楚皇上,如果是这样的话,她断不会因此就放过皇上,她一定会把他的整个皇城也轰上天去,让他成为真正的“天子”。 凭着“紫龙玉佩”,她一声不吭地找来了太监让他把她带到了御书房。房上的御书桌案上,皇上正在批阅着奏章,一副为国为民呕心沥血的样子,让唐槿云也不禁为之一怔。 “是皇上您派人把我哥哥抓走的吗?”但是,唐槿云为了亘哥哥,仍然开门见山地当面质问他。 第165章 嫉妒绑架 “怎么会?”皇上也是一头的雾水,吃惊地盯着她否认,那神情,是不露痕迹的毫不知情。有可能是真的,也有可能是城府深沉而掩饰得太好。 “他前晚让人掳走了……”唐槿云毫不客气地盯着他的眼神,缓缓地向他叙述了事情的经过,却丝毫也没有发现皇上有半点的闪烁,只是一直在认真地思考着。 倒是提到了飞捕营,他的嘴角忽然不为人知地轻微翘了一下。 “我确实毫不知情你亘哥哥失踪的事,但是,飞捕营的去踪我倒是知道。”皇上听完,也马上给出他所知的资料,只是不知道唐槿云需不需要而已。 “那他们去哪了?”唐槿云仍然怀疑他,当然想知道他知道的飞捕营去了哪里。 “在全国的高手下,我也让他们加入了暗杀刺客行列,如果你愿意成为他们的首领,我可以马上带你去见他们。” 皇上说的毫不掩饰,他承认了飞捕营的失踪是他一手导演的,可是,除此以外,亘云庭和飞红雪的失踪却不在他的知情内。 如果他说的都是真的,那么亘云庭被劫一事,就确实不干皇上的事了,而飞捕营的下落也已经知道,跟亘云庭的事依然无关。 那么,剩下的也就是亘云庭和飞红雪的失踪依然令人可疑了。 而皇上仍然一脸和气地望着她,没有要落井下石强逼她的意思,只是静待着她的抉择。 当下,唐槿云细味着他的意思。如今,她也是调动不了更多的人手来帮忙她找亘哥哥的下落,也许不关飞红雪的事,但是,多拖一天,两人就多一分危险,这找人的黄金七十二小时一过,那么以后想要再找亘哥哥,可就得浪迹天涯遍地开花地去找了。 这么一来,亘云庭的考试就被逼耽误了,他的仕途也就这样毁得体无完肤,再也难以有翻身之日,甚至连带他的性命,也命悬一丝,风岌岌可危。 亘云庭从迷烟中清醒过来的时候,就有一只香脆油腻的大肥鸡腿塞到他的嘴边——他被蒙着眼,反绑着手,瘫坐在地上。 鼻子里嗅到的气味,除了那大油鸡腿的香味以外,还有一丝女子幽幽的胭脂体香——这应该是从那只喂他吃鸡腿的那只手散发出来的。 “你是谁?为什么要把我绑架了?”他在咬那只大肥鸡腿之前,就忍不住地问。 然而,除了一阵咯咯的笑声外,那女子完全没有吭声回答他,甚至还趁他张嘴的同时,直接用鸡腿塞住他的嘴巴,再由不得他说话。 “好,我答应你。” 唐槿云忽然毅然地抬起头,那眼神一如当初要独闯“天狼狱”一般的坚定。当初他把素不相识的她放走了,她也为了素昧平生的他而奋不顾身,为什么如今相处了这么久了,她就不能够呢? 皇上微微地一笑,那笑容依然迷离得像孩童般的无邪,又像老人般的深沉。无论她哥哥那件事怎么样了,他始终还是得到了她的点头答应。从此,他的寡妇孤儿中又多了一个得力的助手。 唐槿云答应了他当那个首领了,那么他也得马上带她去见见她的新手下。他随即召来了一乘普通的马车,换上了普通的金色连身衣,一起和唐槿云乘着夜色隐蔽地出了宫。 马车一路遁着夜色伪装着夜行,半个小时后,来到了西北的“承欢台”山前,马车一下子拐进了旁边的一条小巷内,从后门径自进入了一座府邸内,须臾便听见后门关闭的声音。 两人下了车,皇上笑吟吟地望着她,一起拾级上了台阶,进入了一个后堂,转过眼前一堵照壁,唐槿云顿时被眼前金碧辉煌的大堂吓了一愣。 眼前的大厅大的就跟那体育馆一样,起码能够容纳三四千人。目前就不止三四千蒙面黑衣人林立在堂上,安静得仿似连掉头发的声音也能够听得见,可见,他们受过的训练,绝对不是一般的捕快或是一般的军士所能比拟。 像,很像他们特工的团队。唐槿云见了这场面,就震惊那种熟悉的感觉在她的心头上油然而生。 “请上座!”这时候,皇上不忘了在旁边提醒她,应该就座在大厅上部高台的一张虎皮大椅上。 她有点迟疑。这宝座不是应该由皇上坐的吗? “在这里,它是属于你的!”皇上向她解释,这就是他说半壁江山的原因,在这里,就连他也要低她一等,旁坐一边去。 她再三推让,皇上还是把她推到了座上,请她坐了下来。 她刚坐了下来,全厅里的蒙面黑衣人顿时一个动作似地整齐朝她跪下,并洪声地宣称:“参见英主!” 她不解地望向皇上。皇上又向她解释说,他们就称做“黑衣暗卫”,主要负责暗中保护朝廷的安危及各种特大危机的案件,而能够指挥他们的人,从今以后就只有她了,她就是他们眼中唯一的英主! “这浑身黑衣的,跟那些飞贼夜行人有什么分别?”唐槿云瞥了他们一眼,给出了第一个建议,“给他们的衣服绣一个什么标志吧。” 皇上听了,不由微微地笑而不语。似乎在说,这事儿,现在就由你来拿主意了,他管不了事了。 “那么,现在我可以命令他们做事了吗?”那绣标志的事儿可以暂缓进行,但是亘哥哥的事却是一刻也不能够再拖延了。 皇上又微笑地点了点头,“可以,他们是随时准备的,只要你说出目标,他们就能够在最快的时间里自动为你搜集最全面的资料再由你来下令做法。” 于是,唐槿云便站起来,朝厅上那些黑衣人,严肃地发出了她的第一道密令,“目标是隆城来的学子亘云庭,我要知道他现在的位置。” 话音未毕,未见有什么开门推窗的声响,那三四千黑衣人即时全数都一闪而没,留下一个偌大的厅堂空空如也,让唐槿云又是一怔。 这速度,可比现代的特工快得多! “你可以回去了,以后,没有什么事,你也不用来这里了……”接下来,皇上便告诉她,以后她都可以在路上或是家中处理全国各地的情报和事务,除了眼下这三四千人,还有很多人没有能够及时和她相见,但是,她仍然可运筹帏幄中便决杀千里之外的人,这便是“黑衣暗卫”的威力。 自然,也是它实际令人恐怖的所在。唐槿云很是清楚这种暗卫,到底会怎样影响着一座城池深层的政治根基。 要是一个处理不好,是很容易引来反抗,掀起特大的暴动,最好的方法就是少一点利用他们。 只是,在亘哥哥这件事上,她却是不用不行了。 他们也转身出了后门,上了马车,前后不到五分钟,她这简单而隆重的上任仪式便完成了。 马车在大街上停了一会儿,皇上就要和她在这里分开了,让她从这里下车回府去。他则径直又低调地返回宫中,只要不消一个时辰的时间,他便完成了这桩心事。 这夜清冷如水,却已经看到一眉新月潜行在乌云之间。 唐槿云一如既往地走在大街上,望着街上那些擦肩而过的快乐的红男绿女,仍然脸存着新年的喜庆。在相错行走之间,骚姿弄首,秋波暗送,俨然一抹荡漾春意横溢在空气之中,心中也不由得一阵怅惘。 不记得自己曾经在什么时候,可有过这般向人展露风韵。如今,亘哥哥鸿影杳然,生死未卜,想要找个这样的人挤眉弄眼一番,也是一番磨难。 到底是哪一位,让她在这新年间,大煞风景,扫兴而归? 除了被蒙着眼封着口,反绑着双手,亘云庭被劫这几天倒也三餐正常,并且有着专人伺候似的,不算受苦太多。 他也试着想趁大解的时候逃走。可是,那位女子也是把他扶到了茅厕里,才给他解开双手,并且把一沓玉扣纸塞到他的手里,还不允许他松开眼上的蒙巾。 她在外面守候着,警告他不可以趁机逃走。 这样子,他就没有办法逃走了。但趁着大解期间,他还是拉下了蒙巾,从茅厕的公共设备上推算出,这里可能是一个客栈之类的地方;在大解完后,也悄无声息地站起来,趁机把前面那个女子看得一清二楚。 却是一道清秀可爱的背影,但粗衣乱纱的,就像是一位婢女。 那女子转过身来,杏眼倒竖地嗔怪,又硬是要把他的眼睛蒙上,双手反扣绑上。 瞧她那绑扎的手法,虽然麻利却不像之前的系得紧密而勒痛,并且因为亘云庭哎呀一声喊痛,就又松开了不少。 亘云庭这时候是可以有机会逃脱的,但是,他忽然又有了主意,决定先不逃走。 因为凭这女子笨手笨脚的手法他不相信她就是劫走他的那个飞贼,再者,这女子不像以前劫持他的那群蒙面人,那群蒙面人绝对不会找一个不懂武功,不懂绑扎,还心地善良的女子看管他的。 也就是说,她的背后还有真正的主儿,一个不是蒙面人劫匪的人,他决定引出真正的主儿再伺机逃跑,反正见不着那人,他在这里管吃管住的,倒也挺舒服。 可是,凭着现在这样的环境,要怎样才可以把他引出来呢? 第166章 惊喜转机 还不等他想到办法,他的蒙巾这次是被人扯走的。 蒙巾一旦去除,双眼顿时不由自主地睁开,但见眼前灯火通明,眩晕了他的眼睛,朦胧中他只看见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蹲在他的面前。 “怎么样?享受够了吧?今晚无论如何,你都得给我滚回老家去!” 就算不去辨别他的声音,光是听这让他‘滚回老家’的语气,他也知道这身影的主人是谁了。 “本来还可以容忍你过了年再回去,但你偏偏还要参加什么春试?这离春试还有半个月,你还要我天珔看着你和你那个假妹妹打情骂俏吗?再者,你考了试,那还不是又要做官,做了官那还不是又要成亲,又要生子……我哪来那么多时间跟你磨蹭呀!” 飞红雪忍不住又数落了亘云庭的一番‘罪名’,说到激动之处,他还一把亘云庭拽了起来,凑近过去,盯着他那沉静蔑视的双眼,杏眼倒竖地说:“在这官场上,我的能力已经不可能再有突破了,只有你妹妹,她倒是可以帮我上到更高的权位上,所以,绝对不容许你从中作梗!” 说罢,改为抓他的右臂,正要把亘云庭往屋外拽去。 陡地,顿觉身上一麻,亘云庭的左手已经不知在什么时候解开了绳索,拂点了他胸前的穴道。 “你——”他睁大着难以置信的双眼,紧盯着亘云庭软软地瘫倒在地上。 “吓你一跳了吧。”亘云庭趁机也去除了多余缭绕的绳索和掏出嘴里的布头,噙着一丝诡笑地说,吓得旁边那个女子愣在墙角里,一动也不敢动。 他走上前,也学着之前飞红雪那样蹲下来,轻轻理顺了他头顶上的头巾,笑着说:“我怎么说也是‘夕谷神医’的弟子,你之前怎么没有调查清楚了?他老人家除了医术精湛外,还是个顶尖的武林高手,我由于时间紧迫,也就学得他老人家的‘点竹指’一点皮毛。” 这一点,飞红雪倒还真的没有想到,这个平时举止斯文的书生,竟然藏着这么一招防身招。 这一次他倒真是栽到家了。 忽然,亘云庭的脸色流露出奇异的神色,缓缓地举起自己那只左手,仔细回想了一会儿,才发现惊天秘密似地问飞红雪,“你,你是……” 飞红雪但见他那个手势一起,心里便一沉到底,预感到一些更加惨烈的事情将要发生;再听他这样问法,也不由得差点儿给晕了过去。 “你是……”亘云庭疑问着,那只左手再次好奇地摸向他的胸前。 这一次,飞红雪真正晕厥了过去。 唐槿云踏上了楚府的麻石门槛,那老门人就对她如常地躬身问好;回到客厅上,却没有之前的灯火通明、美酒佳肴、白昭南和楚问天两人正互相痛饮的场面呈现在她的眼前。 “干嘛不点灯了?”她随口吩咐了一句,那婢女听了,这才匆忙去升灯点火。 不一会儿,她身心俱疲地坐在太师椅上,全厅都灯火通明了,可是,偏厅里的酒席上,还是没有出现那美酒佳肴。“还没有做饭吗?” 婢女回应:“回亘小姐话,已经做好了。” “做好了就端出来开饭吧。”唐槿云也整天没有吃过东西了,肚子里早就饿得敲锣打鼓了,转而,她却又叫住了那几个正要往厨房里去的婢女,问:“楚庄主和白大人呢?” 几个婢女顿住了脚步,面面相觑的茫然不知所措。 “他们去哪了?有说过今晚不回来用膳吗?”唐槿云不由奇怪地追问。 “回亘小姐,”那几个婢女忽然一起跪了下来,浑身震栗地哭诉起来,“就在刚才,这厅上来了两位奇怪的蒙面黑衣人,两位大人就什么也没说,跟着他们去了。” 似乎那两个突如其来的蒙面黑衣人吓着了她们,而那两位大人一声不吭的离去,也让她们感到彷徨而无助。 奇怪的蒙面黑衣人吗?唐槿云听了,心中也不由为之一震。目前,她接触过的两路蒙面人,一路是诸葛本胜的蒙面人,一路就是隶属她的‘黑衣暗卫’,会是哪一路把他们带走了呢? 哪一路都不可能让他们一声不吭毫无挣扎地跟着走。想要他们不反抗,诸葛本胜那一路,除非他们早就有了叛变她和朝廷的心;而‘黑衣暗卫’那里,倒也有着它严谨而周密的规矩可以号令他们。 想到了‘黑衣暗卫’,又想到了皇上。要是皇上调走了他们,也需要一些时间吧,他怎么可能在那不到一小时的时间,一边跟她前往那府邸,一边及时地通知了他们,并且安排进了暗卫,跟她见面了? 这要是真的,那也太神速了吧。 可是,他们就真的什么也没有留下来就走了吗?追问了婢女,婢女的回答是肯定没有的,因为,他们来得飞快,去的也迅速。 哪怕是留下去了哪里的片言只语或是标记什么的也好呀。唐槿云想到了标记,也霍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游目四周搜寻着这个空荡冷清的楚府大厅,好一会儿,却无一发现。倒是看到本来就人丁单薄的楚府,如今貌似只剩下她一个人,更加彷徨孤单的情形。 这亘哥哥失踪了,飞红雪不来了,最后竟然连两位大人也消失了! 这到底是什么回事,怎么所有的人都离她而去了?都选在这两天里一起离开她?她这是做错了什么,上天要这样的惩罚她,让她在这个时候就一无所有! 她颓败地跌坐回椅上,抬眼望向那黑暗的屋穹,差一点儿就想哭出来。 是皇上导演的好戏吗?还是太后?诸葛本胜?飞红雪?一下子,她觉得所有的人都不怀好意了,全都成了对她虎视眈眈的敌人,对着她此时孤苦伶仃的处境狞笑不已。 她气愤了!顿时头也不回地朝府外跑去——这次,她一定要皇上说出他的真心话,不然的话,她就在今晚让整个皇宫,乃至整座京城,全都成为有史以来最惊心动魄的烟花,一起升上天去! 不料,刚踏出门槛,便一头撞在一个黑影身上,一下子把那个黑影撞得往后踉跄了几步,抚着胸前哎呀地喊着痛。 一听到这声音,唐槿云胸前堵塞的巨石、脑海里笼罩着的阴云顿时一下子全都拨开了。 “亘哥哥?”她惊喜交集地一个箭步上前扶住了那个黑影,顺着昏暗的灯光,看见那飘逸振荡的头巾、轮廓分明的熟悉脸庞赫然入目,她的泪线顿时止不住地泉涌而出,抱着他就在门口里哭得天昏地暗,稀里巴拉。 “没事了,我回来了。”亘云庭但见她这样子,也顾不上那点疼痛,轻抚着她的肩膀,任由她在他的怀中渲泄个痛快——他知道,这样子最是能够安慰那些惊慌失措的人。 只是,他想不明白,他也只是失踪了那几两天,她竟然会挂念成这个泪人儿的样子?忽然,他的心中也无原由地一痛,似乎在他原来的关怀之中加上了一点奇妙的感觉,让他把她拥得更紧,拥得更用心,也不理身后还有一道黑影此时此刻的感受。 飞红雪比亘云庭更是震惊。任是身处在千军万马的包围、危机四伏的暗杀中,都可以笑着面对的唐槿云,哪曾让人见识过她这般娇弱的泪水? 看来,这假小姐已经认定了她的哥哥了? 很奇怪,他这样分析后。本来嫉妒的心,此时却反而偃息了下去。不是因为泛起了同情心,而是升起了另外一种奇特的感情。 唐槿云旁若无人地哭了好一会儿,把亘云庭的锦袍也哭湿了一大片。在这锦袍上,她嗅到了那油鸡腿的香味及女人胭脂的香味。 “你怎么回来的?”此时她也很是疑惑,全城都找不到他的踪影,他却神奇地自己冒出来。她以为会不会是她的‘黑衣暗卫’的功劳。 亘云庭却体贴地一笑,先把她请回厅里,等她重新梳洗一番后出来,再慢慢地跟她道出了那段经历:事情其实是有人把他劫走了,藏在人家的地窖里,是飞红雪千辛万苦地追来,把他救了出来。 “是吗?”唐槿云瞥了一眼依然华服熠然,一丝不苟的飞红雪,没有半点灰头土脸、艰难救人的样子。但转而一想,也许他为人体面,把人救出来了,还要换上一件新衣裳再来。 亘云庭替飞红雪撒了这个谎,飞红雪便也只好在唐槿云疑虑的目光中微笑着默认。 “不好意思,我还差点儿以为是你劫走亘哥哥了。”唐槿云见他们两人也一致的口径,也只好承认自己之前的分析错误,诚心感谢他把亘哥哥救了出来。 飞红雪一阵哑然失笑后,也大方地原谅了她,“没事,很正常的分析。” 婢女们又重新端上了酒菜,三人便再次团聚在一起用晚膳。这对于唐槿云来说,真是个惊喜的一晚,本以为从此孤单一人的她,竟然又遇上了他们俩,那种感觉就跟那阔别多年生死相逢的感觉无异;而飞红雪的感觉却是没有她这般的惊喜,总是奇奇怪怪瞥向亘云庭,看他的时候,比看唐槿云的还要多。 第167章 女飞红雪 只有亘云庭一人坦坦荡荡地在对面轻斟轻尝,文雅而大方。 忽然,他问:“对了,白大哥他们呢,怎么不见他们俩了?” “他们呀,”唐槿云想不到他也牵挂着白昭南他们,一怔之下,只好推说,“他们就让我派去找你们了。” 她也不敢直说白昭南他们失踪的事。因为到现在为止还没有确定他们的生死,也没有确定他们到底是叛变了,还是被皇上请去了,甚至,落在未知的敌人手中。 而无论哪一点,都不是亘云庭这般书生应该知道的。在她的眼中,他的任务就是学习读书,其他事,尤其是这般凶险的事情,她本来就想隐瞒他,更何况那些还不确定的事? 用完膳后,两人又是愉快地交换了失踪后大家的经历。这一次,亘云庭倒是对她挺亲近的,他全程一边听一边轻握着她柔软的纤指,像抚慰着她那惊慌的芳心。 这是唐槿云一直以来所不敢想像的情境,却在这劫后余生出现了,倒是让她的芳心惊喜莫名。更是把心底里寻找他的苦水一股脑地吐露出来,好像期望能够得到他更大的慰藉似的。 可是,她还是把寻找皇上、悄然答应担当了“黑衣暗卫”英主的事隐瞒了下来。回到房中,在床上辗转反侧地睡不着,就是仍在耿耿于怀地该找个怎样适当的时候跟亘哥哥说明呢? 把唐槿云送回了厢房后,飞红雪和亘云庭两人便在回廊上一前一后地朝着前院的房间走去。 “你倒是挺放肆的,居然敢握她的手了?”飞红雪在他后面无不嗔怪地唠叨着。 “呵呵,”亘云庭在前面昂首阔步地走着,浑然不担心飞红雪会在他的背后偷袭似的。 当初,唐槿云离开隆城后,他寻找妹妹不着,也只好先行安心下来读书,却遇到了孙百恶的深夜拜访。师徒俩交流起医术来,一聊就是通宵达旦,当听到他要上京赴考的时候,孙百恶便要教他一招几式,好在路上防身之用。 他就那些飞檐走壁的功夫学不来,只挑了那既可以养生又可以培养真气的轻功,及那需要用真气发动的“点竹指”。 他的根基没有唐槿云的那么好,所以,既然每天勤加修炼也只能蓄得一点真气,却也足以应付那些以为他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的人。 飞红雪便是第二个上当的人。 第一个就是在“承欢台”山下,那个准备劫走他的那个蒙面人。那时候,他当把他放倒,唐槿云便刚好赶到…… 此时,他又扬起暗算了飞红雪那只左手,轻嗅闻一下,转眼瞟了飞红雪一眼,不由得笑得更加的爽朗。他的“点竹指”可以左右手双开,飞红雪当时只抓住他的右手而忽略了他的左手,就是一个很致命的疏忽。 飞红雪听着这般讽刺的笑声,陡地看见他那只手,不由得窘得垂下头去,恨不得找个砖缝钻了进去。 “怎么了,这样子,你也要来阻止我们吗?”亘云庭笑完又淡然地问,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没错,他这一次跟飞红雪交手,不仅让飞红雪见识了他的“点竹指”的厉害,他还因此掌握了飞红雪的一个惊天地泣地鬼的大秘密。 就在一个时辰前,在城东的某间药铺的后院厢房里,飞红雪已经晕了过去。 他没有趁机逃走,赶走了那个小姑娘后,把飞红雪拍醒,然后坐了下来对着那暗红的灯火遐思不已。 他往飞红雪胸前的那一探手,触及了一个柔软如绵的小团团,就像他小时候触及奶娘胸前的那两个一模一样。 飞红雪竟然是一位女子吗?堂堂的京师八道总指挥使竟然是女的?这也不算得什么,唐槿云也是女的,她在这时代也能够担当御前追魂使了。 可是,当全世界的人都认为飞红雪是个小气嫉妒的男子的时候,亘云庭竟然识穿了他的秘密竟然就是一位女子。这足以让其他捕快甚至皇上情何以堪了?也足以让那些被她抓到的汪洋大盗羞愧至自谥身亡了。 不一会儿,飞红雪睁开眼来,环视了一眼室内暗红的灯笼火,陡地发现了亘云庭的影子,不由得像看见仇敌一般血红着双眼,涨红着脸,浑身颤抖着,直想扑过来,可惜,亘云庭还是没有解开他的麻穴,他就像一只被囚禁的野兽一般地吼叫。 “你,你干嘛还在这里,干嘛还不走?” 他咆哮如雷,那声响足以把天花板里的灰尘震下来。 “你是女的?”亘云庭等他吼完,才满脸歉意地讶问。 飞红雪一听之下,并不回答他,反而继续怒吼着要他马上离开,马上消失,“滚,给我滚回你那个神勇无敌,无所不能的假妹妹身边去吧!” 吼叫之音末,竟然流露出一丝女子的尖叫,吓得他马上闭口不语。 “你真的是飞红野的女儿吗?”亘云庭也不理她的吼叫,反而扬了扬那只让她见之色变的左手,“怎么样,如果你不说,我可要再摸一下了。” 飞红雪一听之下,匆匆一瞥他那只左手,果然脸色变得如纸般惨白。半晌,他才女子般嘤哭起来,“没错……我就是如假包换飞红野的女儿!大女儿!那又怎么样?” 飞红野没有儿子。这句话是从“夕谷神医”的医书上看到的一句看似怨言闲语的横批,却成了真正的线索。 没有儿子的正确答案就是有两个女儿。 现在,亘云庭终于彻底明白了那句话的含义。 “明明是个女儿身,你爹怎么把你扮成男子了,还一扮就是二十几年?”亘云庭期待着飞红雪醒来,想问的就是这个。 这飞红野求子成狂也不至于把女儿当儿子养,还一起隐瞒了江湖所有人二十几年,他们之间到底是怎么了? 这里面似乎隐藏着许多不为人知而极其离奇的轶事,让亘云庭直想趁机打听得一清二楚。 “这不干你的事,你给我快滚就是了。”飞红雪却不回答他,只是一味地催促他离开。 可是,疑问就摆在面前,亘云庭如果得不到解决,那他就是走了,也会一辈子的不安心。 “你不说,我就只好再一次亲自验身了。”他说着,又晃了晃那只左手,作势再朝她的胸前摸去。 “啊——”惊得飞红雪再一次花容失色,连女子的尖叫声也完全暴露了出来,“不,不要……我,我说……” 亘云庭便也收回了那只左手,换了个姿势,紧盯着他,期待着他开启他的女子身份秘密。乍一看之下,缓过神来的飞红雪虽然官服紧裹在身,捕快帽束藏着秀发,却也难以掩藏她那一脸的俊美。 原来,这并非是男子之英俊,却是女子之柔美。 飞红雪游目在他的身上来回了不下数十次,始终隐忍了大半天没有开口。 亘云庭见她想要耍赖的样子,这次也不客气了。陡地一手摸到她的胸前,硬是要扯开了她的捕快装,看见了她里面胸前一圈圈地裹着紧紧的白绷布。难怪从外面看来,她的胸会是如此的平坦结实。 但实际上,仍然难掩它原有的弹性。 飞红雪一下子遭受他的胸袭,顿时倒吸了一大口凉气,连忙惊哭着,“我说,我说……,我真的说了,停……” 她还真的想不到亘云庭的逼供方式是这么的霸道,如此的非人,完全戳中了她的弱点。这于她来说,无疑是最是残酷的。她跟唐槿云不同,为了完成任务,可以不惜受伤和牺牲色相。 亘云庭见她这次又哭了,就暂且停止了动作,收回了手,重新盯着她,期待着她的故事。 这一回,飞红雪只好缓缓地向他道出了江湖上不为人知的几件秘闻。 第一件是,没有多少人知道飞红雪的准确出生时间。因为是个女婴,她一出生就马上被飞红野扔到溪边去了。是他的好友,也是飞红雪后来的师父好心把她抱上山养大成人,教会武功的。在她十五岁的时候,师父命她去行刺一个人,在差点儿把那个人一剑送上西天的时候,师父及时出来阻止,并且向那人说,这就是你当年遗弃的大女儿,如今,你遗弃她的仇,她已经报了,至于后来你们怎么样,你们自己处理好了。说毕,师父便飘然而去。 第二件,在飞红袖出生十三年后,飞红野突然向江湖宣称,被他暗中送去学艺的大儿子飞红雪已经回来准备子承父业了。其实,他见识了飞红雪的身手后,也就愿意让她认祖归宗,但是,唯一的条件就是,要她以后都男扮女装,替飞红家继续光宗耀祖,扬名立万。 飞红雪为了母亲和妹妹,也只好答应他这强蛮无理的条件。从此,她把自己的胸部扎了起来,男扮女装地独上了强盗山寨一年,强要让自己训练了一把男声及跟那些粗野强盗学就了浑身的男子气概,只是脸容终是难改,每每让人误认为是小白脸一个。 最后她把那群强盗全部杀光了才下山出道。在飞红野的推荐和宣传下,江湖从此只知道飞红雪是捕快门中的少年新秀神捕,没有人怀疑并知晓她的女儿身。 第三件,身为女儿身的她喜欢唐槿云,其实是喜欢她的武功和威名。并非真的要和她成亲,而是想借助唐槿云和她一起姐妹般地建功立业,让她的地位再上一个新的台阶…… 面对着那暗红的灯火,两人在厢房的一角里并坐着,幽幽地一起追忆着那不堪回首的往事。亘云庭还真的意想不到她的身世是这么的惨无人道,她的经历是这般的凄楚可怜,无不段段嘘唏慨叹,感同身受。 而飞红雪则一早回忆得无语哽咽,泪水模糊了视线,沾污了花容。 “其实,我还不是一样……” 也许被飞红雪那被遗弃的悲惨身世及被爹爹逼着男扮女装的过往感染了,亘云庭深感惭愧抱歉之余,也壮怀激烈地道出了他自己辛酸的家世。 他爹亘老爷原是家中的幺子,爷爷撒手人寰后,却被他的兄长霸占了所有的家产,并且还要把他扫地出家。 是苦命的爹爹命不该绝,在隆城里做了一个忠厚老实的小伙计而让老板招赘入婿,生下了他和妹妹亘秋韵两人。 本来也算是幸福的一家了。可惜,在他五岁的时候,一场家族疾病带走了他那善良而知礼的娘亲和慈祥宽厚的外公……从此,爹爹只好一个人起早摸黑地苦苦经营着他的生意,而他则成了一个小大人,时常要看顾着那连站也站不稳的妹妹…… 一番说话,道出了另外一种淡淡的忧伤,让梨花带雨的飞红雪听了,也不由得为之一怔。她也是怎么也想不到,亘云庭的家世是如此的让人心酸落泪。 第168章 劫后余庆 “对不起……” “对不起……” 一个普通的夜晚,让两位表面风光乐观、实质饱受艰苦磨难的年轻人,坦露出两段让人心酸的经历,缅怀了那些闪光的良知,在那早已经千疮百孔、摇摇欲坠的心瓣洒了一遍的盐,痛得他们伤心欲绝。却也让他们更因为这样而珍惜现在乃至未来,珍爱生命、家人及名誉。 两人都不由得先后为触及对方那心底里的沉痛而先行道歉,由此引得两颗宽大包容的心在这暗红的黑夜中,厢房里,激烈地怦然跳动。 亘云庭轻叹了一口气,继续说:“我不知道你的身世……” “你现在已经知道了,那又怎么样?你可以走了。”飞红雪听了,转而仰天像只落单的孤鸿般发出一阵凄酸的笑声,继续朝他下了逐客令。 亘云庭叹息着缓缓站了起来,却迟迟没有举步。良久,他忽然说:“不行,如果我现在走回去,你肯定脱不了嫌疑。” 飞红雪不由一怔。是呀,她本来还计划着,穿上了她久违的绣花鞋,以此迷惑唐槿云的视线,再把亘云庭藏在这药铺里两三天,混乱唐槿云的判断,等城门的守卫没有那么森严后才把亘云庭悄悄送出城去,然后她再找个理由糊弄唐槿云去。 可是,乘着唐槿云入宫向皇上求救之际,她也想趁机把亘云庭偷运出城。谁料,亘云庭暗藏一手“点竹指”,让她的计划一下子他的手里破灭了,反而暴露了他女儿身的秘密。 眼下即使亘云庭不向唐槿云说出秘密,但唐槿云的人也开始接近了,她最终还是会难免东窗事发,一朝身败名裂。 “我们一起走回去,就说是你救了我。”亘云庭忽然蹲下来,再次在她的胸前弹指轻拂,解开了她的麻穴,并真诚地望着她盘出他的计划。 飞红雪抬眼疑惑地盯了他好一会儿,双眼也不由地流露出她那久违的赤诚眼神。也难怪唐槿云会这么喜欢眼前这个人,他那宽宏大量的魅力透露着包容所有人的博爱,容易让人感受到他那温柔光芒的辐射。恍惚间,她也看见了亘云庭背后站着一位善良知礼的妇女在朝着她微笑,这恐怕就是影响了亘云庭一辈子的他的娘亲了吧。 “你不恨我绑架了你,逼迫了你?”他的包容还是让她的小气窘态交迫,手足无措。 “也只是逼迫而已,你始终也没有向我下毒手,由此可见你还有你的善良,”亘云庭打了个哈哈,一笑而泯恩仇,“只要你以后不再乱来,我保证你以后还是那个人人敬畏的飞红雪大人。” 从她认祖归宗,杀了那群强盗,出任捕快以来,有人说他公正,说他俊美,却从来没有一个人认为说过她是善良的。 回廊上的灯笼映照着亘云庭那瘦削而分明的脸庞,就像那山水画般的粗犷勾勒,却又总是不时冒现出和那粗犷不对称的温和宽厚。 “你还真的以为我不敢杀了你?”按道理,他的女儿身让亘云庭知道了,便没有道理去嫉妒他,可是,不知怎的,一想到他和唐槿云轻握着手的情景,飞红雪的心又忽然冰块般凝冷起来。 尽管他暗藏了一手绝技,可是,身为见识广博、经验丰富的捕快,他还是至少有一百种方法把他手到擒来。 “你杀了我,小妹也不会放过你。”亘云庭却也深意地望着她笑说,似乎他还有她不了解的一面,也许不止一手,还有两三手还没有露出来。 他有恃无恐地说:“到时候,你这几年所建立的名誉荣耀,便会身败名裂,一败涂地,算起来,你比我亏多了。” 是呀,要是他早有计划和准备把他的秘密用什么特别的方式留给了唐槿云,那么两人如果拼了个鱼死网破、同归于尽,亏的最多的仍然是她。 “总之,你不可以把我的秘密告诉任何人,包括你那个小妹。”跟起唐槿云相比,她发现越来越不是她的对手。就刚才进门的时候,她已经发现这个楚府阴云密布,肃然森严得像一座壁垒,在大厅上,有几个家丁的身手也矫健如飞——唐槿云的能力越来越令她费解,也越来越让她感到高深莫测。 她的语气随即软了下来,却是另外一种柔性的美。 “放心,只要你不说我们的,我也懒得去说你的,”亘云庭微微地点了点头,又衷诚地奉劝她,“更请你稍安勿躁,前途一事,但求稳中有进,勿要急功求成。” 她听了,转身便离去。 想如今让亘云庭知晓了他的女儿身,便再也无法拉拢唐槿云姐妹般地一起建功立业了,她的事业就会从此停滞不前,若有闪失,还可能会走下坡。 不行!她必须另辟捷径,在其他方面寻求更大的突破!只有拥有最高的权力,才可以拥有自己想要的一切。 不仅是家族的荣耀,江湖的地位,显赫的名声,还有她遗失也许久的友情,爱情! 唐槿云的西窗是敞开的。正当她在床上辗转反侧之际,忽然“呼——”一声细微的破空声音陡地响起,最后“笃”地一声没落在柱子上。 她迅速地翻身起床,提神戒备地瞥向那柱子上,看见一支飞镖闪着金光正颤悠悠地在那柱子上抖动,尾部悬着的一张纸片也随着飘动不已。 唐槿云警惕地取下了那张纸片,在灯笼下细阅,上面却写着十二个小字:“目标已返,任务中断,有事号召。” 然而下面没有署名和落款了。 唐槿云想了一会儿,但见这口吻却像是她的“黑衣暗卫”,这纸上面的意思就是说,她要他们去找的亘云庭已经安全回来,就不再追寻了,但她可以随时发出下一个任务指令。 想到这“黑衣暗卫”的办事能力这么快捷,她还真的想他们帮忙查一下飞红雪到底是不是真的去把亘哥哥救了回来,还有白昭南他们到底去了哪里等关于自己的私事。 可是,等她话到嘴边的时候,却成了“传我口令下去,帮我寻找一个叫香苗的姑娘,我要确定知道她的位置。” 这话一出,她自己了吓了一大跳。这香苗师姐可还是朝廷钦犯,要是让皇上知道了,那岂不是连自己也要追杀了?自己就是怎样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也不能挂在嘴边呀。 “属下遵命!”可窗后有人即时应声而去,又向她微微一怔,这下子,覆水难收了。 愣了好半天,才想起皇上那半壁江山的说话以及在“黑衣暗卫”英主面前,他也要自降一级的情况,这才轻吁了一口气,要是这也要怪罪她的话,她就反了,不干这个英主好了。 如果侥幸的,她应该凭着这些“暗卫”的办事能力,很快就能够得到香苗师姐的消息。这师姐也真是的,来了这么久京师,四处托人暗中寻找了,也始终没有找到,可把她急得都脱口而出了。 一言即出,驷马难追。她也只好轻叹了一口气,把那张纸在灯上点着了烧成灰烬,才关上了西窗,继续上床想怎样对她的亘哥哥说明那个贵妃的问题才是。 翌日大清早,飞红袖的“和顺宫”便迎来了飞红雪的莅临。这让刚起床洗漱的飞红袖又惊又喜。 “下官参见顺妃娘娘!”飞红雪看见她,陡地单膝跪地地宣喏。 “哥,你这是怎么了?”飞红袖本来溢于言表的笑意也一下子凝住了,“快起来,这里又没有外人,不必要这样行礼了。” 飞红雪这才站起来,嘴里却还说:“礼数不可废,要的。我不是告诉你,身为女子,不要这么轻佻吗?更何况你现在贵为嫔妃了,更要熟知妇礼四德,知道吗?” 坐到太师椅上,她转而又像个大哥般地教导飞红袖。 “知道啦……”飞红袖却仍然嘻嘻哈哈地坐到他的旁边,干笑嘻嘻地望着飞红雪,眼睛冒着崇敬的星星,想着轻扑过去,却又不敢超越雷池地犹豫可怜。 这是因为,飞红雪虽然爱护她,可从来也不让她接触他的身体。至此,飞红袖也不知道真正的原因。飞红雪唯一的原因是要她做个端庄大方贤良淑惠的大家闺秀,才不让她拥来抱去的。 “我这也是为你好。瞧,没有骗你吧,凭你现在这样的姿色和德行,还是入选了九嫔之中。” 这个妹妹在飞红雪决定成为男子为家族争取荣耀的时候,她便把自己的幸福和夙愿全都倾注寄托在这个可爱俏皮的妹妹身上。让她去代替自己得到这天下最尊贵的宠爱,最美满幸福的归宿。所以,得知皇上选秀女,她便自荐充当护卫捕快,把飞红袖也一起带上。 “嗯,哥说的没错,皇上果然是个大帅哥,呵呵……”当初被左一句帅哥,右一句华美的箴言就说服了的飞红袖,也就天真地跟着飞红雪来了。 “都过年了,这特意给你挑了些上好的胭脂水粉,顺便跟你这个顺妃娘娘拜拜年。”飞红雪又把手中的礼物轻放到几桌上。 “呵呵,看哥哥都快成女子了,不仅都会挑胭脂了,还整天地捎带着……”飞红袖不由得轻捂着嘴地取笑,“你就整天带着这个胭脂水粉,也不怕别人误会呀?” 飞红雪不由一阵黯然。以前她被追捧为“天下第一少年神捕”,那可是从来没有人敢怀疑她,但这次上京师,虽然升了官,做了京师八道总指挥使,一时也以为位极人臣,更是无人知晓他的秘密。 不料,遇着了亘云庭这个留着一手绝技的书生,竟然阴沟里翻船,栽在他的手上了。 第169章 新的线索 “我也只是挑了就送来,平时我不会带这些的。”从一出生以来,她就没有涂过一次的胭脂水粉。这辈子她也不打算用上。 “呵呵……”飞红袖又是一阵莺声欢笑,平时她就是这般敬佩这个厉害的哥哥,可就是怪她有时候太严肃太呆板了,就喜欢逗他出糗的样子,然后陶然自乐一番。 飞红雪也怪这个妹妹没少让她操心,就光是一副俏皮作弄人的性格,像个没有长大的小孩。因为她是女孩子,所以没有得到飞红野的武功传授,反而叮嘱她学习一些琴棋书画,女红刺绣的;直至飞红雪答应了充当男子继承飞红野的事业,飞红野才愿意对她比较宠爱。 就在这两“兄妹”在这大清早里欢声笑语十里飘送的时候,唐槿云踏入偏厅时,也看见了眼前一幕温馨甜蜜的景象。 偏厅上,亘云庭已经一早在那里持卷念诵,危襟正坐,那摇头晃脑,头巾飘逸的情景倒是让唐槿云满心的欢喜。也许这样子的读书人,才是她心目中正常的亘哥哥。 “来了?等你用早点呢。”但听见一大群宫女簇拥着她而来的脚步声,亘云庭的心思早不在书中,转而便笑逐颜开地站起来,殷勤地吩咐婢女们准备早点,让出上座给她坐。 上座一般是家中最有权威地位的长辈或是男子坐的。唐槿云自小也懂得,这位位置便是她父亲坐的,便也推让给亘云庭。 “你是哥哥,你坐。”她一边笑说着坐到了下首处,但语气中却不怒而威,让人有种难以抗拒的魅力。 “呵呵……”亘云庭也拗不过她,只好坐了上去,等早点上来了,却屡屡劝她试吃那些新奇的早点,那哥哥般的殷切守护之情,源源不绝地在这一个清新的早上朝她尽情地流露。 “你跟你妹妹也常是这样吃早点的吧?”唐槿云见哥哥这自从被劫了回来后,对她又是牵手,又是劝吃,态度跟尊她为公主那种淡漠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原来那咫尺天涯的距离也在此刻变成了兄妹般的零距离接触。 这自然令唐槿云十分的开心,油然想起了他们从前的兄妹生活,跟亘秋韵比较起来。 “那时候,没有这么好的早点吃,”亘云庭让她提起了往事,扬起下巴,回忆一下子回溯到了他六岁前的艰难日子,苦中作乐地笑说:“一个包还得掰成两半来分吃。” “我猜你一定是两半都分给妹妹那种兄长。”谈笑间,亘云庭都把其中一盘最好吃的早点全部挟到她的碗里去,那盘中也只剩下一只丑陋翻破皮的早点,也难怪唐槿云这般认为。 “呵呵……”亘云庭也不由被自己吓了一跳,却脸红地默认了自己真的是那种让妹妹吃饱就是最开心的哥哥。 十几年没有结识男朋友,十几年没有机会享受亲人的眷顾,三十多岁还在一线的阵地上冲杀的唐槿云,居然在这里,在亘云庭的身上重新拾回那种种遗失的感觉,是他在她空白的人生中重新一点点地涂上浓厚亲情的色彩,谢天谢地,这才是她日思夜想,孜孜以求的普通人的生活。她当初毫不犹豫冲上“天狼狱”,登上“云裳川”,甚至是用了那一次任务失败,把她炸的粉骨碎身换取得来,也是物超所值的。 虽然,他已经知道了她的真名,两人其实不是真兄妹的关系了。但是,一旦消除了公主那种隔膜,亘云庭那哥哥般守护的天性,毫不扭怩做作的关怀,重又罩落在唐槿云的身上、心上,让她反而有种庆幸那场爆炸炸的好,自己死的早的百感交集。 膳后,两人一起并排地走到前院特别为亘云庭添置的一个书房,像前几天一样,他照常在里面专心读书;而她也在走廊上跟他一墙相隔地陪伴着他,和宫女婢女们一起心满意足地赏春品茗。 马大哥至今还没有赶回京城,楚问天两人又陡地失踪。本来楚府热热闹闹的三五知已,如今也只剩下她和亘哥哥了。没有什么特别要紧的事,也休想她再次离开亘哥哥,离开她这时代唯一的亲人了。 原本还想着去找皇上逼问的,可比起亘哥哥的回来,现在也变得没有那么紧迫了。 “等我考完试,我们就一起回家!”她耳畔响起亘云庭入书房前的这句暖语,久久地在那疲惫的心湖上回荡不灭。 家?她差点儿忘了,她早已有了一个这样的家了。那里面充满了月娘的体贴,亘庄主的宽宏,大家的尊重,自然还有亘哥哥的关怀爱护。这样的一个地方,不叫家叫什么? 这跟亘哥哥回家,那是一种怎么形容的极度兴奋的一种心情啊?每每回味那句话,满心湖也流淌着蜜饯般的甜意,难以按捺地溢于脸上。 看来,她也得在这段时间里,赶紧把香苗师姐和师父那本医书找出来才是。 “要是高中了呢?”她追问了一句,但亘云庭却笑而不语地隐入了书房里去。 试问这考试,她又怎么不想着他是高中的那一个?况且不只是她,还有着月娘,亘庄主,甚至亘秋韵,大家都把这十年寒窗的希望寄托在他一个人的身上。 如果高中了,自然就能够高头大马,衣锦还乡了,但同时,也有可能出任其他职位,从此一辈子也会流落异乡,为民请命。 那她岂不是也要跟着他四处流浪了? 不行,如果可以的话,她一定要把他留在身边! 她正暗自有了决定,忽然,一张纸条从檩梁上鹅毛般轻飘飘地降落在她的手心上,不由其他婢女宫女微微一怔。 那纸条上写着:“城东飞熊村村后一石屋”。 这意思是表示已经找到香苗师姐了?她的心中不由得一阵惊喜莫名。惊的是这“黑衣暗卫”还真的办事迅速,她们明查暗访了这么久的事,只是一晚之间就让他们找到了;喜的是自己终于能和传说中的香苗师姐见面啦? “亘哥哥,快出来——”她难捺住心中的激动地转身上前拍打着亘云庭的书房门。就算是耽搁他几个时辰,她也要带上他去见一见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的师姐。 “怎么了?” 亘云庭打开了门,可还不待他反应过来,就让唐槿云拽着便向府外跑了。 出了府门,坐上了马车,也不带其他宫女婢女,直接吩咐马夫向城东郊驶去。 在车上,她才兴奋地跟亘云庭道出了香苗师姐的下落。 “真的呀?”亘云庭听了也是一阵惊喜,却眉头一皱,很是怀疑这情报的可靠性,“你从何得知的?” “这个……”唐槿云想不到他还会刨根问底这个,却不能够把‘黑衣暗卫’的事随便向他透露,便搪塞他,“你甭管,我托人找的。” 亘云庭眉宇上的疑结却仍然没有散去,“什么人还能够比你还要厉害了?” “很多人喽。”唐槿云感叹地表明,众人团结力量大,智慧高,那也不是她一个人可以比拟的。 亘云庭这才笑了笑。这妮子倒还算谦逊,承认多人的力量比她强。 说话间,马车已经出了城东门,来到了飞熊村口,马夫回禀说进村的路泥泞,他们就只好在村口下了车,朝村后的石屋里找去。 下了车,顾看周围满是葱绿树林的山野,离京城也恐怕有十来里了,而飞熊村则傍山脚而立,那崭露在绿野中的墙角让人看见了希望。 可是沿路走过去,却全是被风雨剥落侵蚀的泥土残墙断木,或是危如累卵的半截屋顶,滴露漏水的,没有一间是完好的,也少有村民出入,疮痍满目,如历劫难,荒芜得让人震惊这算是一个什么村呀? “这里貌似没有人呀。”亘云庭不由又皱着眉头可怜巴巴地望向唐槿云。他这是担心她被人骗了。 可是,她的“黑衣暗卫”又怎么可能骗她呢?纸上说是飞熊村村后一石屋,至今他们可还没有看见有石屋呢,“到村后去看看再说。” 朝廷的追杀真的让香苗师姐藏匿到这么一个鸟不撒屎的地方吗?两人相视地叹息一声,又深入了村中好一段路,但见两边的残墙越来越多,依稀中还是可以重组得了它们当初矗立在这块土地上的辉煌。 这香苗师姐到底在哪了? 透过断墙残壁望向背后的山上,一间比较完整的石屋赫然地映入他们的眼帘。他们惊喜地跑上去,跃过外面的柴扉,揭帘而入,但见里面倒也光线充足,把满室的锅瓢碗碟照得一览无遗。 陡地一阵呜呜的声响,让他们不由得警惕起来,缓步入内。却在在最里面的炕床旁边发现了一位被捆绑着塞着布头的老山民,两人也不由愣了一下。 “大爷,你怎么了?”亘云庭见了也不担心安危地连忙上前替他松绑除去那嘴上的布头。唐槿云瞥了那位老山民一眼后,转眼又环顾了这石室,她来这里找的不是老山民,而是她的香苗师姐,可这石室里也似乎就这么一张炕床,这让香苗师姐睡哪了? “呼,唉,早上,也不咋的,忽然跑进两个黑衣人来,把我给绑了起来……”老山民也是一脸的懵然。 “你认识有叫香苗的姑娘吗?”唐槿云听他这么一说,想必他就是遭到“黑衣暗卫”的绑架,好让她来之前,确定他不会离开,便想到了这位老山民肯定和香苗师姐有关。 “香……苗……”果然,老山民听了不由得脸色也苍白了起来,抬头盯着唐槿云的老眼扩张着惊恐的神色。 第170章 新年新贵 “对了,皇上有没有叫过你的牌?”在“和顺宫”里,飞红雪话锋忽然一转,直接提到皇上的身上。 这叫牌子就是皇上挑妃子前去宠幸,过于露骨的话她也说不出口,飞红袖听了更是满脸的绯红,低声地推说没有。 “这是怎么回事?”她的脑海也不由升起一团疑云:是皇上不好色还是看不上她的妹子了?却又不好说出口。 飞红袖随后道出了唐槿云认为这里藏有许多间谍,包括妃子在内也全在怀疑期间,不得接近皇上的。 “还有这么多吗?”她很是惊讶那天晚上和那个禁卫冯统领还没有把那些藏有凶器的间谍揪完吗?虽然她后来也知道,唐槿轩其实就那次秀女事件,也一早在各城的秀女里安插了间谍或者买通了秀女,可是,她还真的想不明白,它的数量是一个怎么样的多?怎么还让杜月儿揪出那么多了?这唐槿云那些工具真的那么神奇,连人说谎也能够测得出来? 又万万没有想到,唐槿云进宫后,竟然又为太后揪出了盗金者和间谍,难怪她一夜之间就成了太后身边红人,对她千依百顺,推心置腹了。 看来,这唐槿云的实力总是不容人小觑。可惜,她有了武功,却不争斗,有了功劳,也不习惯趁势扩张,取众哗宠,却是低调的享受,从来不分给她。 “那她有说过什么时候才能够让你们伺候皇上了?” “哥,瞧你急的。”飞红袖明白他的暗示,不由得满脸飞霞地低眉回嗔。 飞红雪顿觉失言似的,一阵哑然失笑,“呵呵,是你把我揪急的,我这还不是为了你的幸福着想吗?” “不知道,她还宣布呢。”飞红袖忽然也望向殿外的桃花树幽幽地说。 *** 连香苗的名字也说出口了,也肯定就有跟她相关的故事了。 两人听见老山民那惊恐的语气,更是肯定香苗师姐可能出了什么意外。不由连忙地追问:“对,就是香苗,老大爷你见过她吗?她现在在哪里?” 老山民愣是把他们偷偷而又打量了几番,嘴巴嚅动着,一副想说还休的样子,却是把两位年轻人急坏了。 “老大爷,你放心,我们不是坏人,我们是香苗的师弟师妹,我们正在找她呢,请你坦诚地告诉她现在的下落吧,我们已经找了她两年了。”亘云庭想他可能怀疑他们的身份,便只好先行把自己的身份交代出来。 这一招可行,果然惹来了老山民的同情眼光。 “把你知道香苗师姐的事都说出来吧,我保证你再也会遭到他们的绑架。”唐槿云却是知道他其实担心这说出来后自己会不会再遭遇类似这次绑架般的事件。 她想如果他就是那些“黑衣暗卫”留给她的线索,那么只要她从他口中知道了情报,那么他们也断不会再找他的麻烦了。 有了他们的保证,老山民这才轻叹了一口气,“其实,我也是听来的……” 在二年前的一个夜晚,在这宁静的小村落忽然涌进了一队锦衣簇新的官兵,他们在村里搜寻了几个时辰,后来还把村后的那个龙婆婆给杀害了。 “怎么会这样?”亘云庭疑问那些官兵竟然欺负一个老太婆了。 因为,他们给她的罪名是窝藏朝廷钦犯,听说,她的名字叫香苗。其实龙婆婆也确实接待了一位年轻女子几个晚上,随后,她就向东告辞了,可龙婆婆还是免不了遭受连累。 杀害了一个龙婆婆还没有完,随后,他们还把村里的女人都给带走了,听说没有一个回来过。村民们久候不回,也连夜举家搬迁到其他地方去了。 老山民说,他可不是这个村原来的居民,他是从很远的地方过来,途中听说了那些村民的传闻,便过来看看,然后也在这旧石屋里安顿了下来。 说着,他还步出石屋门遥指远处山脚下的一个坍塌了的泥土屋,说那就是龙婆婆原来的家。 唐槿云他们想来,他们口中这个香苗,极可能就是他们要找的香苗师姐。可是,这情报也少的可怜,甚至在两年前就已经中断了,想找龙婆婆去了解,也已经死无对证。 这香苗师姐最后是逃向了东边,可举目远眺,东边一马平川,遥不可及。这两年这么久,天下这么大,他们又能够去哪里找? 但有一点值得庆幸的是,她还活着,并没有因此被杀害埋葬。 其实,这一点,从皇后那么神经质地提防每一个宫女要抢她的皇子,她就可以预知,皇后的心底里恐怕被香苗师姐吓着了,很是害怕她用其他的方法再回来盗她的皇子。既然害怕她再回来,那就表示还没有得到她已经死去的消息了,也难怪皇后谈抢色变,惶惶不可终日。 两人悻悻上了马车,又往城里赶。 这折腾了大半天,是得到了一点香苗师姐的消息,可是,也就这么的一丁点,忽然又被中断了,到底,当年那件盗皇子的事件是怎么一回事? 看来,要是有机会,向皇上试探一下也要的了。 “你是逗我出来游山玩水的吧?”亘云庭看见愁眉不展的唐槿云,忽然逗起她来。 唐槿云转而朝他歉意一笑,但听他这般的开解她,便趁机撒娇地说:“不好吗?这一路到处鸟语花香,空气清新,对读书读得昏头晕脑的你,还有提神醒脑的作用呢。” “论到提神醒脑,哪及得上有个漂亮的小妹在一边撒娇儿那么令人振奋呀。”亘云庭也不知什么时候学会了油腔滑调,哄得唐槿云满心欢喜地靠在他的肩膀上。 就这样靠上一辈子算了,这个家伙! 这样一来,马车也走得挺慢悠的,让他们一路地观赏及嬉戏。随后,他们穿过城内买了好些猪肉,又到城西的小树林里一起探望红鸾,两人共徜徉在夕阳晚风斜疏树影中,俨然成了一幅只羡鸳鸯不羡仙的卷轴! 回到楚府的时候,已经是华灯初上,这一天,他们的中间竟然没有出现飞红雪,倒让出了两人烛光晚餐的私人空间。 席间,两人又不经意地谈论将来,谈论到了不高中的话就回家经营生意去,高中了就一起去为民奔命……,亘云庭越说越兴奋,完全把他本来矢意要高中的坚持忘得几乎殆尽。他自己也不知怎么会这样,竟然把未来计划成这般逍遥而自在的蓝图,是不是受唐槿云的影响实在太多了? 唐槿云心里面也只是憧憬了这样的未来一会儿,脑际里忽然掠过那贵妃两字,她也很快就笑而不语。 她不知道应该怎样跟亘哥哥提及这件事,即使这只是跟皇上合作的一道幌子,可是,却无法预想亘哥哥知道后,会有怎样的反应?上次公主的误会,已经让她见识过他那肃然而漠然的态度,那种隔膜和距离让她至今想起还心有余悸,要是这次跟他说贵妃的事,那么他又会不会态度故萌,因此再次把她拒之千里之外? 就连黑衣暗卫的英主一事也不敢轻易说出口。凭着当初亘云庭那正义凛然不想离开“天狼狱”的经历,他知道了,又会不会以为她现在这个位置是不是像那些变态的宦官太监那样,成了凶残杀戮的魔女? 可是,就这样不声不响的也终究不是办法。在往后的几天里,他们依然一个在屋内读书,一个在屋外品茗,表面相安无事地共处了这旖旎风情的几天,可心情却是一天天地沉重,大有一种纸包不住火的感觉。 其间,也不知怎的,那些“黑衣暗卫”再也没有香苗师姐的消息传来,也许情报中断了让他们迷惑,她又吩咐他们扩大搜索范围,到京城外五十里,一百里内去搜索。 飞红雪也天天过来串门,在亘云庭面前却从来不提及那成亲的事,倒是让唐槿云大感意外。 正月十五。 京城早早就迎来了大大小小的马车在各街道上穿梭往来,载着各府的王公权贵,车龙马水般朝皇宫直涌而去。 唐槿云看见府门前准备好的马车,才想起今天就是皇上初上朝的第一天,她这个暗卫的英主,也要一道上朝听取任务。 这是为了把亘哥哥找回来而交换的代价,她不得不遵从。 上到朝上,文武百官左右垂立,正中高台上不仅皇上意气风发,就连太后皇后各妃子也一并兴奋出席。 唐槿云被安排到垂立在太后的旁边去,而飞红雪则排在武官的最后一位。 朝会开了一个时辰,皇上颁发了各部门今年的目标任务,肯定了过去一年的成绩,抨击了去年唐槿轩密谋造反一事,要求各地大小官员今春继续配合各特派钦差,重抓清剿反贼的事,力求四海清平,造福万民。 随后更是加升了飞红雪为全国剿反贼总统领,官封正二品。 唐槿云和飞红袖也不由得暗自为他欢呼,其他官员也连忙朝他道贺不已。飞红雪傲笑地盯着唐槿云好一会儿,转而也谦逊地转回队列中,这一次,大家都把他往上挤,挤到二品武官的最上一个,一品武官的最后一个。 末了,最后,皇上清了清嗓子,陡地微笑着亲自宣布,“上次选妃,因为亘宫女随军剿匪没有在列,朕因此错过了她,现在九嫔妃已经满人了,朕就决定升亘宫女为贵妃!” 第171章 哥哥心碎 这贵妃可是九嫔之首,皇后之下,官至一品,俸禄三千石,是个很了不起的后宫位置呀。百官听了不由得议论纷纷不已;而那些嫔妃更是惊讶不已,皇后和康妃也只能敢怒不敢言,有些如飞红袖令狐烟等知情的妃子却微笑着祝福。 皇上宣布完毕,又向唐槿云挤了个眼色,算是那种,演戏演全套,这样子更加方便你在宫里随便地行走的暗示。 唐槿云却是心中微微一沉。这要是为了抓捕杜月儿等这类妃子级的间谍,而晋升了她,她还是可以理解;可不知怎的,这样大张旗鼓的宣扬,不仅不符合她那特工的习惯,那心底里也怎样也高兴不起来,心底还是一沉再沉。 “太好了,亘贵妃,还不上前谢主隆恩?”太后在后面也高兴得眯起了眼。 唐槿云也只好出列上前跪下,“谢主隆恩!” “嗯,另择黄道吉日,再行替你举行册封大典!”皇上满眼都是激动,就像真的得到了一位称心如意的媳妇一样。 飞红雪的心情本来也是五味纷杂,胡思乱想了好一会儿。但听见太后那句“亘贵妃”,不由她的嘴角微微一翘,心想:亘贵妃呀,这世上肯定没有亘贵妃的,不信?看我怎样把她拽出来吧。 唐槿云一时也想不到任何推托的借口。这般的礼节及张扬全然不是她的风格,她最是无法掌握。 不等她想下去,皇上挥手退朝,文武百官鱼贯而出,太后却高兴得上前留下了她,并要马上带她去看看她的寢宫摆设。 皇上的寢宫跟皇后的寢宫是相对而建的,而在皇后寢宫后面的一座高台上,筑有一座庞大的豪华建筑,似乎比皇后的宫殿还要高出半个头来,这就是唐槿云的新寢宫,从这一边数过去,她这一宫算是第一宫呢。 太后介绍,这本来就是她的太太后住过的寢殿,最近,皇上为了腾出让她住,特地把它重新修葺粉饰了一遍,这里里外外不仅焕然一新,还添置了不少的新设施及珠宝装饰。 进到里面,唐槿云也果然被那里面金碧辉煌,宫闱垂梁,大红大紫的情景惊呆了。偏殿里的一张丝绒锦被大床摆在中间,罩着金丝罗帐,隐透着里面的无比尊贵,才发现,在这大殿上,它是那么的精致优雅。 唐槿云见后,半晌也合不拢口。环视了里面两排一字排开的十二个宫女,个个貌美如花且谦逊有礼,执扇持灯、备衣端食的伺候周到。 太后扶她在中间宽逾二米的宝椅上坐下,接受那些宫女们上前的膜拜。 “这样一来,你以后就可以在这里住了,”太后喜得眼睛也眯的剩下一道缝,忽然她笑容一敛,讪笑说,“有你在,以后就没有人敢欺负我们寡妇孤儿了。” 但是,唐槿云仍然不在乎这里的豪华和尊贵,她目前最关心的仍然是她的自由,不仅要在这宫里宫外自由地进出,这贵妃还要做的有限期。 “皇上呢,我想见皇上。”她忽然问太后。 太后眯眼一笑,“瞧你心急的,你放心,他休息了一会儿就会……” 还不等她说完,门外也顿时宣说,“皇上驾到!” “瞧,皇上比你还心急呢!”太后意味深长地一笑。 皇上龙行虎步地踱进殿内,所有人都得向他跪地顿首行礼。他步到唐槿云的前面,缓缓伸出他那白皙的手指,轻挽着唐槿云的手,一起坐到了宝椅上。 “爱妃,你看喜欢这殿里的装修和摆设不,哪里不喜欢的,提出来,我管工部尽快弄好……” “皇上,”唐槿云阻止了皇上滔滔不绝的豪言,低声地问:“我这以后要出宫,怎么办?” “没问题,有了这个墨玉斑指和那个‘紫龙玉佩’,谁还敢拦你?就是深夜出宫也没问题。”皇上也俯身过去,在她的耳畔轻声地允许,顺带传来一种丝丝酥麻的感觉。 说完,皇上带着一脸迷离的微笑,正想收回了身子,却又让唐槿云一把拽了下来,由着唐槿云在他的耳边轻声细语。 “我可先跟你说,这贵妃可不是真的,是有期限的。” 皇上微微一怔,转而又笑说:“没问题,你喜欢当多久就多久。” 太后在一旁看他们两人新婚夫妻般你来我往地亲昵耳语,也顿觉得老脸通红,心底里的幸福却是溢满了心湖。上一次这般的幸福,她已经记不起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唐槿云说完,也跨步出殿,那十二个宫女也随即匆忙跟上,她不由怔了一怔地回望还在那宝椅上的皇上。 “你现在身份尊贵了,什么都可以叫她们代劳的,如果你不要她们,她们就会给关到天牢里去,”皇上呵呵一笑,又解释说,“不是我心狠手辣,而这是祖训上标明的,有空你也看看祖训吧。” 唐槿云意想不到,一下子身份提高了,手里握住别人的性命就更多了。这种贵妃娘娘的角色跟她本来特工的角色有着很大的差别,让她一时间也无法适应过来。 本来她进来做个默默无闻的小宫女,那也是无所谓的。这样的小身份,反而让人对她容易疏忽而便于她的行动。如今,这贵妃一出行,就是浩浩荡荡的十二宫女,十二太监,十二仪仗,十二护卫。 她刚想抬脚,皇上又提醒她说,“你现在如果是想要出宫,外面还有凤辇可以代步。” 下了台阶,凤辇的马夫已经在一旁垂手躬候着,她要是不坐,他也许不知应该得到怎样的惩罚。 上了凤辇,四位宫女也连忙先入内收拾好一切,四位宫女才扶着她随着铺上大红地毯的步梯拾级而上,俨然拿她当残废的人看待,相信不久后,她很有可能会像个飞不起的肥鸟,生手锈脚的肥夫人。 这些还是小事情了。此时她满心里却是回到楚府后,她应该怎样跟亘哥哥解释呢? 晌午时分,一乘豪华尊贵的凤辇,声势浩大地停在楚府的门前,吓得那些门人婢女们纷纷当道跪迎。 唐槿云只好一路抚慰他们,他们才把知道,她已经贵为贵妃了,也不由得顿时为她高兴不已。 可是,一路到大厅上,却没有看见亘哥哥的影子。便又带着一群宫女汹涌地转到亘哥哥的书房去。 却在她原来品茗的地方里看见了飞红雪的身影。 “下官参见贵妃娘娘!”飞红雪瞥见她来,马上人椅子上一个翻身跪下,嘴里这样子陌生地唱喏。 “这……”本来听着别人称她为贵妃,她就不太习惯了,这听了从飞红雪吐出的贵妃,更是觉得讽刺般刺耳难听。 “我……”可是,面对这样的相遇,她又应该怎样办呢?难道管他不要行礼吗?她是这唐国的第四人,在那三人之后,所有人看见她都得行礼下跪,包括她的双亲。 可是,这一跪一唱之下,那岂不是把他们以往的情分分隔开去了吗?这还想做他飞红家的媳妇的约定,就这样毁掉了吗? 那么,是谁最先毁掉了它?是她吗?还是飞红雪? 面对这飞红雪,她也不敢轻易说出一句让他平身。说了这句后,那就等于承认了他和她的关系只有君臣的关系,以往的一切情分都将随着那句平身而烟消云散。 可是,除了他,书房里还有一个呢,这一个,恐怕会让她更加的难堪。 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她不由即时拂袖转身,匆忙逃回大厅里去。 照着飞红雪这情况,亘哥哥看见她又怎能不跪?她可不再想看到跪在她面前称臣孬种的亘哥哥。 她这一走,后面那群宫女又像苍蝇般地一哄而去,生怕她有什么闪失,唯恐伺候不周。转眼间,也在飞红雪的眼前消失得殆尽。 没有其他人了,飞红雪这才站起来,朝着她的背影冷笑了一声,走到房门前,轻轻地推门而进。 书房内,亘云庭坐在窗台前的太师椅上,持书的手垂到了了大腿上,一双眼空洞无神地望着窗外孤瘦的梅枝,任着飞红雪走进来也毫无知觉。 “刚才她来了,可又走了,”飞红雪在他房里的小圆桌里坐下,自斟了一杯茶,慢条斯理地叹息说,“看来,她已经不想见你了。” 亘云庭那空洞的眼神顿时闪过一丝泪光。 刚才,飞红雪回来告诉他,皇上已经看上了唐槿云,已经当殿宣布升她做贵妃了,也许很快就会到处张贴皇榜公告天下。 他不相信。 唐槿云这都当秀女这么久了,还帮皇上缉拿了那群劫匪,要是早看上她了,还用她四处替他奔波玩命吗?这皇上也太不懂怜香惜玉了吧? 他相信也许皇上会真的看上她,可是,唐槿云却未必会看上皇上。虽然他也没有见过皇上,可是,他肯定皇上无法驾御得了这只月夜下的黑猫,夜的精灵。 他就有一点不确定的是,在皇宫那些金银财宝,玛瑙翡翠的攻击下,唐槿云是否还有那样的免疫力,能够财帛不动人心,富贵不能侵呢? 这刚才他们在外面的情景,他也听见了大半。飞红雪没有半点说漏,她确实来了又走,这算是什么意思?是表示以她当下尊贵的身份,来到这里已经很不容易了?剩下的就要他去觐见她,去大厅上跪拜她了? “不想见也好,我也不想见她。” 第172章 皇上哥哥 亘云庭在自己的嘴里忽然吐出这句话的时候,几乎不相信是从自己的嘴里逸出的,还以为是其他人代劳的呢。惘然四顾之下,全书房除了飞红雪以外,再也没有一个人存在。 他这上京赴考一大半的原因就是为了再次见到她,而无论她到时候是公主还是秀女,是娘娘还是武官,上天,只要再安排他跟她见上一面,就,已经足够。 恰好那些劫匪把他劫去了,他想用“点竹指”找机会把自己救出来,却听见他们的意思是让他上京去威胁亘小姐。呵呵,好呀,既能再见她一面,又不用自己掏钱的事儿,他何乐而不为?也就省下了那个心,不挣扎地配合他们,只有在最后的时刻,才把掠走他的那个蒙面人放倒。 能够再次看见她的那一瞬,虽然是在一个月夜下,虽然是在一个小树林里,可是,他还是按捺不住自己的激动,几乎上前一把她轻拥过来。 是他所受的道德礼教让他对公主要敬而远之。随着她的生气,她把他接到了楚府同住,他也一边尊敬,一边偷乐着。 后来才知道,唐槿轩,唐槿云,唐槿奕,他们也只是碰巧同字而已,其实并没有血缘的关系,也没有辈分的关系。 这因为名字类同而把她错以为是公主,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一个让他转忧为喜的笑话。至今他还得感激这个笑话,让他可以继续大方地把手拦在她的面前,凑近她,伴随她。 两人终于有机会一起去喂红莺,一起去找师姐,一起吟诗作对,研究诗词文学;甚至在追捕的时候,她带上他,在设宴的时候,她带上他……不管是她保护他还是他保护她,毕竟两人已经在一起了却是铁一般的事实。 听家丁婢女说,他失踪了的那几天,唐槿云那个心急呀,彷徨呀,无助呀让人也不由为她捏了一把汗,他听见了,却怅然她对他的关爱,似乎正慢慢蔓延。 这“我也不想见她”般绝情的说话,他又怎么能够轻易地说出口呢?他这半年来辗转千百回地寻寻觅觅,去去留留,为的可都是什么呀?难道就是为了这样残忍地分开吗? 回到大厅上,唐槿云的心一直都是拨凉拨凉的心有余悸。她一直最是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她这贵妃的身份一旦公布出来,对飞红雪和亘云庭都造成了不同的影响。 飞红雪当即跪下称她为“贵妃娘娘”,这家伙是打算就此割断他们的情份,向她俯首称臣了吗?不是说过两天会去跟皇上讨赏赐吗? 如果说飞红雪这一百八十度的转态让她心寒,那么,那个还在书房中的亘哥哥,如果他也出来向她俯首称臣,那她会受惊吓到什么程度? 这时候,她也许该回到她的寢宫里去,可是,宫里还有个暧昧迷离的皇上,他那像是天真无邪又像是深藏不露的笑容里面,到底是什么意思,她到现在还没有明白过来。 这下子,心乱如麻的她,倒成了四处逃避的老鼠,既想着避开亘哥哥的俯首称臣,又要避开皇上。两处之间,却又似乎没有了去处。 将要傍晚,宫女也过来询问她这晚上打算回宫还是在这里安寢,如果在这里的话,她们就得先去布置一下。 可是,唐槿云的眼神警惕地提防着门外突然走出来亘哥哥或者是飞红雪,心里面却还是一筹莫展,毫无思绪。 然而,两者却始终还是得选一个,如今身为贵妃,已经不能容许她去住酒楼客栈或者露宿街头树林。 “回宫吧!”最后,她只好轻叹了一口气,艰难地作出了一个决定。 宫女们听了,顿时过来把她轻轻搀扶起来,在一阵摆驾回宫的喧嚷中,她又被宫女们簇拥着,声势浩大地上了凤辇,朝宫中缓缓驶去。 听见了那吵杂的声音渐行渐远,亘云庭的心中又是不由一震,转而轻轻地吐了一口气。 “那我不打扰你了。”飞红雪也在此时向他告辞离开。替他掩上了房门,她的嘴角却不由自主地掀了起来。 这个唐槿云果然是人中龙凤,非她所能拢络的蛇鼠之辈。凭着她那神奇的身手及智略,迟早是高过她的,却意想不到,她竟然觑准了全国第四人贵妃这个位置。真是个城府深不可测的家伙。 可惜,无论多么厉害的家伙,始终还是有她的弱点,有了弱点,也自然有她被揭露虚伪羊皮的一天。 回到宫里的寢宫,里面金碧辉煌,温暖如春,衣食住行,都有宫女伺候着,可是,她从楚府一路带回来的阵阵内心寒意,却是迟迟不退。 她瘫坐在宝椅上,依然目光呆滞地望着殿外的轻风细雨。不知怎的,这一次回来,却像是分手了似的,把她整颗心也留在了楚府,留在了那间书房的外面,久久没有回来。 她真不该这么声势浩大地带着一群人前往楚府,这单独一人去就好了,貌似明摆着向其他人炫耀,向亘哥哥叫板似的。可她却不是这样的意思呀。 飞红雪恐怕已经告诉亘哥哥她的事了吧?那么亘哥哥会怎样想她呢?会把她想成贪图富贵的女子还是朝三暮四的女子? 从来没有面对过这般感情纠葛的唐槿云,第一次感觉这里面的繁复缠绕,总是有着那种说也不好,不说更不好的感觉,让人难以作出合适的决定。 这时,殿外传来一声“皇上驾到”,皇上的身影转眼间就出现在殿门外,落日的余晖映在他的脸庞上,更显得威严。 他迈步进来,众宫女纷纷侧身福礼,可走到了唐槿云的面前,她却是一动不动。 “头一次见你这般的愁眉深锁,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了?”皇上走近过来,也在她的宝椅旁坐下,对她温声细语,丝丝入暖,半点也没有做作。 可唐槿云还是白了他一眼。说到底,她这么烦,还不是皇上给害的;要是他不弄这套,飞红雪肯定不会尊她为贵妃,也不会去猜测亘哥哥也会这样子向她俯首称臣。他可是一下子把他们之间的兄弟朋友关系打乱了,变成了君臣的关系。 “是因为飞红雪吗?”忽然皇上语出惊人,昏黄的落日余晖透过帏帐间隙,晒出他迷离地一笑。 这是什么意思?唐槿云的心也不由微微地一震,转眼愕然地瞟了他一眼。这意思是说她为了飞红雪而发愁吗?为什么发愁?还不是感情的问题,这表示皇上已经知道她和飞红雪之间那微妙的关系了吗? 果然,皇上又笑说:“我听闻你跟飞红雪感情挺好的,恐怕这次立你为妃,他让你心烦意乱了吧?” 不等唐槿云回过神来,他又转过头去,朝殿外的侍卫厉声一喝,“传飞红雪!” 不一会儿,传飞红雪的传达声一路飘出宫外去,飘到了将军府,来到了正想坐下来的飞红雪的面前。 唐槿云的心里又是打了个“咯噔”,听闻但凡隐瞒皇上的都会被斩首,如果皇上知道了她们的关系,还不马上把飞红雪斩首示众? 偷瞥到皇上的脸上寒意越来越浓,她的心也是一沉到底。 半晌,飞红雪的身影出现在殿外。她一进殿内,便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大呼皇上万岁,贵妃千岁。 皇上却笑问:“听闻爱卿在护送贵妃时一路关怀备至,体贴入微,可有此事?” 他此话一出,可把唐槿云也吓得噤若寒蝉。这下子,飞红雪可要命悬一线了,她应该怎样拯救他呢。 “绝无此事!”飞红雪还不等皇上说完,就猛然抬起头来,信誓旦旦地说:“一切只是遵从皇上的旨意,全心全意守护她们的安危,请皇上不要听信馋言。” 这句话很肯定地把她和唐槿云的关系一刀两断,让皇上听着放心,却让唐槿云听着黛眉紧蹙。 她望着飞红雪那盈盈若水的眼神,透着冰窖般的冷彻。心想,这个就是她本想着托付终身的人吗?你飞红雪真的就这么贪图荣华,爱身惜命,为了它们连他们当初的两情相悦也不提了?就一个候选贵妃,你怕什么?就区区一个皇宫你怕什么,说句好听的爱你至死不渝的话,我还不马上跟你走吗?你有这样的必要撇的这么清吗? “好,果然是飞红野的虎子,也不枉我封你正二品的全国剿反贼总统领,你且回去准备吧。”皇上陡地暴出一阵哈哈狂笑,又匆匆地把飞红雪打发出宫。 转眼瞥见唐槿云的眉宇已经散去了不少,眼神还因为怨怼而灼灼有神。便也点头含笑地说:“这下子,你不用愁了吧?” 确实,这样的飞红雪已经不值得她去发愁了;她真正愁闷的是亘哥哥,可也不能让皇上看出来了。 她连忙把视线转到门外,顺着皇上的意思微微地点了点头。 “哈哈哈——”皇上又不由一阵狂笑着站起来,宽袖长衫迎着晚风猎猎地朝殿外走去,宛若一条欲要冲霄而起的金龙,总会让人迷炫他的气息。 “皇上……”忽然唐槿云急忙叫住了他。 皇上也立即停下来,转过身冷视着她。 “你,你叫什么名字?”唐槿云也是蓦然想起了她对其他王爷的名字都有所了解,可偏偏就没有人敢跟她提及皇上的名字,而如今,她也应该有权知道皇上的名讳了吧? “唐槿熙!”皇上冷视了她半晌,才从牙缝里迸出三个令她浑身震抖的字。 第173章 新的情敌 唐槿熙是谁她不知道。 可是,唐槿希是谁,她实在太熟悉了。那是她在现代亲哥哥的名字。这名字就像那哥哥守护她的身影一般,在她的心坎深处一直历久常新,永生不敢相忘。 可这皇上的名字,怎么跟哥哥的名字一模一样了? “哥……”她乍听之下,不由得双膝一软,委婉地跪了下来。如果眼前确实是她的亲哥哥,这一跪之下可实在太应该了。在那一爆之下,她可是临死也没有见上她的亲人们一面,这次跟哥哥相遇,她又怎么能够不感动得跪下报恩。 皇上见了心中大惑,连忙往回赶,一把她搀扶起来,一泓柔情地关切询问她的安恙。 远处乍看之下,皇上的身形也跟亲哥哥的有几分相似;可这般近距离地相看之下,亲哥哥可没有皇上这般的圆润瓷滑的脸庞及那股霸气凛然的气质。 “皇上……”她清醒过来,才知道一下子把他当亲哥哥了。“你,真的叫唐槿希吗?” 皇上缓缓地点了点头,满脑子却是疑惑不已。他这名字怎么给她这么的震惊了?她是以前就知道这名字吗?到底谁敢胡乱透露他皇上的名讳了? “是希望的希吗?”唐槿云被他扶上了宝椅,又不死心地一再追问。你说,这在同一蓝天下有几个唐槿希那不奇怪,但如果这哥哥的名字也跟着穿越了过来,那就是天下第一稀奇了。 “不,是熙春的熙。”这次皇上摇头否认。他还是不明白,无论刀剑,财宝,还是贵妃之名,一切名利威胁都没能让这女子皱一下眉头,偏偏他这个名字怎么就惊着唐槿云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忍不住地追问。 唐槿云知道他的名字原来仅是和亲哥哥的名字同音而已,还有一字之差的分别,才不由轻吁了一口气,庆幸刚才没有在皇上胡乱发泄那股亲情,可收了回来埋在心底,却又袭来无尽的寂寞。 对于皇上的追问,她想对他说明,却想到了她的穿越故事早就让亘云庭和白昭南等人听得一头雾水,毫不了解,也就算了,不想再在皇上的面前成了个编故事的史官了。 便缓和了脸色,嫣然一笑,沉静地感激他的关切,说不是很要紧的事。 接下来,任是皇上怎样的软泡细磨,也哄不了她说出心里话,在得到唐槿云加倍的关怀中,他也收获了另外一种心意,平静地离去。 望着那道快要消失在夜幕中的背影,唐槿云把亲哥哥的影子与皇上的重合,也是天衣无缝,无懈可击的。 这皇上到底是她的祖先,还是她的哥哥也穿越过来了? 这一晚,她抱着这样离奇而无解的疑问,在这皇宫的寢宫里,第一次横卧在那宽大的软床锦被,轻纱薄帐中,舒适之中糅合着惶惑,浑浑噩噩地跟自己耗了一个晚上。 而如何面对亘哥哥那问题,也仍然萦绕在她的脑际,挥之不去。 翌日清早,她还是决定了再次来到楚府。这一次,她坚持只是简单地带着几个精明宫女随行。 最终在亘云庭和飞红雪正要赶往书房的半路,碰见了他们。 眼底里映入浑身大红大紫而灿然生辉的宫装,匹配着唐槿云那纤细的身形,俨然成了一位冰清玉洁的仙女,亘云庭内心也满是感叹。 可是,唐槿云的问话并没有先向他打招呼,却气呼呼地向飞红雪叱去,“你昨晚在皇上面前说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 “回贵妃娘娘,”飞红雪看见她,人也马上矮了半截,连忙屈膝跪下回话,“以娘娘的姿色果然最是适配皇上,下官再也不敢有半点非分之想,还恳请娘娘勿以往事为念,专心伺候皇上,就算是我等的福分。” 这言下之意是说,你都快要成为真正的贵妃了,我却还是个正二品的微臣,你还能指望我把你抢过来,我还能指望皇上把你赏赐给我吗?飞上枝头变凤凰了,还能指望你会飞下来吗? 飞红雪暗自在他的面前把唐槿云渲染成了一个贪图虚荣的女子,让亘云庭的心头也在兀自惭愧。 确实,要是论地位财富,任凭他们两人如何天才般地努力,也是无法超越皇上那雄厚的财力及天子的地位,一般飞上这般高度的女子,用八人大轿抬也抬她们不下来了。 “这只是你的意思而已。”唐槿云还真的意料不到,这个飞红雪热衷于功名已经胜过于一切,为了名利,他可以把以往那清纯如许的感情忘掉,把自己的幸福断送,只想着如何把它转化为上升的垫脚石,助他继续展翅高飞。 然而,亘哥哥不是他,一定不是这样的想法,也一定不能有这样的想法。 她上前一把亘云庭拽进书房里,吩咐宫女们不准其他闲杂人靠近,免得飞红雪那菲薄的思想污染了他那颗纯洁守护的心。 在这已经是面对面的一刻,她来不及让亘云庭朝她跪下,就必须对他道出一切,说出她在这件事中的原委,不求他有半点的原谅,也求他为她作出一个抉择。 如果亘哥哥知道真相后,还是不愿意她这个样子继续潜伏在宫中,明是替皇上太后做事,暗里还是替自己寻找香苗师姐及那部医书的话,那么她也得马上把她们放弃了,跟亘哥哥四处漂泊去了。 所以,她把亘云庭拽进书房后,不给亘云庭任何说话的机会,一口气从秀女间谍的事说到昨天被晋升为贵妃的经过,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铲除还潜藏在宫中的间谍,如果让间谍得手了,皇上驾崩了,那么,整个唐国天下将是如何的颠覆混乱,那时候,可都不是他们想阻也阻止不了的内幕,一一向他吐露出来。 “皇上说了,这贵妃衔头只是命来镇压那些妃子的,而我还是可以随时进出宫的。”唐槿云最后说到情急处,还扬了扬手腕中的“紫龙玉佩”和拇指上的墨玉斑指。 亘云庭本来迷茫于她的特别招呼,可听到她言之凿凿地提到,秀女们在路上段段惊险的经历的时候,也不由得一阵心惊肉跳,提心吊胆。也幸得唐槿云懂得功夫,才能够幸免于难,他们也幸亏遇着了唐槿云,才没有引起更大的杀戮;唐槿云最后提到的如果让那些间谍弑君成功,那么天下大乱,便由此而生。 不管唐槿轩的政策是如何的正义大道,习惯上,保持着目前这个还不算太坏的社会形态最是要紧。 涉及国事,连唐槿云也挺身而出,他心中那点儿女私情,又怎么不暂时搁置一旁去。 他沉吟着转到书桌前坐下来,深情地轻瞥了唐槿云一眼,这才看清楚她这瑰丽尊贵服饰的里面,藏着怎样一般爱国护主的心。瞥到那水灵灵的眼神中,仿佛跳跃着一种让人忍不住亲近的火苗,不由得他一下子怦然心动。 “原来是这样,”他连忙转过脸,望向窗外好一会儿,这时候,他的心情也不知咋的抹去了昨天的浮躁,平静得让自己惊奇。 唐槿云最终不是因为贪慕虚荣,贪图富贵荣华而牺牲色相,当上这个贵妃,原来是她和皇上一起制造一个掩人耳目的假象。如果他一早就知道这个原因,那么也不用他整夜失眠那么惨了。 他转过头来,肃然地说:“这皇上是整个社稷的根本,如果让她们动了唐国的根本,那可是把千万黎民百姓置于水深火热当中,这等事我明白了,你且去替皇上扫除一切障碍吧。” 听到这个,唐槿云的脸上也才浮起了多天不见的笑容。就是昨天说让她当上贵妃这头等喜事也没有让她展颜一笑。 “那我们保持原来那样子,你见了我也不用下跪……”她最是关心的还是他的下跪,这向她俯首称臣的是她的亘哥哥,她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 说完,她满心期望地盯着亘云庭,她也在他的身形中看到他曾经憔悴的样子,也许她一下子成了贵妃,也让他彻夜未眠了吧? “这可不行,礼数不可废,”亘云庭沉吟了一会儿,却断然拒绝,让她脸上的笑意不由一下子敛住了,久久也收不回去。 书房中的空气突然凝住了,好一会儿也无法流动,两人在这么尴尬的气氛中愕然相对,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亘云庭有见她脸上那僵硬的笑容,才轻叹了一口气,打破了沉默,“就算不下跪,打揖还是要的。” “这个,可以。”听了这句,唐槿云的笑意这才又浮现起来,一直让它自然收敛。知道完全让他免礼,也确实让他在人前难堪,这打个揖也总比跪下的让人好接受,只好让他勉强过关。 解释了大半天,终于有了一个令人满意的结果,蓦然想起他还要读书练字的,就匆忙喜滋滋地告退,和宫女一起去厨房里监做中午的每一道菜。 她前脚一走,飞红雪后脚又走进了书房。 她被唐槿云一招先发制人,把亘云庭一下子拉进书房里密议,接下来没有出现他预设的大吵大闹,反而化干戈为玉帛,唐槿云喜滋滋地离开了,这让她大惑不解。 “你小妹跟你说什么了?”她这么一问之下发觉有点八卦了,便干脆八卦到底,“你真的不在意她现在成了贵妃,成了皇上的玩物吗?” “我想,她也是有她的苦衷的,”亘云庭淡然地说。既然唐槿云找他私谈,说她干的那件事是暗中铲除间谍,那么他也有权保守秘密,轻易不让其他人知道,也包括飞红雪。 “放心好了,如果她要走的话,谁也挡不住她。”当下,他也不再为唐槿云成为贵妃的事而迷惑了。 可是,他的心头也随着“玩物”两字蓦然升起一个疑问。 这万一,皇上要求宠幸她呢,他该怎么办?她又会怎么做? 这问题貌似比做个贵妃还要严重了。 第174章 贵妃之心 接下来的日子里,唐槿云夜宿皇宫,日守楚府。如往常一样在书房前品茗赏春,既是监督,也是保护着亘哥哥的读书学习。 亘云庭见她对他的读书这么看重,来的又这么勤,也暂且把那个疑问搁在一边,认真安心地备考。 这天,皇上上早朝,传她到殿上听政。 殿上,皇上处理了丞相大人所陈述的一些琐事后,也开始着令吩咐飞红雪开始继续着手剿匪的行动,一定要在数月内把唐槿轩给他揪出来。 飞红雪声称在去年收复了盆溪两城时,损失了不少的人马,目前,正在向各大军营里召集精壮的军士加入,最快也要在这个月底才可以出发。但收集情报的密探,他早就着他们先行动了。 而这一次,还需不需要唐槿云的协助,两人都不由转头望向坐在一旁的她,用眼神征询她的意见。却发现唐槿云此时正怔怔地看着摆在皇上宝座前面的那个展翅欲飞的铜鹤出了神。 “爱妃,你还有什么要对飞红统领说的?”皇上只好轻声地询问她。 唐槿云仿佛被惊醒似的乍醒过来,瞟了皇上和飞红雪一眼,茫然地摇了摇头,没有给出意见,也表示没意见。 皇上当下吩咐飞红雪尽快行动,便宣布退朝。 随着唐槿云回到寢宫里,皇上屏退了左右宫女,这才忍不住地问:“你刚才是否在思虑我为什么要这么狠心对付唐槿轩吧?” 唐槿云不由微微一怔地看着他那微恼的脸色,她刚才沉思的可不是这样的问题呀。 “你肯定在想,他怎么说也是我的堂兄,是我大伯的长子,兄弟之间不应该自相残杀,”皇上背负着手,不由得仰天长叹了一口气,又缓缓地继续说,“可你也知道,他对我做了什么,他可是在想谋权篡位呀!” 转眼看见唐槿云轻吁了一口气,又像在朝上一般怔看着殿外,不由得追问,“对了,我听说上次他带兵来抢秀女的时候,你把他给放了,你是否觉得他比我更加适合当皇上了?” 唐槿云一开始就没有想过介入他们兄弟之间的争斗,也没有想着偏向哪一个,支持哪一方。对于皇上提起了那些放走唐槿轩的事,她也只好盘出原因,“当时我们想着平安到达,他们想着全身而退,如果不用头破血流而令到大家各取所需,平安无事的,何乐而不为?” “我知道你处理的很好,可我也听说了,他一路上都在争取你造反,当时你是怎么想的?”皇上想像在那危急关头,最是容易引发你死我活的争斗,却被她一语解围,想来这位神奇的少女还不仅是一位功夫少女那么简单,她的临场策略和智谋也是非同一般的。他满眼里充满了赞赏的神色,更是在意她对他们两人的立场。 怎么想?她当时就想着平安到达京城,完成了亘家送出秀女的任务,入宫盗书,顺便找机会在京城里找回香苗师姐。要是此时皇宫大乱,国家临危,戒备森严,对她的任务开展很是不利。 “皇上,”她收回了那怔怔的眼神,转向他嫣然一笑地说,“其实我刚才在朝上是看上了那只鹤,我在想,要是那些暗卫的黑衣上绣上个展翅高飞的‘鹤’,你觉得怎么样?” 皇上瞥见她忽然这么认真的态度,也不由愣了一下。细想之下,刚才的唐槿云倒也真的目不转睛地盯着台前那只铜鹤看,不想却让她突发了要在“黑衣暗卫”身上绣鹤图的奇想,他还以为她因为他说到唐槿轩的时候,她因此而反感呢。 “你在那愣看了大半天,就为了要绣鹤吗?”他很是惊讶唐槿云的心思,发觉自己太自作聪明了,差点儿把对付唐槿轩的方法也说了出来。也只是不知道自己怎么的,竟然和她商量这般的国事了。 “这黑衣上有个图形容易区别其他江湖的黑衣夜行人,让人一眼就能够辨认他们……”鹤是长寿之灵,唐槿云还有个意思就想着那些‘黑衣暗卫’在今后的行动中,健康长寿,永生不死;让平民百姓听说了都安心信奉,强盗奸人见了它也闻风丧胆。 “我知道了,你想喻意他们是永因皇权的庇护神,保护百姓的皇权卫士?”皇上见她说的头头是道,便也道出了他的一番见解。 然而,不管他的见解怎么样,最终还是答应了她的要求。 翌日,秘密地下旨,要求尚工局司制部赶制一万八千件锦缎鹤图夜行衣来,吩咐那群“黑衣暗卫”不数日换上。黑衣上不再单调,权力更加明显畅通,那些暗卫们也表示十分开心,从此,“黑衣暗卫”被唐槿云改称为“鹤衣卫”,果然成为守护皇权的无名英雄们。 跟现代特工一样的职能。 除了楚府,唐槿云回到宫里也经常往太后的“慈宁宫”里走,一路上沸沸扬扬不可一世的气势,睥睨各个妃子的寢宫,令狐烟和杜月儿倒也在这段时间少有动静,三步不出闺房的,让唐槿云一时三刻也抓不到她们的痛脚。 太后在一旁干着急也没用,她可不是那种随便捏造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就把人决死的太后,而唐槿云更加仁慈,如果她们能够在此时懂得急流勇退,不再生事,安份地当她们一世无忧的妃子,那么,她还是会给她们一个洗心革面的机会。 目前,最苦的还是皇上。 二月初八这天,风和日丽,春光明媚,最是适合春游。皇上挑选出来的贵妃册封大典的黄道吉日也就是今天了。 一大群宫女仪仗簇拥着皇上太后,浩浩荡荡地招摇过市,直奔城中的祭天圣坛。皇上准备在那里隆重举行册封仪式。场上不仅出现了婀娜多姿、彩衣缤纷的妃子们,文武百官还会在一旁祝福佐证。 场外的市井百姓也得以从旁一览天下群芳在此争芳斗艳,一饱眼福。 此时俏立在一旁的唐槿云瞥向满脸春风得意的皇上,心中泛起了一丝难以言表的感觉。这段时间,她越是看这位唐槿熙越像她的哥哥,虽然不像亘哥哥那般具备了守护小妹的气质,却有着跟亲哥哥一般的亲切和迁就。 他肩负着的皇朝兴盛使命,就像亲哥哥承担着一个家的生计那般艰难而辛酸,让唐槿云无法子任性。 场中,那些宣旨太监字正腔圆地把令狐烟、飞红袖、杜月儿她们九嫔的名字一一重新公布天下后,最后读到了亘秋韵的名字和功德,她也只好大家千呼万唤的目光中,莲步轻移地转到皇上皇后的面前。 引得全场内外的欢呼雀跃,春光万丈。 连皇上也悄然朝她挤眉弄眼,劝她演好这一场好戏,她这才逶迤地跪在唐国列代的先帝灵牌前,欣然听旨受封。 随即她被请到皇后之下的宝椅上,悍然坐下,从此就成为了全国的第四人!场上的群臣及场外的百姓即时伏地高呼她千岁千岁千千岁,那洪亮的宣声响彻云霄,在天坛中回荡不绝,煞是萦绕着一种让人飘然欲仙、唯我独尊的感觉。 而亘云庭看见她此时流露的却是一脸十分难得的雅静后,也忍不住地点头微笑。没有人知道,这位神奇的少女到底真正喜欢什么,但是,这贵妃却肯定不是她最喜欢的。 随着一群后宫的画师蜂拥而上,上前替她速描了一番,宗人府的长老亦上前为她登记……皇上昨晚就告诉她,一切都是装模作样的,不需要跟他们较真。 唐槿云也就欣然面对。 那端庄贤淑的气质又让在外面守卫的飞红雪看的咬牙切齿。这女子不仅武功比她高超,连美貌也可以肆无惮忌地展露出来,凭着她那果断勇敢的个性,唾手便可以得到别人一生梦寐以求的位置和权力。 同为女子,为什么她的命就比她好上了十几倍? 再转眼人群中,找到了亘云庭,看见他那满眼赞赏的眼光,飞红雪也差点儿给晕了过去。 册封刚过了不到半个时辰,唐槿云又依然赶到亘云庭的书房前,继续品着春茗,保护着亘哥哥的读书。 因为这明天就是十年一度的春试了,错过了明天,又得等下一个十年。这人生能有多少个十年可以等呀? 当下,诸葛本胜没有抓到,唐槿轩又让她放走了,这两人最是觊觎她的亘哥哥,老用他来要挟她;而上次在这楚府也让人劫去的那一位女飞贼,她也是拜托了“鹤衣卫”也没有下落,幸好杜月儿暂时还没有知道她的亘哥哥来了京城,不然,她也最有可能伤害到他。 细想之下,自己竟然树下了这么多仇家,不由得唐槿云倒吸了一口凉气。这该不会是她来这异世的目的吧?天啊。 所以,她今天一天到晚就算是不眠不休也得让亘哥哥安全过渡到明天的考试。当然,这一次她不是孤身一人了,在她的背后,有着十几个宫女侍卫,还有无处不在数之不尽的各种暗卫高手,只要她一声令下,她就真的可以保证,楚府里断然飞不进一只蚊子。 晚膳时,也只有两人相对,白昭南等人遥遥无期,既让两人扼腕而叹,又打心里庆幸着他们没有来打破他们单独相处的情景。 “怎么样?明天有信心吗?”坐在他的对面,唐槿云一饮一箸也听得见自己欢愉的心跳。几经波折,辗转数回,他们才换得今天的单独面对,想来也是多么的不容易。 “没问题。”亘云庭也噙着微笑地爽朗回答她。眼底里依然倒映着她那娇艳欲滴的绯脸,心旌摇荡。在删册封大典上,唐槿云的不卑不亢让他很是赞赏,看她那眼神,虽然千万宠爱于一身,置身于无上的尊贵荣华之中,但仍然坚定清澈,跟自己平时看到的没有两样。 他只要她没有迷失在这虚情假意、纸醉金迷的荣耀之中,他也就安心地保证拿下明天的考试。 第175章 偶得医书 翌日,二月初九,是十年一度的春闱考试,也是各地举子们的状元及第考试。事关十年寒窗苦读,是一步登天的最后一关,从此平步青云就全靠它了。 亘云庭在唐槿云的帮助下,毫不费劲地和各财大气粗的才子挤进了吏部大院的考场,参加了一连三天封闭式的考试。 这可苦了唐槿云,没有了亘哥哥,她就没有了个好去处。独个儿在这街上候着也始终见不着,回楚府等吗?又一个人冷清得让人坐卧不安。 回皇宫吗?那些繁文缛节熙熙攘攘的让人不胜其烦。 总之,一下子没有了亘哥哥在身边,她静也不是,闹也不是,整天下来,什么也做不成,无聊透顶了。 就算是还有红鸾,可它也只是能陪她点头依偎,除了这点,它什么也不会了。 这一天还没有日落,接下来的两天,有如两年那么漫长,你叫她怎样去渡过? 漫步在冷清的长街中,又想起了自己来京城的目的。一是为了完成亘家的秀女任务,这个任务她已经完成了;二是为了替师父找回那本《行医怪闻录》,三是为了寻找…… 对呀!前段时间,她不就为了保护亘哥哥读书,没有机会再去御书房里找书的吗?这下子既然有空了,何不再次找找看呢? 想到做到,当下,她连忙招呼上后面的宫女侍卫们,要求马上回宫,直奔御书房而去。 时值黄昏时分,皇上却不在御书房。她便只好暗自吩咐那些宫女替她四下找下相关的医书来给她过目。这样一来,她就像有了分身,能够一下子就找遍各种的分类。 她分析过了,以前总是首当其冲“其他”或是“医学”的分类,其实是不太科学的。试想一下,这么样一本宝书,先帝又怎么能够让它藏匿于平庸的“医学”或是“其他”分类呢? 你不让他故弄玄虚把它藏在其他“国学”“地理”的分类吗?所以,让宫女们替她把一把关,倒也不失为一种快速的方法。 可是,最有可能的还是这御书房里的暗格。上次皇上就提过,先帝把一些珍藏的书藉或者文房四宝都给收藏起来了,就连他也不知道钥匙藏在哪里而无法打开。 这从师父的手中抢去的《行医怪闻录》,先帝会不拿它当珍藏吗? 看来,最有可能的就是那墙壁里的暗格了。 “去,把皇上叫来。”要想打开这些暗格,没有皇上的许可,就真的变成偷盗了,反正皇上说赏她一本书的,她为什么不光明磊落一点? 过了好一会儿,皇上才匆忙地随着宫女来到御书房,还没有进门就大声嚷嚷:“不要,不要砸烂它们……” 但见唐槿云从香炉里取来一根香梗,走到御书房西边墙壁里挂着的几个铁锁,轻轻地弄进去,捣鼓了一会儿。 忽然,“啪”的一声轻响,那铁锁就奇妙地分开了,惊得皇上那还没有嚷完的嘴巴,差一点儿合不拢了。 “你看看吧。”唐槿云朝他微微一笑,就让他亲自去打开它,一睹他父皇的珍藏。 “你,你想要这里面的书?”皇上一边打开着暗格,一边警惕地问。 “那可说不定。”唐槿云也冷眼地瞥向那已经展开的暗格,里面果然存放着金碧辉煌的印鉴或宝匣,每一件似乎都可以价值连城,贵不可言。 皇上惊奇地取出来翻看,还不时偷偷留意着她的神情。没有发现《行医怪闻录》,却让他看到了一个满脸不屑的唐槿云,这让他很是迷惑不解:这女子怎么了?连这些奇珍异宝也看不上眼吗? 这个暗格没有,那就可能在另一个暗格了。唐槿云确实看不上那些印鉴宝匣字画的,她要看上的,还是那些亮晶晶的金银财宝。此时,她一心想把整个御书房翻遍也要找到孙百恶所说的《行医怪闻录》,眼中自然也放不下这些。 依样画葫芦地又轻易地打开了另外几个暗格,皇上的惊讶声在后面不时的起伏,而他屡屡没有为她翻出那半部医书,心底里的失望渐渐地浮现在脸上。 这先帝怎么了?要不是这本医书珍贵,他当年为什么会抢了?既然值得一抢的,那就很有珍藏价值才对呀,为什么这些暗格里都没有它的影子了? 万般无奈之下,唐槿云灰心丧气地在御书桌前的宝椅上坐下,耳畔还响着皇上那孩子般发现新大陆的惊喜。 “想不到,你竟然会开锁?”皇上得以看见先帝的珍藏,心中可高兴得很。走到唐槿云的身边,用几乎怀疑她是锁匠的女儿的目光审视着她。 然而,唐槿云对这御书房的失望却大于他的挑衅。心想着如果不在这御书房里,难道还真的在“太医院”的书库里了? 对皇上的惊讶却充耳不闻。 “怎么了?你还没有看上你喜欢的书吗?”皇上这才察觉到她的不悦,可心中也迷惑她的心思,“你这人的要求倒是挺高的,这御书房里的书也让你翻遍了,居然一本也看不上?” 要求高?她目不识丁好了,如果不是冲着师父那本《行医怪闻录》,她甚至连御书房也懒得来呢。 特工唯一的视野,就是除了看见自己的任务外,其他的都不能节外生枝——这也是特工长命的生存规则。 她忍不住沮丧地吐了一口气,这任务似乎被救人还要来的复杂,都让她感到独上蜀道般艰难了。 忽然目光转到皇上御书案头上的几本书上,不由得也揶揄他,“你要求不高,倒是在看些什么书了?” 说罢,便伸手去把它们一一拨开来,陡地“…见闻录”三个字赫然地映入她的眼底,不由她的心“咯噔”地跳了一下。 “这什么书呀?”她强忍着自己的激动,假装漫不经心地先看了上前的几本,再把那本轻挪到面前。 《行医怪闻录》!没错,一字不差的,果然是它!想不到,众里寻找千百度,得来全不费功夫,这好几次翻天覆地地寻找了,最后它竟然就躺在了皇上的御书案上。 “这是一本谈到在这世上某些角落,还有着奇妙的生物和它们一旦伤害了人,怎样医治的方法……”皇上也不虞她的用心,见她感兴趣,也滔滔不绝地介绍起来。 唐槿云翻开了第一页,里面提到的赫然就是红鸾的介绍,好像是师父当时介绍的下部分。它接着说,“……皆因白翎滋生,有如污点,让其性情狂发……” 以下的段落她不用看也知道,这确实就是师父提到那下半部的《行医怪闻录》了。 “你就赏我这本书吧。”她又假装翻看了一下,心想着又可以了解红鸾多一些的资料,便由着心中的暗喜溢到脸上,刻意让皇上看见。 “行!”皇上看见她脸上满心的欢喜,心里在迷惑着,嘴里却马上答应了下来,但转而一想,又犹豫不决,“可是,我还没有阅览完毕,我能不能看完了再赏给你?” 想他这句倒是不假,要是已经看完的书,也不会还放在这案头上。唐槿云倒也爽快地说,“好,你可以先放着它,但我如果想看,我也可以来看的……” “随时都欢迎!”皇上马上接过她的话茬,高兴地说。 书已经找到了,如若要把它强行带走,直接来这御书房里偷就是了。唐槿云暂时也不宜操之过急,便先由得皇上放着。然后,她才满心欢喜地带着宫女们回到寢宫里去,再喝上御膳房里做好的莲子百合羹,那可真的甜到了心里头去。 毕竟,寻找了多回不遇的任务,今天竟然拜亘哥哥考试闲暇所赐,在御书案上与它不期而遇了,原来,皇上一直都有看着这本《行医怪闻录》呢,难怪在任何分类也找不到它呢。 只是,皇上在看它又是为什么?难道他真的感兴趣里面提到的奇闻轶事了?难不成他上次要替她把脉,说她的脉搏跳得像快要死似的,就是从这书中学得的一招半式? 想到这里,唐槿云不由得在喝着糖水的时候也哑然失笑了起来。 御书房里,皇上还没有离开。他一直凝视着还在桌上的那本《行医怪闻录》,他到现在也想不到,它到底有什么魅力吸引到亘贵妃了? 这书本来就是一部残本,是先帝叫人替它重新裱上了华美的封面,上面画着一位采药老人在跟凤凰对话的情景。他当初就是对那凤凰感兴趣才拿来看的,难道她也对那凤凰感兴趣吗? 他审慎地模拟了刚才唐槿云取书的顺序一遍。想她也是从上而下地翻看了其他书,却对这本书停留得最久,并且还翻看了第一页,就把它当成赏赐般要求赐给她? 这书其实不是他看的。先帝离他而去不及三年,他还怀念着先帝,便对他那些不要紧的的物品保持着原封不动,是唐槿云的一时心烦,把它推倒了。 到底这本书里面有着怎么样的魅力,看来,他也要趁机看看它的内容,看它是怎样吸引亘贵妃的,连带了解她的爱好和性情到底是个怎样奇妙法? 第176章 太后梦兆 翌日,太后大清早便差人来通知她过宫里一叙。 唐槿云想这可能又是太后想找她聊那些间谍的事,想她比谁都要焦急那些间谍的动向,也许会是有新的进展要告诉她也说不定。 而她本想带着一腔寻得医书的喜讯前去告知亘哥哥,此时也不得不暂时咽下,待来日他试毕,才一起相告好了。 来到了太后的“慈宁宫”前,却看见前殿里早已经集合了各宫的妃子。其中的杜月儿和令狐烟也一并在列,看见是她,也都垂头福身不已,只是令狐烟的头还深埋在胸前,杜月儿的头却很快抬了起来,眼神里充满了怨毒。 飞红袖见了她,也是一礼行到底,低垂着头任着她从眼前走过也没有打招呼。 唐槿云想她是无法释怀她做了这个贵妃,从而跟飞红雪割断了那份情丝,还以为她贪图荣华富贵,诱惑了皇上傲然上位呢。可是她还是不懂她的哥哥,飞红雪那百折不挠一心只想着如何争功上位,完全忽略了那些情义的沟通。想到这里,她还悟出了飞红雪一直以来,会不会根本就是想利用她上位,而不是真正喜欢她的呢。 唯一对她依然热情洋溢的人便是太后。太后看见了她顿时笑的满脸露齿不露眼。 “好了,人齐了就马上出发了。”太后上前一把接住她,转而扬手起驾,把她并立在后面,随着鼓乐扬起,一起与皇后左右齐驱。 这一次倒是不招人妒了,却惹来某些人怨怼的目光。 “去哪了?”她猜想不到太后这想要找她聊间谍的事,却集合了这么一大群人,看样子,似乎还要出行呢,不由惊讶地问。 “嘻嘻,”太后在前面悠然自得地走着,忽而神秘地笑了笑,转过脸对她解释,“这册封了三天后,就得去‘宗人庙’里上香归宗了。” 归宗?是祭祖吧?唐槿云的脑海里不由得掠过一丝惊疑。原来太后找她不是为了聊间谍,而是真的把她当媳妇了,还要认祖归宗呢。 可又一想,自己叫唐槿云,跟皇上的唐槿熙,到底有没有祖宗的辈份关系呢? 这样想来,她也想去“宗人庙”里看看他们的宗谱,看看能不能看出一些端倪来。 一行人在各宫中的宫女仪仗的簇拥下,浩浩荡荡地往西苑的“宗人庙”里走去,如金龙彩蛇般在红墙甬道里蜿蜒游行。 宗人庙里,除了摆放着列祖列宗的灵牌供后辈祀奉之外,果然还在其他小室里摆放着各种各样的宗人族谱及轶事史册。 先是太后捏香泣告先人,今天的秀女大选到今天终于落幕,得选出一贵妃九嫔妃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女,从此,唐氏一脉便会更加兴盛起来。 然后有太监把皇后和她的神位端出来,她这才知道,皇后的俗名就叫做常凝紫,而她的神位却是亘秋韵。 不由得她心中一阵苦笑。这下子真是歪打正着,把亘哥哥的亲妹亲手送上了这贵妃的位置上了,这要是找到她了,再跟皇上说清楚了,由她替回她的位置那也不赖吧。 由此一想,她也不计较地叩拜。跟皇后两人先后礼节虔诚地对着自己的神位叩拜了三下,再由太监把它们束之高阁之上,列祖列宗之下,死后把神位改为灵牌,就算是认祖归宗了。 随后的嫔妃也同样一一把自己的神位拜上了高阁。等最后一位妃子拜完,已经耗去了一个时辰。 太后还带着大家随后到各小室里参观查阅列祖列宗的族谱及奇闻轶事。 唐槿云也随意翻阅了一下他们的发家史,瞥见了这唐国的世界地图,发现这唐国竟然就是在现代南亚的大陆上,跟她所住的北亚大陆相距何止二万五千里? 他们不是我的祖宗?这二万五千里的距离,扯开了他们二万五千里的缘分。她知道后,内心泛起一阵滋味,也不知道是喜还是悲。 总以为感觉回到家中一样,终于可以和先祖们一起生活,一起探讨他们的文明了。不料,辗转了千百回,最后还是寄人篱下,只是和着自己有着同一个姓氏的族群在这时空里相遇了,那唐槿熙、唐槿轩之同辈,却是对她有着姐妹般的和蔼亲切。 这时候,太后走过来,凝望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让唐槿云怎么也猜不着她的心思,不由得哭笑不得。 盯了她好一会儿,太后的脸色一沉,这才不无忧虑地对她说,“亘贵妃,哀家昨晚做了一个恶梦,梦见自己养了十一个鸡,可一转眼,却全部都死翘翘了,满地都是鸡毛和血水,恐怖极了……” “你是想我帮你解梦?”唐槿云不由得微微一愕,她什么时候成了那些玄学大师了?这太后,还真的把她当成了神人,什么都会了。 太后也是一怔,虽然她不是肯定叫她来解梦,可是,总是觉得这么逼真血淋淋的场面,有唐槿云在身边,感觉就没有那么恐怖。 她眨了眨眼,眼神中掠过一丝恐惧,问:“你不觉得恐怖吗?” 唐槿云轻抚着她那只白晳的玉手上,老皮皱若银绸,滑而起褶,冰冷无血。本不想回答她这般无聊的问题,却也只好耐着性子地问,“就没有一只是活的吗?” “有,可也大概还有三四只。”太后听她这么一问,便回忆起来,“你说,这会不会是什么不好的兆头?” “兆头?”唐槿云所接受的特工训练课程中可没有解梦这一科,就算她平时有道听途说的,也不认为只是一个梦而已,会是怎么样的一个现代预兆?如果真的存在,那么,太后岂不是成了这世上的先知了? 她本想一笑置之地摇摇头,但瞥见太后那眼神里的惊惶之色不退,很是依赖她的判断,这时候,她可就不能够随便乱摇头了。 “我想也是,但至于是什么意思,我要回去静想后出来才能够告诉你。”她只能这样把问题包揽过来,取得她的信赖,才能防止着她继续朝这问题的坏处想下去,虚耗了心血,郁郁寡欢。 果然,太后听了,刚才那阴暗的愁云顿时拨开,露出满意信赖的笑容。 刚结束了“宗人庙”的祀奉,唐槿云便马上停蹄地直奔吏部的考场。虽然也许今天还不能看见他,可是,哪怕是在哪门前偶尔经过或是呆站一会儿,也可以聊解一点思念之苦。 却不知道,此时的杜月儿已经在御花园逼近了令狐烟面前。“怎么样,一起行动吧?” “不要忘了,你也是间谍,”杜月儿凑近令狐烟的俏脸,用那冷凛的目光阴阴地说,“还是她发现的间谍,总有一天,她也会像对付其他人一样对付你我。” 令狐烟听了顿时无言以对。脑海里浮现唐槿云曾经死盯着她那支短笛,在那大厢房里揭穿她间谍身份的情景,全是杀机中出现包容,怨毒中蕴藏着平和。就像这沁冷的春风中,孕育着千树万花一样。 杜月儿见她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不由得更是气愤地追问:“难道你忘了,我爹一直照顾你们母女们的好意?忘了忠小王爷一次性给你五百两白银的事了?它可是让你娘足以过上三辈子了。” “我忘不了你爹的照顾、忠小王爷的白银,可是,”令狐烟被她这么一说,顿时隐去了唐槿云的阴影,眼前又浮现了她和母亲相依为命的简朴生活情形,语气却平静得有如湖水,“你爹的照顾是应该的,忠小王爷的白银我现在也可以还他的。” “这么说来,你是打算退出了?”杜月儿听了不由微微一怔,她这话不是想着跟他们划清界线吧,转而轻哼了一声,不无轻蔑地笑了笑,“你别幻想着会有什么侥幸的事出现,你曾经是间谍,就一世都是间谍,她和皇上都不会轻易放过你我。” 酷寒的飞雪中暗藏着春风,严密的坚冰中保留着萌芽,待迎来风和日丽的一天,春光乍泄的是令人激动的生命希望。令狐烟避开杜月儿那阴冷的目光,转眼望向那亭外娇艳的桃花,心境上顿时铺满了万紫千红,语气一如那小山坡上的清风,依然平静如缕。 “她已经给过我很多机会了。我都感觉在她的手里死过好几回了,如果我再执迷不悟,就会去地狱里觉悟了。” “咱们答应做这间谍的,就是为了小王爷的霸业而准备牺牲的!”杜月儿见她不仅是贪生怕死,还似乎将要屈服于唐槿云的小恩小惠中,不由为她的软弱而感到气愤,“你现在是想反叛他?” 令狐烟这想法实在是太天真了。唐槿云不是一个奇妙的少女,她简直就是一个黑暗中的母狼,除非不出手,一出手就肯定不会手下留情。而不管她的内心有着怎么样的善良和忏悔。 令狐烟又是沉默了许久也没有给她答复。似乎还在犹豫着,又似乎已经坚定了目的,伫立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活像一座假山。 “我不是说了吗?我已经死过好几回了,这好几回已经足以为小王爷的霸业牺牲了……”在杜月儿走远后,令狐烟这才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第177章 殿前面试 唐槿云赶到了吏部的大门前,看见那院门还是紧闭不开,前面的守卫更是戒备森严。期间看见飞红雪也在这条街上往来奔忙。马上街下,两道目光相碰,飞红雪也只有在马上朝她抱拳揖礼。 这只是木无表情地淡然一礼,那脸上没有看见她的喜悦,也没有以往的酷冷。看来,他现在算是习惯了做她的卑职,不敢再提和她的情分了,更遑论那成亲的事。这时候的唐槿云见了他,也不由得满脸的不快,不知应该是可气还是可笑。 飞红雪施了君臣之礼后,也不相叙,转眼便飞马疏远她而去。 唐槿云也只是在这外面久候了一会儿,见大家都尽心尽职地保护着院内的一批未来的国家栋梁,也只好叹息一口气,回楚府里去静思己过好了。 几天不见杜月儿她们,这次偶然见面但见她的态度依然是那么的傲慢而冷凛,想必她的态度并没有因为当上妃子而婉转。 这可是一股把自己引入地狱的倔强啊!唐槿云此时也是在院子的亭子里抬眼望着眼前的梅花叹喟。再怎么傲雪绽放的梅花,待冬去春来时移势易之际,也最终会凋零飘落,而人和梅花的不同之处,就是在于深谙四季的轮换,随着自然循环变化。 这一次,可是除了令狐烟外,其他妃子就连飞红袖也一致用鄙视的目光把她排斥在外,似乎在嫉妒她的一步登天,飞上枝头;但唐槿云却情愿她们只是仅有这种纯净的嫉妒,不要再有其他的更深层的负面情绪……,要不然,那可不是一个怎么好看的下场。 令狐烟对她的态度,却是一如既往的敬而生畏,这个在马车上的时候,她就已经是这样了。也就是说,她仍然想着一如既往地把自己间谍的身份故意地在她的面前藏匿着,不让唐槿云看出来。 关于太后那个梦兆,她更真的毫无办法。不得不问身边的宫女,也才知道太后年幼时出身将军府,后来才被引荐成为妃子,随后封后的。看来,她是闲慌了,梦回年轻时在将军府养鸡的日子了吧? 唐槿云想到这里都差点儿想笑出来,要论这样的梦,她常梦回现代,梦回十七岁的时候的太多太多了。要是都把它们跟太后说了,那可是三天六夜也说不完。 就在她的嘴角微微扬起的时候,皇上派来的太监出现在她的面前…… 御书房里,皇上肃然着脸孔,开门见山地对她说,“飞红雪将要大举清剿全国唐槿轩的余孽,朕是想你带着‘鹤衣卫’去助他一把,把各城里的官员都测一次谎,但凡发现心有异志的人,都给朕立即换掉下来,你意下如何?” 唐槿云见他脸色虽然正色,但眼光却充满了柔情,是果然很认真地在征求她意见的那种,并没有柔中带刚,暗中强制的意思。 “如果,我不想去呢?”她在心里衡量了一下心中各项的任务,想着应该怎样腾出时间给他,也不想让他有所失望。 “你还需要怎么样的兵马吗?朕可以随时调配给你差遣。”皇上不由微微一怔,以为她在为难着兵马的问题。 “不,我不需要什么兵马了,我只要延迟几天再出发。”她忽然想到了亘哥哥。当下,她想要的书就已经在眼前了,而香苗师姐的事她正好亲自出城去找找看,最是担心的就是不知道亘哥哥这一次考得怎么样,所以,她只需要等他的好消息出来了再出城。 皇上刚才的怔忡的神色这才缓和下来。这下子只要有她和她的“鹤衣卫”出手帮忙,也不愁唐槿轩再逞出什么能耐来。 临走的时候,唐槿云又向他讨要那本《行医怪闻录》,皇上却笑说自己还没有看完,等些日子再赏给她。她却半开玩笑地说要是惹恼了她,她就是或偷或抢,也要把它要到手。 引得皇上哈哈一笑。 再苦等了一晚,唐槿云终于迎来了希望曙光的第三天。 大清早,她就凤辇仪仗地朝吏部大院开来,不料,某些举子的家人却比她还要早,早已经把吏部前的大街堵得水塞不通。 举目那攒动的人头,她暗笑这凤辇是赶不进去的了,便下了车,由着侍卫开路,恃着是贵妃,便硬是一路挤到了前面去。 却也等上了好半天,吏部大院终于在大家千呼万唤的目光中嗄然洞开,走出一个个精神萎靡,衣服肮脏的举子,仰天便是一口长长的吐气。 那些家人连忙上前把他们的公子接住,赶往下榻的地方。唐槿云也在院前等候到了晌午时分,才看见亘云庭姗姗来迟地出现在她的眼前,那一脸的疲态和其他举子的没有两样,可眼神中还是依然隐透着那坚定的狡黠。 她顿时一扫那脸上的愁容,吩咐宫女上前把他接过来。 “你还好吗?”这句老套的问候中,饱含着对他的伙食、健康、成绩等的关怀。 亘云庭听了也是仰天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笑了笑:“都不太好。可这是在考试呀,不是游山玩水,也怪不得了。” 唐槿云见他还能够说笑,一颗提到嗓子上的心也缓缓地回落,转而自嘲自己过度关心地一笑,也吩咐宫女把亘哥哥扶上肩舆,直朝街头走去,待她上了凤辇,便一起回楚府去。 “这次考的怎么样?”回廊上,她望着已经沐浴更衣、笑容也焕然一新的亘云庭,正斜躺在一张太师椅上感受着日落余晖的沐浴,舒坦地闭目养神,便忍不住满心甜蜜地问。 亘云庭歪头瞥了她一眼,眉宇一轩,淡然地说:“题若乾坤,包罗万象,无所不有;恰如神附笔,笔走龙蛇,每卷也能够一气呵成,意志激昂。” 话音铿锵,言词之间流露着自信和得意。唐槿云也感受到他说话中的兴奋,可是,还是听不明白,“那到底能不能拿到第一名了?” 亘云庭沉思了一会儿,抬头肯定地对她说:“这个还是等皇榜出来吧。” 还要再等吗?唐槿云已经等了阴暗漫长的三天了,这揪心的科场,到底还要把她折磨到什么时候。 但是,今晚却与前两天不同。身边总算又多了个亘哥哥,两人用过晚膳后,又在猜度着是否高中中布署着他们未来的前路。 翌日,亘云庭睡到了日上三竿才悠然醒过来。而唐槿云也一个不小心睡过头了,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春光晒屁股的时分。 也许是昨晚两人相聊的太久,也许是有了亘哥哥的心情舒畅,让她安然地睡了个好觉。一觉醒来,她蓦然想起皇榜的事,连忙派宫女侍卫前去观看。 赶到前厅,与亘哥哥一起用着早膳,却等来了宫内的太监前来嚣然宣旨,要传亘云庭即时上殿。 唐槿云却不明白的一愕,几疑亘云庭犯了什么要案,“干嘛要传你了?” 亘云庭听了却马上配合地站起来,整理一一下衣冠,才笑着对她说,“这要是成绩出众的,自然要上朝去再参加皇上的殿前面试了。” 殿前面试?唐槿云还真的不知道还有这个环节,一路上,她坐凤辇,他骑马,两人就这殿前面试聊的甚欢。 来到勤政殿上,亘云庭堂堂正正地迈步跨进了殿内,走到前列,才以举子的身份,站着朝皇上躬身作揖一下。 唐槿云则下了凤辇,从后堂转了出来,走到皇上的下首宝椅上,看皇上如何殿前面试。 皇上瞥了她一眼,又暗瞄了亘云庭一眼,再看看手上的名单,一缕尴尬的神色从他的眼中掠过。 等到各个被传来的举子都已经伫立在殿前,皇上便清了清嗓子,逐一叫上名字,向他们一一出题。 那些举子都一一应答如流,口才不凡,展现出惊人的满腹经论,才华横溢,很是让皇上及文武百官都点头满意。 轮到亘云庭了,皇上便出题说:“亘举人请听题:去年忠小王爷曲意造反,如今仍然藏匿某处,若你是皇上,理应如何处理?” 此题一出,刚才回答那些国策国情的举子也不由得哑口无言。这反贼一事他们可都没有第一手的资料,谁和谁占道理很多都不好说,要是问着他们,他们也只会不着边际地引经据典。这下子,且看这位亘举人如何回答,便个个都把目光集中到亘云庭的身上。 唐槿云也不由为他捏了一把汗,这事儿她倒是跟他提过多次,可是,就是不知道从亘哥哥嘴里吐出来是怎么样的? 可亘云庭只沉吟了一会儿,便朝皇上一揖到底地禀说:“首先,我要先恭喜皇上,此次忠小王爷的理想造反,实属是皇上的大幸……” 他此言一出,不由得全殿上下也为这色变。这边已经造反的让人焦头烂额了,他怎么还在这里说风凉话了?也不怕皇上一个愤怒,把他给斩了? 唐槿云也心想,要真是这唐国的大幸,那皇上也不用老叫她去缉拿劫匪,着飞红雪前去剿灭,还要她带领“鹤衣卫”前去反腐了。 “哦,何幸之有?”皇上也是眉头一皱地追问。 亘云庭却微微一笑,又揖礼禀来:“回皇上,在下据闻反贼造反以来,四处招兵买马,笼络各方城主守备,表面看似使唐国陷入了兵荒马乱的战争,举国疮痍满目的样子;实则却替皇上考验了各城主守备的假忠,揭露了唐国腐败无能之劣迹……” 此话画龙点晴,一语惊醒梦中人。但凡有点思维的人,都给亘云庭拨去了这造反表面的迷雾,让大家都窥见了它所带来的另外一面积极的意义。 皇上和文武百官也不由得心中一亮,顿时惊喜地盯着殿前的亘云庭。 亘云庭顿了顿,又继续说下去,“据我所知的西南一路秀女车队之中,必经之地有云城,贵城,隆城,溪城,盆城等地,却唯有溪城黎城主一人临阵倒戈,其他城主都意志坚定,誓死保护城池。以此来看,忠小王爷的造反根本无法撼动唐国的根本,无法动摇人们向往和平繁荣的心愿。此时只须派出大军前驱后赶,让那些早已经腐败的官吏、趁机作乱的刁民露出他们的真面目,一一随后除之,收复失地人心之日,便是唐国反腐成功之时,如此一个省去庞大反腐经费开支及朝廷人手的策略,又能够趁机竖立皇朝威信,收拢人心,岂不是值得恭喜皇上吗?” ________________ 第178章 身掳状元 原来这造反里面还有着对人们这么积极的意义啊!大家听了他的简述之后,心里也不由对这个问题顿时有了一个亮堂的感悟。 “好!” “……言简意骇的叙述……” “……一针见血的见解……” “……令人茅塞顿开……” “……如此眼光独到的解题,灵敏聪慧的才思,皆不是我们所有企及的。” 亘云庭话音刚毕,大家便纷纷议论开去,大都却是对他赞不绝口的褒词,就连一众举子也对他的见解心悦诚服。 “呵呵,你认为他说的怎么样?”皇上听了也一边偷笑着一边问唐槿云。 唐槿云也震惊着亘云庭的见解周详,并且危中寻机,又提出了“前驱后赶”的军事应对策略,并行收复失地和人心,最终达到铲除唐槿轩余孽及唐国官吏的腐败及刁民,一举三得,此事果然不忧反喜,值得庆贺有余。 却也不好意思让皇上直接钦点他为第一名,便在众人的屏息期待中,轻轻地倾国一笑,“他是我的哥哥,我这做妹子的不好给意见。” “好!”皇上对唐槿云的无意见很是满意,在听完其他的举子的答案后,便立即宣布这次科举的名次,其中探花,榜眼也没有亘云庭的名字,不由大家又是失望又是期待。 “呵呵,”皇上狡黯地在大家的脸上扫了一眼,再着眼殿前包括亘云庭在内的三名还没有名次的举子,然后才朗声宣布,“今届的新科状元就是……隆城亘云庭!” 皇上金口一开,顿时赢得满场热烈的宣喏,高呼着“皇上英明,恭喜皇上喜得栋梁之材!”等话。亘云庭也是凛然一震,陡地感觉一幕金光袭身,浑身上下无原由地身价倍增,脚下地石升起,整个人也傲然地伫立于高处,俯瞰苍生群英,昂首挺胸,扬眉吐气。 抬头间瞥见唐槿云那锦锈云裳、美艳秀丽地以眸庆贺,更是让他情不自禁地坦舒心胸,习惯地扶额一笑。 这状元名次一旦定下来,午后,便随着皇榜贴遍京城的各大客栈街口城门,瞬间便已经好事传遍千里,亘云庭的名字不到一日也随之天下皆知,地动山摇。 消息传到飞红雪的耳中,也不由得她乍喜还惊。喜的是亘云庭果然不负她们的所望,荣登榜首;惊的却还是高深莫测的唐槿云,难道她一早就看出她那个假哥哥就是新科状元之才了? 想到这里,她的心里面就有种感觉想喷薄欲出。 晌午时分,赶到楚府时,亘云庭也正好从宫里赶回来,唐槿云因为要出席今晚皇宫里的庆典,没有跟着回来。 飞红雪跨进厅门,对他也是一番客套的恭维,“恭喜亘兄,手到擒来就是一个状元之名!” “哈哈,哪里哪里,飞红大人你谬赞了。”亘云庭听了也不忍不住舒心一笑。 “如此天大的好事,就让小妹在外面的‘南城酒寨’里做个东,庆祝亘兄登科之喜,让小妹第一个沾沾亘兄的光,亘兄你意下如何?”飞红雪见他这么开心,也是满脸的欣喜,更是诚意地想和他一醉方休。 亘云庭警惕地瞥了她一眼,只好抱歉地说出,黄昏时分他还要进宫出席皇上的庆典宴呢。 可飞红雪依然不依不挠地欺身上前,嘴逸幽兰地说:“这到晚上还有一个时辰,足够咱们喝光一坛酒有余了,怎么了,你不相信我?还是在忌惮我会劫持你?” 亘云庭又是思索了一会儿,总是拗不过她此情此景的诚意邀请,便只好答应下来,静观其变。 待他们到达“南城酒寨”的时候,在那天字第一号厢房里,推门便果然闻及了美酒肉香,让在殿上答辩了一整天,早已经饥肠辘辘的亘云庭不由馋得口水直流。 席上山珍野味,水陆毕陈,十几个佳肴伴有一埕醇香的女儿红美酒,两个人一室对饮,也嫌丰盛有余。飞红雪声称这只是她的一番诚意,亘云庭也有目共睹。 不一会儿,两人推杯换盏,酒过三巡。随着狼吞虎咽了一番,亘云庭也才填补了午前的饥荒,三杯下肚,丹田发热,心头来了酒兴,跟飞红雪大杯小杯地觥筹交错。 黄昏,夕阳春光透窗而入,为每尊酒器佳肴漆上了闪闪金光,在两人的脸庞上也留下桃花般的腮红,晚风徐来,吹拂罗帐暗动,仿佛前来为他们助酒兴。 不由得亘云庭就此情此景诗兴大发地持杯朗吟起来,“醇酒引来佛光照,仙子乘风品佳肴,人生几回登科日,良辰美景不胜妙……” 说毕,仰起脖子畅饮了一杯,又瞥向飞红雪,踉跄着继续醉吟,“……醉眼玉箸影横箫,香肉玉石形相俏,书生武将共一席,一文一武辅今朝……” 他这般一吟,自己是意气风发了,可却招来飞红雪不满意的一噘嘴,“你吟来吟去的什么醇酒美食,良辰美景,却怎么少了一样了?” “哪样?”亘云庭醉眼看她,盔甲下的玉脸早已绯红如纸。“添酒,添酒……” “先别急,别急,我回来再给你添……”不料飞红雪按下了他的酒兴,转身倏入了屏风后面,窸窸窣窣了好一会儿。 半晌,迎着夕阳金光,从屏风后面轻盈转出一位秀发披肩,含情脉脉的窈窕少女,粉红蝶影罗裳,荷褶裙襟,玉步轻移之间,蝶影纷飞,金玉叮当,惹得春光一片荡漾迷乱。 “你……”亘云庭几曾见过飞红雪真正的女儿身,当下一见,除了那张玉脸依然酷冷玉润外,全身浑然生娇,顾盼嗔怪……倒也让亘云庭看得瞠目结舌。 “来了来了,”飞红雪翩然地掠到他的身旁,顿时引来香风满室,让人神魂也不由为之一荡。皓腕微伸,春光乍泄,腕间的玉镯手链映出一缕缕的光影,慑人心魄,轻盈地把酒杯斟得满满,并吃吃一笑地抿嘴说:“瞧,现在加上美女伺候,玉女添香,是不是更完美了?” “完美?”亘云庭喃喃地咀嚼着她的话,脑海中加入了刚才的醇酒佳肴,良辰美景,也顿觉得更加魅力四射,豪情满怀。“对对对,我得改一下……” 说毕,又摇头晃脑地重新吟来,“醇酒引来美人笑,仙子香风染佳肴,人生几回登科日,良辰美景尽今朝……” 吟完之后也不由得意一笑,在飞红雪的赞赏下,又接连畅饮了几大杯,直喝到飞红雪也娇羞地掩额称醉,不胜酒力。 “呵,瞧,都让你把我灌醉了……” “哈哈哈,没事,我扶你到床上休息一会儿就没事了……” 两人蹒跚地相扶着摸近了床边,飞红雪的膝盖上一旦碰上了床沿的横木,身心一软,连亘云庭也被她连带扯跌倒在床上。 “哎,怎么样了?有跌痛你吗?”有幸凑近飞红雪久不见天日的粉颈,体香醉人,光如凝脂,亘云庭心神恍惚,连忙想撑起来,却又关切地询问。 飞红雪却趁机一把勾住他的脖子,似是也让他把她给拽起来一样,眼神里柔情满泻得有泪盈眶,愣是吓得亘云庭以为撞痛了她。 “很,很痛吗?伤在哪里,我看看。” “我现在终于明白唐槿云为什么喜欢你了,她就是看中你这与生俱来同情保护弱小的性情……她真是个幸福的人,一辈子都有你这样的哥哥呵护着……” 飞红雪喟然自嘲一叹后,眼中春潮泛滥,梨花带雨,戚戚泣泣,转眼泣成一团玉娇儿,不知融化了世间多少的铁石心肠,叫人哪能不疼爱怜惜有加?尤其像亘云庭这般不忍弱小受挫的天性。 可是,飞红雪刚才提及了唐槿云,他脑海中顿时闪现出唐槿云那纤巧珑的身影,当下与飞红雪刚才那含情脉脉两道身影重合,他心中一震,连忙晃荡着头颅,把其中一个荡出了脑海,留下的却是唐槿云挡去面前刀剑,惊鸿一瞥的身影。 这飞红雪的身世固然凄惨得值得他同情怜悯,可是,这却无法追及唐槿云那谈笑间为他舍生忘死、风雨中与他同甘共苦的深情重义。 他,可不能在这时候对不起唐槿云。 “我,给你找药……”亘云庭正想从她的勾手中滑出来,不料刚站直了转身,背后被人陡地一扯,他自己也不慎失足仰面跌落在床上,体内捺按着的酒意顿时给跌得七零八散,散涣游离。 还不等他挣扎起来,飞红雪已经一把跨到他的身上,双手紧紧地掐压着他的手臂,满脸凄楚地咬牙切齿:“她在皇上和你之间,已经选择了皇上,一旦做了贵妃,就不能跟你婚配了,你为什么还要苦苦去眷恋这个花心女?” “她,”经过唐槿云上次的坦诚相待,亘云庭已经知悉了她这贵妃的内情,只不过他要替唐槿云保密,而并没有跟飞红雪提起过而已。他见飞红雪误会了她,也连忙挣扎着说:“她是有苦衷的,我理解她。” 不料,他越是理解唐槿云,飞红雪越是不肯放开他,脸上的酷冷更是阴寒到可以滴出水来,“既得了贵妃之位,又有个状元情人,天下好事都让她一个人占去了!” 她一边阴冷地在嘴里不忿地咒骂着唐槿云,一边却快速解去亘云庭的裤腰带…… “你,你要干什么?”亘云庭陡然感觉腹部一凉,不由凛然大惊,惊慌地盯着飞红雪那阴险而凄婉的脸色。 “我要干什么?呵呵,哈哈哈……”飞红雪早已用内功把房门关上,她得意阴冷的笑声顿时在房中回荡不已。 松开亘云庭的手臂,她也即时为自己褪尽那刚换上罗裳。亘云庭匆忙挣扎要推开她的一刹那,双手已经按在她那软绵绵的胸脯上…… “她占了天下的好处,我就占她的好处……” _________ 第179章 醇酒美人 日薄西山,皇宫的宝食殿上,早已经继承了落日的余晖,灯火通明。映衬着大排宴席的殿内金碧辉煌,尊贵无比。 可是,唐槿云眼看时辰就快要到了,各方权贵及文武百官也都陆续升殿入席,就差亘云庭的身影,还是迟迟没有出现在这殿前。 不一会儿,有太监飞跑来报,“启禀皇上、娘娘,亘状元人不在楚府上,听门人说他跟飞红雪大人一同外出了。” 这时候,他们俩还去哪里了?去了哪里也不能按时回来吗?这要是延迟了,恐怕要担当欺君之罪,人头也要落地呢。 转眼旁边的皇上,皇上也是不解地回瞥了她一眼。 “我,我去找找看。”她连忙替亘云庭补救,借口跑出殿外,准备唤来她的“鹤衣卫”前去追踪查探。 可刚步出殿外,正想开口,陡然看见飞红雪正和亘云庭携手并肩相扶着拾阶而上,那样子既像是一对肝胆相照的老朋友,又像一双相濡以沫的夫妇,让唐槿云看的一愣一愣的。 “亘哥哥?你们怎么这么迟才来呀,再迟点皇上可就要生气了。”唐槿云不由松了一口气,连忙迎上去。 亘云庭抬眼瞥了她一眼,讪讪地一笑。飞红雪却忍不住笑了出来,一歪脖子地反问她,“那你呢?你不生气吗?” 我为什么要生气?唐槿云不由得一愣,亘云庭也为自己的迟到感到不好意思了。可看看飞红雪那脸上绯红如霞,桃腮笑靥得像一位少女,若不是他的酒气熏天,唐槿云也会把他几乎看成了一个妩媚的女子。 “瞧你们这样子,这宴席还没有开始,就在外面喝的酩酊大醉了……”唐槿云一边漠视了飞红雪言辞间的放肆,一边规劝着两人随宫女入席,眼中尽是心痛亘哥哥的劳累。 待唐槿云回到殿内的高台上,皇上的身旁,庆祝十年一度的科考圆满结束的宴会在群臣的举杯中,热烈的开始了。 唐槿云赫然看见殿上,飞红雪依然形影不离地傍着亘云庭坐下,脸上的笑脸一如刚才,笑得桃花零落般灿烂飞扬。 当其他大臣向亘云庭祝酒的时候,飞红雪也在一旁细心体贴地为他斟酌,那样子,像极了一个妖冶的艺伎,殷切地伺候着客人,跟他此前那冷酷干练的样子相去十万八千里。 也许是两人都喝醉了,才这么的东倒西歪,没有了礼仪及仪态。皇上也在台上痛快地宣布了,今晚群臣都恩准不醉无归。 唐槿云还要应付着群臣的祝酒,不敢多顾看他们那边,也无暇细想他们的内情,更猜不透刚才亘云庭那讪讪一笑的意味。 “南城酒寨”的天字第一号厢房内,店小二早在端完了酒菜后便退避三舍,任由里面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敢入内骚扰。 厢房内,酒席狼藉,衾帐凌乱,男女的衣物乱扔乱挂……床上,亘云庭如梦方醒般喘息着,清醒地仰望着屋穹轻叹连连。一旁的飞红雪,早已经凌云乱鬓地依偎在他的身边,有如一只受了伤的小鸟,在顾影自怜地泣哭着自己的贞节已经转嫁到亘云庭的身上。 这次,亘云庭使不上点穴的功夫,却还是用他男子的兽性本能,真正征服了外表威风,内里纤弱的飞红雪。 可惜,这种征服却让他好生悔恨不已,尤其在看见唐槿云后,除了讪笑,他根本没有脸面面对她,就连说谎也不会了。 “飞红雪,你何苦要这样做?”他到现在还弄不明白,飞红雪怎么会用身体点燃他体内的那种原始的兽性,任他借着酒意在她的身上胡乱践踏她那宝贵的贞操。 这不仅是她不为人知地珍藏了二十多年的积蓄,还是她用凄惨的身世换来的荣耀。一旦公开了女儿身份,她就有可能一无所有。 如果这是为了嫉恨唐槿云,他大可不认可这种行为,她这样做的后果,也许半点好处也没有。 “你要知道,就算是这样子,也不会动摇我对她的爱意!”亘云庭心坎里仍然悔恨着自己刚才无法逾越那一道美人关,野兽般地糅躝了她;此时脑海里又呈现了唐槿云那嫣然一笑的笑靥,他的心开始痛得要端坐起来才能够继续呼吸。 “我知道呀,”不料,飞红雪也冷冷地越过他,赤条条地转到屏风的背后,窸窸窣窣地穿上他的轻装软甲去。 就在亘云庭一叹三摇头之间,飞红雪又俨然是一名冷酷的美男子捕快从屏风后转了出来。 “我只想看看,如果她知道了我们的事后,会是一个怎样的表情。”飞红雪冷酷得俨然跟自己毫无关系一样,眼神漠然冷静得好像面对一桩普通的风化案。 唐槿云即得了贵妃之位,又多了个状元哥哥,人不仅身手了得,朋友也多的不得了,就连太后也服了她,皇后也怕了她……上天既然让她飞红雪这样进取的人出现了,还怎么可能再出现一个唐槿云,并且在她的面前占尽了天下的好处了? 这名利,父亲告诉她,只要替百姓多缉拿些罪犯,功德自然无量,名渐成,利亦就。可是,她就是奋斗了四五年,反反复复兜兜转转还是离不开捕快两个字。 哪及得上这新冒出来的唐槿云,不到半年的时候,就一下子荣登上全国第四人,手下朋友众多,连状元也从她的手中轻易地冒出来。 飞红雪此时唯一还可以孤注一掷的就是她深藏已久的贞节清白,把它不顾后果地给押上注,看最后伤的人是谁,其中当然不包括自己。 亘云庭现在好生后悔这段时间以来,一直为飞红雪在唐槿云面前隐瞒了她女子的身份,而没有应该把她绳之于法。说到底,都是给她那催人泪下的身世所欺骗。 当飞红雪道出那个任性的理由后,他更是惊愕她的阴狠。那可是她自己的贞节呀,怎么可能这么冷淡的漠视,残忍地对待了?如果唐槿云知道了,她会像对待自己的贞节一般看待你的贞节吗?如果连你自己也不理它,我又应该怎样看待? “现在想什么也没有用了,乖乖地穿回衣服,去赴你的庆功宴吧!”飞红雪忽然间还不忘了提醒他,这接下来,还有一个宴会要赴,皇宫里,还有两个人在迫切地等候他。 他酒气未过,穿衣的动作还不够麻利,飞红雪便上前替他窸窸窣窣一会儿穿好。飞红雪没有他喝的多,一直都比他还要清醒。 就连出门结帐上车,都由着飞红雪一路搀扶着,而无论他的心里有多么的不情愿,在唐槿云的面前是多么的尴尬。 宴会中,飞红雪一会儿替亘云庭挡酒,一会儿又替他拭去嘴角里的酒渍,两人亲密无间得已经逾越老朋友的界线,踩在断袖分桃的暖昧中间。 也就是像是两位男子相爱的耽美一样,这一点,看在唐槿云的眼中,也总是有如吞了只生鸡蛋般恶心。 可惜场中人来人往,人影幢幢的,如幻似梦,亦真亦假。每当她稍有些举动,又是被群臣发现,纷纷前来敬酒不已,再一次遮挡住了她那灵敏的视线。 而还是在她的心底里萌起了一道奇怪的感觉。 宴会在一个时辰后完毕,各文武百官都有家人接送回去,飞红雪和亘云庭两人已经烂醉如泥,便有太监把他们两人一起送回了楚府。 回到府中,由婢女接应着,纷纷为亘云庭和飞红雪两人更衣沐浴,熏烟解酒。但有婢女一旦解开飞红雪的衣襟时,也不由得愣了好半天也反应不过来。 这一晚,飞红雪为了赢唐槿云,为了占得亘云庭,已经什么都豁了出去。她不在乎在唐槿云面前展露自己女子的一面,也不在意在婢女的面前,大方地由着她们伺候着。 由得她们日后去禀报给唐槿云知道吧。 直至此时此刻,她已经完美地把唐槿云的情人夺了过来,唐槿云所剩下的也就只有永世在皇宫内乖乖地做她的贵妃,否则的话,也就等着一个人孤苦伶仃地流浪吧。 她沐浴完后,也要踉跄地冲进亘云庭的房间,硬是要爬上他的床,跟已经醉睡过去亘云庭粘也粘上一整天——也许,这一天会是她这辈子最为开心开放的一天。 唐槿云今晚也为了亘哥哥的高中而得意,不由多喝了几杯醉得脚步轻浮,没有远送,只能够目送着他们双双地消失在视线之外。 随后,也在宫女的扶持下,回寢宫沐浴更衣宁神安睡去了。 可一躺下来,那脑海里又浮现了殿上,两人相敬如宾的情形,那样子就像是一位农妇为辛苦了一整天回来的丈夫热酒暖馍。 不仅是他们两位男子亲昵得过度,有碍视感;还因为飞红雪那不时向她抛来媚眼的一瞬,让她感觉被另外一位女子挑衅般震惊。 这两人,就算在亘哥哥被救回来后的那顿庆功宴上,也是甚少交流;可自从他说救了亘哥哥回来后,就不时躲到角落里窃窃私语。本来唐槿云也以为他们也许是在胡乱点评着女人和武功的话题。 可此时想来,她这么开放,还有什么话题应该隐瞒她的?除非是一些密谋造反的话题。 但从今晚两人的关系看来,密谋造反的也许不是在觊觎皇位,而是其他更别有用心的事情,比如,爱情。 想到这里,唐槿云也不由惊得“腾”地坐了起来,难道,这两人都有断袖之癖? 很快,酒醉还是让她沉沉地躺了下来,迷迷朦朦地伴随着她进入了一个美好的梦乡…… 这一晚,大家都醉得烂醉如泥,许多已经发生了的事情也因此错过了最激的时机,由着长夜把它无限期的蔓延。 第180章 危情追踪 官道上,迎着骄阳耀斑驰来了三匹健马,马背上驮着三位意气风发的青年才俊。 “如今,书也找回来了,香苗师姐也找到了,此后,我就跟着亘哥哥你到处去游历了!”唐槿云在那匹汗血宝马的背上,兴奋地仰天嚷嚷。 后面的两人也点头微笑着一路飞驰回到隆城亘家庄。 庄外,得知亘云庭高中消息的亘庄主和月娘,早已经里里外外也张灯结彩地欢迎。 “怎么只是我高中的消息呢?不是告诉你们,双喜临门吗?”但亘云庭看见了却有些不悦地嗔怪了亘庄主。 随后,他振臂一呼地告诉所有的亲朋戚友,“今天小弟除了高中大登科之外,还要小登科!” 众人听了不由得喜上眉梢,连声拍手称好。 “她就是……”亘云庭说着,一把唐槿云从右边拉到左边,却窘得唐槿云此时满脸红云,恨不得躲到亘哥哥的背后去。 然而,人群中忽然走出酷冷俊美的飞红雪,淡淡地站到亘哥哥的右边。 “飞红雪大人!” 随着亘哥哥一声晴天霹雳的宣布,唐槿云顿时惊得滚落了床下,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引得守在外面的宫女匆匆赶来关注。 “这,这……”唐槿云惊魂未定地站起来,脑海里还浮现了飞红雪那阴冷的笑意,时而像男子般狂笑,时而像女子般嗔笑……需要她费了好大的劲,才把迷离的他从脑海中隐去。 可是,那昨晚延期至今的疑问,还是像热水泡似的源源不断地冒出来。 “摆驾出宫,楚府!” 此时,外面已经日上三竿。 唐槿云匆忙梳洗完毕后,也顾不上外面的太监在宣她上殿听政,便直接出宫往楚府里扑去。 扑到亘哥哥的厢房外,婢女告诉她,亘云庭也是宿醉未醒。她便在外面等待他醒来,因为,她还要当面质问他,他和飞红雪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他们的态度那么暖昧?他们到底是不是有断袖分桃之癖? 每一个问题,都是唐槿云不想八卦,不想纠结的。可是,发生的对象不是别人,却是她的亘哥哥,她就是硬着头皮,也必须面对。 她是多么的希望这只是一次例外,只是飞红雪也为了亘云庭的高中而得意忘形,暂时忘掉了身份、忘掉了性别。如果仅是这样的疯狂,也并不稀奇,在现代中哪个男女没有这样狂欢过?十七岁时候的唐槿云,邻居的女孩就喜欢挽着她的臂弯一起上学回家。 可是,她早就跟亘哥哥约好了,要是他高中的话,她就会辞去这贵妃,随着他一起四处当官游历,两人幸福地渡过一辈子。 这当中,绝不能像早上那个恶梦一样,出现一个像飞红雪般的男子,梗在他们情感的中间。 过了大半晌,亘云庭终于迷迷糊糊地醒来,可整个人却头痛欲裂,浑浑噩噩地被婢女们安排着梳洗,不一会儿,倒也清新飘逸地出现在唐槿云的面前。 “呃,你,来了……”亘云庭很是惊奇自己第一眼看见的竟然是唐槿云,也不由舌头都有点打结了。 没有了平时的嘻笑和小妹的称谓,唐槿云也感觉得到有点不自然。可是,已经梳洗完毕又换上一套淡蓝长袍的亘云庭,根本让她看不出什么端倪。 “飞红雪呢?”她不由嗔怪地问。 “她……”亘云庭也震惊地四处顾盼着搜寻,昨晚恍惚间,他还感觉飞红雪就睡在他的身边,可这刚才醒来,却是只剩下他一人,飞红雪早已经不知所踪。 “不在。”他四顾无人,也不知道该松一口气还是该惋惜地回答了唐槿云。 唐槿云也知道飞红雪不在这里,她的意思却是问,昨晚他是怎么跟飞红雪走在一起的,又怎样在殿上这般的亲昵,又一起地乘车离去? 这些问题,终于还是找上了他。亘云庭来不及因为飞红雪的不在场而松口气,倒也先吸了一口气,一一地再次替她把事实隐瞒下去。只是对唐槿云轻描淡写地谎说飞红雪昨晚只是一腔好意贺他高中,请他喝酒;然后又结拜兄弟,才相约而来,相伴而去。 “结拜兄弟?”唐槿云想事业心重的飞红雪倒也有此可能,争先巴结了新状元,为自己再上一个台阶作铺垫。 亘云庭也讪笑着点了点头,暗里却骂自己傻瓜。这被迫合欢倒让他说成了结拜兄弟,也亏他这个新任状元有这个急智。可这用来欺骗唐槿云,就实在他妈的浪费才华了。 这场微妙的招供,总算在消耗了以往的信任中悻悻落幕。唐槿云认定了昨晚只是大家都喝疯了,才那么殷切的相互扶持;亘云庭也坚持了继续保守飞红雪的秘密,而继续瞒骗了唐槿云。 可心底里那良心的谴责,越是浓烈。仿佛在悬崖峭壁上走马,越是深入越是危险。 卸去了对飞红雪的防备,唐槿云在亘云庭一脸的内疚中看到了真诚,便再次和他在这楚府的春光里,高谈阔论,周详计划着他高中后的未来。 “一切就由你安排吧。”他暗暗瞥了一眼她,发现她那描述的样子眉飞色舞的,比他还要开心的兴致高涨到火山喷发的高度。 可是,她越是这样的替亘云庭兴奋紧张,亘云庭的心就越是的内疚不安。他这次被飞红雪这么一搅混,就连高中的喜悦也给冲淡了,此时内心里或多或少或隐或现地牵挂着飞红雪,思考着应该怎样把她这件事委婉地坦露给唐槿云知道,而让她有所原谅。 其实,这件事还没有解决,其他的事,他又怎么可以预料?还毫不知情的唐槿云,也实在太天真了。 然而,唐槿云的不知情,也归结于他的不坦露。如果他直说了,唐槿云会怎么做呢?她会气鼓鼓地去跟飞红雪斗上一场,然后两相俱败吗?还是让皇上把飞红雪削官流放,中途下毒手。 上一次,飞红雪把他掳去,不曾让他难堪,他倒也可以原谅她,在唐槿云面前替她隐瞒了事实。可是,这一次,飞红雪也做的实在太过火了,竟然不惜一切代价,以贞节换取他的清白,妄图从中搅乱他和唐槿云的感情。 这到底让他倾向哪一边呢?论感情和长相,飞红雪这个无情冷血的家伙,绝对不是他心仪的女孩,可是,他们怎么说也已经有了肌肤之亲,成了夫妻的事实,也许还会有更加可怕的事实存在;而唐槿云这边,也只有舍生忘死的情义及那两情相悦的追求,少了海誓山盟及夫妻之实。 要是把飞红雪供了出来,不仅会害得她身败名裂,贬为庶民,还会有辱她的名节及清白,辜负了她对他的倾慕和信任,她的一生也就完完全全地毁于他这三寸不烂之舌上。 这也是让他感到摇摆不定,欲言又止的原因。 唐槿云倒是沉醉于日后可以永远地跟贴在亘哥哥的身旁,可以一辈子独享他的温柔和呵护,如此下来的计划,她则可以不做贵妃,不做什么英主,也要把他好好的伺候保护,而让他们能够一辈子都幸福快乐。却没有发现亘云庭那倒映着明媚春光的眼眸中,散发着的淡淡哀怨。 “上次,”亘云庭忽然朝唐槿云小心翼翼地道出了一个秘密,“其实,是飞红雪把我掳去了。” “哦?”唐槿云正在幸福的思考陡地被他这个秘密吓得愣看了亘云庭好一会儿。这飞红雪为什么要把亘云庭掳去,亘云庭又是怎样能从武功高强的飞红雪手中安然无事,还有他们最后是双双结伴回来的,还向她说是飞红雪救了他,这一切一切的,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全都是假的,全都是亘云庭在骗她吗?到底亘云庭还骗了她什么呀? “她,其实,是很嫉妒你……”亘云庭试着为飞红雪开脱。他早料想到唐槿云会是这般的表情,但为了这后面那个更大的欺骗,他也只好先抛出这个小的,看看她的容忍程度。 飞红雪是因为嫉妒她跟亘哥哥接触得过于频繁而绑架了他?还是因为她在宫里日益巩固的地位没有他的一份而迁怒于她?这一点,唐槿云最是清楚不过。 “这,他把名利得失看的太重了,欲速则不达,其实,只要他脚踏实地地继续干下去,也肯定会一鸣惊人的。”如果是因为这些动机,她倒也能够理解急功求成的飞红雪。 “你能原谅他吗?”亘云庭见她语气有些缓和了,也不由得惊喜地连忙追问。 “你就咋不关心自己了?你肯定我一定会原谅你吗?”如果亘哥哥是因为不想让他们相斗而有所隐瞒,她倒还能够原谅这一场善意的欺骗,看见这时候的亘哥哥,还在为飞红雪的掳掠而善意脱罪,她也什么气也消了。 她唐槿云最关心的还是亘哥哥能够平安无事,一辈子都安然无恙。 “他,的身世,其实也挺惨……”亘云庭感受到唐槿云刚才听见那秘密时的怒火中烧,此时也感觉到她的烟消云散,便又想把被迫合欢这事儿向她盘出。 可就在这时候,他们的眼前人影一晃,一道他们久违的身影展现在他们的面前,让两人不由惊喜地迎了上去。 第181章 明湖秘事 “马大哥?” 马承宣矫健的身影在回廊上出现,他们便又惊又喜地扑上去。 差不多两个月没有见面的马承宣,已然穿着一身的宝蓝锦袍,头戴着风雪毡帽,完全还是一身寒冬的装束,在这立春的时分也没有脱去。 “卑职马承宣,参见亘贵妃,千岁千岁千千岁!”马承宣见是唐槿云,也远远地朝她伏地跪拜。 “你,你知道了?”这一跪倒也吓得唐槿云愣是煞住了脚步。 “是。”马承宣在地上紧抿着嘴唇地迸了一个字出来。 唐槿云连忙上前要把他亲自扶起来,可刚触及他的手臂,马承宣已经忍不住痛得轻呼了出来。 亘云庭也连忙过来帮忙,把马承宣好意地扶到椅上,一边吩咐婢女下去沏茶,一边要解开马承宣的锦袍,看看他到底受了什么样的伤。 马承宣正要拒绝,唐槿云便告诉他,亘云庭是她的哥哥,同时也是“夕谷神医”的门下,手上的医术差不到哪里去;有了唐槿云的肯定,马承宣这才放心地让亘云庭检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唐槿云看见马承宣的脸色灰暗,似是一路风尘仆仆,历尽了九死一生,不由得痛彻心扉地问。 “下官不才,不辱使命……”提及这一次前往柳城明湖的调查,马承宣又是一条汉子地扬了扬眉,向他们道出了此次柳城明湖的险恶经历。 本来只需要半旬时间,便可以飞马赶到柳城去。可赶到明湖后,他试着询问明湖附近客栈的那些掌柜,企图还原两年前在这附近发生的那一宗‘竹影子’被追捕的事件。 不料,那些掌柜都闻言色变,不问情由地把他驱赶出门。后来也是他出示了西南快捕的腰牌,他们才让他暂时下榻,却对那件事都闭口不提。 无奈之下,他只好白天到明湖边上去转悠,打算从其他游人及小贩嘴里还原当年那事件。虽然有些小贩也挺警惕他的,可是,十数日后,他倒也零星地打听到一些线索,可是,大都跟‘竹影子’提供的差不多,而‘竹影子’提供的要他们还要全面及细致。 两下一对质,也证明‘竹影子’的所言非差,两年前的柳城明湖上,确实是发生了这么一件追捕盗贼的事件,可是,他们曾经闯进的达官贵人的队伍中,到底是哪一个呢? 正当马承宣正要前往城衙中查阅当年的宗卷时,却出现了一群蒙面的杀手,要把他杀人灭口。所幸他身手了得才逃回了客栈,然而,这一群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杀他了?他们是冲着他调查香苗师姐这宗案来的吗? 之后,他就是隐姓埋名地连搬了几家客栈,还是让他们找上门来,好几次都在客栈里打斗,杀了一批又一批,他几经生死才得以逃脱。 这就说明,这群杀手背后的主谋能够只手遮天,大到可以把两年前的事件,整个明湖的客栈包括附近的小贩也不肯吱声。 这香苗倒是失踪了,可是,有关于她的事似乎还有人在坚守着,可这又不像是通缉,要是通缉,为什么不直接交给像他这样的快捕? “由此看来,你这个香苗师姐偷盗皇子的背后,似乎隐有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马承宣说到这里,也不忘了向唐槿云总结。 唐槿云也微微地点头承认。这一点跟他们上次到东城村落寻找香苗师姐行踪的时候,听到有秘密官差前去追捕她就可想而知,可就不知道真正的内情是什么。 正因为有了这样的怀疑,马承宣更是觉得有必要把他们直接引到城衙里去。所幸,柳城城主赖玉明却是个深明大义的人,当他知道了马承宣的处境后,便让他住进了城衙内,加派了重兵把守,任由他在宗案阁中查找两年前当天的秘事。 这整整花了马承宣十几天的时间,就连过年也在这个阁楼里度过了,也只是查到了当年那天确实有个少女追捕大盗‘竹影子’,却没有提及那一列队伍。 看来,那件事一出,就有人开始封锁消息,不让四处张扬了。可是,只不过是一宗良民追捕大盗的事件,没有必要大肆赞扬也没有必要如此隐瞒吧? 这一离奇让马承宣更加好奇‘竹影子’提到的香苗师姐消失在那一列队伍真正的面目。可是,找遍大小的《柳城城志》,《柳城奇闻录》《柳城离奇宗卷》等资料,都是只字不提那列队伍。 正当准备放弃调查,并不甘心就此承认失败的马承宣,这时候在扩大范围查阅的时候,却在一本《贵人出行纪事》中,看到了两年前那个月,太子曾经来到柳城! “太子?是太子吗?”唐槿云听马承宣提及太子,冰雪聪明的她也知道接下来的事情都会跟这个太子有关,甚至那队伍可能就是太子的队伍。 “现在,他不是太子了……”马承宣也赞赏地点了点头,这个情报,当时来说,真的找到他七窍生烟,搜索枯肠。 “当年的太子,不是现在的皇上吗?”在一旁的亘云庭也即时总结出来,两年前的事件,一年前的先帝驾崩,太子即位。 “是皇上?”这个发现不由让唐亘两人都不由得惊呼出来。 这香苗师姐盗皇子,也许只能跟皇后沾点边吧,怎么连皇上也扯进来了?到底是皇上得罪了她,还是她得罪了皇上? 这时候,婢女前来邀请三人准备午膳了,三人这才意识到,已经日正中天,晌午时分了。便暂时撇开皇上跟香苗师姐的疑问,三人为能够相逢而喜出望外地吃喝一番。 至此,马承宣也从唐槿云的口中知悉了他离开之后,京城这两个月来发生了以帝易哥、客栈遇主等事件,原来,他在回来的半途中也已经得知唐槿云已经被尊为贵妃,实情是为了方便替皇上揪出那宫里潜藏的间谍。 唐槿云就是没有把自己已经成了“鹤衣卫”英主的事告知两人。 论及忽然间不见了白楚二人,三人也不由得黯然神伤。唐槿云和亘云庭至此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到底他们两人是被遇害了还是叛变了? “其实,在我们要找‘竹影子’的期间,我们就曾经收到过一道圣上密令,”马承宣黯然神伤了一会儿,忽然向两人幽幽地说。 听其言下之意,似乎这后面会是一个秘密,而马承宣则是知道这个秘密的人,也是知悉白楚两人下落的人。唐亘两人不由得对望了一眼后,连忙静下心来洗耳恭听。 马承宣微叹了一口气,然后黯然地说,“那密令说,但凡被通知的人都要疏远亲朋,身份消失,藏匿行踪三年。” 亘云庭不由得一怔,“那三年后呢?” 马承宣说密令上没有说三年后的事,他也不知道这密令到底要他们干什么去。也许他这段时间去了柳城,所以没有来得及履行那密令上的职责,途中有好几批人埋伏他,也不知道是哪一批是追捕他的,哪一批是暗杀他的。 唐槿云倒是隐隐感觉到他说的好像就是‘鹤衣卫’这个秘密组织。莫非白楚两人已经加入了“鹤衣卫”而连自己也懵然不知?算起来,那时间可是跟她正式上任那天吻合,那天皇上只有一路上的工夫就召集了三四千蒙面人,其中也有他们两个吗? “你这次回来,也会继续按那密令说的去做吗?”她也关切地问,心里却是十分的不情愿,这白楚两人的消失,早已经是她心里永远的痛。要是连老实巴交的马承宣也消失了,她可就没有什么朋友可言了。 “不一定,”马承宣说,无论怎样,他这次没有参加了,就得到皇上面前禀报一下自己的行踪,然后由他安排吧。毕竟这天下莫非王土,皇上圣谕一下,什么也得干了。 如果是这样,唐槿云是不会让他再在她的眼前消失的,她会进宫规劝皇上,让他留下马承宣一个不参加“鹤衣卫”也可以。 “我倒是可以进宫替你求情,让你继续做个捕头什么的好了。”她信心满满地对马大哥说,心想,就算皇上不答应,她的‘鹤衣卫’也不收留他。 “谢,谢贵妃娘娘!”马承宣听了,心想着已经有大半年没有回家见自己的妻儿了,这如果还要他消失三年,他也是着实不太情愿的,如果得到唐槿云的帮助,那可就太好了。不由得顿时热泪盈眶,倒地便拜。 “马大哥请起吧,这里没有什么外人,你就别跟我多礼了。”唐槿云连忙把他请起,“事不宜迟,我就和你一起回宫说情去。” 把马承宣带在身边,就算这期间有什么密令,她也可以当场截获。 亘云庭在厅外目送着两人跨出门遁去的背影,不由得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似是为了马承宣的解脱,又像是为了自己的烦恼。 可这口气刚吐完,忽然门前人影一晃,飞红雪的身形又陡然映入他的眼底,让他的烦恼顿时变成了绝望。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第182章 明湖秘事(二) “你还来这里干什么?”他还真的不明白这飞红雪葫芦里面在卖什么药,可就是对她那毫不知耻的行为感到羞耻。 “瞧那丫头一脸笑盈盈的样子,估计你还没有跟她说我们昨天发生的事吧?”飞红雪却走近他的面前,把那张玉脸凑到了他的嘴前,一脸冷笑地说,见亘云庭木无表情的样子,便转身而去,“那好,我就追上她,跟她直说好了。” “你还想要干什么?”亘云庭眼快手疾地出手,要一把扯住她,却换来了飞红雪的回身数指,封住了他的几个穴道,让他一时动弹不得。 “要是她知道了,你以为就跟你扯跟你打那么简单吗?你用女子身份当上这总指挥,也是欺君之罪,这还会连累到你的父亲和妹妹呢。” 亘云庭也只好呆站在原地把关切的话说完,又引来了飞红雪那暖昧的眼神,她微微一笑地凑近他的嘴边,吐气如兰地细语,“你在关心我吗?” 说毕,含情脉脉地盯着亘云庭,却看见亘云庭只是沉默地把头缓缓偏向一边,没有去正视她。她的表情也随之由笑变僵,由暖转冷。 她知道,亘云庭也只是不想她们之间出现两虎相斗,两败俱伤的情形,说到底,最终还是为了不让唐槿云受到伤害,不让他自己走到感情崩溃的边缘。 眉目转变之间,飞红雪倒也大方地扬眉假笑说:“你想一箭双雕、享齐人之福也可以,她做大,我做小也无所谓。” “荒谬!”她的恬不知耻亵渎了亘云庭和唐槿云之间的感情,让亘云庭凛然一惊地正视她,忍不住怒不可遏地唾骂。 “我也觉得荒谬,”飞红雪不在乎地冷哼了一声,转到他的面前,再次叮嘱他,“要是不想她假冒亘秋韵的事揭发的话,从此以后,你就要给我离她远远的!” “你妄想!”要他离开唐槿云,那么他苦学医术、冒死被掳来京师、攻读高中的意义全就没了。 曾几何时,听见唐槿云已经成为了贵妃的消息,让他整晚都魂游太虚,行尸走肉般徒剩空壳;所幸,后来唐槿云对他坦露了原来这贵妃之位实在是掩护行动之意,他才还魂附体,刻意高中。 他跟唐槿云的感情,并不是飞红雪这般肤浅的人可以理解,并不是一两次奉献贞节就可以离间,他可以对不起其他人,但决不可以对不起唐槿云。 这件事,本来还想着向唐槿云坦白了,恳求她原谅飞红雪。可这她偏偏还是要一如既往地离间他和唐槿云,这哪能不叫他愤然而起? “那好,你就等着瞧吧。”飞红雪却平静地冲他回眸一笑,脚步却毅然踏出门口,似乎要追随唐槿云的马车,向她禀明真相。 剩下还没有解开穴道的亘云庭,在那厅前呆站着悔疚了一个时辰。 几经马大哥的周旋,终于有了香苗师姐的消息,一路上,唐槿云也很是高兴,只要找到了香苗师姐,取回了那本《行医怪闻录》,捎上亘哥哥,她可就算大功告成了。 只是意想不到这件事竟然牵连到皇上。目前,就香苗师姐及马大哥进‘鹤衣卫’这两件事,她都必须向皇上禀明。 甫进了皇宫后,她就连忙向太监打探皇上的所在。 太监遥指西北方向,“回贵妃娘娘,皇上正在御花园里。” 她便带上马承宣,一道直奔御花园去。 还没有来到园里,便听见从里面传来的小孩吚呀声,走近过去,皇上正在一个清风亭内跟皇子玩‘蛙兔赛跑’的游戏,哄皇子学走路。 皇上在亭中的锦毛地毯上,先是学着青蛙一般蹲着,催促着旁边肥嘟嘟像个小企鹅的皇子快速向前跑,而他待小皇子摇摇晃晃地走远,蓦然一个蹦跶,一下子跃过小皇子的前面,逗得小皇子乍惊还喜,又咯咯地笑着小跑超越他。 唐槿云也惊奇皇上有这般的童趣逗孩子玩,便也痴痴地伫立一旁,远远地看的真切。突然,小皇子一个不小心走出了地毯外面,正回头听取皇上的警告,却还是踉跄地撞上了亭柱,“呯”的一声轻响,皇子顿时被撞的反弹在地上,号啕不已。 四下的宫女太监顿时慌了手脚,皇上上前一把抱起他,连忙唤来太医,太医正想要替皇上涂抹跌打药酒,不料,却被唐槿云上前给喝住了。 “不要给他搽!” 大家连忙扭头朝她看过来,唐槿云已经上前从皇上的怀抱里接过了小皇子,在背囊里掏出她的特工专用创伤贴,撕下一小片,往小皇子额前患处轻轻地粘上,小皇子顿时连泪水也止住了。 “这些药水的药性太辛辣了,他小孩子受不了痛上加痛。”然后,她才朝惊愕的皇上及太医解释。“我这创伤贴,不仅不刺激,贴上去还很清爽凉快,瞧,他不哭了。” 小皇子看见她的小笑脸绽放,大家都有目共睹,对她这片创伤贴的功效自然也毋庸置疑。 “这么好的布呀?”皇上走过来在小皇子的药贴上细细地研究了一会儿,很是奇怪它怎么不需要什么胶水或者绳索就能够贴在上面了,还带有奇异的药物效用?“害我都想贴上一块了。” 逗得唐槿云也不由柔美一笑,转而,她想起自己还有要事禀报,便对皇上说起了马承宣曾经被她外派办事,延误了密令的事。 皇上听了,又瞥了亭外的马承宣一眼,沉吟了一会儿,也点头说:“你还没有告诉他‘鹤衣卫’的事吧?如果他不知道的话,倒是可以不进,你让我安排一个什么官给他?” 唐槿云摇头表示马承宣对‘鹤衣卫’的事还不知情,至于官位,她想到马承宣已经有大半年没有回过隆城了,便想先让他回家探亲,“最后给他一个隆城附近的武官吧。” 皇上根据他曾经是快捕的功绩,便很快地作出了决定,“那就让他升为名捕吧。” 唐槿云便招马承宣过来跪谢皇上隆恩,还吩咐他回到楚府便跟亘哥哥拿点银子去筹办一些礼品,准备回家探亲吧,她明早再来欢送他。 马承宣更是千恩万谢地三跪九叩皇上和她,才欣然辞去出宫。 小皇子在她怀抱里休息了一会儿,不一会儿又耐不住好奇的性子,又要挣脱了她的拥抱而跑到他熟悉的玩具堆里玩。皇上也想赶过去,却被唐槿云轻轻地叫住了。 “我听说,皇子才两三个月大的时候,曾经被人掳掠过?”她在宫女抬来的宝椅上坐下,望着皇子的背影无限关爱地问。 “是太后告诉你的?”皇上却满脸的警惕。 唐槿云也点头默认,更是好奇地追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上微叹了一口气,也在旁边的宝椅上坐下,望着皇子的背影回忆了起来,“算起来,都怪那个婢女……” 接着他也毫无保留地道出了当年那件事:因为那个婢女曾经救过他一命,他为了报答她,就收留了她和她的姐妹做贴身婢女,可做了不到三个月,她忽然就说要回乡下探亲去,直到等皇后诞下了皇子,她却突然出现前来盗取皇子…… “是在柳城明湖边吗?她的名字叫……”唐槿云很惊奇在皇上嘴里吐露的故事跟马大哥说的那个颇为相似,更是想皇上肯定所说的人是不是她的那位香苗师姐。 皇上也略略点头承认了柳城明湖,转眼在她的脸上,那婢女的名字就印在她的额前,“香苗,应该是香苗,是一个皮肤略黑的山野少女。” 唐槿云听见香苗师姐的名字,心中思潮不由一阵激动。果然,皇上所说的故事,就是马大哥故事的后续版本,当年皇上果然到过柳城明湖,柳城明湖也曾经发生过一件少女追捕盗贼,误入贵人队列的事。 “你干嘛还要翻查这么旧的案子了?”皇上也不由警惕地反问。 “我只是觉得她的案子很可疑,她很有可能不是你想的那样,是个盗贼。”她捺按下自己的激动,转眼又为香苗师姐的罪名感到忧虑。 皇上却是不明白,“这案子何疑之有?一个盗贼团伙想盗取皇子以要挟皇上,获取大量财富,动机很明显,明偷明抢的,证据确凿如山。” 唐槿云见皇上也把香苗师姐列为了盗贼团伙,不由为之一怔,这师姐要是愿意和盗贼结伙,当然她又何必那么辛苦百里追贼呢?更何况皇上也至少跟她相处过三个月,难道对她一点都不了解吗?“我不认为是这样。” 皇上同时也凝神远眺了好一会儿,在那阴晴不定的脸色之中,他最终选择了阴沉地告诉唐槿云,“是不是这样都算了,这些不愉快的事我也不想再提起了,这件事可把皇后都吓傻了,你以后就少提这件事了。” 这算是维护皇后吗?照顾皇后的感受吗?这个皇上。唐槿云不由给皇上投去深深的一眼:他不是不确定跟皇后的感情了吗?还这么深情? “她回乡探亲之前,有跟你结下梁子吗?”可是,情牵香苗师姐的唐槿云依然不依不挠地替他找出纰漏,伺机替师姐平反。 “没有。”皇上很肯定地回答她,“但刑部和皇后都推算,她很有可能就在那段时间加入了盗贼团伙,然后回来潜伏,伺机盗人。” 皇上想起这一点,也开始脸露愠色。似乎香苗师姐吓着了皇后,让他的心里很是不爽。 “没怨没仇的,干嘛盗你的皇子?直接盗你的财宝不是更好吗?”唐槿云不由喃喃地自言自语。 “好了,不要再提这件事了!”皇上突然涨红着脸咆哮如雷。 __________________ 第183章 皇上第四 唐槿云依然淡然而不解地朝他瞥去。 “这件事,留给皇后莫大的阴影,害到她整天都防备着其他宫女,都疑神疑鬼她们会盗去皇子似的,对我也忽冷忽热的,有一段时间,我看见她都完全没有感觉了。”皇上瞟了她一眼,也不由懊悔地道出他的无奈。 唐槿云突然提及的这件事,让他回想起这件事对皇后的创伤及自己情感的损失。这归根到底能怪谁呢?他到现在也没有一个了结,怎么明明跟他感情最长最深的皇后,却会出现这般陌生的感觉了? 难道是因为皇子的出生而分薄了她对他的爱吗? 此时的皇子,也似乎因为刚才的怒吼而吓得扭过头来,睁着精灵的大眼睛迷茫地盯着他,泪水直在眼眶里盈盈打转。 唐槿云连忙一个箭步冲上前去轻扶着他,安抚着他,见他额前那创伤贴渗出了血渍,又连忙取下来,贴在右手表镜上,替他换上新的。 “一点都不痛,是不是?”她温柔地哄着皇子,皇子也略略地点了点头,然后继续玩他的玩具。 等她揭去那张创伤贴,准备回收清理的时候,这时,她手表上却“嘀”地一声显示了皇子的血型是O型,不由唐槿云微微一怔。 敢情是那贴上的血渍触动了手表的体能探测仪。 “怎么了?”皇上也歉意地走过来,看见她盯着那手表一动不动,不由好奇地问。 “哦,没事,只是刚才匆忙了,触动了手表上的功能……”唐槿云说着,眼珠子在皇上的脸上一转,不由微微一笑,“皇上不是也想贴一块这个吗?” 皇上微微一怔,很是不明白她的意思。 “这功能是可以检验血型的,瞧,皇子的是O型,”唐槿云便连忙向他道出她的意思,“一般的父子血型一样,你要不要也来检验一下,跟皇子的是不是一样?” “这不就是‘滴血认亲’吗?”这下子,皇上倒是听明白了她说要给他贴一块创伤贴的意思。虽然他不知道什么叫血型,但唐槿云要他跟皇子的血比较一下,倒是听清楚了,就跟‘滴血认亲’差不多。 只是,它又比‘滴血认亲’简便稀奇多了;鉴于唐槿云上次测谎的时候,也是句句灵验,他这一次也想再玩玩她手里那古怪的东西。 “来人,拿刀来!” 他接过宫女传来的切瓜小刀,在手指上轻轻一拉,唐槿云连忙把手表的镜面接住了他的一滴血,那功能顿时显示为B。“你的血型是B型?” “这好像不一样了?”皇上虽然不知道什么叫O,什么叫B,但两者不同音,便也知道有差别。 “是呀。”唐槿云也不由得讪讪一笑,刚才她还言之凿凿地说什么父子的血型一样,这下子事实立马戳穿了她的谬误,她连忙对疑惑的皇上辩解说,“嘿嘿,父子的不一样,母子的肯定是一样了。” 说完,连忙撕下一小块创伤贴,替他包住手指。这下子,皇上也果然感受到从那块创伤贴传来丝丝清爽如夏的凉快感觉,一下子也消弥了那血型不相同的不悦。 “果然清爽凉快的,这确实比那跌打药酒好多了。”皇上用过后也大赞不已。 唐槿云回到宝椅上坐下,抬眼瞥了他一眼,笑说:“我可以告诉你,我这背囊里可没有医好感情受伤的药,你就别妄想能哄出我有什么神奇的药来。” “怎么会没有呢?”皇上也在她的旁边坐了下来,转眼一脸肃然认真地凝视着她,那深褐的眸光中透着熊熊乱舞的欲/火,让人看了也会不知不觉地引火焚身,难以自拔。 “你不就是那治疗我感情空白的药了。”皇上的嘴唇轻噏,果然吐出一连串深情地音符,唐槿云却暗暗地叫苦不迭。 皇上说毕还轻轻地捧过她的玉手,转眼再深情地抬起眼帘,直勾勾地深情望来。那样子就像乞讨一饭之恩的流浪狗一般,让人恻隐不已。 “不行!”唐槿云感觉自己的心也快要在他的目光中沦陷、堕落,陡地想起什么似的,一道灵光从脑际掠过,她连忙触电般地缩回了手,霍地站了起来。让皇上眼眸中的火苗顿时偃息了下来,成为冰凉的灰烬。 “怎么不行?”他内心的旺盛的炭段也被“哧哧哧”的心寒浇熄了,却还要顽强肆意地追问。 唐槿云转眼瞥了他一眼,轻叹了一口气,便转身三两下子用轻功跃出了御花园。 “都让你做了贵妃了,你难道还不懂我的心吗?”皇上望着她那快要消失在园门的身影,连连深情地追问。 嘶哑的声音在空气中不断地激荡,转回耳畔,心痛难抒。难道,是这句话还不够煽情吗?还是她还感觉不到自己的爱? “都让你做了贵妃了,你难道还不懂我的心吗?” 楚府的偏厅里,飞红雪正伸手跨过茶几,捉住亘云庭的双手,模拟皇上那么深情地呐喊。 亘云庭按照唐槿云的意思取了楚问天的五百两赠与马承宣,正想随他到外面买办,不料却在胡同里遇上了飞红雪,被她拽回了偏厅。 果然追随入宫的飞红雪,把她暗中窥看到的一切,一字不漏地学出来。说到皇上最后这一句,亘云庭再也坐不住,不由得“霍”地站了起来,气得满脸都通红了:纵使他再相信唐槿云不会这么轻易地移情别恋,也嫉妒皇上跟她如此亲密地卿卿我我,更忌惮皇上并不会因此就这样放过她。 “接下发发生了什么事,我可不知道了,要不,你自己进宫去看看吧。”他这般的冲动,却正合了飞红雪的好意,飞红雪在一旁还不忘了继续煽风点火地说。 他蓦然一震地回头瞥向她。心想她虽然妄想着介入他和唐槿云之间,这样偷窥他们是多么的不道德,但得来的情报,却又是如此的实事求是,千真万确。总的来说,不算是欺骗他,却伤透了他的心,腐蚀着他内心的爱墙。 飞红雪陡见他那冷徹的目光,心里脸上也愈加笑得灿烂若桃,“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我是照实说的,不相信我,等她来的时候,你可以直接问她。” 其实不用问,他应该一早就知道。这个贵妃,并不是真那么简单地作为铲除间谍的烟幕,里面肯定是有着皇上的别有用心,另有阴谋,只是,唐槿云还懵然其中全然不知吧? 这下子,他除了要防范飞红雪,心里还要惮忌至高无上的皇上,要跟皇上争夺妃子?他所缺的是个胆量还是个理由? 他转而又颓然地跌坐回椅子上,茫然地抬眼盯着那屋穹上明瓦上透漏的光线,脑海里转眼间刷成一片空白——跟皇上抢女人,这是他一辈子也没有想过的事情,他应该怎么办才好? 难道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皇上在他的面前轻拥着唐槿云,任着哭泣的唐槿云如何挣扎,也不去拯救吗? 茫然地转眼其他角落,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心神早已被跟皇上争斗而震撼,好一会儿也什么想不了,说不了。 这要是没有了唐槿云的日子,没有了期待跟她一起的日子,他还怎么度过?像以前一样在寒窗下苦读吗?他已经高中了,可以远离那么乏味的日子了,可正当可以精彩幸福的日子降临,他的假小妹却又紧紧地被人摞在手中,他欲救还止…… 与此同时,唐槿云也在寢宫里,拒绝了任何人拜访,吩咐宫女时刻警惕着皇上前来,要是皇上敢来,她马上就从后面遁走。 你说皇上那些话是多么的暖昧而让人憧憬,尤其最后坦露心迹的那一句,赤裸露骨得简直让人脸红耳赤。 怎么不行?她应该怎样回答他的追问。怎么行呢?他的血统里不仅姓唐,名字还跟她的亲哥哥一模一样。 唐槿熙。你知道她对着唐槿希那种虔诚的仰视,是多么的崇高纯净!她又怎么能够让唐槿希这三个字蒙上庸俗的情/欲呢?哪怕是同音,也不行。 更何况,她已经有了个高中的亘哥哥了。 亘哥哥一直都表现的很好,在没有高中的时候,一直都很维护她,保护她;如今,他又不负重托地高中了,她难道就要在这关节眼里有负于他吗? 只是,亘哥哥没有像皇上一样,说过类似的话,表明过他的心迹。这对她来说,不得不觉得有点缺憾。 可是…… 认真地回忆过去,既有跟亘哥哥一起降落山峰、远赴夕谷的经历,又有跟飞红雪一路风雪、火山取药的情景,跟皇上一起对付蒙面人……,然而,这些算是友谊,还是爱情呢? 她还没有机会给它们下一个定义。开始觉得飞红雪的条件还可以,哪怕就这样成为他的媳妇,对于上半辈子常在刀尖上舔血、一生漂泊无定的孤独人儿来说,也就算了。算是一种盲婚哑嫁吧。 然而,随着她对只是一味争功好胜的飞红雪,妄顾手下的安危,无耻地以血换功,夺去手下的功劳,她的那颗本来支持的心也渐渐变得困惑迷茫。 直至又在京师中得知亘云庭被掳来的消息,她竟然大胆地把皇上掳去,跟亘哥哥交换?这说明亘哥哥的命就连一国之君皇上的命也不如吗?还是她已经认定了亘哥哥才是她情感的归宿,不容其他人染指。 而事实上,她总是这样做。就连去北部追捕诸葛本胜,也捎上他,即使进宫里了,也让白楚两人保护他;名为保护他关心他,其实,实在难舍再一次失去他。 为了害怕皇上晚上还会来骚扰她,她干脆就在晚膳后,带着宫女出宫,到楚府里睡一宿算了。 无论怎样,她不能接受皇上如此率直的爱,不能代替皇后成为治疗皇上情感的药。 而当她在楚府大厅里对上了亘云庭奇异的目光,大厅上的空气顿时凝结成了冰块,梗在两人的喉咙中,再也无法像从前一样欢快的打招呼。 第184章 情有鸿沟 两人分座安然地坐下。 亘云庭本想就今天下午皇上有没有骚扰她的事向她求证。可偷瞥一眼唐槿云那紧闭的双唇,想她现在的心里也不太好受吧,这事儿,还是由她向他坦诚才是。 再说,这可是飞红雪偷窥得来的消息,一旦说出来,那还不等于也把她供出来了?要是让皇上知道了,说不定会判个斩首之刑呢。 那想要问的话刚到嘴边,便又没原由地咽了回去。 唐槿云心里也揣着皇上那赤裸的告白,像一个小偷似的忐忑不安地坐着对面,久久的不敢坦露,害怕它的出现,会因此重重地挫伤他们之间的情义。 只是很奇异,亘哥哥像知道她有心事地不是瞟向她,挑撩她说出心事。她却更像惊慌的小兔一般,避得更加厉害。 两人从进门到坐下来,都依然相对无语,却苦了在一旁的马承宣。 他只好假咳了几声,清了清嗓子,然后对唐槿云揖道:“谢谢贵妃娘娘,我……” “对了,你买办好了吧?那明天就回去探探你的妻儿父母吧……”唐槿云也马上逮住他的话,开始一股脑地跟他交代。 马承宣一脸虔诚聆听着,越听越是满心的感激。就是这个唐槿云,让他避开了那密令上的安排,还给他放了长假,让他有机会回家跟父母妻儿一聚,还从皇上那里讨了个近家的要职,成为了新的西陲名捕马承宣。 “对了,香苗师姐那里,我从皇上那里又打听到新的线索……”唐槿云巨细无遗地对马承宣交代完了,没了,什么好话都说完了。才又想起了香苗师姐那里的消息,也拿出来跟马大哥共享。 两下一接合多方的线索,香苗师姐盗皇子的案情便开始有了个雏形:先是‘竹影子’在偷盗的时候被香苗师姐发现了,一直日以继夜,穷追百里,追到了柳城明湖边上,‘竹影子’妄想在多人的地方摆脱她的追捕,却因此误入了当时太子如今皇上的队列中,惊吓了他,却被香苗师姐救了下来。随后,‘竹影子’果然成功地摆脱了香苗师姐,而太子也在事后找到香苗师姐下榻的客栈,当面感谢了她,不料,她却提出了要做他的贴身婢女,在三个月后,又借故离去,一年后,又潜入偷盗皇子。 “她为什么要提出当他的贴身婢女了?他们也不过是一面之缘吧。”线索卡在这里有点含糊了,亘云庭发现了,也趁机加入了他们的讨论。 “哦,皇上当时说,是收留了她和她的姐妹,两人一起做他的贴身婢女的。”唐槿云冥思苦想了好一会儿,才把这一点补了上去。可这一补可不得了,新的问题又马上冒出来。 “她的姐妹?她不是一直都是一个人吗?哪来的姐妹?”对于这横空出世的姐妹,亘马两人也都不约而同地疑虑。 唐槿云也被这问题吓了一愣。可任她如何搜索枯肠回溯皇上的说话,也斩钉截铁地确认,皇上真的是有这样说过。 “那皇上有说她那个姐妹叫什么名字吗?”亘云庭不合时宜地追问,让她的头顿时大了一倍。 “按理说,你师姐找不到那个‘竹影子’了,也就会打道回府才对,怎么突然又向前来报恩的太子提出这么离奇的要求了?”马承宣也仔细深入地分析出这问题中最不合理的地方,认为香苗师姐的行为实在太有悖常理。 “只有一个可能……”突然,三个一起不约而同地脱口而出,转而相视而笑,马承宣连忙谦让唐槿云先说。 “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她受了那个姐妹怂恿了。”唐槿云只好当仁不让地说出来。 两人也不由赞赏地点了点头。 “看来,当下要马上查出她这个姐妹是谁,她们曾经说过什么话?还有,她们是怎样相识的,这个也很重要。”马承宣总结地说。 这案情,不仅要查出那个姐妹是谁,还有香苗师姐为什么要借故回乡探亲而离开皇上?要是她真的回去过,师父断不会再让她离开他的身边的;还有,她后来怎么又冒出来了,还要盗取皇子呢? 这三大问题萦绕在唐槿云的脑海里,足够她有理由留在楚府上住上一宿,待明天再伺机向皇上索问,但一想到皇上,想到那深情而可怜的神情,她的心也无原由地一痛。 马承宣也认为事态严重,要求留下来再替她打探收风,她还是过意不去马承宣大半年在外,连亲还没有探成,又要马不停蹄地替她做事。硬是强制要求他明天就走,待以后有需要的时候,她再去找他。 翌日清早,京城西门前。 本来马承宣只买办了几个包袱的礼品,让唐槿云看见了,顿时替他重新买办了许多的礼品,足足装满了三大马车才满意;还着人绣了一面‘亘贵妃恩赐’五个大字的幡旗,立在马车上,暗中吩咐“鹤衣卫”的暗卫替他一路打通,保证马大哥在这回家的一路上,通畅无阻,不会有人借故没收他的礼品。 这些礼品价值起码超过五千两白银,马承宣当官以来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礼品,还是自己的上司送的。他跟唐槿云也算是不打不相识,相识后英雄惜英雄,老实人欣赏老实人,唐槿云一早在他的心目中摒弃了那阴柔女性的本质,像个女神一般地伫立在他的心中,受他万世的景仰。 马承宣一贯爱憎分明,尽职尽责,任劳任怨的态度感动了唐槿云,她认为,这三马车的礼品也无法表示她对他的全部尊敬,他应该得到的比这里的更多更好。在她的心目中,马承宣是那种真正爱护小妹守护大家的老实人大哥。 马承宣在她的面前双膝跪了下来,虔诚地朝她三拜九叩地行礼。她这次没有阻止他,倒也大大方方地受落。 望着他的马车渐行渐远,她也实在不舍得他离去。他的离去就会让她少了一个老实人的写照,少了一份纯真率直的借鉴,让她容易在这尔虞我诈的世间中迷失了自我。 可是,为了他的幸福,为了他家人的幸福,分开已经势在必行,无可避免。 也不知怎的,以往的分开,她都毫无感觉,近来白昭南、楚问天两人的消失,马承宣的离去,都让她特别的伤感。 也不知道是她着实跟他们有了那种深厚的情谊,还是她已经大不如昔,情感也陷入了泥沼之中,生出一种卸去膀臂、彷徨无助的感觉。 随行送别的自然还有亘云庭。从他看见唐槿云因为觉得马承宣买办的太少,而开始四处奔波重新买办的赤诚,到他看见她刚才大方地受落他的尊崇,他甚至也有了一种想要跟着跪下的冲动。 这个女子实在太可爱了,太让人感动了!一切都做的那么周详细密、大方得体。这般的女子不正是那些贤惠淑德、持家有道女主人的影子吗? 亘云庭暗中瞥了一眼她那绯红的嫩脸,心中不由一阵阵地滴血。 两人转身回府之行,一路上都一如昨晚般难以启齿。只好静静地结伴而徜徉在冷清的大街上。 如果不是飞红雪,如果不是皇上,他会跟她沦落到这样无言以对的地步吗? “看皇上给你个什么官职,然后,我们马上就起行了。”半晌,唐槿云才微叹了一口气,决意推开皇上所有的好意,潜心跟亘哥哥如计划中随行好了。 “嗯,”亘云庭听了,心中不由一阵激动,说到底,唐槿云还是愿意倾向他多一点,可是,飞红雪的缠绕,以及皇上的威仪,还是让他有所顾忌。“你找到师父那半部医书了?还有香苗师姐的事,你不查下去了?” 唐槿云听了也不由微微一怔,停住了脚步,沉思了起来。书已经找到了,随时都可以去盗取;可香苗师姐那里,难道真的为了避开皇上,而不守对师父的承诺吗? “那就等找到香苗师姐,咱们再离开吧。”半晌,她才漫不经心地说。其实两件事也许风马牛不相及,但此时她的心已经乱如柳絮,但求胡乱搪塞亘云庭。 亘云庭不虞她的回答是否颠三倒四,不合逻辑;此时,他窥测到唐槿云的一点态度,也心事重重地去思虑应该找个怎样的时机向她说出飞红雪的事实,以及猜测着皇上接着下来的一步行动。 两人一路默默无语而又满怀心事地回到楚府,走进热闹了一天的大厅,此时又是他们两个人的冷清世界。 不多久,又来了太监宣两人上殿。这次有亘哥哥陪伴,唐槿云也只好硬着头皮上殿去见皇上。 来到勤政殿上,唐槿云也只好云裳华莲般转到高台上,只是跟皇上微微点头行礼,便俨然坐在皇后的下首位;亘哥哥和其他榜眼探花依例未经传话不得入殿,垂立在殿外听候宣传。 待皇上处理完其他日常杂务后,才把他们三人宣出殿内,上前听封。 皇上先是着吏部尚书大人描述各部空缺,然后,先后把乐坊都知、翰林司事两职封给榜眼探花,却把吏部侍中封给了亘云庭。 两下无言地等到了退朝。文武百官辞退,各位听政的妃子皇后也开始鱼贯而出,偏偏,皇上又着人叫住了她。 第185章 乌龙水毒 在后殿,皇上刻意着太监前来截住她,说另有要事跟她商量,这让许多妃子皇后也嫉妒不已。 所幸在御书房内,皇上也笑说,只要这样两人一起静静地用午膳,也是他的一副情感治疗药。 她无言以对。他最后那句话仍犹在耳,此时却又这么的洒脱,这哪是真正的看的开,明明是暗地里开始朝她发力。 她也本想胡乱找个借口离去,可这时候,皇上金口一开,也终于端上了一道“正菜”。 他敛起了内心那寂寞的世界,又开始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这几天你准备一下吧,我又收到消息说,唐槿轩已经转战西南,准备密谋起兵,咱们要赶快趁他羽翼未丰的时候,把他挫败!” 唐槿云微微一怔。论到国事,这皇上果然还是把他的儿女私情放在一边去。他这到底算是公私分明的大英雄,还是冷血无情的霸主? 而遑论皇上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在她这样看来,此时倒也有了一个光明正大到城外去溜跶的理由,也许让她暗中找到了香苗师姐,那她可就有理由一去不复返了。 可是,脑际里忽然闪过一道灵光,让她冷瞥了皇上一眼,感到全身也冷汗直流! 她这么一走,不就和刚封为吏部侍中的亘哥哥分开了?到底这是一种巧合,还是皇上这悄无声息地安排? 那吏部侍中到底是怎么回事?刚才听说,它不是一个正三品的高官吗?在大家惊讶的眼神中,她看的出来,这新科状元第一封就封上三品要员,确实是史上罕有。 这表示对亘哥哥才华的重视还是别有什么用心了? 还是,知道了他们的关系,想把他们暗中分开了? 但见皇上温柔地下了这一道口谕后,也意犹未尽地深情朝她看来,满眼尽是依依不舍的落寞。两目相碰,他讪然一笑,似乎在为上次的冒昧优雅地道歉。 这时候,尚食大人率领着一群御膳房的宫女,端着各大小盘美味佳肴鱼贯而入,在她们面前的几桌上,摆满了二十几个紧罩着的盘子。 皇上还没有开动,尚食大人却已经在旁边跪下来,亲自打开罩子,按一碟挟一小撮进一个小碗里,转眼间独自先皇上而品尝! 唐槿云也是第一次见皇上用膳,很是惊讶这样的举动,这尚食大人似乎比她还要大胆无礼,竟然先皇上而吃,还吃上了为皇上准备的上等豪华的佳肴? 但见皇上那嘴角噙着迷离笑意,毫不发作阻止的神情,这才悟出,这恐怕是皇上因为担心食物上有毒,所以,才由尚食大人亲自试吃,确保每一道菜也没有毒后,才让皇上吃用。 这样想来,尚食大人这般先皇上而食,而非一种无礼,一个优差,更多的却是濒临生命危险边缘的苦差。 既然这样,皇上还没有开动,她也兀自不敢先动。 不一会儿,尚食大人已经试食了十数道菜,每一道菜也都细咀慢嚼,优雅地咽下,脸上始终露着美味的笑容。 突然,她没有继续试完剩下的菜,放下了碗筷,朝皇上露出她那招牌式安祥的笑意。 唐槿云想,她也许是想等皇上先吃过那十数道菜后,再想吃新的,她再相继试吃。 这边念头一毕,那边的皇上也开始举箸挟菜,尚食大人忽然一个后仰摊手倒地,像是一副美味得幸福惬意地躺下来的样子,口吐白沫。 皇上愣是脸色一变,太医连忙上前替她把脉探息,须臾,太医惊慌地对皇上禀报:“她已经死了!” “菜里面有毒?”皇上也几乎异口同声地冷瞥了那满桌上丰盛的菜肴,顷刻间,它们成了一只只要把人变成骷髅的毒蘑菇似的冒着阴森的毒气,不再那么的令人垂涎欲滴。 随着尚食大人那越来越黑僵的脸色,事实已经毋庸谁来解释了。 到底什么毒这么厉害,能够瞬间就让人香消玉殒?皇上满脸震惊地朝向唐槿云,像是拿个脸色告诉她,这菜里面的毒很厉害,暂时不可食用;又像是要神通广大的她,帮忙想一想。 随着那太医对那个尚食大人的一会儿处理,才由宫女们默默地把她抬了出去,然后和闻声赶到的几个太医开始正式地对刚才尚食大人试吃过的那十数道菜一一地用银针翻看查研。 “回皇上,是无色无味的‘乌龙水’。”最后,由一个年逾七旬的老太医言之凿凿地朝皇上禀明。 ‘乌龙水’?一滴就可以在盏茶间毒死人的‘乌龙水’?皇上听了脸上更加骇然。 这尚食大人只在顷刻之间就倒下,比一盏茶的时间可短了,这在她试吃的菜上,到底放了多少滴呀?唐槿云心想的是这个问题。 然后,她愤然地离座起身,一边匆匆地朝房外走去,一边对御膳房的宫女宣布,“除了死去的尚食大人外,把御膳房所有的宫女,包括伙夫什么的,一个不落地全部叫来!” 然而,她并没有打算在这御书房里等候,却依然不停留地出了御书房,在皇上还没有明白过来的时候,她已经直奔后宫而去。 这‘乌龙水’在她那路马车上就曾经出现过,也就是在那一次,才正式确定这秀女中间藏有跟他们作对的间谍;如今它又再次出现,更是证明,那个下毒的秀女此时还在宫里逍遥法外,不知是晋升到哪一品的妃子了。 但是,唐槿云径自进入的竟然是皇后的“坤宁宫”! “难道是皇后下的毒?”随后而来的皇上在她的耳畔大惊失色。目前,全宫里就她跟他有肌肤之亲,结发之盟,他实在想不到她有什么理由会毒害他,要是真的,他又应该怎么办? 最让他揪心的是,一路上行色匆匆,唐槿云也愁眉紧锁,没有及时回答他的问题。 寢宫外的侍卫想要上前查问她,她连“紫龙玉佩”也懒得拿,径自就冲上去,朝腹部一蹬脚,一个侍卫顿时被踹踢到贴在门上,二个,三个侍卫也相继在毫无盘查阻拦的罪名下被踢的东歪西倒。随后才看见后面的皇上,他们这才暗自直叫倒霉。 皇后跟杜月儿正在前院里一起用膳,陡见熙熙攘攘毫无阻拦地冲进来一群人,带头的正是唐槿云,不由怒斥:“贵妃娘娘到访,何不通报……” 话音未毕,唐槿云的清音已经震越全宫,“来人,把康妃一干人给我拿下!” 杜月儿也是刚刚欠身站起来,就听见这关于她的厉喝,她也不由目光暴射地环视了身边的侍卫,威武地唬住了还不知所以的侍卫。 然而,贵妃娘娘是这唐国的第四人,品位早已经高她一阶,唐槿云就是叫她去吃屎,她也毫无理由拒绝。 很快意识到这种阶级差异的侍卫在那一愣间,不等唐槿云到来面前,也已经连忙上前反扣起杜月儿的手臂,让她无法逃脱。她的随行宫女也即时被皇后的侍卫控制住。 “这,这是康妃做的吗?”皇上从后面赶上来,见唐槿云抓的不是皇后,居然放下心头大石地松了一口气,让刚刚被扭擒的杜月儿听了,不由得更是又怒又恨。 唐槿云却来不及回答他,便径自朝杜月儿的随行宫女那边走去,在她们的身上瞥了一眼,“给我把她们身上所有的东西都搜出来!” 不一会儿,侍卫都背过身去,由皇上的宫女上前把康妃的随行宫女身上的物件一一搜出来,放到锦盘上,全者端到唐槿云的面前,由她亲自鉴证。 “你这是在干啥?皇上!”杜月儿不由虚张作势地怒吼,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 “刚才尚食大人中毒死了,我就怀疑是你干的。”唐槿云还不等皇上回答便率先道出了答案,道明了她一路赶来的原因,让正想问她话的皇上不由怔得不知所措。 “荒谬!这后宫里这么多人,干嘛只怀疑我?”杜月儿又连忙为自己大声叫屈,在皇上的面前楚楚可怜的叫着冤枉。 这时候,御膳房里所有的伙夫宫女厨子约三四十人,都鱼贯而入了这“坤宁宫”。唐槿云正好盘问她们,在这午膳期间,可有看见有可疑的人出入御膳房,或者有没有可疑的御膳房的人暗中下毒? “你们最好要据自己所知,如实交代,倘若我查出来是御膳房的过错,我会一次性把你们全部清杀!”最后,唐槿云还不忘了对她们狠毒的唬吓。 这一点上,就连嫌疑下毒的杜月儿也被吓的停止了叫冤;而皇上却不住地微微点头,满眼都是欣赏的神色。 在这般毒辣的威吓下,一时间,御膳房那些人都唯恐落后地上前道出自己今天的所见所闻……,唐槿云几乎用去了半个时辰,才理清她们道出的线索。 然而,线索也是很明显,有宫女就看见过在午膳前,一个华贵的身影曾经在御膳房一闪而没,那身段腰肢跟康妃倒有七八分相似。 “荒谬!我暗自托人从家乡里送来名贵的药材,准备给皇后熬上一剂十全大补汤,想给她一个惊喜,便暗中亲自监督,这有何不可?”杜月儿听见供词对她不理,也连忙呵斥地交代自己出现在御膳房的真正目的。 言语间,她目光直瞟上他们刚用完膳的几桌上。大家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上面果然有着一煲药汤。 而皇后也证实了,这确实是康妃给她送来的一份惊喜。大家听了,也不觉得这里面有什么可疑,反而都有点责怪唐槿云抓错人了。 “你有去过,那就是有人证了,”然而,唐槿云待她们说完,忽然站起来,拿捏起面前有嫌疑的锦盘上的一针三寸长的绣花针,冷然地对杜月儿说,“再加上这根绣花针,我就有物证了。” 第186章 人证物证 “这……”看见了唐槿云手中那根绣花针,杜月儿还想要抵赖,脸色却阴晴不定,连自己也难以置信地看着唐槿云,一时看傻了眼。 “这一根绣花针会是怎样的物证?”在一旁的皇上也匪夷所思一根绣花针跟下毒没有什么相干的。 “这就是她毒杀他人的杀手锏,”唐槿云冷哼了一声,娓娓地说来,像是在述说出一段遥远的秘史,“最初,她给我的印象就是,一个挺热心做妃子的人,自己不仅懂得琴棋书画,就连难学的针织绣花也在马车上恶补……” 在她的赞赏下,大家也慢慢明白了杜月儿原来是这么上进有心的人,却是不明白,唐槿云怎么还把这般向上好学的人当作嫌疑犯了。 “开始,我不晓得宫中的规矩,觉得她这样做倒是挺认真的,”话锋一转,唐槿云也随着大家的怀疑,道出了自己的疑虑,“但是,来到宫里,我才知道,这里面的人,就连宫女也不用自己缝补衣裳,更遑论绣花织衣了。一心想做妃子的她,又怎么不知道一旦进了宫,哪能还用她这么辛劳绣花缝补了?” 她这么说,显然是想大家知道,她这学刺绣之中背后一定蕴藏着不可告人的目的。而最让人自然想到的,当然就是刺杀皇上了。 “我想绣些特别的东西给皇上,不行吗?”杜月儿连忙在大家狐疑的目光下辩说,把刺杀皇上说成绣给皇上,这辩说可就有点牵强附会了。 “就算是这样子,可你那漫不经心的样子,还是出卖了你。”唐槿云乘势追击地踏步上前,一脸冷凝地严辞点破她,“我胆敢打赌,你现在连一朵小花也绣不了。” 两人相对冷冽爆破的眼神交战中,让旁人也感到她们那一触即发的气氛。 在那半个月前上京之路,她跟杜月儿二十四小时的相对着,每天也就见她只拿几十分钟出来显摆,却老是绣不好。表面上像是越是绣不好,就越是要苦练,可那漫不经心的神情,就像只是刻意绣给她们看,让她们见证了她学刺绣的过程。 其实,就是想用这样的努力行动刻意掩饰背后更大的阴谋。 随着大家顺着唐槿云的话投来的目光,杜月儿的脸色顿时涨得通红,像是一个不努力的孩子,在唐槿云尖锐的诘问下,目瞪口呆地半晌也不敢提及刺绣两个字。 “就算我绣着玩,这又跟毒杀人有什么关系?”良久,杜月儿眼珠子急转,还是不肯承认它背后的企图。 “哼,你还真的死到临头也不忏悔,”唐槿云见她这般自以为是的口气,不由心痛得仰天长叹。 她在刚入宫后,飞红雪要替皇上肃清那些想持械刺杀皇上的间谍时,她就联想到了杜月儿的那根绣花针,联想到它作案的可能性。联想到古今中外,静静地冥想了一晚,她终于领悟出那支绣花针杀人的可能性。 可是,就在肃清间谍的时候,她还是决意给杜月儿一个洗心革面的机会,对她和令狐烟只作了口头警告。并且一直都有留意她那根绣花针的动向。 这入宫两个月以来,杜月儿也似乎有所收敛,只是胡乱地争风呷醋,兴风作浪,还没有直接干出激烈的杀机。 然而,今天“乌龙水”又重现宫廷,那岂不是等于她一直监视的杜月儿又故伎重演,还不知悔改吗? 太医一旦验出是“乌龙水”的时候,她还不赶快把杜月儿找出来?之所以径直赶来这“刊宁宫”里找康妃,那是因为,她甫出御书房的时候,就已经暗中使用了暗卫立即调查汇报她的行踪;须臾回来的禀报得知,康妃此时正在“坤宁宫”里与皇后一起用膳。 如今,杜月儿仍然矢口否认,死不悔改,她也决定终结上一次留给她的机会。叹息完后,便转身吩咐侍卫去取来悬在亭里的鸟笼到来。 “你,你想要干什么?”皇后却惊讶地诘问,“那可是从北国贡来的‘柳叶画眉’……” 见唐槿云没有理会她,皇后又向皇上撒野,皇上也只好跟着向她求情。 她只是恳求他们不要着急,说这是为了让他们看一件奇妙的东西。 说着,转眼轻瞥了一眼脸色微微苍白的杜月儿,从搜来那些宫女的贴身物件的锦盘上拾起两条锦帕,包着两手,轻轻地用指拇食两指拿捏着,在皇上皇后的面前,把绣花针缓缓地作势向上拉伸。 杜月儿的心也顿时被她缓缓拉起般的脸色越是苍白起来。 原本只有三寸长的绣花针也竟然像着了魔似的随着她的手越是向上伸长,长了不止三寸;让皇上皇后看的瞠目结舌。 最后,唐槿云竟然又把它悄无声息地轻易从中一分为二,由一支变为两支。 这让大家看了,也惊讶得合不拢嘴,转而又啧啧称奇。 “看似是两支,其实是一支有尖头,一支没有尖头,有尖头的套没尖头的,两支的里面都是中空。”唐槿云右手轻捏着下面那支,兀自一动不敢动地向皇上禀报这里面的机关。 “皇上,她说谎!她会幻术,想陷害我。”杜月儿突然怒吼一声,趁侍卫一个不注意,连忙挣脱擒拿,便朝唐槿云的身上撞去,不,是朝那根绣花针撞去! 却迎面碰上了唐槿云那二寸厚的长靴钢板鞋底!但听“咔勒”一声骨头爆裂的声响,杜月儿顿时满脸也血肉模糊地掩脸而惨叫。而唐槿云则兀自不动地站在原地,缓缓地收回了她那高举的右脚,顿时让周围的人又感到她罗刹般的阴森可怕。 “是不是幻术,大家看看这个效果就知道了。”说完,唐槿云着侍卫把那只鸟嘴张开,自信满满地把持在右手的那支绣花针缓缓地朝它的嘴里面倾倒什么似的。 不一会儿,随着唐槿云的暗暗惊讶,停止了倾倒那支绣花针,扭头转眼恨恨地瞥向杜月儿;杜月儿却相反地扬起了嘴角,在那满是血水的脸上笑得狰狞可怖。 “你为了毒杀皇上,竟然一滴不留地全用完了?”唐槿云不由痛心疾首地朝她一吼,皇上听闻在耳,心,忽然也跟着隐隐作痛。 他也知道,这“乌龙水”一滴就可以叫人一命呜呼。这全倒完了,还不像尚食大人那样子,瞬间猝死?想到如果不是有尚食大人替他试吃,现在在御书房死翘翘的那个人肯定是他。 顿时扭头横眉冷对杜月儿,正巧碰着杜月儿那阴冷的目光,两人的脸色一下子骤变。这两个本来无怨无仇的人,此时在半空中撕裂出强烈上升的怨毒恨丝。 “什么用完?我不知道你说什么!”杜月儿转而避开皇上怨毒的目光,又是竭斯底里地彻底否认。 这时候,大家见唐槿云已经查出了杜月儿曾经在御膳房出现过,又言之凿凿地列出了她杀人的动机,绣花针里面隐藏的杀人秘密,都不由一起敌视着杜月儿,且看唐槿云如何通过一个试验而取得物证,证明是杜月儿进御膳房投毒杀人后,由随身宫女保管着绣花针。 可是,此时听他们那番对话,得知唐槿云无法进行一次投毒试验,不由为只差一步就能够把杜月儿伏法而焦虑;眼睁睁看着杜月儿此时依然坚持否认,他们也开始怀疑唐槿云在那里是不是在故弄玄虚,虚张声势? 通过这一次开拆倾倒,发现“乌龙水”已经没有了,皇上也没有因此死掉,唐槿云本来也可以在这个关节上息事宁人,就此放过杜月儿也不为过。可是,皇上没有死掉,死的却是尚食大人。 一般来说,尚食大人试吃,试的就是自己做的或者组织其他厨子做的佳肴,有着对皇上奉上健康食物的重要职责,之所以由她来试吃,就是要她每次都主动承担着食物中毒的风险;简单地说,就是死有余辜。 可是,此番中毒,却是遭人嫁祸。尚食大人那尽忠职守,微笑试吃的样子老是浮现在她的脑海中,像冤魂般缠着唐槿云要她还给她一个清白,所以,她断不能就这样放过康妃。 突然,脑海里闪过一道灵光,不由让她浑身冷汗直流。仅凭着这一支绣花针里面的藏毒来断定杜月儿的作恶,这实在是太危险了——谁知道,她手里还有多少支这样的绣花针? 这一支已经确认了没有毒水,可要是她在别处还藏有其他一大把的绣花针呢? 想到这里,唐槿云扭头望着杜月儿的目光也变得怨毒阴森:看来这一次,无论如何,她也逃不过最终的宿命,绝不能让她苟延残喘到毒害下一个。 “你少得意了,我有的是办法可以证明它里面曾经藏有剧毒。”唐槿云这次内心的痛恨也顿时变得咬牙切齿。也算是下定决心要给尚食大人一个清白,于是吩咐旁边的宫女速速去取来一碗清水。 她说完,又立马在几桌前坐下来,从背囊里取出那个特工手机,从功能表上调出了“百科全书”中的实物对照功能,戴上橡胶手套,从手机侧边拉出一条细线。 把细线轻轻地放到绣花针中空的囊口中,特工手机即时探测出里面的针壁内,“残留百分百的剧毒物质……” 至此,唐槿云也不需要把这个报告结果给他们看,自己就是松了一口气,然后,清洗了那根细线,收起了橡皮手套——一切准备完成后,转眼胸有成竹地盯着杜月儿,直盯到她的心里不断地发毛再发毛。 一时间,大家都不知道唐槿云在弄什么,却很是焦急她到底有没有办法,证明杜月儿就是杀人凶手? 宫女取来了一碗清水,唐槿云把它倒掉了大半,只取其中的一羹,再把那根绣花针沉到碗底,完全地浸入。 然后,端到了杜月儿的面前,示意她把它全部喝下去。 第187章连带关系 这时候,大家也总算明白了过来。虽然那针囊里已经没有了毒水,可是,还是可以把它用水稀释出来,这稀释出来的效果如何,只要看看杜月儿喝下去就知道了。 当唐槿云吩咐下来取清水的时候,杜月儿的脸色又是大变得苍白如纸;而看见唐槿云把针沉到碗底的瞬间,她额前的汗珠便不由自主地渗出来,顺着两边的鬓角潺潺流下;此时,水就在她的鼻子底下,她的瞳孔顿时放大了几百倍,惊恐万状地盯着那水中的绣花针,犹豫再三,不敢冒然马上饮下。 “喝!”忽然,皇上也威仪万千地霹雳一喝,吓的侍卫们都纷纷拨刀助威。一时间,刀斧声激越四起,杜月儿的脑海顿时泛起茫茫一片空白。 “爹,月儿失败了,月儿先走了……”她黯然地闭上眼睛,眼泪顿时从眼角里潸然滑落,濒危时绝望地向天祷告。 身为儿女,她的孝感动人。 话音刚落,她陡地眼帘升起,露出的却是一双坚定愤怒的目光,慷慨上前,大方地把小嘴凑过去…… 唐槿云却又在这时候,像逗狗似的把碗给收了回去,“看来,你还不是真正的幕后主人,这碗水就不能由你来喝。” 唐槿云这动作不仅惊愕了杜月儿,也迷糊了大家:这以其人之道治其人之身,让她自己喝自己的毒死去,倒也是她自作自受,咎由自取的下场,也不失是一个绝妙的方法呀,怎么唐槿云临门一脚退缩了? 唐槿云又很快转过身去,把那羹水灌进了皇后那只‘柳叶画眉’的嘴里。 大家只好先屏气凝神地等待着。 不一会儿,那只“柳叶画眉”啾啾地叫了数声,果然惨绝而直挺地卧倒在笼,鸟爪伸向半空,像要抓住什么似的不住地抽搐;直至最后静寂不动,大家的心才不由得轻吁了一口气,只有皇后的心是拔凉拔凉的。 呵,这鸟果然死翘翘了,是喝了唐槿云认为藏有“乌龙水”的绣花针稀释的水而亡的!那凶手不是绣花针,不是绣花针的主人,还会是谁? 唐槿云绕了个大圈子,最终还是在大家的面前完成了这一个实验,让大家的心里面顿时明瞭,凶手就是人证物证俱全的杜月儿。 这下子被唐槿云临时一招移形换影,先是以毒水诱她绝望终结,再继续之前那个试验,拐着弯地把她的罪孽昭告天下,让她不由有了一种求死不得的感觉;此时在众目睽睽之下,杜月儿顿时恍悟被唐槿云猫戏老鼠了。 “来人,给我把康妃一干人等推出午门斩了!”杜月儿间谍身份被揭露了,最是心痛受骗上当的是皇后,她不知被谁气得七窍生烟,只是转瞬间,便恨不得杜月儿死去,以抹掉她之前的愚昧无知,胡作非为。 杜月儿那些随行宫女闻言纷纷跪倒在地,哭天抢地地哀求皇后开恩不已。此时,事实胜于雄辩,众目睽睽之下,杜月儿还想要死不承认也已经无济于事,在这场博弈之中,她最终还是输给了唐槿云,输给了这位神奇的少女。 无论她这一次行动是多么的毫无预警,乘人不备。却始终还是棋差一着,让唐槿云碰上了,发现了。 其实,她至今还不知道,每次尚食大人领着皇上的膳食过去之后,是还要做一个临吃前的试吃小仪式,为皇上作最后一次的把关。只可惜了她苦于进宫这么久了,还是没有机会跟皇上用上一次膳。 她这样子趁食物准备好就投毒,还是行不通的。 如今,一切都随着唐槿云的指证而湮灭!胜者为王,败者成寇,这本来就是她爹的正气名言! 随着皇后的圣谕,她只好冲着大家凄然一笑,傲然地转身,径直就朝午门走去。 一切都已经无从抵赖,可是,也可以一切都不用交代,直接用死来把其他间谍保护起来。要是再拒不认罪,等唐槿云皇上审上那些宫女,恐怕抖的丑闻会更加的多,所以,杜月儿情愿默然地领罪赴死。 也许这一天,她早已经预料最终会来临。 “慢着!”突然异口同声的一声吆喝,出自唐槿云和皇上的口中。 唐槿云临时没有把毒水给杜月儿喝,目的就是果如她说的,杜月儿还不是幕后的主人,她还要利用杜月儿去供出她幕后的主脑,才能够根除这件间谍案;却是意料不到,此时此刻皇上的心思,却也是和她这么的一致。 一致得让皇后也不由向她射来嫉妒的目光。 然而,两人还是在这般默契的出言阻止后,微微一愕地相视而笑。 其实也不用再审问,刚才杜月儿以为会喝毒水的时候,就曾经向她爹忏悔祷告,这就等于无意透露了,其实她爹杜坚南是知道她是间谍这回事的;换句话说,也就是杜坚南即使没有怂恿她,但也默认了她的做法。 也就是说,她爹即使不算是密谋选择的一个同伴,也算是一位知情不报的亲人。皇上这样想着,杜月儿一旦东窗事发,她爹杜坚南也决然脱不了关系。 “你不打算为你爹求情吗?”唐槿云追上去,巧妙地问,间接道出了皇上的心声。 杜月儿听了,不由浑身一震,停下了脚步,沉思起来。这样的问题,如果肯定了,那也等于承认了她爹是幕后的主脑;要是否认了,可是,否认,真的有用吗?在这个奇妙的少女面前,她一直都采用了否认这一招,坚守着她的秘密,然而,最终,还不是躲不过她那锐利的目光和巧妙的心思,一一地把她瓦解开来,碾压成尘。 她微微地转过身来,死灰一般的眼神冷冷地盯着唐槿云好一会儿,瞧唐槿云那坚定的眼神,接下来可能还会去伤害到她爹,可是,这还是凭她一句话就可以扭转困局的时代吗? 当下,唐国的真正大势已经落在眼前这位神奇的少女手上了,也许向她求情,真的可能解下她爹未来的困境,可是,唐槿云可信吗?这位刚揭露她的少女可以令她信任吗? 杜月儿的脑海里此时又浮现了她们在马车上那天真无邪,豪情奔放的快乐日子。那也许是她最为放肆开心的日子,那时候,唐槿云什么猜枚、喝酒、写诗、弹琴都不会,还是她们一点一点地教她……,此时,她也会缅怀过去,但唐槿云会因为过往一起过的日子而开恩吗?如果换了是她站在唐槿云的位置上,她会因为这样而放过唐槿云吗? 杜月儿最终还是选择了宁枉勿纵,沉默不语,闭口不求,只是机械地牵了牵嘴角,便又哂然地转过了身子。 “你不说,我就宁枉勿纵!”但是,后面的唐槿云却更是咄咄逼人。 那话语像利箭般从她的脑际直涌到她的眼前,瞳孔也不由放大了几倍,正想举步前行的抬脚,顿时僵住在半空。 难道,这就是说与不说也要追究她爹的责任吗?这位少女的手段该是多么空前的凌绝呀! “来人,先把她押到天牢,严加看管!”还不等杜月儿反应过来,忽然皇上也开了金口,毅然把她一手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留着她,以后抓上她爹,就让她们在公堂上对簿吧。”转而,皇上又仿佛为她求情般跟唐槿云解释。 唐槿云眼珠子一转,倒也爽快地点了点头。反正她的意思也是不想一刀把杜月儿斩了那么便宜。 待杜月儿被果断地押了下去,这场疑案终于水落石出,真相大白;御膳房的人也因此脱离了嫌疑,放心地离去,迎面却赶来了太后匆匆的身影。 太后闻讯得知御膳房投毒毒杀皇上,最是关心的便是皇上的安危。此时两母子还可以在阳间相见,也不由惊惶地相拥而喜极而泣。 得知全赖唐槿云兵贵神速的破案速度,及时截住了还没有销毁罪证的杜月儿,如天神般从天而降地出现在杜月儿面前,让她猝不及防地乖乖就擒——太后顿时破涕为笑,兴叹列祖列宗为她挑选了这么能干的媳妇,接下来一大段时间都在大赞唐槿云的机智与勇敢…… 完全把那位皇后冷落在一旁,任着她僵硬、风化、成灰、散落在风中…… 亘云庭退下朝去后,便马上到吏部去上任。 甫入吏部大院内,倒是让不少人愣住了。一位亘贵妃的胞兄要来这吏部上任,他们早已经风闻,只是,不想,他只是径直随意而来,没有任何队伍的热烈欢送——自然,他们也没有任何的思想准备。 进了大院,他便要直接指点要拜见这里的最高长官吏部尚书大人,那些小官见他是亘贵妃的胞兄,也只好点头哈腰地把他领到后院尚书大人的茶室前——要是一些小官小吏,还不让他们先坐上大半天的冷板凳? 尚书大人听说新任的侍中大人前来报到,且他又是亘贵妃的胞兄,不由一怔,只好在茶室里讪讪地接见了亘云庭。 亘云庭入内见了这等悠闲场合,也只好朝他行以长辈之礼,说:“没有官服在身,望大人见谅!” 在一旁的吏部侍郎听了,顿时吩咐下去,要替他领来春夏秋冬四套侍中的官服官帽。却问:“侍中大人,您没有带随从来么?” “他今天的随从就是我!”不料,还没有等亘云庭答上,门外便跨进了同样意气风发的飞红雪,她官至二品,不由吓得除了尚书大人及吏部侍郎外的大小官员齐刷刷地向他行礼。 第188章 贵妃出巡 飞红雪冷哼一声地果然一手替亘云庭接管了那四套官服官帽。 让吏部那些人愣是不明白,他们这到底是什么关系?怎么亘云庭不仅有个胞妹在后宫中当贵妃,还有这么个有影响力的总指挥使做随从吗? 亘云庭倒是也不理她,由着她接过了官服官帽,由着她然后一直地侍立在身后,跟尚书大人尴尬地品了几杯茶,他又谦虚地向大人请教为官之道,尚书大人连忙吩咐侍郎大人带他到处逛逛,先行熟悉吏部的各部司辖及规矩。 他倒也强闻博记,只用了一天时间,也懂得了吏部内部运作的大概,难怪连侍郎大人也忍不住地赞叹他:“果然是实至名归的新科状元,一教就会!” 亘云庭也连忙谦虚地推托。 黄昏时分,他才谦逊地拜别了大家,欣然地离去。大家倒也挺喜欢他,都说他是个谦恭有礼而又没有架子排场的年轻人,又聪明好学,又是干劲十足,是个十分难得的人才。 离开了吏部,亘云庭也昂然面对黄昏落日,趾高气扬了一番。这寒窗苦读了十几年,毕竟不是一件易事,如今一朝得志,这般享受一会儿飞黄腾达的感觉也不为过吧? “这么高兴,不如去找个酒楼庆贺庆贺一番吧?”后面的飞红雪也笑着提议。 他这才蓦然想起背后还跟着那个黏人的飞红雪,不由一下子浇熄了他的兴致,连忙回身一把抢过她手中的官服官帽,径自一个人灰溜溜地走了——这上次都哄他喝酒做错事了,这次还要再来一次吗? 他可没有那么厚的脸皮、强劲的心理素质,却惭愧面对唐槿云的温柔与情义;即使皇上说喜欢她了,可他也不能就这样她不仁,他也不义。 他已经无意中犯了错,做了一件对不起她的事了,他断不能再在这曾经跌倒的地方再跌倒一次。 “她都跟皇上有了肌肤之亲了,你还忍得下呀?人家今晚说不定还会来个鸳鸯戏水呢。”飞红雪一怔后,又忍不住追上来酸溜溜地煽风点火。 “这是我和她的事,请你不要再八卦就是了,我和你的事,那是一个美丽的错误,也请你就此放过我吧。” 只要还没有传来唐槿云跟皇上一锤定音的事实,他也决意不会辜负唐槿云,决意再等她回来。 “放过你?为什么呀,就为了要为那个贵妃让路吗?”那场醉酒乱事是她处心积虑的安排,她已经预计要应付所有长远的后果,这一次,她非要唐槿云也领略一下得不到的痛苦,她不由冷哼一声,“这一次我说什么也不会退缩的,我真想快点看见她知道真相后的那个表情。” 回到楚府朱门外,亘云庭趁机一闪身进了府内后,便连忙吩咐赶快关上大门,不让飞红雪随后跟进来。他可不想那么快看见唐槿云知道真相的那个表情。 飞红雪被他喂了这么一个闭门羹,也不由鼻子一哼,由外喊进院子里,“亘云庭,你别想就这样撇下我,一辈子也别想!” 院子内,众多知情的婢女家人也不由尴尬地偷瞥狼狈的亘云庭,也为他们三人的关系捏了一把汗。这要是三人冲突起来,那么以后谁给他们发月饷呀? 晚膳来了,走在最前面的竟然就是皇上。难不成他想跟我拼食了?正在殿内宝椅上趁无人舒展一下懒肢的唐槿云第一眼看见是他的时候,心里不由泛起这样的想法。 “在新的试吃宫女还没有选出来之前,我就带着他们前来跟你一同用膳。”皇上说这话的时候,满眼尽是熠熠闪亮的柔情。 他这意思是说,为了不让她成为下一个间谍的目标,他可以和她一起共用一个试吃的候选尚食大人。而拥有这般的荣耀,全天下也只有她一个人,其他妃子包括皇后,在没有配给试吃宫女前,都得自己小心翼翼地用膳。 唐槿云不由微微一笑。她也有现代的试吃工具,若是要提防那些小人,她自然有自己的一套,这皇上也太小看她了。不过话说回来,他这般的细心体贴倒让她有了丝丝的感动。 她早听说为了这顿晚膳,皇上也要前往御膳房亲自监督呢。不想,真正还是为了她而监督这一顿晚膳。皇上这般细腻的深情,她又哪能不感动呢。 所以,她也不再多说什么,只好接受跟他同桌进食的温柔。但席间却只字也不提及那天御花园的事,反而充塞着亘云庭那天的沉默而沉默。 “其实,我来这里是想跟你说一件事的,”膳后,皇上坐在她的旁边忽然轻描淡写地开口。 一顿之下,让唐槿云也不由为之侧目,屏气凝神地提防他会说出那天御花园般的说话。 皇上震惊她那微嗔的神态定格成一尊仙女石像般的耐人寻味,半晌,才回过神来,继续说下去,“这下午我研究了一下最近的情报,觉得杜坚南很可能也有了密谋造反的心,我想派你去确认一下。” 哦,原来是涉及杜月儿案件的问题,唐槿云不由连忙转过脸去,暗暗轻吁了一口气。半晌,也望着殿外渐暗的天色,幽幽地道出自己的见解,“如果没有她爹的允许,光是唐槿轩的个人魅力不足以让杜月儿如此坚持而无惧。” “杜坚南如果没有唐槿轩撑腰,也断不会冒然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皇上也断言。 “很好,我们都想到一块儿去了。”皇上忽然小孩般地雀跃拍手。显然杜坚南造反的情报也不及从唐槿云心中获得了那一种默契那么令他开怀。 “放心好了,我明天就带上‘鹤衣卫’启程贵城,前去调查一下他。”唐槿云却扭头冷冷地回敬他,一张冷艳的脸孔加上冷漠的眼神,让皇上刚升起来的快乐的火苗也瞬间灰飞烟灭。 垂下头去,暗惭自己以除奸之名授与她贵妃之名,遂不敢去接触唐槿云那冰冷的目光,转而站起来,悻悻地道了一声不打扰她休息了,便吩咐摆驾回宫去。 唐槿云望着他不带随从走出殿外那个悻悻的背影,恍惚间有如被她赶走的一位大哥哥似的,心中也不由得泛起几丝怜悯。 可是,她怎么能够让皇上那包藏情心的好意,继续侵蚀她与亘哥哥之间的情义。虽然这皇上貌似是天下至尊,天下女子的最好归宿。可是,她如今也有目共睹了这后宫里面的阴险,并非人人也都以为进宫了便是荣耀,粘上皇上了便是幸福。 世事无绝对,总有例外。有人是这样认为,却也有人不这么认为,比如杜月儿,她的本意可能就不那么着意做什么妃子皇后,而是一心想着如何亲近皇上,近以诛杀他。 说起来,这杜月儿的意志可以堪比一位特工的潜质。她也有着不为功名利禄诱惑的坚定及被荣华富贵腐蚀的抵抗。 就连皇上的帅气,也不是她矢志所取的目标。她唐槿云又岂是拾人糟粕的下等志士? 而亘哥哥却是不同的。他是那么的冰清,那么的冷傲,他那扶额豪笑的姿势完全显露他也是那种气吞河山、睥睨天下的大人物,他那张手护妹的情义更彰显了他宅心仁厚、仁德济世的宏愿。 跟这般的人粘在一起,一定会活得湖海风光,山水明丽。 她这所以愿意明天就立即出发,原因就感觉这种日子已经向她渐行渐近。 “我需要那本《行医怪闻录》了,你没看完也给我拿来吧。”她忽然想起了此次离京,即使不能如期找到香苗师姐,也要先把这本书奉还给师父。 皇上千呼万唤始等来的却是这么一句冷漠的索求,不由回头怔看了唐槿云好一会儿,也没有说什么,才黯然地离去。 翌日大清早,天牢狱长向她传来了杜月儿昨晚已经在牢中悬梁自尽的噩耗。便又向其他各殿传去。 这消息让她愣是傻了一整个早上,浑无知觉地任让着宫女替她一一穿戴梳洗。 杜月儿,她本是一个多么冰雪聪明的美人儿,若论相貌,就连唐槿云也有几分折倒;可是,偏偏她又是跟皇朝作对的最美间谍,这到底是天妒红颜夭折了牡丹,还是谁一手造成的悲剧? 是她吗?还是杜坚南?是皇上吗?还是忠小王爷唐槿轩?他们都已经被挤逼在这滚滚的历史洪流上,功名利禄的争斗已经混淆了世人的视听,湮灭了人性,人人都在生死的边缘上为自己的生存作垂死的挣扎。 杜月儿之死,是这历史洪流的上一块突礁,很快,后面更大的洪流会把它湮没。 用了早膳,她不用上朝听政,便怀着皇上的密令与杜月儿的伤感,带上一众几十人的宫女仪仗,太监侍卫,鼓乐飞扬、浩浩荡荡地乘着凤辇直望宫门而去。 这次前去调查杜坚南有别于收复城池,倘若幸运的话,她可以不需要自己再单独行动,仅凭着‘鹤衣卫’的情报手段,也可以摆平一切的异动。 明着,她可以贵妃出京巡行,暗地里,她却是可以以风辇为一个移动基地,随时监控这一路上的情报。 忽然,前面的仪仗声乐偃息,听见马夫一声的吆喝,凤辇便缓缓地停了下来。她揭开窗帘外望,却惊讶地发现皇上和亘云庭一干人正垂立在宫门内朝她点头微笑。 第189章 兄妹同路 “带上你的哥哥,你们可以顺便回一趟老家去。”她不得不下了车朝皇上施以君臣之礼,皇上则满怀欣喜地把亘云庭推荐给她。 但见今天的亘云庭一身光鲜簇新的官服,头上束着一顶正大光明的碧玉宝椅官帽,气宇轩昂地闪耀着他那满腹诗书才华,在巍巍晨曦中让唐槿云几乎被他炫晕! 亘云庭也见她凤冠霞帔,满身尊贵地逶迤而行,果然有着几分人中龙凤的瑰丽,也不由差点儿看得窒息。 “干嘛要带上他?”她把目光艰难地从亘哥哥的身上移开,投到皇上身上的时候,却是略有幽怨。此行恐怕是险阻重重,他怎么可能让亘哥哥随她出入虎穴龙潭了? “带上他吧,我自有密令于他,在路上,他会跟你说的了。”皇上含蓄地只能说到这个份上,硬是吩咐亘云庭站到她那边去。 原来皇上对他也是另有任务?她微微一怔后,心中一叹,也不便再多说什么。扭头瞥了一眼炫目光鲜的亘哥哥,芳心早已经扑到他的身上,只是,这一路上,得多加照顾这位公子就是了。 “至于那本书,我没有看完,所以没有带来,”皇上忽然又朝她摊了摊手,狡黠地一笑,说上她昨晚交代的那件事,“我期待你返京那天,便是我看完之日。” 唐亘两人闻言也对视了一眼,但见皇上耍赖了,也只好含怨拜别了皇上,一起转身上了那乘阔大的凤辇。 可正当这会儿,前面的长街的尽头上,蓦然出现一匹怒火狂奔的快马,正肆无忌惮、十万火急地飞奔而至,马背上的不是什么王孙贵族、大将名帅,却是一名满额大汗、心如火燎的驿卒! “报——”他一路上力竭声嘶地怒吼着,全然不顾其他人的生死地飞奔而至,终于让他在宫门前,气喘如牛地翻身落马。 “报!八百里,告急!”那驿卒连滚带爬地上前朝皇上跪下,气喘吁吁地边说边奉上一纸公文。 皇上也不由吃惊地连忙打开公文,细阅之下,不由得惊得脸色苍白如纸,脚步踉跄地需要人扶着才站稳。 “怎么了?”唐槿云不由关切地扭头问。 皇上已经惊愕得无法说话,只能以一纸朝她轻拂了一下,示意她过来阅览。 她便过去接过那纸公文,但见上面书写着:“贵城城主杜坚南但闻杜月儿间谍身分被揭,已经在贵城誓师作反,正在对周边城池怂恿教唆,请京城速派能人下来,粉碎他的阴谋。” “这,听闻他女儿被抓就已经作反了?要是让他知道他女儿已经悬梁自尽了,那他岂不是气疯了……”唐槿云联系了早上听闻的事,也觉得事态会倾向更严重的方向,随便都可能爆发地区性战争。 “快!哪里也不要去,立马先赶去贵城去剿灭他!”皇上听闻,也联想起来,马上发号施令,却是连声音也颤抖起来,“你先去,我马上派大军随后。” 两人只好再次拜别了他,唐槿云婉约上了凤辇,可亘哥哥却不知哪去了。站到车上往前远眺,才看见他已然蹬上了一匹高大骏马,前后也有些杂役侍卫簇拥着,直望城门而去。 唐槿云很是不解,却又不便唤他前来,只好黯然地低头进了凤辇。随着马夫又是一声轻叱,驷马齐驱的凤辇这才缓缓而动,仪仗再次升起声乐,宫女夹道撒起鲜花,太监及侍卫也在车旁护卫随行…… 皇上目送了他们离开,这才轻吁了一口气,缓缓地恢复冷静,马上回到勤政殿上,升殿急议军事。 这凤辇可比那些秀女马车大上一倍,长约两三倍,人在里面,就如置身于宫殿中的殿堂上。地板上依然铺上了锦狐衾毛,一画屏分隔两室,前者为厅,后者为房,全都挂满了极其豪华奢侈的宝物香薰。 两人一组,又是新科状元,又是贵妃的相继出行,害得路人欢呼完状元的出彩后,又碰上威仪华丽的贵妃仪仗队伍,按礼节,纷纷跪道欢送。那气派也一下子把亘云庭的状元景气压了下去。 出了西城门不到一里,唐槿云又不忘了到小树林里约上了红莺。这一次出行也就带上它一起出行吧,免得它一时孤单无助的时候,又乱去袭击其他人。 红莺见到她更是欢呼雀跃不已,一路上乘着清风朝霞,随着凤辇亦步亦趋地展翅翱翔,气贯长虹,快乐无比。 唐槿云在厅中的正中宝椅上才轻松地吐了一口怨气,转而眼珠子一转,便急不可待地把前面的亘哥哥召到了这凤辇内,等亘云庭在那窗边下危襟正坐下来,她不由扑哧一下笑了出来。 “到底皇上派你跟来干啥了?” “你忘了我在殿前面试的那个答案吗?”亘云庭却反问她。 但见她一再沉思,亘云庭便又说,“皇上就是欣赏我那个答案,而让我随你去提拔有潜力的官员做城主、守备,并且一一记录在册!” “那不是点拨钦差?这可是一个大肥缺一等一的优差哟!”这个才让唐槿云听明白,她一下子也不由瞪大眼睛,闪出星星般的光芒。 “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亘云庭听闻也不由得微微脸露愠色,“皇上管我做这事,就是相信我是个老实人,绝对不会营私舞弊,贪污受贿的,我会替他选出最适合最忠诚的人选。” 唐槿云心中不由一下子乐开了花。她咋不知道亘哥哥是个怎样的人。在‘天狼狱’下,他被人陷害了,还想着如何报效朝廷呢;在‘云裳川’中,他虽然向往它的美丽和安逸,却不想跟山贼同流合污。 可为了唐槿云,他也有反抗朝廷追捕的时候,比如在崖边绿地上。 总的来说,皇上这次倒是选对人了,这家伙等的就是这么一天。 “你要怎样去收复那些城池?”亘云庭倒是对她如此浩浩荡荡又华服艳装的样子,抱有很大的疑惑。在他的印象中,虽然唐槿云能够飞檐走壁、功夫了得,可怎么也无法想像她一个人带着那般华而不实的宫女太监就能够对抗一座城池的情景。 唐槿云自然笑而不语。她此时出行,早已经暗中吩咐手下一万八千名‘鹤衣卫’随行,也不管他们是怎样随行,只要随传随到就是了。 一路上,凤辇走的不急,亘云庭的心却急了,“这么慢,要什么时候才能够赶到贵城去呀?” 但唐槿云却笑了,“别急,公文上不是说正在怂恿唆使吗?那就是还在离间中,还没有打起来。” 其实她也想着边走边等,等上皇上派来的大军再说。 时及晌午,唐槿云又吩咐宫女端来午膳,添多了亘哥哥一份,任他们在这凤辇上享用。但亘云庭还恪守着君臣的礼节,迟疑着不敢跟她同桌。 “此时此刻这里就你我两人,况且又离京甚远,你干嘛还不放松点呀?过来吧,不用跟我行礼了,这些美食都是得益于你的亘贵妃,咱们就一起把它们干掉吧。” 唐槿云的幽默轻松感染了亘云庭,他想想也是,也不好再婆婆妈妈,顿时放开手脚、敞开心怀地走过来,开始跟唐槿云推杯换盏地对饮起来。 三杯下肚,他也很快就随性起来,就如当初那个寒窗下的酷直书生。唐槿云醉眼中的他,更是潇洒豪迈,随心写意。 着宫女卷起窗帘,顿时可以看到一幅不断轮换的春山绿林画卷,外面时而“啾啾”的鸟语花香,伴着手中美酒微颤,头上官帽绶带随风振飘,更是惬意畅快,豪情满怀。 所以,唐槿云就说,这一切都全拜他的‘亘贵妃’所赐。要是她还在江湖,那可是想也不敢想能在这宫廷式的马车上赏花赏春,饮酒作乐。 “既然出来了,就应该开开心心的,那个什么贵城就先别管了,咱们就先回隆城,见见月娘他们吧。”她也身心舒畅地跟说着,小妹敬哥哥般地干了一杯。 “隆城,肯定要回的,皇上也说了,就趁他这次执行吏部工作之余,顺便让他衣锦还乡,光宗耀祖去……”亘云庭一杯下肚也赞成了。 这就难怪他今天特别的光鲜帅气,前呼后拥了。原来是衣锦还乡,回乡度假呀,这中途还得替皇上点拔人才,那可真有的够呛的。 这皇上还真是懂得节省啊!这样的安排真是可气又可笑。唐槿云恣意毕露地笑骂着,原来,两人都让皇上摆了一道。 “这就更加要一路且行一路狂歌了!”她好不容易以一炸换得了穿越到这个时代,别的不说,就摆脱那紧张刺激的特工工作,也足以让她愿意在这里安居乐业了。可这皇上还是偏偏的不通气,弄着花样地最终还是让她又干回了特工这份工作,替他暗中铲除一些腐败分子。 也许,她就是这特工的命,无论去到哪里,去到哪个时代,也摆脱不了的了。不是说她碰上了霉运,像她萤火虫般鲜明出众的人,就是去到哪里,都会让要在漆黑中一眼认出来,委以重任。 不过,这时代的福利倒也不错,衣食住行、身份身价都是全国顶级的极品。最主要还是那个节省的皇上,从天掉下来一个亘哥哥给她,她还不趁着这段时间,大秀两人的恩爱? 晌午过后,他们才经过一个小镇,旁边的行人得知是贵妃出巡,威仪万千,也不由得个个都瑟缩着跪道肃静送行。 亘云庭此时也吩咐他那些杂役侍卫可自行到客栈里买食,而贵妃队伍里的太监也懂得自行进镇里采购。 一行两三天以来,唐槿云也没有再让亘云庭回到他的马背上,就连晚上在野外露宿时,也留在他凤辇的客厅上安睡。 这凤辇上孤男寡女的,在摇曳灯光中,唐槿云也曾经意乱情迷地要贴近亘哥哥,可不知怎的,亘云庭就越是喝得越醉,离她也越来越远,任她怎么牵也牵不回来。 第190章 倾国贵妃 能够守在如花似玉、情深义重的‘小妹’面前,本就是他梦寐以求的心愿;可是,他已经毁了飞红雪的清白,毁了她的凄惨的一生,每当碰上酒杯,她的影子总是如美酒倾泻般地在脑际流转不停。 对于唐槿云那几近赤裸的诱惑,他自然怦然心动。可越是心动,心底那阵内疚的罪恶感迷雾便越是浓郁厚重,好几次都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所以,越是酒醉也越是跟唐槿云保持距离最好。 他想跑回马背上呼吸一口新鲜的空气,可又总是无法拒绝唐槿云一次又一次的盛意挽留。 这样的折磨,他要何时才是个尽头呀! 唐槿云反而跟他不一样。有机会离开皇上,离开他那又幽怨寂寞的眼神,她便解脱了。这便是她那么乐意答应他前去调查杜坚南的原因之一。 不料,皇上还假亘云庭衣锦还乡之便,让她一文一武地工作;她又何不假借这工作之便,跟亘哥哥增进感情呢。 只可惜,亘哥哥最近表现相当保守沉默,让她扫兴而归,却又微微的疑惑不已。 想殿前面试之前,他仍然信心满满,意气风发的。可自从那晚随飞红雪出去私贺后,在殿上又痛饮了一番,翌日去见他便怏怏不乐了。开始她还想他宿醉未醒,难免有点头昏脑胀。 可这两天以来,她都可以放得开皇上那深情的目光,而他这次状元还乡,又怎么没有恢复往日的风采呢?这每次喝酒用膳的时候,也喝得那么的郁闷,亘云庭到底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了? 该不会亘庄主来信,要他把我甩了吧?唐槿云想,时下最严重的问题非这个莫属了。只要不是这个问题,她还好办。 翌日清早起行,不久被一些哭闹声吵醒,掀帘看去,但见路旁站满了一些衣衫褴褛、拖家带小的人们,人人脸露恐慌、瑟瑟缩缩地跪道送行,只是一些无知小孩也许因为饥饿难耐而哭闹寻食,大人管教而已。 “这一群是什么人?”唐槿云问窗外传话宫女。 “回禀贵妃娘娘,恐怕是一群难民。”宫女简单的回答,唐槿云还是不太满意,着她前去难民的中间询问。 不久回来禀报,说他们确实一群因为前面不远的盆城纲纪政乱而逃难的难民,如今背乡别井,另投他去。 此话被亘云庭听去,不由得瞪眼怒目,义愤填膺,恨不得马上展翅飞到盆城中,教训那些人一顿。 “停车!”唐槿云却反而把凤辇叫停了下来。 亘云庭诧异地问:“怎么了?快点走呀,我要赶到盆城去重组他们的官署。” 唐槿云只是笑而不语地掀帘而出,站到凤辇前面的踏板上,举目环视了一眼地上跪拜的难民,仍然是权倾天下,威仪万千。 难民们闻觉,纷纷跪地唱喏问候:“贵妃娘娘吉祥,愿贵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不料,唐槿云却莺声轻叱,“没有你们的辛劳,我活不了千岁,我们的命运是系在一起的,你们住不好,吃不饱,也是我的过错,上天有好生之德,贵妃娘娘也难独活,今天咱们相遇,我想以银相赠,派人匡正,愿大家回去后好好生活!” 难民们听闻,都难以置信地抬头仰望,但见凤辇上彩光万丈,一仙子般的少女飘然站在上面,神仙玉骨,肤光胜雪,美艳得令人炫目耀眼,不敢久视。 唐槿云在现代当特工的时候,也曾经因为潜伏而离乡别井,因为被追杀而一路挨饥受饿。如今看见他们的情况并不比从前的她轻松,更是感同身受,同情他们的辛酸,才决定了赠银安抚,同享太平。说完,便吩咐太监们按随车带来的银两逐家分派。 一时间,白花花的银两果然银灿灿地捧在手心,那些难民们这才相信自己刚才不是在做梦,贵妃娘娘所说的也并非一番空话,而是言而有信地坐言起行。不由都感动得泪流满脸,纷纷朝唐槿云三跪九叩,再一次从心里真心地唱喏,愿她千岁千岁千千岁,万寿无疆,与天同岁,承诺一定会回乡好好生活。 唐槿云也是微微一笑,而她也忙着和那些宫女一起向那些饥饿的小孩人们派上食物,让他们能够有气有力的重返家乡。 一时间,那些淘气的小孩也偃停了哭声,接受了她们的施舍,很快又绽开了出污泥而不染的白莲笑脸。 唐槿云的心这才稍稍安慰了下来。 亘云庭在后面见唐槿云停下车来,原来就是想以银馈民,安抚人心,倒也觉得这样做是个至善的办法。 纵眼她那以袖轻印额前香汗的风姿,顿时觉得这不仅是她那风韵之美,更彰显了她心底里那同情劳苦大众的一片善心。什么时候,他也曾经以为她得到了贵妃这个名义后,会否高高在上,忘却了还在这个国家旮旯角落的穷苦百姓,如今看来,她还是什么也没有改变,一如以前那位柔美绰约的小姐。 从沉醉中醒转了过来,他也吩咐他那些杂役侍卫,加入派银队伍,一口气就替唐槿云捐出了五百多两。 好家伙,这一路上,竟然有着五百户的难民!唐槿云根据这个数字远眺前看不到尽头,后看不到尾部的难民队伍,心中不由惊讶得心酸起来。 但愿这一两银子,也足够他们一家人一年的口粮了。希望明年皇上会有一些更直接有力的政策来安抚他们。 派了半个时辰,唐槿云也心系着盆城,连忙返回凤辇,吩咐立即起驾。难民小孩们无不纷纷激动地捧着银两,朝她泣不成声地在两道旁长拜不起。 凤辇则在他们千恩万谢的跪道送行中缓缓地驶向前方,消失在明丽的晨曦中。 待日薄西山迎来了令人哀伤的黄昏,盆城的一角已经崭露眼前。车队缓缓通过无人查问的城门,看不见有什么人出来迎接。 掀帘望去,街道上似乎空无一人,偶尔窜出几个人,也像鼠辈般迅速地销声匿迹;平时应该喧嚣热闹的街道,此时也只得晚风空吹拂着酒旗茶幡,无人再敢大声地吆喝;凤辇经过之时,一个照面倒是可以瞥见客栈酒家里面的旅人,都在噤若寒蝉地自斟自饮。 这完全就是一个战后荒凉的世界。上次飞红雪不是和将军前来收复了吗?怎么还会这个样子了?不仅是唐槿云,亘云庭的心头此时也对这个盆城充满了疑惑。 依惯例,他们的凤辇都得入住城衙。来到了城衙,但见一些人进进出出,也不见有人通传,任是仪仗的声乐喧天,良久也不见有官家出来迎接。 无奈之下,唐槿云只好自己下车来,进去看个究竟。 一路上与一些民众擦肩而过,都可以听见他们的埋怨及悲伤。唐槿云和亘云庭甫入城衙,但见偌大的校场上像市集般地囤积了许多猪羊,旁边排着一连串长龙般的队伍,人们的咒骂和衙差的恶喝,形成了这个盆城最为喧哗的地方。 而另一边,一个捕头模样的人则一边提着酒壶,一边用大刀收拢另一群人交上来的银两,也不立下字据,大刀一刮,就管人转身滚蛋…… “岂有此理!难道会有难民出走,世上有你们如此光天化日地搜刮民脂民膏的吗?”看见这般的情景,亘云庭也再忍不下去了,不由得力叱了一句。 可是,这般的一句清言,也很快湮没在他们恶俗的咒骂之河,却引来了一大群拿着刀棒、或是穿着捕快装或是没有穿的大汉,把他们给团团围了起来。 “哪里来的土豪乡绅?有那么几个臭钱就蹬鼻子上脸了?我呸,都给我到那边去交均富费去!” 只可恨他们只顾着自己的吆喝,竟然连一身光鲜官服官帽的亘云庭也视而不见,还把他们当作了一般的千金小姐和公子哥儿。 “混帐……”此时饱读圣贤书的亘云庭也被他们气得口不择言了,他上前去一连数落他们这般强盗的行为,影响着城市的形象和经济的发展,很快这个城池便会因他们的敛财而破败颓落,最终他们也会变得无家可归等等。 “废话……”那群人一向横行无忌,哪时见过这般哆嗦的说教,也不由气得挥刀直上,嚷说着要亘云庭尝尝他们牢狱的美食再说。 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间,唐槿云陡地仰天轻叱一声,“给我都清除了!” 顿时,数十道黑影在他们眼前一晃而过,刚才的包围顿时一扫而空,那十数个捕快或者不是捕快的人,即时在他们的眼前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不仅令那些宫女及亘云庭都瞠目结舌,就连校场上的人们看见了,也不由得把嘴巴张开得可以塞得进一枚鸭蛋。 半晌,校场上连掉针的声音都能够听见。 “这是朝廷派来的抚官钦差,吏部侍中亘大人!”有侍卫也及时把亘云庭介绍出去,人们的眼珠子才一下子瞟到了他的身上。 而一些衣着华丽、大腹便便的‘老爷’,此时也纷纷从城衙里屁滚尿流地滚出来,对着亘云庭直呼“大人,大人来了……” 第191章 盆城新主 当晚,亘云庭便连夜升堂,召来全城的百姓商家参与,着师爷整理宣读一下如今盆城城衙的各种数据,当场便跟百姓商家立下了官不扰民的契约,还号召了百姓商家弟子可加入官兵,待遇一切从优等政策,顿时赢来了大家的心悦诚服,拍手称好! 唐槿云深居后院内能听得见公堂上掌声雷动。倚在栏杆旁也不由从心里笑了出来。借一水,天空海阔任鱼跃,得一翼,三山五岳闻虎啸;这下子,亘哥哥算是人尽其才,适得其用了。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去?”亘云庭忽然远道而来到了她的身后,轻声温柔地关切。 “我想,你的政纲雷厉风行,我相信我们很快就又起行了。”她傲然地扭过头,任晚风细数她满头飞散秀发上黑得的亮光星子。 “还不行啊,现在还缺了些核心领导班子,但观他们的素质,想从下提拔是不可能的了,得另外找些德高望重的人……”亘云庭却仍然心事重重地回答她,怔看了她秀发飘逸的样子好一会儿,才哑然道出了原因,“明天还走不了。” 唐槿云再次在灯火前嫣然一笑,红扑扑的光网柔柔地贴在她的脸上,尤显得娇艳欲滴:但求跟亘哥哥在一起,她就是逗留多少天也没有问题。 亘云庭见惯了她此般的柔美,正是这般的柔美,不知迷醉了多少人的心。他侧过脸去,忽然又扭过头来问,“只是,我问你,刚才那些黑衣人是怎么回事?” “你没有看见吗?”唐槿云夸张地瞪着眼睛。 亘云庭摇了摇头。 她狡黠地眨了一下眼皮,“那我也没有。” 亘云庭的脸色顿时拉下了许多的黑线。 就算是耍赖吧。告诉他也没用,也许他还不会赞赏有种这样的组织。说完,她也翩然地飘回房里去了。 翌日中午,她正在后院亭中享受着城衙家眷的供奉和本地的特产,亘云庭突然风风火火地冲进来,拉起唐槿云就要她陪他一起到郊外走走,问他怎么了,他就是什么也不肯说,顶多就说了要她做保镖。 “我就知道,那些黑衣人肯定跟你有关。”亘云庭忽然甩出这样的结论,估计也是冥思苦想了一个晚上得出来的吧。 出了盆城的南门,就有一条凌空抛起,直上云霄般的蜿蜒山道,旁边的都是嶙峋的怪石和光秃秃的树木。 他们在山道上找了个小路口,然后乘轿而去。 一路上,亘云庭这才道出刚才风风火火的原因。原来,刚才他在公堂上跟盆城的商家衙役一起商量由谁出任新城主最为合适,大家也都纷纷提出了一些有名望的土豪,有恶名的捕头,从前的旧城主…… 亘云庭对其他的都不太感兴趣,唯独有人提到了从前的旧城主,倒引起了他的注意。昨晚他重温了林天雄这十年的政绩,发现都是容易中饱私囊的民建项目,为官不正。但这旧城主的政绩却是较多是没有油水可揩的官办项目。 要不是由别人的口中说出,他还以为这位前城主已经与世长辞了呢。所以,一旦知道他还健在,哪能不欣喜若狂地扯上唐槿云便来这南门郊外寻人呢。 走了好半天,终于走近了一间偌大的茅庐,他们下了轿,信步走进院子里,环视了四周简朴的环境,但见一花白胡子的老人正在一角抡斧劈柴,亘云庭上前便拱手相问:“请问,章天予老爷可是住此?” 那老人愣是停下了挥斧,忿然地转过脸来,须随声动地朗声回答,“老夫便是。” 虽然人似老迈,但声如洪钟,掷地有声,连宿鸟也扑着翅膀受惊而去。 亘云庭听了,打量了他一番,倒是很满意,又连忙朝他禀明了来意,“在下吏部侍中亘云庭,奉命重整盆城秩序,如今唯城主一位无人胜任,得知老爷子是前任城主,特地前来相邀,希望您老能够重掌城印,带领盆城人民过好生活。” “呵,”章老人也眯眼打量了他一眼,但闻他的来意,不由晒笑一声,然后又挥斧劈柴,“不去不去,大人请回吧。” “为什么?”亘云庭不甘心就这样被逐客。 “为什么?”章老人重重地劈开了一根枯木,那摧枯拉朽的裂响震人心魄,像是带着无比的怨怼,他又停了一下,扭头朝亘云庭笑说,“老夫是因为喝酒误事被林天雄弹劾的,难道现在朝廷允许公堂上喝酒了?” 这在公堂里喝酒,当然是不允许了,也难道他当年会被弹劾了。亘云庭心想,可是,他又不能因为这样而打道回府去。 在城衙里,但听有人提到他,马上有异议的声音陡然四起,纷纷都说他是个怪老头,不仅乱在公堂上喝酒,还常在街头、门槛上审案,毫无官架子和仪态可言。 百闻不如一见。如今他见这位章老爷子,年逾六旬了,还这么的满脸红光,硬朗正直,刚直不阿,正是他心目中黎民百姓的父母官,他可不能就让这一点而放弃他。 “这,这个城衙里是不缺酒的,但是,你嗜酒的话,就下了公堂再喝吧,”他尽量地在脑海中替章老人寻找通融的方法,“或者,在公堂上,少喝一点吧。” “废话!喝酒如救火,不多浇不熄,小口小口那娘们的样子,叫老夫枉为汉子,不去不去。”不料,反而被章老人破口大骂了起来。 “我在这里天天以酒当歌的,快乐不知时日过,多惬意呀!”老人说完,果然一把抓起旁边的一个葫芦,仰天咕噜了喝了一大口,然后,以袖擦须,痛快地大嚷一声,重又拾枯枝来劈。 刚一猫身,忽然瞥见一道倩影飘然进了他茅屋的正厅里,他还没有来得及反应,里面就传来“呯呯”缸瓦打碎的响声,连亘云庭也吓了一大跳。 “她是谁?”章老人不由咆哮如雷。 亘云庭只好尴尬地说:“是,是小妹。” 不一会儿,唐槿云一手抓着一小壶未开封的女儿红,双手举着地跑出来,冲他笑说:“现在这里没有酒喝了,你可以跟我们回城衙了吧?” “哎,别摔着这两瓶,这两瓶可是放了十年也没舍得喝的。”章老爷子看见那两壶酒,两眼顿时发着青光,跑过去想把那两壶酒抢过来,可哪有唐槿云那么灵巧的身手,不由哭笑不得,“好,好,我随你去就是了。” 亘云庭听了,顿时欣喜若狂,连忙把他请上了随行的第三顶软轿上。 回到城衙的大街,章老人向唐槿云讨要了那两壶酒,说是要先去探望那个当前他退隐山林的时候,赠他这两瓶酒的监院大人。 两人又只好随他一起去拜访他的好友。 可拐出一条胡同里,来到一座‘奠’字还没有摘掉的府上,章老人顿时心如火燎地上前去问门人,府上到底是哪位仙游了? 当他听到了门人回答是上个月,府上的老爷急病仙逝了,也不由老泪纵横,摇摇晃晃地撞府而入,直入大厅,在厅前的遗像前,强忍着内心强大的沉痛,嗟叹了一声,默默地打开了其中一瓶醇酒,汩汩地倾城了大半在地上。引来了主人家,得知他与先人是相知,便答谢他的一番好意,也请他不要太过悲伤了。 祭过好友,章老人这才黯然神伤地离开,化悲愤为力量地誓要在有生之年建设好这座古城,绝对不让老百姓失望,回到衙中,还随即跟开了那两瓶酒要跟他们对饮,说什么感谢亘大人和亘贵妃对他的推荐器重,赞赏他们英雄少年,他日定必是唐国的不世栋梁,明日之星。 还说好了,以后他都会听从亘云庭的建议,在公堂上以三两为上限,办完公事才回后院里痛饮。 亘云庭见他能有此觉悟,也是欣喜万分。 三人饮着饮着,忽然牵起了章老人来了官兴,顿时着衙役把这几个月没有办的案子都摞上来。 整天里,他在这公堂上,一手捏着酒杯,一手握着惊堂木,一下子就审了几十宗案子。原告都无不拍手称好;被告都只好自认倒霉,认罪伏诛。 见识了章老爷在公堂上的审案,不仅是快而准,还案案清廉,两人也终于松了一口气,晚上终于能够笑说:“这样子,明天就可以起行了。” 亘云庭也舒心地点了点头。 翌日,他在校场上,云集了众多商贾乡绅,向大家介绍了章老爷子就是今后的盆城城主,大家也都为他以往的声誉惊愕了,但除了饮酒外,这位章老爷子断案如神,铁面无私却是许多人暗地称赞的,如今盆城正值多事之秋,选出如此清廉的城主,确实是盆城之福。 众人转而之间又掌声如雷,很是赞赏欢迎章老爷子重掌盆城,带着他们重建盆城。接着,亘云庭又按其他人最近的表现,一一封官,等大家都无异议了,便记录在册,以便回京为他们论赏。 而唐槿云也替他们重新招募了守兵,确定了一位老参军为守备,并且来到章老爷子面前,一起发誓效忠章老爷子,效忠唐国皇朝。 晌午,他们终于可以就此告别了,另下一城。不料,章老爷子带着一众新官旧商,一路送到了西城门吊桥外。 城门楼上簇新的守兵林立,城门下依依不舍地执手泣别。亘云庭的政风让唐槿云看见了这般的成效,也不由对他又钦敬了几分。 原来,一个人不一定要用武力才可以收服人心,能够急人所急,想人所想,做人所做,自然也会得到他人的爱戴和尊重。 在路上,凤辇内,唐槿云又特别地为了这几天熬夜操劳的亘哥哥温酒添杯,跟他一起把酒言欢、踏春赏桃了。 直至有宫女在辇前浑身颤栗地禀报,“贵,贵妃娘娘,我,我们遇到山,山贼……了……” 第192章 劝贼为兵 这一次,连唐槿云也不由微微惊讶了。 这时候还会有人来劫持她的队伍吗?不知道她唐槿云是谁也知道那车是贵妃的吧?这些人胆敢劫持皇宫的贵族,那与造反何异? 她连忙大踏步出了踏板上,在罗伞下举目远眺,但见前面的人果然已经被一群蒙面的人团团围住了,那些杂役和侍卫正剑拔弩张地跟他们对峙着,估计就是等候着她的施令。 她不由清越叱声,“管你们当家的过来说话!” “怎么了,我的主子,都在我们的包围了,还这么的嚣张么?”她话音未落,旁边的蒙面人群中,跃出了一个骑着黄鬃骏马的蒙面中年人,一脸谑笑地缓缓踱马过来说。 “你们竟然连皇宫的凤辇也劫持?”唐槿云观他们虽然蒙着脸,但衣着杂色而灰白,跟唐槿轩那些没法比,恐怕都是一些劳苦百姓充当的,并且极有可能是盆溪两城的百姓,联想到前面的难民,她就更加肯定了。 那人晒笑一声,“没办法,都是穷逼的,就算是皇帝来了,老子也照样劫持他。” 唐槿云眼珠子一转,忽然对他们坦言:“这后面盆城正要招募守兵衙役的,你们如果有能耐,可以去那里报名谋上一份差事的,要不,前面的溪城,我们也打算去抚顺了,两城约有四五千的职位,也足够你这山头的兄弟出路了吧。” 她想既然他们都到能够冒险劫持皇族了,为了不想他们一错再错,介绍一条出路给他们,倒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她此话一出,但有耳闻的山贼也不由得骚动起来,为这条出路而纷纷议论起来,却还是迟疑不决,踌躇不前。 “怎么了?有胆做贼,没胆做兵了?”唐槿云忍不住又是一声清叱过去,大家的脸色也不由一变。“要是你们真劫持了我们,那就是跟朝廷作对了,最坏的后果可是免不了牢狱之灾了。” 唐槿云不明白,这么简直明了的一条出路,他们又何须这么多的犹豫?要是她,早就爽快答应了。 那当家的也思忖了一会儿,却邪笑着地说,“嘿嘿,你已经是我们的瓮中之鳖了,还这般的哆嗦,你凭什么让我们听你……” 呵呵,说到底了还是眼前的利益为主,到嘴里的鸭子肯定不能让它飞了。 唐槿云听了一半就气得一撩裙摆,“噔噔噔”一阵从踏板上起飞,它那二寸厚的钢板脚跟,顿时印到他的脸上。 但听“篷——”的一声巨响,那当家顿时被踢落了马,倒在山地上骨碌骨碌地滚个不停。 “怎么样?要是你们再不觉悟的,我还有不用出手就可以让你们尸首分家、分文也抢不到的办法。” 唐槿云见他们如此短浅,还真的气得脸有愠色,站在马背上愤愤地对他们嚷道。 大家见她也不知怎么出手的,只是电光火石一眨眼间,就从凤辇的踏板上转到了当家的马背上了,当家还在地上揉着被踢得扁扁的脸呢。 本还以为这贵小姐似的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不料裙摆一撩,还真的惊世骇俗,倾国倾城。再瞧瞧这队伍的样子,还真的是皇宫里的贵族,她随行的侍卫恐怕也不是盖的,要是发起飙来,说不定还真如她说的,最后一个好果子也讨不到呢。 “好了好了,大家都回去收拾一下,准备去盆溪两城去应聘吧。”地上的当家才喘过气来,也连忙吩咐下去。他体验了这一脚的威力,知道这一趟活儿是抢不了的了,要是再不听她的建议,估计这几天就会有守兵下来围剿他们,可他们就连明天的口粮也没有了,怎么还受得了如此的折磨。 唐槿云见他们配合了,她倒也不在乎多等一会儿他们,等那些山贼都回山里收拾好了,就分盆溪两城两批人,管亘哥哥给他们写上一封推荐信,谁愿意去盆城应聘的就跟着它去就是了;而要去溪城的,则可以跟着他们随队出发。 两批人调拨完成后,扭头准备向亘哥哥报喜,却发现他已经不见了。询问旁边的宫女,才知道,他已经在写完那封推荐信后,便悄悄地下了车,回到他的状元队伍中去了。 回到马背上的亘云庭不由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又在这官道上吸上满满一口清新的空气。那华服微醉的唐槿云实在太有魅力了,他每次都要默念心经,离得远远的才堪堪把持得住;虽然,这确实是他一直梦寐以求的,可是,他敬畏唐槿云,极度地尊重唐槿云,断不会没名没份就跟她乱来一通,亵渎他们之间那微妙的情义。 这表面上,虽然大家都知道他们是兄妹关系,自由出入凤辇也没有问题,可是,他心中还是介意其实他们不是兄妹,是一对情窦初开的年轻人,如此日夜花间对饮,日久生情果然是好,可飞红雪那事仍然不时的萦绕在他的脑际,总是警醒他,他这享受之中,可能连系着日后的悲哀。 车队渐渐在日落前来到了一座县城。 县官得知是新科状元和贵妃娘娘光临,连忙点着灯笼地前来招呼款待,亘云庭更是有借口到客栈的厢房里一宿。 唐槿云也从掌柜里讨来了一大桶热水,由宫女侍候着,在这清凉如许的暮春中,泡上了一个清爽舒服的玫瑰花浴,一洗数日以来的酒气和疲倦。 不知怎的,没有了亘哥哥的时候,她闻到那酒味就感到恶心极了;但是,有亘哥哥在身旁,她又觉得它们醇香浓郁,甘之若饴,丝丝地甜到心坎里,醉眼里看豪情抱负的书生,不知觉地和他志气相投,心里面牵挂着那个大手护妹的哥哥,离的如此地近,便感到幸福已经不是那么的远。 现在倒好了,那家伙借口说要跟那些侍卫当家的到客栈里喝一顿,留下她在凤辇上泡浴,泡着泡着,便泡进了自己那幸福的梦乡里去。 蓦然特工的习惯让她惊醒过来,连忙穿回她的黑皮紧身衣,装备好军刀、腕表手表,换上华丽的宫装,又把背囊里的工具重新检查了一遍,背着它就静待在宝椅上,警惕着四周,警惕着长夜。 这样子的做法倒是让她一直幸运的活下来,可是,这样子又是最容易勾起她那深邃枯老的寂寞,孤独的感觉被刻意地触发,就像轻触那油灯上的火苗一般,火辣辣般的刺痛。 倒是有了亘哥哥在旁边的这段日子,总是那么轻盈地让她忘掉了身份,忘掉了恐惧,忘掉了这寂寞的忧伤。 而当她知道亘哥哥就在客栈上一宿的时候,她也不知道亘哥哥真的为了友情而应酬还是为了躲避她而找借口,要是为了躲避她,那为什么要躲避她呢? 她又忍不住把手中的侦察扫描仪在窗外朝空中轻轻一放,然后打开手机,让它飘到了亘哥哥厢房的上空,透过那些土木瓦,偷瞄他那散发着红外线的热能身躯,正有序地一起一伏地蠕动着。 哪怕是这样子远远地看着,看着他安详而宁静地入睡,她的长夜才是相对的宁静而平静,她的长梦才是安祥而祥和。 翌日,天公下起了毛毛细雨,特意为她送来了避雨的亘哥哥。 “虽然下雨了,但是路程还是不能耽搁的。”他嘀咕着为自己走上凤辇寻找着各种借口。 唐槿云也不去戳破它,反正在她的眼帘下能够再次看见亘哥哥,她哪管这辇车是在走还是在停,是在朝溪城走,还是朝现代走。 亘云庭从旁边的小药柜里取来了几种草药,配制也他的解酒茶,以解他的宿醉。转眼偷瞥宝椅上的唐槿云,但见她已经侧托着下巴酣睡过去了。 那样子就像那初生的女婴般,肤色润红而呼吸匀和,小嘴无意识地轻噏动,像极了那熟透诱人的小樱桃,让亘云庭多看两眼也会脸红心跳不已。 眨眼间,快乐地过去了鸟语花香的两天,这溪城前后的景色倒也不错,一路的春光明媚,景色宜人。 两人在窗前闲聊着此般的景色,很是久远没有好好地欣赏了,亘云庭提及也只是跟妹妹亘秋韵小时候才常到郊外嬉戏的情形,转而又想到了她至今仍然下落不明,不由得一时又黯然神伤起来。 想起来,这事是唐槿云当初拍胸保证找回她的,至今一拖就是一个多月,要是被绑架了,也早已经撕票,要是走失了,可能也成了豺狼的口中食了。 言辞之间,无不责怪唐槿云的意思,害得唐槿云也是无原由地心中一痛。 只好把她那天晚上在大佛寺后面的凉亭里,发现孙大妈往旁边的假石中呼唤小姐的称谓的情景,一一向他道出来。 “她是藏在那里呀,可是,我们后来去找了,都已经找不到了。”亘云庭还是没有明白唐槿云的意思,依然不悦地说。 于是,唐槿云只好再次把离开凉亭后,在大佛寺前遇到了蒙着脸的忠小王爷唐槿轩的事,一一坦露出来。 其中涉及了她矢意要赶去“天狼狱”救亘云庭,被唐槿轩再三阻止的内情,亘云庭一下子就听愣了。 唐槿云不知不觉地把那少女的心事说漏了嘴,见他那副傻楞的样子,也不由得止住了话头,尴尬得满脸通红。 “原,原来你……你,”得知佳人当天如此坚定的决心,亘云庭感动得想再三感谢她,可是,事过境迁,一切都已经昭然若揭,此时再跟她这般客气,恐怕又招来她的白眼了;意犹未尽之处,只好隐含在男子未来的抱负责任之中,默默地承认并且守护着这般婴初坚定的厚意。 “所以,你现在明白了吧?”唐槿云也连忙言归正传,不让他有岔开思维的机会。 第193章 鹤衣暗卫 “明白什么?”亘云庭一时还是不太懂,这意图造反的忠小王爷唐槿轩跟他妹妹亘秋韵失踪的事有什么关连。 “我刚离开,他就把我跟踪上了,你猜他怎么那么巧,就在你妹妹藏身之处的附近了?”唐槿云只好耐着性子地分析当时的情况给他听,“要是他是跟踪我而去的,那么,他也肯定会知道你妹妹的藏身之处了。” 听的亘云庭凝神窗外,若有所思了好一会儿,“你的意思是说,妹妹已经落在他的手上了?” 这领悟跟她的意思大抵相同,她这才松了口气,朝他展颜一笑,微微地点了一下头。 亘云庭顿时兴奋得心急如焚,一把轻扯了一下她的衣袖,半哀求地嚷嚷,“哪,赶快去救她吧。” “哎,这个可不用忙。”不料,唐槿云却还是心如止水般地不为所动。亘云庭的兴致顿时被她的冷静浇熄了一半,半天也摸不着脑袋。这女子那细密的心思,他是无论如何努力也无法读懂的了。 唐槿云又只好引导他,“你知道唐槿轩一般找来女孩是当什么用的?” 亘云庭微微一怔,但很快就联系了近来所发生有关于唐槿轩的事,答案便脱口而出,“秀女间谍。” “聪明。”唐槿云支着脑袋眯着眼,微笑着,不忘夸耀了一下他,“那你再猜想一下,要是他绑架了你妹妹的话,那亘秋韵就会出现在这秀女大军之中,替他充当间谍了;可是,我在宫里宫外也没有见过她……” 正说着,亘云庭却用食指朝她虚空戳了戳,意思是说,那宫中有亘秋韵呀,那不就是你吗? 唐槿云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引得哑然失笑起来,好一会儿才敛住了笑意,把话说完,“我的意思是说,她至少还在唐槿轩的手里,一是没有被训练成间谍,二是没有被杀掉,以他的政念和仁心,他绝对不会杀一个手无寸铁并且娇小可爱的美女的。” 亘云庭顺着她这分析想去,越是觉得有道理,这也难怪她明知道是他把亘秋韵掳去了,却不急着要去救。可他怎么能够不着急呢? “那总也得去救呀。”他心系妹妹多时,此时既然有了她的下落,当然坐言起行,身先士卒了;可是对方不是谁,可是打算造反的忠小王爷唐槿轩呀,到现在为止,他背后有多少实力,有多少人在支持他,还不知道呢。 “这个不忙,只要找到唐槿轩,就会知道你妹妹的下落了。”唐槿云还是慢悠悠地劝说他坐下来。 此时,凤辇已经来到了溪城的城门,似乎遭遇到了阻拦而缓缓地停了下来。 唐槿云把头从窗里伸出去瞟了一眼,又缩了回来,冲他笑说,“你还是先安抚这里的城民和官员吧。” 自从溪城的黎城主让飞红雪抢上京城领功伏法后,溪城也一下子成了无主之城。这里的百姓商家都受了黎城主和唐槿轩的政念影响,在他离开后,纷纷组成了商旅联盟,成了城中当家作主的刁民,大着胆子地跟城衙里临时的官差对着干。 往来的商旅游人都让他们商业地哄着骗着压榨着,全然不见他们出资建造民间或官办的设施,只是大肆地建造许多的客栈酒楼,赌坊青楼,钱庄铺面,只顾着经济方面的突飞猛进,忽略了人们的道德建设,至使全城满是粗言烂语的市井之徒,略有修养的人也被他们挤到一边去。 城防的守兵也不称守兵了,就称城管;那些城管什么也不管,就管那些影响大商家做生意城外来的流动小贩。所以,他们把守的城门却是比守兵还要认真,比守兵还要厉害。 但见是贵妃娘娘的凤辇要进城,也不由人地矮了半截,一边派人禀报他们的商旅盟主。 在商言商来说,盟主也是欢迎贵妃娘娘、新科状元这样的皇亲贵族前来溪城消费游玩,只要她不白吃白住就是了。 但听她们要进城,商家盟主也连忙准许他们进城,给他们留下了全城最豪华的酒楼及设备最周全、布置最华丽的天字第一号厢房。 但是,亘云庭却是很反感他们这么奢侈的招待,这样子会让他消磨去不少的时间,他可是来这里工作的,不是享受的。况且,唐槿云除了叫那些宫女太监在城里买办以外,根本不会住他们什么天字第一号厢房,只是龟缩着她那辆本来已经就是天下第一豪华、最适合女子安居的大马车凤辇,谁请都不下来,他也没有兴致一个人住。 “酒楼我就不住了,我要先去城衙里看看。”他视察了酒楼的设施后,很是奇怪跟随身边指指点点的都是大腹便便的商贾老板,没有一位是穿官服的衙差城主,便要先行去了解一下这溪城的基本情况。 那些本想前来一睹新科状元的风采、顺便一睹皇上给他的赏赐有多少的老板,此时但听见他不住他们的酒楼,当下笑脸变长脸,红脸成黑脸,满心不悦地唤来了城管挡住了亘云庭的去路。 “状元爷,稍安毋躁,既然来了,就先给咱们的酒楼题个字吧,”其中一位胖得只剩下豆芽般的眼线的老板,皮笑肉不笑地说,“瞧,文房四宝都在那边准备好了。” 城管们的包围让他的侍卫们也不由得拔刀相向,一时间,两边的人都剑拔弩张,气氛异常的紧张。 亘云庭也被这样的情景吓了一跳。这些人怎么了?竟然想劫持朝廷命官吗?这些城管怎么忒大胆,想连朝廷命官也要阻止吗?他们到底是些什么人呀? 顺着那老板的手指看去,但见偏厅处确实早有几个妖冶的女子摆好了文房四宝,笑盈盈地轻呼着他过去。 “我不仅是新科状元爷,还是朝廷钦点的吏部侍中亘大人,这次奉命来溪城重整政治风气,如遇抵抗者,定会严加惩戒!”亘云庭不由得立马朝他们抖出了另外一个身份,希望他们理解而放行。 “我是承蒙大家给面子推选出来的商家盟主,掌管全城三百多家商铺酒楼、十万市民衣食的利益,我不管你是什么人,既然进城了就要消费了再走,我们这里只要客人,不要什么朝廷命官。”可是,那些老板之中,其中一位有着阴鸷目光的老人上前称说是盟主,气焰嚣张地也表明了他们的态度。 “对,我们要自己管理自己。”他说话一落,其他老板也跟着起哄。 “不能再拿我们的钱去养那些守兵了……” “……” 亘云庭这才感到事态有点严重了。这个溪城早前被唐槿轩的政念深化影响了,他们的思维也解放得有如刁民。可是,这般的自我管理,并且毫无经验、秩序的管理,只会让他们泥足深陷,最终导向毁灭的尽头。 “不要城衙,利益发生冲突的时候谁可判?”他怒而斥问。 商旅盟主对曰:“我们自己自由协商解决!” “来了山贼怎么办?” “我们自己守城,自行跟他们协商。” “他们一住不走,那可就跟朝廷命官差不多了,甚至比朝廷命官更无赖!”亘云庭终于知道他们果然想自己管理自己,便再次宣扬朝廷的作用,“我希望你们明白,我们朝廷是为你们保障利益的,我们的守兵是保护你们生命财产的,私下协定很危险,常会达不到理想的解决方法,就会引起民怨而作乱。” 但是,那商家盟主已经不听他的了,一挥手,后堂里涌出更多的城管,把他们几个围了个水泄不通;盟主转眼外面的凤辇,想那贵妃必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质女流,只要派几个城管就能够看守着,那随之而来的几十名山贼,早已经被外面城管控制住。 “去把他们的宝箱抬进来,好好地伺候他们,直到他们的银子花光为止。”盟主这才放心地阴笑着吩咐下去,又对亘云庭说,“放心,我们是明码实价做买卖的,不会多坑你一文钱。” 说完,跟一群老板们仰天长笑而去。 亘云庭他们双拳难敌四手,一时也奈何不了那些高大威猛的城管,便眼珠子一转,朝外面的凤辇中嚷去,希望唐槿云听见了能够出来阻止一下。 但刚想要开口,却被眼明手快的城管一手捂住了嘴,强行把他们押回了豪华厢房里,端上了奢侈的美食,唤来了妖冶的美女伺候,也不管他们吃不吃,帐房先生也照样算帐单给他。 他们的宝箱被抢了,有太监宫女冒死上车禀报也被城管强行扯了下去,暴打了一顿;还是唐槿云反应迅速,随之追出了踏板,三两下把他们踢断了肋骨,把太监宫女救了下来。 回望酒楼里面,莺歌燕舞的表面里,云谲波诡,危机四伏,这才意识到亘云庭可能身陷困境了。 随即轻叱了一声,“英主有令,速去酒楼调查新科状元到底怎么了?” 随着清音缓落,但见十几道黑影无原由地从四面八方倏入进酒楼里面去,唐槿云抬头望去,那黑衣背后的飞鹤冲霄而起,煞是一道恢宏祥和的风景。 再看看天色,此时已经是入夜时分,这一个恐怕又是一个多事之夜了。 第194章 英主施恩 到车边转眼看见后面的角落里,几十个城管大汉正剑拔弩张地看守着那些已经手无寸铁,随其而来的农民山贼。 “英主有令,把他们全救下来!”她也不由玉口微叱,再次吩咐下去。 但见又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十几道黑影,悄然无声地出现在那些城管的背后,但见数道寒光一闪,那些城管的咽喉处陡地血雾暴起,洒落在那些山贼的身上,不仅是他们还有唐槿云,也算是见识了超一流的暗杀秘术,在一处兀自无原因地瑟缩发抖。 那些城管当下瘫软了下来,被扔到最角落处,草垛般堆叠了起来,山贼的包围就迎刃而解。 “回禀英主,属下不辱使命,他们已经全数安全救下。”就近她的那名暗卫在大家闪身隐去后,便回身朝她拱手作揖禀报。 可就在他抬头的一瞬,唐槿云的军刀已经挟着寒光倏地袭来,不由他大吃一惊,连忙本能地拔剑去格挡—— 可是,唐槿云的左手又已经探到了他的腰间,他的左手也被逼前去阻止;但电光火石的刹那,他的腹部已经重重地中了一脚,整个人顿时如被风拽走似的往后急摔而去。 待他煞住了自己的步伐,耳畔微风一动,他又要仗剑自守之际,忽然觉得脸上一凉,那面纱已经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转到唐槿云的手上。 “回来说话吧。”唐槿云冷瞥了一眼他的脸,轻哼了一声,又迅速地把面纱扔回给他,转身而去。 他的脸不由一红,又迅速地系上了面纱,径自收起了剑,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一般,乖乖地跟在唐槿云的后面,回到了凤辇上的客厅中。 “干嘛一声不吭地走了?”唐槿云还没有待坐下,便忍不住满脸涨红地回身呵斥。 那暗卫连忙朝她揖礼回话在,“因为皇上忽然有密令说英主要见我们。” 唐槿云听了他的解释,浑身也不由一震。原来他们失踪的原因,归根到底还是她一手造成的。如果当天她不是急着要找亘云庭,当下就答应了下来,皇上也不会那么急就把他们召去,而他们一旦加入后,就三年也不得曝露于人前。 她这边表面在喝斥着,可眼神落在他的身上,却又骤然像锻剑淬火般变得亮光熠熠、柔情似水。“要不是马大哥说出来,我还以为你们被诸葛本胜收买去了。” 她刚才揭去了面纱,看到的正是白昭南那张熟悉的脸庞。因为他那刚才那禀报泄露了他那熟悉的声音。 在她的心底深处,他们突然的失踪仍然让她无时不刻地惦记着,却暗恨迟迟跟他们联系不上;后来马承宣提醒她了,她又不太确定哪一个是他们两人,又不能劳师动众地把他们全部召来,个个揭去面纱让她来检查。因为,皇上给她的旨意只是随时随地地使用他们,但没有权力让他们个个都揭去面纱。 她也只好在他们禀报的时候,多加留意。 白昭南在她把他的面纱扔回来的一刹那,才知道唐槿云仍然是那么的关心他们,仍然不舍不弃地想联络上他们。平时,他们乔装打扮潜伏在她的四周,也只是隐忍着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随时随地地为她卖命。 他们可是从来也没有想过,自己在唐槿云的心目中也是这么的重要。想到这里,他鼻子也快要酸掉了。 此时听见唐槿云以为他们被诸葛本胜收买去了,也不由感动得眼泪不听话地扑籁而下。混迹这个官场上,无情无义的人见多了,就没有见过像唐槿云这样的奇女子,身在江湖也仁义,身在官场仍念旧。 道义在她的身上,也像她跟亘云庭那微妙的感情那么重要,这足以让白昭南更加发誓要永世追随这位奇女子,直至她消失于天与地。 可是,他身为暗卫,除了必要的说话,其他没有必要的,还是少说为妙。所以,在唐槿云幽怨地牢骚中,他也只是解释了一句,然后便习惯地抱剑而立,笑而不语。 “楚大哥呢?” 白昭南当然知道楚问天的行踪,可是,不仅唐槿云没权过问他们的行踪,就连他也怕说出来会令唐槿云因为担心他们而分心。 所以,他依然伫立一旁,抱剑地笑而不语,却隐忍着不吭一句,没有透露出来。 这时候,风吹帘动,厅中已经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跪着的黑衣人,他回禀说:“禀报英主,亘状元正在天字第一号厢房里用膳,暂无性命之虞。” 既然亘哥哥已经选择了住在酒楼里,她也略为安心一些,但愿他先休养生息一晚,明天再到城衙里办事吧。请退了那个黑衣人后,继续问白昭南也是一问三不答了,便吩咐他今晚就在外面守候着,明早再传令他。 这晚,除了一些当值的太监宫女侍卫外,他人都回到后面的马车里休息去。她着侍卫封闭了这条街,便安然地在凤辇上过夜。 这一夜,能够重遇回白昭南,她也不禁一阵悲喜交集。喜的是他们还真的活的好好的,只不过需要消失人间三年,这个比起她在现代无限期的消失可好多了;悲的却是从此咫尺天涯,一对好朋友,就此人生对面不相识,恩义两渐销。 但总的来说,能够再见回他们,也总算了结了一件心事,只是,楚问天还真的没有遇见。 翌日清早,唐槿云被外面一阵嚷嚷的吵杂声吵醒,问进来梳洗的宫女,她们说街头来了一群长工似的人正和侍卫们争吵着呢。 梳洗完毕,她掀窗望去,但见一群灰白褴褛、青衣长袍的汉子书生夹杂在一起,振臂欢呼着:“还我土地!还我房屋!控诉土豪乡绅一手遮天,为所欲为,拆屋建酒楼客栈,只追求经济效绩,不理人们死活!” 听见这般的控诉,唐槿云也不由心惊肉跳了好一会儿。这个城池怎么了,什么时候积下了这么多的民怨民愤了? “求贵妃娘娘作主,惩罚那些土豪乡绅!” 外面的人都指名道姓了,她就不能再龟缩着不出面了。但想到亘哥哥才是来这里办正事的主儿,便不由转眼望向酒楼那边,看看他有没有听见他们的控诉,站出来主持一下公道。 可是,那酒楼的门仍然紧闭着不开,就像是一个还在睡回笼觉的贵妇一样。时间越是拖长,给人越是一种冰冷傲慢的感觉。 最后,连唐槿云也实在看不出去了。 “英主有令,把新科状元给我拽出来!” 外面候命的白昭南听了,应了一声,便率先飞身潜入了酒楼,其他“鹤衣卫”也再次从四面八方窜入。 当转到天字第一号厢房的时候,房门两边早已经一边四个城管地把守着,可此时春暖露重,睡意未消地东歪西倒,被“鹤衣卫”他们一拥而上一下子就制伏了。 灵巧地撬开房门,但见里面的城管多过侍女,正监视着亘云庭穿衣梳洗,品茗用早点——昨晚那暗卫之所以没有禀报亘云庭被监视起来的情况,只因为唐槿云要的只是知道他的安全及下落,并没有要求把他营救出来。 可是,这次却是下令了要把他拽出去。 所以,他们也很麻利地制伏了房中的城管,屏退了侍女,架上亘云庭便走。 出了房门,又是一大群凶神恶煞的城管扑来,他们只好且战且退,由押后的暗卫截住了几个过道走廊,跟他们缠斗着,为亘云庭那些人留出更多的离开时间。 最终,他们也被逼选择了从大厅里退到正门…… 也许是听闻了这街上有人抗议,不一会儿,在这街的另一头,一群老板带着更大的一群城管凶神恶煞地赶来守护。赶到后,一边着人阻止着那群长工书生,一边又着人赶快开门进去,浑然不把一旁的凤辇当一回事。 唐槿云也等上了好一会儿,但还是没有亘哥哥的消息,这一次鹤衣卫的办事效率有点慢了,但见那些老板只顾着开门也不理她,心中的疑窦不禁暗生。 随即从凤辇里转出来,暗运真气,脚尖微微一掂,整个人顿时彩凤般展翅高飞,霞光熠熠地从天而降到门前,陡地朝那门上发力一蹬—— “哗啦啦”地随着一串竹木破裂的响声,那门顿时轰然倒下,窥见了正朝这门里冲出来的鹤衣卫及亘云庭。 当下两边的人打了个照面,也不由愣了一愣。 “你,你是什么人?”那些老板大惊过后,也不急着包围亘云庭,反而惊问唐槿云。 唐槿云陡地华丽一转身,嫣然一笑,陡地附带寒霜,“来人!把他们一干人给我抓起来!” 陡地不等侍卫有所动作,从屋顶里也飘下十几个黑衣人,把那些老板一一给反扣着抓了起来,一些人还戒备着防止后面的城管冲上来。 “你……哎呀……”那些老板还想气焰嚣张地发号施令,却被鹤衣卫拽得痛不欲生。唐槿云却不理会地只管上前接近亘云庭。 但见亘云庭的官服已经被褪下,换上一套斑斓锦绣的员外服,头顶上也束了个玉冠,整一个流里流气的富家公子哥儿,不由唐槿云看傻了眼。 怎么只是一晚之间,亘哥哥就变成这般模样了? “我,他们要我强行住下了。”亘云庭本来还很惊奇营救他这一群蒙面人是什么人,但看见唐槿云气定神闲地指挥着他们,断定是友非敌,也不由一起数落那些老板的罪行。 唐槿云听了他的解释后,才惊讶的知道,原来亘云庭昨晚早就想着离开了,只是让那些城管或按或打的看守着,三步不得出门,还被逼消费着那些极奢华的食物华服与高级享受……,不由勃然大怒,连忙吩咐下去,把那些老板给一一押到城衙里去。 第195章情深义重 一路上,唐槿云着人替亘云庭取回了官服,沿路上也听取了他更详细的解释,知道了这个溪城已经被商贾所控制的大概情况,他们不再相信朝廷律法了,很难在这里招募到朝廷的守兵及衙差了。 唐槿云沉思了一会儿,便又召来白昭南,朝他发出密令。白昭南领悟后,也翩然地飞身离去。 “他们都是什么人?”这让亘云庭看的真切,他断不可能不生疑。“他们是你的手下吗?” 唐槿云正想着不知道应该怎样向他解释,但见他已经自作聪明地给了她也一个他认可的选择,她自然也乐意顺从他的意思,默然地点了点头。 “但那人怎么那么像白大哥了?”亘云庭果然一惊,但还不至于听见是“鹤衣暗卫”那么恐怖,他转眼瞥一眼白昭南的背影,觉得那个身形跟脑海中的印象重合起来很吻合。 “是吗?”唐槿云不知道该惊讶他的记忆力还是跟白昭南的感情,这可比她的辨音力还要厉害,要是她知道他这么厉害,早知带上他去逐个看“鹤衣卫”了,也许会早些时候认出他们来。此时,她也不便跟他说明,只好诈作不知。 大清早,城衙里的衙差还没有开门,他们便已经破门而入,径直上了公堂,由亘云庭坐堂,唐槿云旁听。 “来人,把他们全都带上来!”亘云庭一拍惊堂木,顿时把自己一整晚的憋屈了给拍了出去。 鹤衣卫和侍卫把那些老板和那些抗议的长工书生也都一一押了上来。 “且由你们先说,你们在抗议什么?”亘云庭先行让那些抗议的长工书生率先道出自己的理由。 “回钦差大人,在下原是城西芥兰村一举子,也准备年前上京赴考了,可就在这个时候,屠老板竟然带着一百两银子说要买下我的院子,也不理我允不允许,就着人大肆拆毁,要建大型浴场。他们已经一手遮天了,我们四诉无门,只好含垢忍辱,今日得闻贵妃娘娘进城,便和一众被拆迁得无家可归的百姓一同向贵妃娘娘冒死进谏,请贵妃娘娘明鉴!” 那位中年举子说毕,虎目含泪地朝唐槿云便是一揖到底,其余苦主也都跪地朝唐槿云求救不已。 那群老板听了,也都据理力争,全然为了全城全新的建设,让大家都得到了工作的机会,不再存在农民奴隶,每个人都可以领取很高的薪水,自己当家作主。 唐槿云听了,感觉这个的政策也不错。当下两边都有道理,她也觉得颇以为难的,便跟亘云庭商议了一番后,由亘云庭判出:“既然双方都有理,那么本官需要到实地去取证,尔等一干人当下即收押入大牢,明天再审!” “我要求堂外和解!” “我要求取保候审!” “我要求堂外假释……” 一众老板听见要进牢狱,不由得脸色一黑,却又连忙为自己的安危疾呼起来。 “你们不是不相信朝廷的律法吗?干嘛要和解了?要候审,要假释了?”亘云庭冷蔑地看了他们一眼,轻哼了一声,重又宣扬起来,“在本城的律法还没有重新建立之前,一律以我为律法,无论何人也不得有要求!” 这时候,溪城的衙差醒来,才知道钦差大人已到,不由得纷纷上前请罪;亘云庭但想到有些地方还需要仰仗他们,也不责怪,只管他们配合着侍卫,看守好那些老板及长工好了。 下了公堂,他又请那些门外听审的百姓随他到一个地方见证一下。 来到了校场,当下宣布了那些山贼成为溪城的守兵,由那个当家成为守备,撤消商贾联盟聘来的城管,以后谁若再说城管两字,先杖八十大板! 勒令一出,百姓们顿时欢呼雀跃起来,大叫青天开眼,溪城回复繁荣了。当下,亘云庭还亲自带着守兵们,把各城门的城管一一地收伏,作恶多端者投入大牢,余者贬为庶民,一应解甲归田,从此不让入城;让百姓立马看见他政绩的成效,坐言起行,言而有信,竖立了一个崭新而良好的政纲风气。 还四处张贴了招募启示,但凡年青力壮不曾做过城管者,都可以应征衙差及守兵,饷银一律从优;懂武功者可以充当捕头。 忙完这些,一整天也就下来。回到城衙后院下榻处,亘云庭也整个也差点儿累垮了。 “累了吧?来,先喝碗参汤吧,我今天整理了一下这个后院,这里上次那个城主留下来的。”唐槿云也在这时候领着宫女们为他端来了热水与参汤。 “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明天应该怎样说服那些商贾,要是采取强制手段的话,恐怕他们会立马关闭大吉,一下子卷走了全城大部的财物。”亘云庭心里仍然在烦恼这个。 “你还真的是一个忧国忧民的好官耶。”不料,唐槿云不给他建议,反而深情地盯着他,从心里由衷地赞赏着他。她也幸好能够陪他一起来,不然的话,也许不会看见他如此勤奋上进,为民作主的样子。 虽然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却是闪耀着另外一种炫目的光辉,让她看见日落般辉煌的美好。 “我不担心,这个城里有了你,老百姓都会幸福的。” 亘云庭正准备喝参汤,但听这话却不由震惊地扭头望向她。这世界,还有什么比信任更令人振作?还有什么比理解更让人发奋?唐槿云的信任和理解,让他恍惚间觉得,她越来越像一个女子,一个持家有道、相夫教子的贤淑女子。有她在身旁,她那柔美的微笑总会时刻地鞭挞着他努力向上。 还没有喝上参汤,他已经感觉到了那种甜蜜和幸福。他现在也才发现,自己为什么每次看着这女子,心里面都会冒出一股甜滋滋的味道来。 “你不信?”唐槿云也顿觉他此时的目光很是奇异,奇异得像要一口吃掉她似的,让久经百战的她也不由兀自怦然一动。 “我信。”亘云庭嘴角微扬,噙着一抹笑意地扭过头,甜丝丝地喝起汤来。 唐槿云听了,才缓缓平静下心情,移近桌旁坐了下来,甜蜜地望着他那样子,遐思万千。 陡地,门外微风轻颤,房中又兀自多了个黑衣人,吓了亘云庭一跳。 白昭南又回来复命,并向她逮上了一张笺纸,“禀英主,下属不辱使命,完成了收集情报的任务。” 唐槿云接过了纸笺也不看一眼,却瞄向了门外走廊的几个黑衣人身上。听完白昭南的禀报后,也不发令让他退下,径自踱到门外,眸光直往他们的身上瞟去。 那些黑衣人见是她来,也都向她拱手行礼,但没有吭声。 唐槿云逐个逐个地细看,一直把那些黑衣人的身形跟印象中熟悉的身形重合,希望能够有所发现。 亘云庭也担心她地跟了出来,但见她那般严肃的审视着他们,也从旁帮忙观察一番。唐槿云向左边移,他便向右边走。 陡地一个熟悉的身形映入他的眼帘,让他心中兀自一动:唐槿云是不是就是在找他呢? “楚大哥?”他走过去轻声地试探。 但见那黑衣人的面纱不自然地掀动了一下,就像那苦笑时掀起了嘴角。 唐槿云闻声便赶过来,又要出手揭纱,那黑衣人顿时把剑一横,连忙出声:“行了,我自己揭好了。” 声音未落,两人已经知悉,眼前这个黑衣人,正是楚问天。在楚问天揭去面纱的瞬间,唐槿云、楚问天兼及后面的白昭南,也都不由佩服亘云庭那强大的记忆力,居然连人家的身形也记了下来,还是男子的。 “亘老弟不愧为新科状元,那脑子还真不是我们可以理解的。”楚问天揭下了面纱,面容有点憔悴了,但却笑颜逐开,想必重见回他们,心里也压抑不了那冲腔而出的激动吧。 唐槿云但见他的憔悴,心中也不由过意不去了。想必这几天的事多了,让他们东奔西跑的,累坏他们了吧。 “除了两位,其他的请去休息吧。”她连忙关切地下令。那些黑衣人再次朝她拱手拜别,倏地在走廊上消失一空。 “两位大哥,请快快进来一叙。”那边,亘云庭也连忙轻扯着楚问天的衣袖,热切地把他请回厢房里,一叙旧情。 然而,楚白两人却告诉他,虽然他们已经另外有任务执行,要消失在人间三年,可是,其他他们还是时刻坚守在唐槿云的身边,他们平时的情况也知悉得比以前更加清楚。 听的亘云庭不由一愣,却不知道这事情的始末,再三追问,两人也称这是机密的,不能够再透露太多。他们这般说,也只是让他们不用太担心而已,其实,他们时刻都跟他们在一起,只不过藏在暗处而已。 “平时,你们是怎样活动的?”轮到唐槿云发问了,两人互视了一眼,欲言又止。 “如果我知道你们平时的布置,我想我更加容易的调动你们。”唐槿云解释并不是想破坏他们的机密。 第196章 惩恶扬善 两人但见她是好友又是英主,也只好交待出来。 白昭南说,平时傍在她五丈之内的,看环境去,人少的地方就有几个,人多的地方就有十几个伪装跟随着;十丈外有几十个,百丈外也有几十个,一里外有几百个,五里外有一千多个;前后都相同的人数,昼夜轮更,数日前后互换。 楚问天说,没有命令的时候,他们就是路人游人,轮更可以休息,换到后方的时候更可以休息,只有她需要在瞬间调动两三千人马的时候,后面的人才会赶过来。还有其他的人都分派到潜入到其他的城里面收集着各种情报,等候着她的调用。 两人说的轻松,可唐槿云和亘云庭两位善良的人听在心里却是针刺般地隐隐作痛,尤其是唐槿云,这般不见天日,看见熟人也装作看不见的苦况,还有谁比她经历得那么透彻? “把衣服脱掉!”忽然,唐槿云板着脸地轻叱,三人也不由微微一怔地看着她。但见她的脸容不改,眼睛红红的,知道她所言非虚,便只好从命,褪去了那一身的黑衣。 “今晚,你们就在这里跟亘大哥同睡吧。”唐槿云的脸色缓和了下来,但见他们还是不太明白,便只好向他们解释说:“白大哥就回西南先完婚,楚大哥去偷看你那盟主女儿吧,看能不能把她再抢出来,抢到我这里,我绝对不让他们再抢回去。” 两人不由良久地怔看着她,心中暗暗萌起阵阵的激动。 唐槿云转而又微叹一声,语重心长地叮嘱:“就赶回自己的家去,跟亲人团聚好几天,这是过年我欠你们的假期;你们要干什么秘密的任务,也得让家人知道吧,牵挂一个人是很辛苦的。” 提及亲人情人,两位汉子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思念,顿时泪如雨露扑籁扑籁而下。如果不是皇命难违,白昭南此时也恐怕已经跟他那未过门的妻子相拥而睡了吧;楚问天虽然自称孑然一身,可是,思念却从来没有从那位情人的身上移动过半分。 唐槿云感同身受他们的牵挂,便特别恩准他们。以便他们没有了后顾之忧,当这暗卫也当得愉快开心。 翌日一早,她又着宫女买办好了四马车的礼品,分别送给白楚两位大哥,让他们风光地衣锦还乡去。两人曾经见她对待马承宣的时候,也是这样,而且比马承宣的似乎还要多,也不由感动得涕泪流零,一一与唐槿云相拥而别。 他们交游广阔,经历丰富,就是没有见过唐槿云此般情深义重、细腻亲切的人,何况还是一位看似弱不禁风的女子,实则又是贵为贵妃的女子。 此生此世,得友如此,夫复何求?回望着唐槿云和亘云庭两道自然站在一起,朝他们挥别的倩影,他们在心里也默默地祝福两人,愿他们早日有情人终成眷属,别要造成那千古的遗恨才好。 两人回到城衙公堂上,又继续重审昨天那场审判。 可是,今天的景况却已经大不相同。但见公堂上多了林立两边的威风衙差,外面也多了一些衣甲鲜明的守兵,靓丽的贵妃和俊秀的新科状元华丽的升堂。堂下的百姓立马噤若寒蝉,敬意油生;那些被押上来的老板和长工书生们见了,也不由惊愕颤抖,这公堂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威风凛凛了? 今天,是唐槿云先行樱嘴轻启,“今天,在审昨天的案子之前,就请钦差大人先替老板们审审家务事。” 大家听了不由一愕,愣是不知道贵妃这般说法是怎么回事,是偏帮那些老板们吗?是受了他们的贿赂,故意拖延公审吗? 但见唐槿云说完,忽然扬了扬手中的一张信笺,朝大家公示了一下,转而便声如黄莺地朗读了起来: “林老板声称运给陈老板的一千斤海鲜中途受损了一半,至今还有五百斤在他的地窖里;余老板暗中使人打瘸了张老板的儿子,还要声称要为张老板悬赏凶手;何老板趁刘老板出差,搭上了他新娶进门的姨太有五个月之期;李老板的女儿其实是……” “都别读了——” 唐槿云还没有读完,那些老板顿时炸开了锅似的,开始咆哮如雷、大发雷霆起来,相互质问着对方有没有这回事;甚至还互相揪打起来,场面顿时变得乱糟糟的。但林立在一旁的衙差却视若无睹,任由他们自己扭打起来。 这时候,那些听审的百姓这才明白过来,他们是为了自己的丑闻而私斗起来,不由为唐槿云从哪里得到这些内幕消息而惊奇。 “还有,”可是,唐槿云却没有就此放过他们,瞟了他们一眼后,冷笑着继续读出最关键的一条,“商旅盟主屠老板,早已经在外地钱庄存入了大量的私产,他的妻儿老小也一早搬离了溪城,转到隆城去。” “这是怎么回事?屠老板,你打算撇下我们,自己私逃吗?”那些互相扭打着的老板听闻了,不由都停了下来,回身质问那位商旅盟主。似乎这件事比他们那些丑闻更加的令他们关注。 “没有,别听她的,她在胡说八道,”那位屠老板理所当然地涨红着脸,大声地否认,从而把矛头直指向唐槿云,“她,她在挑拔离间我们。” 众人不由一片哗然。不仅是为屠老板那惊人的举动,更是为了他为了开脱而公开得罪贵妃?现在就是他没有那回事,公开诽谤贵妃已经是死罪一条了,他还真的不怕死了?还是已经忘了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然而,唐槿云却柔美一笑,没有跟他计较这个,却给其他老板出了个建议,“我是不是在胡说八道,是不是在挑拨离间,大家都是精明中人,相信你们回家问问你们的妻儿,去他家看看,情况自然就一目了然了。” 其实,大家也本就互相猜忌的了,此时一经唐槿云把事实挑明了,他们哪里还需要什么求证,直接就把怒气都发泄到对方的身上,嚷着要还他们一个公道,嚷着要钦差大人为他们主持正义。 这时,亘云庭倒也乐得开堂公审,便依唐国律例,一一当堂替他们提审了当事人。由于那些情报可是唐槿云昨晚着白昭南他们到那些老板的家,在那些下人婢女甚至姨太口中搜集的,千真万确而又惊天动地,当事人上堂都很快认罪伏法,亘云庭自然依律判决惩戒他们。 当下引来场内场外百姓阵阵的欢呼声。这时,那些老板们才恍然大悟,他们辛辛苦苦组建的联盟,竟然一朝在唐槿云面前丧亡殆尽。 “尔等一干人,在没有政府的状态下,私下结盟,暗算他人,强抢民居,自组城管……完全无视朝廷律法的存在,论罪当诛……” 亘云庭此言一出,那些老板们不由得脸色苍白如纸,浑身筛糠般发抖,跪倒在地上呼天抢地地求大人开恩。 “既然如此,倘若你们肯将你们最近的财富收入来赔偿他们的损失,依法缴税,归还他人的土地房屋,解散联盟,本官倒是可以酌情把你们从轻发落。” 亘云庭话音刚落,那些老板已经忙不迭地答应,头如捣蒜般地千恩万谢。此时,那些百姓和长工们才知道,贵妃娘娘和钦差大人是帮他们的,不由都长吐了一口气,大呼亘青天的拜服在地。 唐槿云在堂上片言只语便从他们的内部彻底瓦解了商旅联盟这般乌合之众,百姓顿时奔走相告,一传十,十传百,不几天坊间顿时传出有“貌倾天下、才倾天下、权倾天下的三倾皇后出巡”的流言,令到唐槿云不由哭笑不得。 “百姓不知内情,极其能事地夸张,也就由他们吧,不要跟他们计较了。”亘云庭听了,也体谅百姓把贵妃传成皇后。 “没有,我只是奇怪他们怎么会总结出什么‘三倾皇后’了?那貌倾天下,我还可以理解,什么才倾天下、权倾天下就有点莫名其妙了。”论及美貌,唐槿云还是一副沾沾自喜的样子。 如今,亘云庭根据溪城的百姓受了点唐槿轩的观念灌输,也有的放矢地修改了一些律法:准许他们成为各个联盟,私下和平地解决事端,惹犯刑事,一律递交城衙审理。 到于城主一职,又是最让人烦恼的一个,因为担任此职者,非光明正大、品学兼优者不可;可这溪城之前都让唐槿轩的风气搞得乌烟瘴气,一塌糊涂了,哪里还有坚持律法的人才存在? “你看今天公堂上嚷得最大声的那位举子怎么样?他可以有一定的领导能力,并且论学识,也是准备上京赴考的人,说不定不比你差呢。”晚上,唐槿云又给他建议说。 “嗯,明天我就去拜访他一下。”亘云庭思前想后也实在没有太合适的人选,只好明天前去再观察一下他的人品和人缘如何了。 第197章 再见王爷 翌日,两人略作打扮,带上一两个宫女太监随从,便双双沿着阡陌,来到了那位举子的庄院里。经过了三人一番畅叙,也终于肯定了举子的见解和学识,足以胜任城主有余,便当下举荐他为城主。 贴出告未公告全城三天,如果市民没有太大异议,他便可以走马上任。 而唐槿云他们也只好耐着性子,在这溪城里游玩了几天,在第三天替那位举子举行了上任仪式后再离开。 可是,偏偏这时候,又见风风火火的八百里告急:说已经知悉女儿在狱中悬梁自尽的贵城城主杜坚南,已经誓师追随忠小王爷唐槿轩,要和唐槿轩一起上京救人,目前已经一举袭下了邻城章城及义城,大由把烽火席卷全国之势!皇上速命他们也前去助阵。 然而,再怎么火速也无法把七八天的路程在一天之内赶到。所以,收到情报的唐槿云也暂且按下,没有跟亘云庭提及,仍然任由着他热切地替新城主举行就职仪式。 完毕后,按照原计划,剩下的就是五六天路程的隆城了,亘云庭想起很快便能够衣锦还乡,见到阔别半年的父老乡亲,也不由心急地建议在黄昏时分便离开了溪城。 “把你送了出去,又把你接了回来,你猜爹娘他们会怎么想呢?”在凤辇上,亘云庭也终于能够和唐槿云单独相处,轻捏着酒杯,斜眼瞟着她,一腔柔情禁不住地倾泻/出来。 是呀,月娘怎么了?小棠小音她们还好吗?亘云庭的说话也让唐槿云的一腔心思直往以前的日子里追寻。 当天她穿越过来,还以为被弹到了大西北般的戈壁滩,不料,却让月娘错认为小姐,她也贪心了,贪图那些华服美食,贪图那些玫瑰泡浴,贪图那些金银首饰,最终也毫不畏惧地上了秀女马车…… 如今想来,就像是昨天发生的事情一般,一切都犹仍历历在目,记忆清晰。 可是,如今义城也快要沦陷了,她真的要陪他回隆城去,不理那些置身于水深火热的百姓么? 车行了两天,她终于鼓起了勇气,对亘哥哥道出了皇上那道急令。末了交代他说:“这没你的事,你还是先回去隆城吧,我待收复了章义两城再回也不迟。” “这怎么可以?”亘云庭听了也凛然正视,“别说这是国家危难关头,就是让你这般去冲锋陷阵,我又于心何忍?” 言辞之熟悉,有如当天送她出后门的大哥哥,那明知不自量力却又宠爱有加的守护,油然而生,让唐槿云感动得热泪盈眶。 这就是她迟迟不敢跟他说的原因。因为说了就等于白说,别说他不会让她眼睁睁陷于危险之中,国家有难,就算他身无搏虎之力,擒兔之速,也会伺机拼尽他的那半点力量,绝对不会袖手旁观。 “不,你还是随他们先回隆城,也许他们也快要瞄上隆城了,你可以先回去保护好乡亲,再伺机做内应……”唐槿云使尽了自己巧如弹簧之舌,也不想着他跟着去冒险,依情报来说,这一次的局部爆发战争,不比一些山贼强盗,他们汹涌如潮,兵过无生。 然而,任她也把隆城说的怎样险峻,亘云庭最终还是不想和她分开的情思,她又能够领悟得多少?越是这般严峻的时分,亘云庭越是想和她一起牵手到最后,不想错过任何的一分一秒,不想带着半点遗憾而存世。 飞红雪那件事,已经足以让他内疚一辈子了,他不想再让自己有空隙做出对不起唐槿云的事来,更不想让唐槿云有机会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悄无声息地离世。 “不!我一定也要去!”他此时的说话带着公私糅合的坚定,那坚定就像一座钻石山般坚硬无比,映落唐槿云的眼底,那可比真正的钻石山强一万倍。 相议无效,找来鹤衣卫随便问一下前线的情况,已经包围义城了。越来越险峻了,两人只好摒弃异议,一同让马夫改道直奔正南方向的义城。 只要义城一破,隆城也要无可避免地面临被侵占之虞。 所以,趁义城还没有攻下,唐槿云便如白昭南所说的,一下子把方圆五里内的“鹤衣卫”全部召集到一起,组成一个临时的黑衣人战斗方阵,沿着叛军最有可能袭来的官道,小心翼翼地索敌,保证后面的隆城,处在万无一失的保护之中。 这也是亘云庭见过最多黑衣人的时候,见唐槿云能够在片言只语之中便能够迅速召集到如此纪律严明,武功了得的武林高手,不由得刚才焦虑的心也放松了下来。 只是仍然好奇,唐槿云哪里来的权力和魅力,能够一下子调动得了这么多人?问唐槿云,唐槿云还是不肯真实吐露,只推说皇上暂时让她指挥的一支秘密队伍。 这么多天了,也是那天才发现了白昭南和楚问天两人被召集到其中去。这一句倒是没有瞒骗亘云庭,以往虽有猜测,可仍然不能够百分百肯定。 快马加鞭,无休息地车行一天六十里,再有大半天时间便赶到义城,此时,大家也远远地隐约可以听见义城那边的喊杀声。 传来的情报报禀说,皇上的大将军也已经率领着三万大军赶至,两军正在城外激烈地厮杀中。 唐槿云连忙传令下去,要求其他各地就近的“鹤衣卫”迅速组成临时方阵,打击叛军的侧面。 次日清晨,她自己更是焦急地嫌弃凤辇太慢了,要下车换上快马,希望尽快地赶过去。 不料,亘云庭也意志坚定地紧随不放。想他是初生之犊不畏虎,唐槿云很是佩服他有别于一般书生的勇气。 这便是她欣赏他的另外一个优点吧。太懦弱的男子又怎么可能是她未来的夫君呢? 两人一道随着“鹤衣卫”的簇拥,一路沿着官道狂奔而去。 陡地,眼前一道黑影一晃而过,一位鹤衣暗卫飞身前来请示:“禀英主,在右边山林中发现营帐一个,不知是否是敌人的暗哨?” 营帐呀?唐槿云眼看这里也就离义城十多里了,耳畔也已经可以从那些金属碰击声分辨哪一种兵器了,可这异军突起的营帐到底是怎么回事?真的是叛军的一个前哨吗?还是一个战俘营? “再探!”不管怎么样,有疑点的地方就不要放过,这是特工手则里面载有的,唐槿云仍然不敢相忘。“其余的速赶去义城,汇合本部的‘鹤衣卫’再伺机行动。” 虽然是一个小营帐,她还是带上了一千多个‘鹤衣卫’前往搜索,亘云庭当然也紧随在她的左右。 “报……”突然一个血人中箭似地飞扑在她的面前,苟延残喘地禀报,“我,我们中伏了……” 果不然,这不是一个简单的营帐!唐槿云但见有人牺牲了,也不由勃然大怒,大声地发令下去:“分为两纵队,给我杀进去!” 亘云庭看见本来散涣搜索的黑衣人,在霎时纠合在一起,在他们的左右两边形成了两支纵队,飞快地朝那山林里钻去。 不一会儿,前面便传来了刀剑的碰击声,他们果然地遇上了敌人的伏击! 唐槿云纵马过去,看见前面的“鹤衣卫”正在和几个黑衣人缠斗着,还不得已散涣了队形,以三敌一地困斗着对方。 而那营帐也缓缓地颓倒下来,帐内的人似乎也准备撤离了。 “后面的保持着队形,给我直接营帐!我要迅速地擒贼!”唐槿云连忙传令下去,但凡没有参战的鹤衣卫也都继续保持着两个纵队,一路狂奔地领先扑到了营帐里,大肆而又大范围地搜索了一番,却再也没有什么发现。 唐槿云赶到的时候,就发现对方还没有来得及倒下的营帐中,崭露了一角大红地毯,下马上前察看,着人把整个营帐掀起,发现里面有着一长条的大红地毯铺地,那形式非富则贵的人不可用。 她似乎领悟到了什么,不由当下一怔。连忙把亘云庭重新扶上了马,她自己也连忙翻身上了马,从背囊中掏出了侦察扫描仪,把它轻放上了天空,打开手机,启动热能频道,开始搜寻着这营帐的主人的行踪。 把侦察扫描仪的搜索范围扩大到鹤衣卫搜索的五倍,果然发现正南的方向有着几人蠕动的热能,便连忙和亘云庭一起拍马直追上去。 不一会儿,快马穿越山林,他们的身影便赫然映入眼帘,一共是三个黑衣人。把他们赶到了一条小河边,他们正在河边慌乱地找来暗藏的船只,准备上船之际,后面的唐槿云他们已经掩了上来。 “呀——”其中一位黑衣人准备负隅抵抗,便从背后撤出一把大圈形的利刃,呼呼地真朝唐亘两人挥来。 唐槿云眼明手快,一个轻拔地把亘云庭推倒在马背上,自己却趁机反弹而起,趁着那人要把那剑圈用老收回之瞬,她人也即时在空中把自己蜷缩成一个圆球似地一下子冲进了那黑衣人的剑圈之内。 突然,大家但见寒光一闪,血光陡起。 那黑衣人突然哀嗥着扔掉了那个剑圈,转而直挺挺地倒也下去,曝露出后面正要上船那位黑衣人惊愕的眼光。 大家看唐槿云犹自站在血雾之下,手中的军刀斜挥,刀尖下仍然滴血不已,犹如一位晨曦里的玉面罗刹,见者在心中也不由兀自颤抖。 这位英主真不愧为英主,杀起人来,不仅一招毙命,还可以把地狱地气焰也给带了出来,让见识广博的他们也感觉到那种身陷炼狱的严峻。 刀尖的血未干,便陡地在寒光一闪下骤然消失了—— 须臾间,唐槿云又再次一个兔起鹘落,腾身而起,直把余下的血珠挥向那回首惊瞥的黑衣人颈上。 血珠未到颈已凉,血珠一到魂即销。正在这电光火石生死一线的瞬间,那个黑衣人陡地摘去自己的面纱,露出一张唐槿云久违的面孔。 “是我,别杀!” 第198章 真亘秋韵 “呼——”一缕劲风已经不可避免地从他的颈中掠过,那黑衣人预感到即将魂归天国般地闭上了眼睛。 唐槿云就见那张熟悉的脸庞,危急中她暗暗把军刀回收了一寸,但那缕劲风依然撕裂了他脖子上的黑衣。 唐槿云在空中回旋之际,后脚也习惯性地兀自蹬出,一把黑衣人给蹬翻了上船,然后才轻飘飘地落在河边的一块大石上。 看的后面的鹤衣卫和刚坐起来的亘云庭都把嘴张的大大的,久久也合不拢。 再见唐槿云的身形刚落在石上,又一挫而起,腾空后翻三周半,准确地落在黑衣人的身上,膝盖先着地,痛得黑衣人忍不住地惨叫起来。 但脖子上随即被架上寒光闪闪的柳叶军刀,他便强忍了下来,任着冷汗潸然而下。 “忠小王爷,上次我是答应了今儿,已经放了你一马了,这次重遇,你无话可说了吧?” 说及忠小王爷,又想及他另外一个跟自己名字相近的名字,唐槿轩,不由亲切了许多,手中的军刀也没有再进一寸。 没错,这黑衣人正是那位蒙面皇上,忠小王爷唐槿轩。此时他刚无奈一叹,陡地背后便传来一声凄厉的惊叫。 “不!”船头那位黑衣人突然发出女子般的尖叫声,让大家也不由一愣。黑衣人竟然是个女的? 唐槿云也无可例外地被他吓到了。她也在惊疑这里怎么会出现女子了?难道这唐槿轩这般风流,随处也带着他的妃子?还是…… 陡地,她的脑海掠过一道灵光,也不由惊喜地朝那位黑衣人望去。 那黑衣人欲扑上来似的尖叫了一声后,却又惮忌唐槿云手中的军刀会突然往前再送一寸,直扎进唐槿轩的脖子里,便又不禁缓缓地退了回去。 嘴里却颤抖地发出娇俏的哀求:“请,请不要杀他,好吗?” 呵,光是从声音里就听得出,这女子声音娇俏,楚楚可怜却有颇有教养。跟敌人也这么的客气和婉约。 唐槿云也差点儿被她的请求气疯了。 “请摘去面纱!”她不知不觉也受了她的感染,客气而又大声地反请求那位女子。 这时候,亘云庭已经下了马,闻声赶到了河边。 那女子在唐槿云的厉声大喝之下,也用颤抖的玉手轻若拂柳般扯下了自己的蒙纱。 哇!她玉脸一经露出,有如太阳升起的朝霞一般的皎亮,又如一朵芙蓉从渌波中灼然而出,此时一段柳腰闲坐在蔼蔼晨曦下的野渡横舟上,仿佛那轻云悄悄露出的清月,让大家的脑海里都升起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一般叹为观止! 此般女子更应帝王家所享有。 但观微微震惊的唐槿云与之遥遥相对,美艳与娇柔相映,沉着与恬静同舟,天地间为她们能够开天辟地地初次见面也敞开了天际,迎来了春日。 能够同时欣赏到世间两大美人争相斗艳,“鹤衣卫”群中有人竟然哭天抹泪地庆幸。 “是,是韵儿?”但是,亘云庭陡地一声轻呼却把大家的山水写意的欣赏拉回了现实。 “哥——”那女子陡见那扑来的男子跟自己印象中的哥哥几近吻合,也不由惊喜得脱口而出。 “是,是韵儿……”亘云庭顿时热泪横飞地不顾双足涉水地飞淌而过,并且迅速地爬上了船,从唐槿云的身边掠过便直扑向那女子的面前。 “哥,真是你吗?”女子怯生生地站起来,那腰肢果然细如垂柳,轻若弱风,不需要约素便能够呈现出优美的形态,让唐槿云也好生羡慕不已。 此时,她也已经确定了,这位便是亘哥哥的亲妹,真正的亘秋韵。 两人竟然在这般烽火四起的形势下执手相逢,缠绵细语,涕泪流零,悲风呜呜,让这小河上顿时笼罩着清清戚戚的郁闷阴云,在大家的脑海中久久也挥之不去。 亘云庭轻扶着妹妹在船头上坐了下来,细细地盘问了她失踪后的情况。果不出唐槿云的所料,她是在藏匿期间被唐槿轩发现的,可是,他们同时又为对方所吸引,唐槿轩不忍拿她来当间谍,她听了他的政念后,也耿直地表示愿意一生追随。 此间,几经辗转了大半个唐国,几十个据点,她仍然无怨无悔。假若他今日难逃一劫,那么,她也将舍命相随。 唐槿云便听她这么说来,也顿时把军刀收回了长靴之内,放开了唐槿轩。她又难道真的舍得让这么可爱娇俏的她在今天香消玉殒吗? “来,我来介绍,这位就是替你进宫的唐小姐,唐小姐,这位是……”亘云庭被唐槿云的动作惊醒了,连忙把她们两人作了一番引见,可是,两位小姐却一见如故地打断了他那平白的介绍。 “我知道,我都听轩轩说了,她不仅代替了我,还是一个很神奇的女子,武功了得,智谋一流,今天,更是现场真切地感受了她神奇的魅力……”亘秋韵见了唐槿云也不由喜滋滋地絮叨不完,但心底里那份真诚的敬佩也随之油然而生。 唐槿云也由衷地赞叹:“不好意思,冒用你的名字这么久了。一直以来,我也听亘哥哥提及你了,但他对你的描述总是很迷糊,今日看见了真人,真是……美极了。” 想不出怎样的形容词,却是一番由衷的赞美,亘秋韵也被唐槿云赞得都不好意思地红着脸垂下头去。 蓦然,亘秋韵却又想起什么似的惊慌地抬起头,一双深邃如潭水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唐槿云。 直至看到唐槿云脸上那灼若芙蓉的笑意。 “你们以后打算怎么样了?”唐槿云知道她想要问什么,便扭头问后面正爬起来的唐槿轩。 “唉,经过此番波折,我已经确定了大局所趋乃是皇宫中的唐槿熙,他如今鸿运中天,况且又有你相助,我再争斗下去也只会让这个社稷劳民伤财,今日如果得以逃脱,定会从此归隐山林,不再卷土重来。” 唐槿轩言下之意,不见半点灰心丧气,却多了几分轻松写意,尤其是那双深邃的眼神落在亘秋韵的身上的时候,噙满了感激深情。 此时,亘秋韵也向他们说出唐槿轩一直以来的苦况。 原来,一切都非唐槿轩的所愿,一切都是他爹唐正宗的旧部将所为。原因当年唐惊宗趁太子唐正宗出外狩猎,暗中夺下了皇位,便把太子贬到东南福城为王爷。多年以来,诸葛本胜那些旧部下,都替唐正宗深深不忿,但不想多事的唐正宗也一直捺按着他们。可是,当唐正宗一旦仙逝,他们便再也捺按不住,认为唐槿轩才是太子的长子,是真正的天子,便以此来联系福城城主林一忠,贵城城主杜坚南,由诸葛本胜为国师,密谋颠覆唐槿熙。 并且趁唐槿熙要甄选秀女的时候,趁机作乱,由唐槿轩出面去说服一些年轻女子充当间谍,入宫后伺机弑君。 这开始,他们还跟唐槿轩约法三章,不以劳民伤财为主。但此后的诸葛本胜却仍然想以阴谋劫持皇上,不料,遇上了克星唐槿云,他的阴谋就被一戳即破,唐槿轩也因此激愤了起来,坚决不承认诸葛本胜的做法,并在那段时间由地上转由地下,继续按他的理想去立国。 这次贵城城主杜坚南也是这样,本来他也挺合作的,派出了他的亲女儿杜月儿充当间谍前往宫中,而他则也等着唐槿轩的命令伺机再作反的。 可是,杜月儿的被抓乃至悬梁自尽,气得他大举进兵章城和义城,要杀开一条血路向唐槿熙兴师问罪。 然而,这一切都不符合唐槿轩的夺国之本,最后,他也只好黯然地离杜坚南而去,甚至不愿意入住他占下的章城,而情愿在这野外指挥。 不料,最后还是让唐槿云的鹤衣卫发现了,终于难逃这灭顶一劫。 “归隐山林?这办法也不错,唐小姐,你认为怎么样?”亘云庭听了唐槿轩的坦白及故事,也表示深表同情而略加支持。 唐槿云却是知道他实则支持的还是亘秋韵。一旦把唐槿轩缉拿归案,那么亘秋韵自然也难以避免。 蓦然,她的脑海泛起一种不好的预兆,让她汗颜不已。一旦真实的亘秋韵出现了,那可是也把她目前这个贵妃身份也曝露了,到时候,皇上会怎样处置他们一家人的欺君之罪呢?那可真是不可预料的。 而此时找个理由把他们放了,却有可能避免这样的惨剧发生,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尽量不让这节外生枝,好好的保护着自己那来之不易的感情才是重要。 “好吧!”她清晰的回答回荡在这野渡的横舟上,惊得宿鸟四起,扑扑地直飞红日而去。 她紧盯着唐槿轩,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感情,娓娓地说:“希望你归隐后,能够信守自己今天的承诺,不要再兴风作浪了!” 随后又一针见血地对她指出说:“杜坚南那里,没有我的出手,也会很快溃败;这个皇朝如今国泰民安的,你反帝反的太不是时候!” 唐槿轩也是惊喜地看着她,意想不到地她看问题看的如此透彻,还竟然真的点头放过他们;而亘秋韵早已经泪眼婆娑地感动不已。 也许这一刻之后,他们便会从重于沉寂,不再让世人记起,可是,却是她心底里梦寐以求的梦想。 唐槿轩走过去自然地轻拥着她,她也斜靠在他的肩膀上,一任泪水沾满他的衣襟。 亘云庭更是激动万分地顾不上感谢唐槿云,又连忙确认妹妹的决定,“你真的愿意跟他走吧,他没有暗中威胁你吗?如果有你现在说,我们马上管他五马分尸!” 亘秋韵连忙感激地用力地摇了摇头。 他又只好有点黯然地叮嘱唐槿轩,“那我现在把妹妹交给你了,你可不能就此欺负她哟,要是让我知道了,我可是也会派兵来围剿你们的。” 絮絮叨叨的叮嘱之中,隐含着依依不舍的长情。唐槿云舒然地微笑着飘落于河边,挥手班师。 亘云庭也才不太情愿地随她跳下了船,倒退着涉着水,一次次地尽力挥着手,望着他们随着轻舟横渡了小河。 “要记得每年都要带他回来探一次亲哟!”亘云庭大声地朝他们的背后吼去。 第199章 战场得意 声音没落在旷野中,迷茫的对岸看不清亘秋韵的点头示意。但是,唐槿云知道,她懂的,她会这样做的。 那些“鹤衣卫”也无视英主的放行,自行的收拾好自己的一切以及救死扶伤,然后等待着唐槿云回来再发号施令。 其实,这放行唐槿轩也不完全是唐槿云的私心。倘若唐槿熙此时也在这里,也许也会这样做。 要是把唐槿轩直接处死了,那么他的跟随者肯定也会就此以他的名义及精神,愤而起义,那时候的唐国,更是一发不可收拾。这便是得饶人处且饶人的好处;要是把他监禁起来,更是坚定了那些跟随者,矢意要把他救出来的决心,那时候的唐国,仍然不免烽烟四起,生灵涂炭。 如今这个完美的结局,她也不得不惊叹亘秋韵那仙子般的魅力;更是祝愿亘秋韵和唐槿轩这一对郎才女貌的年轻人,能够有一个美满幸福的将来。 而无论身在天涯海角,还是山林泽川! 捣破了这一个营帐,接下来的目标自然就是不远处的义城了。 晨曦破云,万丈金光洒落大家愤恨的脸上,随着唐槿云的一声吆喝,那些“鹤衣卫”顿时如黑鸟般地飞扑而去。 唐槿云和亘云庭也随后策马狂奔。 “你把我扶上马的那刹那就肯定是他们了吗?”亘云庭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便脱口而出。 唐槿云不由仰天微笑而不语。 亘云庭的心中顿时有了答案,心中那团疑虑也在她浅浅一笑之下,烟消云散,便肃然地感激:“谢谢你,你果然没有猜错,唐槿轩果然没有把她训练成间谍,而是把她留在了身边;不过这样也好,他们是真的真心相爱了,有他做她的守护神,我这做哥也自然会祝福她!” 亘云庭言词之间,真情流露却又一副放下心头大石的样子,招来唐槿云的一阵白眼:“你还有我这个小妹呢。” “你呀,”亘云庭意想不到她是在呷亘秋韵的干醋还是在怎么了,不由呵呵地在马背上一阵朗笑,“就继续当你的亘秋韵吧。” 不料唐槿云却不满意地轻哼一声,随即快马加鞭,转眼便跟他拉开了一段距离。 “哎,干嘛了?生气了?”急得亘云庭也不知道自己哪句说错了。 唐槿云转过头来,盯了他好一会儿,才幽声地解释:“恼你刚才叫我唐小姐了……” “那,改叫唐槿云小姐好了,”原来是为了这个,她这么一说,亘云庭心中顿时有了底,连忙纠正地说,“唐姑娘?槿姑娘?云姑娘?槿云姑娘?槿小姐,云小姐,槿云……” 可是,唐槿云再也没有回过头。没有一句是中听的,亘云庭也不由被她弄懵了。 义城外,唐国的正规军已经在大将军的率领下赶到,正在和出阵的叛军厮杀得尘土飞扬、旌旗蔽日;从阵内不时传来哭爹喊娘的连连惨叫,让人听了也不由得毛骨怵然,汗毛倒竖。 两军混乱在一起,难以分得清敌我,场面几乎无法控制,两军唯有不断地在后面加派兵力,以夺取这场混战的胜利;正规军这边,有探子但见唐槿云赶到,便飞马过来,恳请她也马上派人加入战斗;而叛军那边,放下了吊桥,从里面继续涌出不少的兵卒。 唐槿云其他远程的“鹤衣卫”在收到她的命令后,也在此时聚集在一旁,合起来约有五六千人。 假借他们混乱之便,唐槿云觑准了那个放下的吊桥,便点头答应了那个探子。决定来个“趁火打劫”,命令“鹤衣卫”同样组成两行纵队,从她的身边直向城门吊桥那边杀去,把她一直保护到城门之下。 “慢着,”目睹着眼前的一直脸有难色的亘云庭,忽然开口阻止她说,“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了?” 唐槿云懂他说的办法就是想着不损一兵一卒,息事宁人,要么他们乖乖撤退,要么叛军乖乖投降。可是,这眼前的局势已经势成水火,谁若是把手伸进去,都会引火自焚,无法用杯水点冰来平息。 “没有。”唐槿云很无奈地回应他,“要想全身而退,要么就袖手旁观看着他们全部倒地不起,要么就只有联手把他们都给歼灭!” 言词中,唐槿云也不由暴戾地吼了一声。听得亘云庭的心里陡地发毛:以前,她也只是把对手打晕算了;可刚才在小河滩上,唐槿云在他眼前手起刀落解决那位黑衣人的时候,却是让他真切地看见她第一次杀人,心里面总泛起一丝可怖的感觉。 也许是自己太迂腐了吧。他抬头远看眼前那些凶神恶煞,斩瓜切菜般的士兵,一个个正把自己诱发成恶魔,想着如何在这场战斗中生存下来,但凡那些贪生怕死之辈,都不无例外地率先成为刀下亡魂。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这场战事,不是他或者是唐槿云一声吆喝可以制止得了的。 “鹤衣卫”依令连忙组成纵队,开始朝阵中直插而去。他们也不愧为一流的武林高手,即使面对着汹涌如潮的敌军,但在命令之下,也只好使出看家本领,把涌过来的挡在前面的士兵一一砍杀,直接给唐槿云腾出一条通过清洁溜溜的甬道。 可能城上的敌军统领也发现了他们这么一次奇特的黑衣队伍,随着令旗一挥,从吊桥涌出来的士兵忽然朝他们这边奔过来的越来越多,很快就淤塞了他们的去路,任是那些“鹤衣卫”再怎样斩瓜切菜,也仿佛源源不绝、杀之不尽。 唐槿云虽然身在“甬道”中,但是,她决然不会把亘云庭撇在战场中任其自取灭亡;一直都有叮嘱他紧随着她的马后,由她挥刀拨挡那些射来的流矢。 亘云庭毕生以来,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目睹那些惨叫连连、尸横遍野的景象,即使在书房内,他也一早假想到战场上是一个怎样烽烟四起、血流成河的情形,却没有现场亲眼目睹的这么深刻,这么让人不寒而栗。 反观唐槿云,那一脸微愠的杏容上、平时一双噙满水般柔情的眼眸,此刻正发出阵阵冷魅的寒光,技巧娴熟地替他挡去了那些箭矢,就像为他擎起一柄保护伞似的。 “退下来!”眼前那些将领猜出她的用意,想要夺下吊桥,直逼城内,便要缓缓地把吊桥收了起来,唐槿云忽然大声地朝‘鹤衣卫’发出了强硬命令。 这三个字很是清晰,就是不攻反退的意思。那些‘鹤衣卫’听到命令后虽然也有些疑惑,可是,也不敢怠慢地马上撤回了唐槿云的背后。 此时,唐槿云一早让亘云庭也下了马,吩咐其他“鹤衣卫”保护着他,而她则巍然屹立在马旁,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些叛军越来越多地涌进她的瞳仁里。 待那些“鹤衣卫”一旦消失在她眼角里的余光中,她陡地一下子俯下身子,从左靴里掏出了全部的微型炸药包—— 炸药包被点燃,在二秒的时间内飞快地坠落在面前的叛军中间,一声闷雷般的轰然掠过,眼前的士兵顿时被炸得卧倒一大片,那些四散横飞的血肉,飞矢般地朝他们溅来。 迅速把那匹马横在前面遮挡的唐槿云,毫发无伤。 “都跟着我!”眼前的士兵倒下了一大片,趁其他士兵没有见过这么奇特的景象在发愣的时候,她也重新纵身上了马,一边呼喊着,一边又用军用火机点燃了第二包炸药包—— 一路上,此起彼伏的“轰”然响声虽然还是及不上另一边喊声震天的战场,可是,那大片大片倒下的叛军,却是丝毫不比那边战场的逊色。 很快,唐槿云的铁蹄踏在那吊桥上,发出“笃笃”的清脆声响,一马当先的英姿,吓破了那些还想要涌出来的士兵。他们到现在还不明白,眼前这位贵族少女到底用了什么东西,可以瞬间让他们的同伴纷纷倒地不起。 看见了她,他们便感觉恶梦开始朝他们不断地涌来。如果他们有耳闻溪城城门那惨烈的一战,他们也应该了解,那在战场上有如枭如魅的少女,便是眼前这一位了。 匆忙掩上的城门,也在掩上的刹那被瞬间地“轰”然爆破坍塌——连城门也关不住,这下子,还有什么能够难得住这位神勇的少女?还有什么难得住后面汹涌如潮的一众武林高手? 进了城后,“鹤衣卫”迅速控制了城门楼及城衙里的文武官,救出了不愿投降的旧城主,然后又悄无声息地大片隐去——他们就是这样的不为世人所知、不得带走半点功利。 旧城主感激着他们从天而降把他们救出来,听从亘云庭的建议,重新稳坐在公堂上,紧盯着堂下的反将,一起静候后面的将军引兵进城,把其他战场上的叛将一一献上来受审。 片刻之后,灰头土脸、满身是血的大将军赶到城衙,发现两人气定神闲地坐在公堂上,堂下满是那些叛将官,不由得一怔再怔,愣是没有发现他们是怎么后来先到的。 倒是其中一位大红披风的将领,鹤立鸡群地站在人们中间,噙着一丝冷冽的微笑,让两人见了也不由得吓了一大跳。 第200章 情场失意 是飞红雪! 不知怎的,这次她也竟然出现在这里?亘云庭看见了顿时不由心虚地咽下了一口唾沫。 飞红雪和众将依例朝唐槿云行了贵妃之礼,然后,也就没有依次顺着大将军的座次坐下来,却坐到了对面的偏将列中,跟亘云庭遥遥相对,遥遥地不时把目光瞟向亘云庭的身上。 亘云庭刚才还侥幸地猜想飞红雪此行实在是为了救国救难,一定不会趁火打劫骚扰他的。可是,但见她此般的坐法,还有那不时瞟过来的眼神,她恐怕也要在此发飙了? 这怎么可以呢?要是让唐槿云知道了,她们会怎么样?会斗的头破血流吗?她们可都是眼下最强的两大高手呀,并且,临阵内斗,那可是会犯军法的。 亘云庭不仅因为飞红雪就坐在对面如火炉般地烤着他,让他浑身不自然、忐忑不安起来,还因此而心潮起伏,久久也无法抚顺。 唐槿云本来也没有什么端倪。飞红雪是剿反贼总统领,此时出现在这里也是合情合理的,向她行了贵妃之礼也没有什么特别,只是,就那无所谓的坐法,却有点不分尊卑了。 可是,见他不时嘴角含春地朝她瞟来,她开始还以为他还对她存有幻想呢。其实她在感情上已经明显倾向了亘云庭,也就不想再在他的身上虚耗光阴了;这一点,想必当初最先称她为贵妃娘娘,行贵妃之礼的他,断不会不明白吧? 当她转眼望向亘云庭的时候,发现他在飞红雪的一瞟之下,很快便垂下了头,故意把视线转到了旧城主的身上,须臾又转到堂上的败将上,只是很短的时间,他已经在他们的身上来回了十数次,呼吸也时而粗大时而细微。 确实是因为飞红雪而变得如此局促不安的吗?唐槿云再回想了刚才飞红雪又把了那个嘴角含春的表情送到了亘云庭的眼眸内,比了一比他们此时遥遥相对的坐法,当下不由心中一沉。 他们这是怎么了?虽然公堂之上不值得他们相互男子般地问候及寒喧,但是,飞红雪不应该有这般的表情,亘云庭更不应该有这般的反应。 难道他们之间,果然有那断袖分桃之癖吗? 这般的想法再次在唐槿云的脑海中冒起,也不由她厌恶地打了个寒颤。 她是多么的想这不是事实,多么想这是她分析的错误。可是,她又实在想不到其他解释去解释他们现在这般暧昧的情况。 陡地,她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更是让她也不由局促不安地欠了欠身,引来了全场人立即肃静的关注。 她便马上宣称自己有点不舒服,先行告辞了。旧城主马上吩咐婢女们出来把她接向后院,亘云庭见此也连忙跟着辞席,从后面追上去关心询问,从而也把自己在飞红雪那迷乱挑逗的视线中解救出来。 飞红雪但见他这般举动,也不由气得鼻子都歪了。那一直扬起的含春嘴角,缓缓地放了下来,迷离的眼神中转而换上一种阴冷的锐光,直射唐槿云的背后——若是那眼光成形,唐槿云定必会因此一命呜呼。 唐槿云地一念萌起,便万念俱灰起来。因为,他们若是有了那般癖好的私情,也正好解释得了,为什么亘云庭一直以来也不是她为念,跟她说上那些男子常挂在嘴边的甜言蜜语,而他不这样做的原因,却是因为他已经心有所属,把她当成真的妹妹,把她当冒牌的亘秋韵来看待,把她当作亘贵妃来尊敬。 这么一来,她之前满腔的情意岂不是要白白付诸东流?想到这里,她又怎么不寒而栗,匆忙离座? “你,你怎么了?是不是刚才大战的时候受伤了?”耳畔依然传来了亘云庭不变的关怀,现在,唐槿云倒是有点怀疑它的纯度有多真。 “没有。”大战的时候没有让她受伤,可是,就他们刚才眉来眼去的暧昧,却让她的心开始滴血了。 “那,你……”后面的亘云庭听她说没有,却也很是迷惑,却仍然寸步不离地跟着。 两人一起由婢女家丁簇拥着穿过了拱门,默默地走在后院的庑廊上。越走越是发觉前路昏暗无光,越走越是觉得脚步沉重得无法再抬起迈出下一步。 唐槿云终于停了下来,内心不住地摇头叹息不已。须臾,她深吸了一口凉气,一气呵成地转过头问亘云庭,“我问你,你跟飞红雪很要好的吗?” 她并不在乎这个问题的答案,甚至不希望这个问题有答案。可是,如果没有答案,她的心情又沉重得无法再走下去。 鼓起了勇气问完之后,她又满心地忐忑。如果只是换来简单的“是。”或者“不是。”那么,她应不应该继续地往下追问呢?这样步步地逼问出来的真相,又是不是她真正想知道的?她又能不能够面临这看不见的、血淋淋而残忍的真相? 当然,她的提问仍然一石激起千层浪般地震撼了亘云庭。亘云庭也在心中玩味了这“要好”的程度良久,这到底是一般的朋友关系,还是指那有了夫妻之实的关系?难道唐槿云已经知悉了飞红雪原来是个女子的内情,从而怀疑他了? “呃……”亘云庭先是一阵揣度般的试声,然后他在唐槿云那天真的目光中,还是决定先不向她道出事实,只以一般男子的关系向她坦白,“他,是你的……,所以……” 回答得很隐晦曲折,可是,当事人都明白,那被省略的内容部分。 那部分就是他以为飞红雪是她的情人,所以,他也爱屋及乌接受了他,从而跟他多了点表面的联络。 “不是了,已经不是了!”唐槿云很是满意这样的答案,连忙激动的跟他彻底分析清楚,“我这刚升为贵妃,他就称我贵妃娘娘了,你说他还会对我有感情吗?还有,一点也不打听我要做这贵妃的原因?难道凭我的身手,还真的拒绝不了这个封号吗?” “我知道,”可是,在亘云庭的心底里,她越是在他的面前把她和飞红雪以往关系刻意撇得一干二净,他那种隐去了飞红雪是女子的罪恶感便越是沉重。 他微微一笑,继续说:“我们也就那么一来二往,渐渐熟络的。” “恐怕不仅仅是熟络吧?” 亘云庭冷不防唐槿云的天真目光一变,骤然变得深不可测,洞若观火,仿似一切都已经了然于心;问话也因此变得尖锐刁钻,字字珠玑,句句映射,不容他来得半点的隐瞒欺骗。 他在心中也不由“咯噔”地打了个寒颤。 今天,在这里,是他一个交代的时机吗?这时候的交代,又会不会是另外一场战火的火头?但是,唐槿云这问话,已经话中有话,暗示了她已经洞明一切,只差他的真诚坦白。 可是,这坦白可要冒着飞红雪的揭露,欺骗皇上的罪名,连累亘家的命运,这个,真的要跟她说吗?她知道了以后,会怎么样呢?会冲动杀了飞红雪吗?杀了皇上? 亘云庭逼于她那突然犀利的目光,也只好一点一点地试探着透露:“是,是不仅仅熟络了,但是,我不知道应该怎样跟你说,我怕……” 话还没有说完,唐槿云便“噔噔噔”地大力踩压着地板,忿然地走向了厢房,头也不回地钻了进去,还吩咐外面的家丁婢女,千万一定绝对不能让他进来! 认了,认了!一个“是”字,已经把一切都推到了山崩地裂、无可挽救的地步了!他承认了“不仅仅熟络了”,那就是表示他和飞红雪已经有了断袖分桃之癖,只是她不懂这个时代古人断袖分桃的程度,他们是否已经到达了那种肌肤相亲、如胶似漆的地步。 总之,她不会还站在那里听他细诉他们之间如何一见钟情、两情相悦、相亲相爱的故事吧? 这到底是怎么了?难怪当初凭她十七岁肤若凝脂、艳若桃李的样子,他也只是把她推到了后门外,一点想占有她的念头也没有;这也难怪在“夕谷”的药桶里,师父也不避嫌地为她推宫过气了,他却缩低着头,一眼也不敢正视她肩膀上面的肌肤…… 说得好听一点,就是君子风度,其实根本就是取向不同,对她无动于衷;更不要提那次公主的误会了,依她看,他那是故意的,故意跟她拉出了距离,渐渐地疏远她。 呜……,白费了,一切一切的计划、目标,全都白费了。她一个现代孤独的特工,最终还是逃不了被世遗忘、孤独终老、死无葬身之地的宿命! 房内,唐槿云越想越是伤心欲绝,蒙上衾被在里面哭得一塌糊涂;房外,亘云庭则依然呆站在风中,被点了穴般半晌也一动不动。 这前几天,两人还情深款款的同斟共饮,不料,一下子就成仇人般地把他拒之门外,就像他当初拒飞红雪一样,难道唐槿云对他的决绝也跟他当时的那么深切吗? 第201章 两位女将 要知道,他痛恨飞红雪越深,也就是表示越是喜欢她呀。 他这般的隐瞒,还不是不想被皇上知道她是假冒的么?若然她被揭发了,不仅是她的地位不保,就连他的爹娘家人也会被牵连入内。 怀着这么重大的机密,他才一次又一次地隐忍不语,这种心情,唐槿云会了解吗? “咦,你在这里等我吗?”飞红雪满心欢喜的声音突然在耳畔响起,不由得在亘云庭死灰般的心情上吹了口气,顿时点燃了他那熊熊的怒火。 他忿然地转过身去,怒目而视,“你怎么会在这里出现的?” 飞红雪先是微微一怔,转眼明白他的意思后,便灿然一笑,“我是剿反贼总统领,不在这里出现才奇怪吧。” 亘云庭又顿时被她反问呆了。要是他知道她会在这里出现,他一定会无论如何也会把唐槿云拦下,要求她先回隆城探亲,避免跟飞红雪碰上的。 可是,如今才知道,才知道后悔莫及、无可补救。 “你还想问我,刚才为什么向你暗送秋波了吗?”飞红雪刚才也在后面见他们忿然分开的情景,当然知道亘云庭此时在想什么,想问什么,却火上浇油地不打自招,然后就是得意地咯咯一笑。 亘云庭想她在公堂上那样子望他,也是故意的,故意引起唐槿云的猜忌,好让唐槿云把他恨之入骨,便冷哼一声,不跟她再深入探讨地忿然想拂袖离去。 “你还要避开我吗?你竟然要在她的门前想避开我吗?”不料,飞红雪却闪身拦在他的面前,不无阴险地冷笑地要挟他,“你就放心我呆会儿不冲进去跟她坦露一切吗?” “你到底想要怎么样?”亘云庭心中一骇,她上次就说要让唐槿云好看了,这在公堂上她不方便开口就用眼神,要是真让她现在冲进唐槿云的房里乱吐一通,那还得了吗? 飞红雪一旦要挟得势,也得意地仰头想了一会儿,然后娓娓地道出她的计划,“当然是想你去直接……” 不料,话到一半,腰间突然一麻,话也说不下去了。身子也一下子被亘云庭捧了起来,连忙逃离唐槿云的厢房附近,随便找个婢女问出飞红雪的房间,便把她抱了进去,扔在了床上,才喘气不已。 要想阻止她们见面,他也只好出此下策,点了她的哑穴,让她说不出话来,点了她的麻穴,让她一步也不能走动。 此时,他还不忘了凑过去察看一眼飞红雪的气色。但见她的秀脸上绯红如霞,碰上她那痴迷的目光,她张了张嘴,似乎有些娇柔的说话要倾吐,亘云庭连忙扭头避开去。 想就这样一走了之了,可是,想那穴道一个时辰后就会自动解开的,要是她解开了,趁他不在要冲进唐槿云的房里搅和怎么办? 亘云庭也只好坐了下来,守在她的床边,一边数着时辰,等一个时辰快要过去了,便又上前在穴道上补点了一下,让飞红雪今天寸步也不能离开这间房。 一直在亥时点了最后一次后,他才疲惫地回到自己的厢房里去。 他这么辛苦地为了大家,谁知道? 不知不觉地,不知在被衾里哭了多久,昏睡了过去有多久,直至被宫女们轻声地唤醒。原来,她凤辇上那些宫女太监也随着大军缓缓进了城,找到了她。 “娘娘,城主在客厅已备了薄酒,特邀请您过去一叙。”然而,她们一到来就替城主传达了邀请。 “有说是什么事吗?”唐槿云此时身心俱疲地不想动,可是,宫女也说不知道是什么事,只说了连大将军也在那里。 想必是跟她商讨一些战事的问题吧,她此次是答应了皇上而来的,今天她已经耗去了几个点火炸药包,替他取下了义城。如果大将军还要跟她商讨下一城的策略,那么她就不能不去了。 于是,她也只好抹干泪渍,由宫女们替她重新上妆,焕然一新之后才姗姗出现在城衙的客厅上。 客厅里,大伙儿都向她行了贵妃之礼,把她奉若上宾,坐在主席上。 席间,大将军果然向她汇报了当下的战况。这时候,他们才知道,杜坚南早已经从义城潜逃回章城去了,大将军决定趁着士气正盛之际,明天也要起程,一气之下拿下章城。 “就这点事?也不用要向我汇报了,你带军直追就是了。”她倒是有点不明白,这么简单的事情,大将军自己也拿不定主意吗? 大将军这才诚惶诚恐地道出自己的原意:“京城之内,谁人不知贵妃娘娘‘卸去凤装是战袍’,是超一流的武林高手,还是快速反应的一流谋士。这次如能再得娘娘相助,我军定会势如破竹,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那么,就追杀下去吧,到时候,我再出手相助就是了。”她了解了大将军的用意后,也没好心情地搪塞了几句,随后便辞席回房去,城主也吩咐婢女把她的晚膳送到她的房间里去。 “谢贵妃娘娘,愿贵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大将军当下朝她的背影伏地拜谢。 能活到千岁又怎么样?自己喜欢的人都已经断袖分桃去了,即将孤独的她,就是连一岁也不想再增了,恰好,趁明天那个机会,战死沙场一了百了算了。 翌日大清早,她为了躲避亘云庭,反而早早地约上大将军,急急地出发。 大将军也惊喜莫名,士气大增,连忙招呼大军急行军了一天,走了百余里,终于在黄昏前来到了章城下。 章城上,杜坚南却高挂着免战牌不出战,以逸待劳地消弥他们的士气,等待晚上才派人出城偷袭疲劳的军队。 大将军当然也知道他们一路急行赶来的危险,便跟唐槿云商量,要求大军坚持在晚上叫阵夜战,不然大这一躺下的话,就会熟睡过去,很容易被人夜劫兵营的。 唐槿云想他的策略也是对的,便着他吩咐一部分士卒先睡,一部分士兵则随他们前往城下叫阵挑战。 “来人可就是‘镇唐皇后’亘秋韵?”走近过去,城门楼上一位白衣老将忽然高声地问话。 唐槿云见人家已经点名叫她了,也只好接过话茬,“亘秋韵是我没错,但我可不是什么‘镇唐皇后’。” “原来就是你!”那白衣老将忽然情绪波动,激动地指着她,恨得咬牙切齿地骂道,“是你坏了我们的大事,毁了月儿,逼死了她!” 按他这个恨度,想必他就是杜月儿的父亲、这场战事的始俑者杜坚南了。唐槿云抬头认准了他,却不屑一顾地冷哼了一声。 这谁毁了谁还不知道呢?要不是你做父亲的让个女儿出头,会发生这后来的一连串事情,会让自己的女儿有福也不懂得享,让她凄惨地悬梁自尽,客死异乡吗?我也只是把她赶到了一个胡同里去,尚有一线的希望;可不知你给了她什么硬指标,她完成不了,就想不开了。 然而,在这件事上谁对谁错都不要紧了。杜坚南也总算为了女儿而造反了,在这城前仇人相见,也让他追忆往事,悲痛万分,声声嚷着要唐槿云血债血偿,一命换一命,怒吼着吩咐弓箭手,箭如雨下般纷纷朝唐槿云一人射来。 大将军见状,大吃一惊,连忙派出重盾牌手,高举着高于一丈的盾牌,保护着唐槿云撤退了回来。 唐槿云也不好打乱大将军的计划,便从容地调转马头,径自悠然地弓箭的射程范围外踱去。 这时候,但见大将军后面的士兵一阵骚动,不一会儿踱出了一匹战马,马背上赫然就是亘云庭。唐槿云见了,连忙愁眉不展地想转过头去。 不料,此时,在亘云庭的身边又转出了一位宫装战袍的女将,脸容冷酷俊秀,头上的巾帼在夕阳下迎风飞扬,一副英姿飒爽的样子。 这下子,不由大将军跟她也微微一怔。这阵上,除了她唐槿云外,谁还是这唐国的女将呀? “怎么了?贵妃娘娘,这么快就不认识我了?”那女将忽然嘴角微微一扬,轻笑着跟她打招呼。 听声音,完全就是飞红雪的声音,可是,不定眼细看,还真的差点儿辨认不出来。 “是你?”惊疑的说话一下子脱口而出,但是,很快,唐槿云便意识了这是一种错误,一种惊天地泣鬼神的错误! 为什么飞红雪会是女儿身?她第一个反应还没有完,转而也松了一口气。毕竟,亘云庭跟她眉来眼去,也不算是染上断袖分桃之癖,喜欢男人了。 可是,这不喜欢男人的念头一冒起来,她又被他们并马而立的样子震惊了。这,亘云庭不喜欢男人,她固然是欣喜,可是,他们眉来眼去了,一并喝酒了,他了承认了“不仅仅熟络”,那是什么,那是什么呀? 是他喜欢上飞红雪了?这个想法冒了出来,她也被自己吓了一大跳。再看看飞红雪那刻意化回女妆的黛眉远隐,涂脂抹粉的样子,就知道她春心荡漾了——还一副向自己挑战的模样? 这,这……,唐槿云此时的脑海里渐渐地蒙上了一层白茫茫,左心房开始隐隐作痛。这是怎么回事,他们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是在那崖边绿地就一见钟情了吗?在那‘承欢台’上就两情相悦了?在那高中状元那个傍晚,就开始相亲相爱了…… “啊!贵妃娘娘,你,你怎么了?”突然,大将军也直接着她的那芽露出来的发梢而大吃一惊。 我,我怎么了? 第202章 双刀罗刹 这两个人,什么时候背着她,隐瞒了身份,隐瞒私情了?唐槿云的心越来越痛,脸容都有点扭曲了,但见那在马背上的亘云庭和飞红雪,也是和大将军同样吃惊地盯着她,久久地合不拢嘴。 而亘云庭还是满头的焦急,却苦于有口难言似的,张了张嘴,满头大汗也急得直冒出来。 这个飞红雪,这半年来似乎也把她耍了吗?这样的一个女子会真心娶她?就算是,唐槿云也不会喜欢她。这耍她也算了,可为什么又抢去了她的亘哥哥? 为什么? “杀女之仇,不共戴天,来人,给我上!谁把那个娘娘杀死的,赏黄金万两!”这时候,城门楼的杜坚南见万箭也射不中唐槿云,心中那团仇恨更是炽热得烧毁了他。 他也陡然想着不顾一切地要把唐槿云迅速地置诸于刀下,可是,最后还是被身边的文武官死死地拦住,劝说他不要意气用事,以免误了军情。 一直男装的飞红雪多好呀,误会你跟亘哥哥有断袖分桃之癖也算了,以后她用耐心和魅力,还是可以慢慢调教过来的;可是,你偏偏为什么是个女的呀?为什么呀,这不明摆着跟她抢男朋友吗? “啊——”唐槿云越想越是心痛,陡地借着大喝一声,消去了左心房不少的痛楚;可是,此刻眼前的亘云庭和飞红雪,甚至及大将军,都霎时换了一副取笑的面目,讥笑着她,仿佛是笑她一个穿越过来的现代人,没有资格得到爱情,没有资格活在这个时代,甚至不配再世为人…… 后面传来杜坚南声声的谩骂,更让她恨之入骨。 陡地,她扭头望向城门楼上的杜坚南,此时他也站在城垛上,叉着腰地对她嘲笑不已,仿佛笑她害死了她的女儿,活该有这样被万人唾弃的下场……,转瞬间,又换了大将军站在上面,然后换了亘哥哥,最后换上了飞红雪…… “我……我宰了你!” 大家还没有来得及阻止,这时候的唐槿云已经突然在马背上纵身而起,运足真气,拨出军刀,斜斜地迎向城门楼上,飘然而去。 在半途中,又从左边的长靴里拨出了一把军刀——没错,是一把军刀,同样的柳叶军刀,唐槿云带有两把。 “双刀罗刹!”她以前的教官这样戏称她。 “娘娘她……她的头发变绿了?”大将军不由连忙扭头对亘云庭追问。 亘云庭固然也看得真切,却苦于被飞红雪醒来后,反点了麻穴和哑穴,对于唐槿云那骤然的变化,任他急得满头大汗也也只能够苦在心头,一声也不能能够提醒她,更遑论阻止她了。 轻功运足,身如惊鸿,双刀连环飞舞,倏地投入了千万箭雨之中,又倏地穿越箭雨,从中像浴火凤凰般高亢尖啸,脱颖而出,沿着那吊桥上的大铁链,如鬼魅般赫然就来到杜坚南的面前。 “哇!”杜坚南目睹着她一个人悍然地快速飘至,只是一个优美的落地动作,已经秒杀了四五个士兵;也不由得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快速凌厉的杀人刀法的他,惊吓得苍白无力。 “快,快拦住她……”他身边的文武官也连忙一边掩护着他撤退,一边惊呼着下令。 其实,不用他们下令,那些守兵也不会在战斗还没有开始,就让一个少女前来打乱他们的阵势。 “来的……好!” 三个字! 只是这三个字之间,唐槿云双刀一阵极速的旋舞,拖拽着一身大红宫装长裙,宛如彩蝶般在那些士兵群中乍起乍落,在话音一落的瞬间,后面已经杀出了一条血路,约有四五十名士兵纷纷被割喉而倒地,一声惨叫也没有发出! 这就是她最为出色的成绩!真正杀人无声的特工! 这说话间,她的动作还算是缓慢了。 接着下来,她不吭声了,城门楼上的守兵也不吭声了。 除了还有一些远远的士兵在为眼前大片大片倒下的同伴惊呼之外,没有听到一声的惨叫——那些守兵都死得很安静,死得很舒服。 飞红雪纵目看过去,但见那守在城墙上的守兵大批大批地人头涌动,却又大批大批地消失在城垛上——这样子,唐槿云到底一下子杀了多少人了? 不一会儿,这城墙上的守兵全然没有露出了人脸,甚至死般的寂静。大将军抬眼望去,那城门楼及城墙上,也只是剩下荒凉的一片,像是没有把守的关隘,在夕阳中越显凄凉。 晚风从大家的脸上拂过,把城墙上浓烈的血腥味阵阵地送来。 “……攻……”心急如焚的亘云庭涨红了脸,好不容易用他那微弱的真气冲松了哑穴,勉强吐出来的一个字,旁边的飞红雪也实在不忍心他这么的痛苦,用剑鞘轻点,替他解开了穴道。 “……攻进去!”亘云庭一旦口能言语,便焦急地一边策马往前狂奔,一边撕着哭腔地哀叫着,“她,她又毒性发作了,可能迷失心性了!死的人就多了……” “传我口令!立马搭桥撞城门!”大将军早见他神色迥异,此时又见城墙上没有了守兵,心想着是挥军进入的好时机,及早保护好贵妃娘娘才是,便也接过亘云庭的话茬,高声发令。 杜坚南一路从大街上仓皇失措地直接策马狂奔回城衙里,一边重赏着着其他士兵前去围歼唐槿云,但凡亲手杀死她者,赏金万两,官至将军。 不料,他的命令刚下达,大街上,随着一道彩影翻飞,数百个士兵的无声倒下,一条鲜艳的血路赫然在他的眼前形成,并且继续蔓延到他的马前—— “哇哇哇……”他哪里见过如此凶悍的战士,还是一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少女,竟然能够如鬼魅般穿越他重重的包围,又如恶魔般撕开了一条条的血路,那蘸满血水的寒光映在他的眼底,他的心也几乎停止了跳动。 “怎么了?不是要悬赏我的人头吗?不是要为你的女儿报仇吗?怎么见我就掉头走了?”忽然唐槿云的动作慢了下来,一脸的阴森狰狞地叫住了他,让他一时也尴尬万分,进退两难。 转眼瞥去此时的唐槿云,满头的黑发不知怎的突然成了葱绿的发丝,一双黑眸子也成了阴森可怖的绿色,大部分的衣裙已经在战斗中破碎,身上沾满了士兵的鲜血,微微的咧嘴一笑,就像那地狱里恶魔露出那森白的贝齿。 身经百战的杜坚南见了,也不由吓得跌落马来,踉跄着挣扎着死活要逃进城衙里,着士兵迅速地关上了城门。 可他还没有跑上几步,随着背后突然一声“轰”然巨响,两扇硕大的城门倒塌了下来,那守门的士兵也顷刻倒在血泊之中,还从天而洒落了一大滩血水黏在大家的脸上身上。 杜坚南再也顾不上其他士兵,只望匆匆地越过公堂,直朝后院藏匿而去。 城门被撞开了,手无寸铁的亘云庭也胆敢率先纵马直入,此时他的心已经快要焚掉一半了。 他回到隆城后,师父又来找他,就是想告诉他,唐槿云身上的毒素还没有根除,仍然有很大的可能会复发,更是传了他一手的推拿手法及用药秘法,希望他时常待在她的身边,待她发作之际,救她一命。 此时,他也罔顾一切的危险,只想直接而快速地找到唐槿云,把她从鬼门关里拉回来;要是去晚了,那么,那么……那么她就会香消玉殒,永远地消失在这个世间上了! 亘云庭越想越是眼泪流涟:没有了她,他这状元爷当给谁看?他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飞红雪惊骇他的冒险,急忙着四大名捕紧跟着他而去。 然而,她这样做根本就是多此一举。城门一开,迎面扑来浓郁的血腥味及一望无际的满街尸体,已经昭示着,沿着这条魔鬼开出的血路走,他就会安然无恙。 这街上的士兵尸体多的完成容不下一只马蹄的间隙,许多时候,四只马蹄都是落在尸体上,让本来一望无边平坦的街道,跑起来却颠簸不已。 随着突然一声“轰”然的巨响吓呆了所有的人。亘云庭便已经意识到唐槿云便在爆炸点的附近;更是拼命地奋然策马狂飙起来。 不一会儿,路经城衙门,惊鸿一瞥,一袭绿丝赫然映入他的眼底。 “不要出声!谁出声就杀谁!”唐槿云步步逼近了那些退无可退的兵士,一边威吓着他们。 陡然见一个士兵嘴形有些异动,她正要上前挥刀,不料,眼前突然多了一个人一把张手拦在她的眼前。 “不要……不要杀了!”亘云庭满脸悲怆地跑过去拦在她的面前,哭腔着对她忏悔,“是我的错,我之前什么也没有跟你说,要杀,就杀我吧……” “你……”唐槿云见他嘴唇蠕动的样子,也很想朝着他的咽喉挥刀刺去,可是,不知怎的,潜意识总是跟她抵抗着,让她的双手不得对眼前这个人举起来,不得对这个人举刀相向。 “你——”陡地,她终于发现了眼前的人,就是亘云庭了,不由得她心中大惊:她怎么可以举刀相向她的亘哥哥了,她这是怎么了? 可是,还没有等她自己明白过来,突然眼前一黑…… 第203章 火速回京 “槿云!” 亘云庭也实在不忍心她再造杀孽,只好挺身而出,为自己因为犹豫而造成的过失而赎罪;只是,唐槿云那碧绿的眼睛紧盯了他好一会儿后,陡地两眼一翻,整个人也突然松了手的麻袋似的萎缩倒地,他连忙悲喊一声,一个箭步跑上前抱住了她。 “没事的,你会没事的……”他一手抱着她,另外一只手也不闲着,连忙几下拂指,封住了她胸前的几个大穴,免得毒性扩散,及时替她护住了心脉。 然后把她抱了起来,直往城衙的公堂里去,随意在耳房里找到了一个床位,让她平躺下来;再从她的背囊里抽出那半露在外面的红鸾翎羽,在她的头上轻轻地梳理了几下。 不一会儿,唐槿云那满头的绿丝果然渐渐地还原回原来墨黑的发丝。 然而,这样子还不行,这样做也只能治标不治本。亘云庭盯着她那还没有还原的碧绿眸子,伤心欲绝。 “怎么了?她怎么了?她没事咋会中毒了?”这时候,飞红雪也跑进来焦急地问。 亘云庭陡地听见她的声音,也不由无名火起,转过头来劈头就骂,“你来干什么?是想要看她死了没有吗……” “我……” “你今天为什么要换回女装?你为什么要真的气她?”亘云庭愤怒得霍地站起来,一把抢过她的话茬,咆哮如雷地朝她吼去,“好了,现在你看到了,她醒不过来了,也许会中毒身亡,也许会一睡不醒,你满意了吧?” 忽然寒光一闪,飞红雪一把剑尖直指到他咽喉前的半寸之处,语气也冷若冰霜,“亘云庭!你要是敢再骂,信不信我连你也杀了?” “杀吧,你平生杀人无数,也不在乎多杀我一个,”亘云庭满脸悲怆地鄙视了她一眼,视死如归地反而朝她的剑尖迎了上去,“你杀吧,你的心除了功名利禄,根本一点东西也没有!” “你——”飞红雪又气又恼地急忙把剑往回抽,也正要想回骂他,这时候,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她转过头看去,却是大将军也已经匆匆地赶来探视情况,但看见他们这样子,也在门槛前尴尬地不知如何是好。 飞红雪换回女装的本意也只想着气气她而已,想唐槿云平时那么想的开,断不会那么小气死了;却意料不到她竟然身中剧毒了,这到底是怎么中的,她还不知道,可也不想唐槿云就此死去。因为,她毕竟还是贵妃娘娘,如果让人告密是她气死了贵妃娘娘,那么,她的人生也会就此划上了句号,她之前所有的计划和目标都得化为泡影。 唐槿云临死了还把她扯落水去,这女子,她到底要怎样做才能够完完全全胜过她一回? 如今见大将军来了,想必由他来问唐槿云的情况比较合适。便只好还剑归鞘,走到房内的小圆桌前坐下,气呼呼地生着所有人的气。 大将军见他们不吵了,也只好讪讪地进来,轻声地向亘云庭询问了唐槿云当前的情况。 “赶快吩咐下去,帮我找些‘霸王叶’来,还有一桶热水,一些草药,我要把她的毒给逼出来!”亘云庭也不忍告诉他们唐槿云当下的情况,只想多做一些治疗尽力去抢救她。 大将军听了,也急人所急,连忙转身出去吩咐其他人从速搜集这城衙,不是整座章城上下的药铺,找来亘云庭想要的‘霸王叶’及一些草药,还吩咐城衙里的婢女从速去烧水。 半晌,‘霸王叶’几经辛苦找来了,热水也在此时送到,亘云庭便把它们中和泡在一起,准备施行孙百恶的那一套,让水的热力把毒一丝丝地逼出来,而‘霸王叶’则及时见缝插针的进补她的元气精力。 做完了一切的准备工夫,他屏退了所有人,就是退不了飞红雪。 他要替唐槿云褪去破碎血染的衣裙,飞红雪见状,连忙跑过来,一把按住他的手,脸红耳赤地问他想要干什么。 “我现在是个大夫,跟病人治疗很正常的。”亘云庭表示他也是被逼出手的。 “你……,你转过身,我帮她脱……”飞红雪涨红了脸,硬是要抢着不让亘云庭做。 不料,亘云庭却严词地拒绝了她,“不!这衣裳你会脱,可是,她里面那套黑色的,你就可能不会了。” “你在胡说什么呀?”飞红雪不信邪地快速替唐槿云脱去了外面的宫装衣裙,一旁的亘云庭小心翼翼地把唐槿云的背囊放到了一个安全平稳的地方——他知道,平时的唐槿云最紧张就是这个背囊包包了。 然而到了唐槿云的黑皮紧身衣的时候,飞红雪果然浑身也找不到一道开缝、一颗钮扣,急得她也满头大汗的无从下手。 亘云庭在替唐槿云脱去了一双长靴后,才白了她一眼,把唐槿云翻过身来,从后面的领口里找到了拉链扣,“咻——”地一声畅通的声响,一下子把唐槿云的肌肤全露了出来。 最后两人也就让唐槿云戴着胸罩和内裤进了浴桶,飞红雪这才稍稍安下心来,却仍然在一旁监视着,寸步不离。 这一晚,亘云庭一晚难眠。也一连替唐槿云推宫过血了好几遍,每隔一个时辰就推一次,严守着她心脏周围不被红鸾的毒素入侵。 可是,这法子孙百恶已经试过了,仍然没有把它根除干净。他目前所做的,也只是仅仅护住了唐槿云的心脉,让她暂时保住了性命。 是夜,大将军从城衙的厢房里抓到了藏匿起来仍然颤抖不已的杜坚南,也把城衙的官员救出来了。 翌日,章城里里外外的街道已经打扫干净,百姓得知是皇朝的军队取胜了,便也如常地出来活动交易,没有被占领多久的章城,也很快在旧城主的承诺下,恢复了本来的生机。 可是,唐槿云还是没有因此而醒过来,仍然气若游丝地命悬一线。这让飞红雪也感到自己的性命也是这般的命悬一线。 呼,这怎么了?她中毒了,又关她什么事了?干嘛总有一种老被她牵着鼻子走的感觉了?唐槿云的幸福不等于她的幸福,可是,唐槿云的生死却关联了她的生死。 这个女子,死也不让她赢得轻松。飞红雪心里气恼着,瞟向对面一夜难眠的亘云庭,比她更有恒心地守在唐槿云的身边。就算此刻不停地打磕睡,也念念不忘每个时辰着宫女叫醒他,替唐槿云推宫过血一次。 看的她满心也不是滋味。 怎么她明明跟他已经强行了夫妻之礼了,看着他的心仍然附属在另外一个女子的身上,却还是有一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他们这样算是什么状况?算是传说中的爱吗?传说中永世不分离的爱就是这样的吗? 这么深奥的问题,对于完全倾心于功名利禄的她,是无论如何也感受不了,也付出不了的了。除非时光倒流,能让她出生在一个正常的家庭,做一个普通的小姐,也许能够感受到此时亘云庭心中那种刻骨铭心的感觉。 然而,来不及她去细想,午后,一匹千里马驮来了钦差大臣,风风火火地在他们的面前宣读了皇上的特急圣谕: “圣上手谕:命令章城全城上下,力保贵妃娘娘火速回京医治;沿途一切关隘官贼不得有半点阻拦怠慢,违者可以斩立诀!” 回京医治吗?飞红雪和亘云庭也不由被吓了一跳。 飞红雪想,才一天半天的时间,远在京师的皇上怎么这么快就知道唐槿云的事了?到底是谁告的密,谁又能够八百里加急地连夜通知了皇上? 亘云庭却想,这回京医治倒也未尝不是办法,一来宫里御医众多,也许有一两个能够懂得医治的;再者,宫里的灵丹妙药也不少,就算不能够完全根除,也有多不胜数的人参灵芝让她尝了个遍,再者…… 蓦然,他想到了师父那下半部的《行医怪闻录》,据孙百恶说,里面应该记录着治疗的方法,上次唐槿云不是跟他提过那部书已经在皇上的御书房找到了吗?这次回去,如果向他讨来参详一下,也许会悟出根治的办法…… 想到这一点,他当下了点头答应。连忙吩咐宫女把凤辇驶进这耳房里来,他要把唐槿云连桶带人地移上凤辇上。沿途还要宫女太监不停地为她烧水,保持着水温。 他要在这一路上也不间断地给她推宫过血,力保她能够平安赶回京城。 这一次,凤辇给添了八匹皇宫千里骏马,皇上的手谕又高悬在车前,一路上风驰电掣的,倒也没有其他兵贼胆敢阻拦,后面的马车也不停地给他们提供食物及热水。 不消三天时间,凤辇也过五州穿六城的,一路风尘仆仆地辗转到了她的寢宫阶前,皇上和太后、太医及一众妃子早已经急如火燎地等候多时。 看见唐槿云坐在浴桶里,满脸暗绿,已经是奄奄一息的弥留之际了,皇上不由得心痛不已,连忙吩咐太医们马上对她进行解毒治疗。 “慢!”亘云庭却一把拦住那群太医,让皇上微微一怔。 第204章 一药难求 亘云庭连忙辩说:“她中的是一种红鸾的毒,已经深入肺腑了,普通的药及治疗是对她没效的。” 说到病深处,不由得悲从中来。 见从太医及皇上也还不明白,便又长话短说地简述了,自己也是大夫,并且深知它的来源及中毒影响,又问及皇上那本《行医怪闻录》的下落。 皇上连忙声称有,并着人从速送来。而这期间,他们也把唐槿云的浴桶给挪到了寢宫的偏殿中去。由亘云庭指挥,把唐槿云挪到了一个更宽大结实的浴桶中去,更多的热水全天候源源不断地送来,配以更多充裕完备的宫廷御药,对她的心脉固本培元;皇上这才稍微安了安心。 转眼看见亘云庭又已经转到案桌前,专心致志地参详揣摩书中的所言,便走过去问:“这书中貌似提到了一种叫‘玉贞子’的药……” 忽然听亘云庭执书读来,“……皆因白翎滋生,有如污点,让其性情狂发,嗜血如魔;自不能顾,非外力所不能致;遂向求偶者唾其毒液,鼓其勇猛,促其自保而勇啄白翎,致性情渐趋于缓和平静,又有感于求偶者的恩德勇猛,雌鸾遂委以处身,从此鸾凤和鸣,生死不离……” “嗯,”皇上也微微地点了点头,随即翻译说:“这段是说雌鸾头上长有白翎,令她很是烦恼痛苦,却又不能回头自啄,只好向其他向她示爱的雄鸾吐毒液,若然有能够成功帮她啄掉白翎的,就可以自救……” “瞧这一段说的,它说‘若凡人不慎误中毒液,也可取其巢中的‘玉贞子’与人参等药煎药饮服,且有惊世骇俗之灵效!”亘云庭也表示赞同,继续往下看,陡然发现新大陆似的惊喜地对皇上说,“对,就是它,一定是它了,皇上,请速派人寻找这‘玉贞子’,那么……” 他顿了一顿,转头望向桶里的唐槿云,深情地说:“妹妹她就有救了!” 皇上当下立即转身吩咐下去,到处张贴“玉贞子”的图鉴,号令全城乃至全国的大小药铺若有‘玉贞子’,必须从速献上来,且赏黄金万两! 消息一夜春花秋雨般传开,全京师乃至全国上下,众多平时深受贵妃娘娘恩惠、有感她的传奇故事的人,也纷纷替她四出寻找;其中不少江湖人物替她巧取豪夺就是为了‘玉贞子’,情节催人泪下;有不少的百姓也把自己的传家之宝献上来,让亘云庭鉴赏一下是不是真正的‘玉贞子,直让皇上和亘云庭感动涕零。 他们都万料不到,唐槿云在这京城期间,暗中帮助了这么多人,受到了这么多人的爱戴,还被城外的百姓误认为‘镇唐皇后’。 可是,一连数日,出动了大军翻遍了京师的每一间药铺,也没有发现;甚至下令翻遍每一家宅,连平民茅屋也不放过,掘地三尺,树顶鸟窝搜了个遍,最后也只能无功而返。 这又不由两人为之揪心不已。这天下之大,难道真的没有一枚‘玉贞子’遗下?难道真的让他们不远千里,不惜攀上千仞仙山,前去寻求吗? 已经好几天了,虽然唐槿云脸上的绿色已经转为淡绿,但亘云庭认为,这是没有用的。上次在“夕谷”里,乍一看上去,还全部都逼清了呢,结果还是因为飞红雪他们前来的追捕,中断了治疗,而让它有了复发的机会。 两人眼看着她还没有醒转过来,生命一天一天地消逝,却还没有来得及跟他们说上句道别的说话,不由悲痛欲绝,却又无能为力。 又连忙令太医们捧着那本《行医怪闻录》的图鉴前往御药库里搜药,希望能够在其他国的贡品里找到。忽然,有一老太医想起了什么似的,匆忙前来禀报:“禀皇上,如果老臣没有记错,随先帝陪葬的礼品当中,就有一件像这样子的。” 一语惊醒梦中人,皇上等了好几天,终于等来了消息,也不由得高兴地跳起来,却不由怀疑地要再三确认:“你确定在父皇的陪葬品里有吗?” “呃,”“当时,老臣是负责放这些药材的,这一样我们少见,平时放着也觉得没有多大用处,便让它随先帝去了,这个,老臣记忆犹深。” “好!”皇上顿时龙颜大悦,这难道上天下地的找不到,原来都被自己藏在陵墓里了,“你确定就是了,我们这就去皇陵里拿。” 说毕,正想要拨腿迈步,但见大家却一动不动,怔怔地看着他;他蓦然才想起这方法里面的困难。 一般的陵墓都在安葬后设上机关,封存好后就不让人进去的了。这要再次进去,不仅会伤害陵墓的风水,还会毁坏陵墓,惊扰先人,更让人蒙上欺君之罪,若是皇亲,则是不孝不仁。 这么多的罪名,皇上要一个人扛下来吗?就为了这么一个贵妃吗? 所以,大家都不可思议地盯着皇上,期待他做出一个成熟的决定。 然而,唐槿熙却想,之前等了好几天也没有发现“玉贞子”,他心里已经充满了悔疚;如今既然有这么确切的消息,他又怎么可以放过这么一个机会呢? 若然见死不救,他往后有多么的伤心,其他人又是不能够理解及体谅? “先帝的风水龙脉万万不能毁掉,还请皇上三思,从长计议!”有老臣这么建议,群臣也纷纷下跪附议。 这,真要他见死不救吗?唐槿熙不由深情地望向桶中的唐槿云,脑海里不时浮现她倾国倾城的容颜,惊世骇俗的功夫,从容不迫的笑容…… 如果自己不救,这么个人就真的会从自己的指缝间里消失了。 “皇上,风水龙脉可以重建,人死不可复生啊!救人一命才是万世仁君!我相信先帝在天有灵,也会赞成你这样做的。”亘云庭忽然也跪下来,朝他泣声进谏。 “嗯!”得听亘云庭的说法,他也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定,忽而朗声地宣布,“大家不必多言了,朕意已决,传我口谕,着禁宫侍卫立马随我去皇陵,我要拿药拯救贵妃娘娘!” 群臣听了,见他执意妄为,也就不便再加以阻止,只好随他去了。 可是,却早有小人报知了皇后,皇后闻讯大惊,连忙禀报给太后。太后听了也是当场愣了,随后也匆匆起驾,前来进谏。 这时候,皇上已经在禁宫侍卫们的簇拥下,来到了城东北的皇陵上,对先帝拜祀了一番后,道上自己的一番肺腑之言,希望先帝明白后,不要责怪他。 不料,这时候太后及一干宗人府的长老还是跟着赶来了。 “擅闯皇陵,可戴上不忠不孝之名,皇上可曾三思?”太后语重深长地劝说他。 皇上重重地点了点头,“母后,朕无论在公在私都已经三思过了,在公,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相信先帝也会赞成朕这样做;在私,她为了我们做了那么多,现在她有难了,我们怎么可以弃她不顾呢?” 顿了一顿,嫩脸微微一红,说:“况且,朕不能没有她,我们都不能没有她,她对我们实在太重要了。” 太后听了,也想起唐槿云以前的种种往事,先是有份护送秀女,参与揪出间谍,当有人要对皇上不利的时候,也保护了皇上,保护了皇子,还先后三次离京剿匪,建下了巾帼英雄的不世之功;若然最后一勋未得便撒手人寰,那下场也未免悲惨了点。 况且,皇上也说的对,他不能没有她,她也不能没有唐槿云,他们都不能没有她,这么个神奇的少女,她对他们皇家实在太重要了。遗弃了她,也等于断去了自己的臂膀,他们又于心何忍? “动手!”皇上在太后微微点头之际,心中一喜,连忙高声吩咐下去。 顿时,请来的民夫连忙把封存了的皇陵门砸烂,皇上大手一挥,一众禁宫侍卫即时义无反顾地护着当时监工的工部侍郎及那位安放药材的老太医正要冲进去。 “且慢!”不料,太后跟一干宗人府的长者突然大声阻止他们,说:“先帝皇陵,外人不得闯入,违者诛灭九族!” 众侍卫一听,不由骇得腿都发软了,只能面面相觑地盯着皇上。 “皇上,这先帝灵枢,非皇亲不可近,如果要进去取东西的话……”一宗人府长者走进来语重深长地告诫皇上。 唐槿熙不由一怔。他这话的意思就是说,非要他亲自出马不可了?可是,这‘玉贞子’就近在眼前,唐槿云那边也等不了多久了,他可不能在这个时候退缩的。 “好,没问题,朕去!”他不由轻挽了一下衣袖,豪情壮志地一吼,便要低头从破石门里钻进去。 “皇上且慢!”忽然,一旁的钦天蓝也连忙出言阻止他,叮嘱他进去后须要谨慎行事,“这里面已经充满了毒气。” “那,那要怎么办?”皇上听了,又是一怔。他这都愿意亲自进去了,里面还有什么机关重重的吗?“这里面都有些什么机关,你把皇陵的地图都给朕拿来,并且教朕怎样破解!” 第205章 天子求药 陵墓内,宽逾大殿,虽然点着了火把,却仍然感觉脊梁有点寒意。朦胧中可以看见十几根石柱,雕牛画马的,分排在正路的两边上。唐槿熙戴着防毒气面罩,怀揣着地图,默念着钦天临和工部侍郎教导的破解之法。 突然,他在一排地砖面前停了下来。因为工部侍郎告诉他,这地上的地砖可不能乱踩,要是踩上了单数的地砖,就会有暗箭从旁射出。 于是,他便只好迈开大步,一步一地砖地跨过单数的地砖,两脸颊感觉嗖冷地担心一步踏错,便会飞来数箭把他射成了箭猪。 好不容易,他终于默守着心神,惊险万分地趟过了地砖箭阵;没走几步,却又站在一潭水旁直发愣。 但见眼前是七丈多宽的“护灵河”,上面流泻满是水银,只有几个红木做的平台漂浮其上,还左摇右摆的,漂移得参差不齐。 这就是“急流浮石”的陷阱,工部侍郎告诉他,要登入前面的灵枢之地,就便从那些浮台上跃过去。但是要时刻计算好跃的距离及中点,若然踩偏了,它们会左右摇摆的把人给甩到水银里,中毒身亡。 唐槿熙想到了这跳跃也要这么高的技巧,也不由心虚地咽了一口唾沫。平时深居简出的他,哪会这些呀?但想到中毒身亡,如果他不跳,那么中毒身亡的就会是唐槿云。 想到这里,他也顿时来了勇气,“秋韵,你等着我,我一定会把药取回来救你的。” 说罢,他屏气凝神地忽然朝前一跃,落在第一块的平台,那微微一晃的平台,可把他吓的差点连火把也给扔了。 “镇定!慢慢来!”他又不得在这里深呼吸,只能够在心里痛苦而默默地为自己打气。转眼瞥向前面朦胧的先帝灵枢,也不由在心里祈求不已,“父皇,请莫怪臣儿,都是为了救你的儿媳的,保佑保佑啊。” 说毕,又咬紧牙关拼命地一跃,落在第二块的平台上。这一次,那平台更是晃得厉害,都晃得他脸无血色了。 “我的妈呀,吓死我了,这都是谁做的呀?等我回去后把那制造者砍了。” 皇上惊得连粗口也骂出来了。 这时候,外面的太后同样对他单人匹马擅入皇陵担忧得坐卧不安,喝多少的宁神参茶也补不回来。 “他可是什么也没有经历过的,这孩子,这一次咋这么强出头了?”她一边在担心着皇上的安危,一边又喃喃自语,“莫非,他真的爱上了那个丫头了?” 想到了唐槿云,她也无话可说。唐槿云的功劳可是比宫里任何一个人,包括她和皇后都要大;况且,艳绝群芳,技压群雄,也就差还没有生育,要是再给她诞下个皇孙,那这女子可就完美无缺了。 “这先帝呀,孩子他爹呀,要保佑你的皇子,你的皇媳呀,瞧他们一对郎才女貌的,羡慕不来,也要祝福他们啊!”她又在喃喃自语地也祈求先帝不要责怪皇上。 陵墓内。唐槿熙又奋力跃过了一块平台。这块平台摇晃得几乎翻侧了过去,吓得他不由匍匐下来,要以头猛/撞台地急忙扑向另外一边,才得到它渐渐地平稳下来。 “乖乖,我都快要疯了,这到底还有多少块呀?”已经鼻青脸肿的他绝望地望着前面朦胧的轮廓,却总也无法辨清前面。 “好吧,为了秋韵,我已经没有退路了!”陡地想起了唐槿云,他的心中又像是燃起了一支火把,把他心底里的灰霾照得烟消云散。 “嘿——”他再次发力地朝前面的平台飞跃过去,却“啪”地重重地摔在地上,摔得他眼睛直冒金星,仿似摔在大理石上。 “哎哟,这次要死了吗?”皇上不由痛得几乎要喊出来,所幸钦天临对他千叮万嘱,万万不能吸入这陵墓的毒气,不然的话,他就会出不来了。 痛了一会儿,火把了烧的差不多了,要是他再消磨下去,没有了火把,他也会走不出去的。 当下,他只好紧咬着牙关,拖着自己疼痛的身体,点着火把,四处地了解一下。 原来,这里竟然是一个高台了。按地图来说,这里就是灵柩的所有地了,可是,他寻遍了整个高台,就是找不到先帝的灵柩。 可是,这地图上可是千真万确地把灵柩画在这高台上的呀。这谁欺骗他了?出去以后一定要灭他九族;还是,先帝的灵柩已经被人先盗了? 呼,千万不要呀,要盗也等他取到了‘玉贞子’再盗吧。其他金银珠宝的不重要,就这‘玉贞子’却是万万不可以遗失了! 想到这里,他也已经悲痛欲绝地仰天长叹。不料,就在这当儿,眼底里赫然映入了一具棺材般的灵柩就悬在他的头顶! “呵,原来是悬了起来,嗯,好,坏人偷不了,聪明呀。”他心中又不由一阵狂喜,可是,问题又很快出现了,“这么高,要怎样上去取呀?” 只见他头顶上的灵柩被四根粗大的铁链给悬了起来,旁边都系有不少的鲜花灵药、宝器神具,另外在灵柩下方板的四角也连着四根大铁链,分别连接地下高台的四个角,皇上刚才只顾着寻找灵柩,也没有太在乎四角上的铁环。 “是铁链呀?”他这时候才恍然记得工部侍郎担心他记不了这陵墓里的那么多机关,便写了一张笺纸给他。他连忙掏出来查阅,纸上说:要想去到灵柩处,必须沿着铁链往上攀爬,而且,这四根大铁链中,只有在坤位的那一根才是没有涂毒的,其他三根可都涂了上剧毒,触者必死。 “这么复杂的设计,没有难到盗墓者,倒先难倒朕了,朕这是倒的哪八辈子霉呀?”唐槿熙看完,一边寻找着坤位的铁链,一边自嘲。 在坤位的铁链前,他还不太确定是不是没有涂毒的,便决定了牺牲一根尾指去摸一下。结果没有什么不适的感觉,才深深地望了望那粗大如小儿手臂的铁链,咽了一口唾沫。 要用爬的吗?他可是没有受过这么的训练呀?看到这铁链,也不由让皇上又犯愁了。可是,脑海中唐槿云那仍然不省人事的模样一闪而过,他也不由对自己咬了咬牙。 “秋韵,你等我!为了你,我也拼了!” 这时候,他也不知道应该怎样去解释心中这种感觉。总是感觉如果自己这次不为贵妃娘娘做上一些事,心里总有那么的不踏实;要是出现了悲剧,那么,他就会留下一辈子的遗憾和内疚。 想毕,他也只好先放好火把,伸出他那嫩白的手掌,一把握住那粗糙的铁链,脑里浮现着平时看侍卫表演的情景,就像条菜虫般附在铁链上面,什么肮脏邋遢的事儿也顾不上了。 可就算这样子原来还是不够的,这攀爬的动作可都是真正扎实的活儿,没有那个真力气,还真的寸步难移;他要好艰难才移动了方寸。 然而,没办法了。这皇陵容不得别人进来,那些平时依仗的禁宫侍卫,这时候却一个也用不上。为了要救贵妃娘娘,要了为救亘秋韵,他只好一次又一次地咬紧牙关,极度吃力地让自己一寸一寸地往上挪动。 过了好半晌,他感觉就像过了好几十年的光景。就是这二十几年以来,他也没有这般的劳苦过,也没有这般的艰难过,只是不足两丈的铁链,就让他经历了许多许多似的。 凭着最后一口气,一把攀住上面的铁环,他使出最后一分力气,硬生生把自己后面的身子大半部分也拖了上去,然后躺在那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无原由袭来一种不想再世为人的感觉。 然而,就差临门一脚了,为了贵妃娘娘也好,为了自己也好,为了太后皇子,为了全国的百姓也好,他一定要拿到他想要的‘玉贞子’,然后大步走出皇陵去。 皇宫内,贵妃寢宫的浴桶旁,宫女围侍,一旁劳累不堪的亘云庭也在其他宫女的按摩下,和他们一起静待唐槿云的醒来。 他因为每一个时辰都要替她推宫过血,所以,此时也得到宫女们的特别优待,在他每次消耗后,都会得到她们端来的一些参汤,给他和唐槿云两人进补及按摩。 此时,宫女们也正像平时一样灌唐槿云喝进一些参汤。忽然,她黛眉轻轻地蹙了一下,随即喉咙一阵咕噜声响,一口还没有下咽的参汤顿时哗然地给吐了出来,弄的满桶名贵药材的水全是油渍。 “呼,又要换桶了。”一名宫女幽怨地说。 “还换什么,人都已经醒了……”亘云庭闻声惊起,不敢相信地跑过来,欣喜若狂地说。这时候,大家才意识到这已经不是又要换桶换药材的问题了。 “唐,唐小姐,你,你醒了……”亘云庭盼了好几个日夜,终于熬到了她重回阳间,心中顿时放下了那份沉重的担忧,喜形于色。 不料,唐槿云迷糊地一把推搡他,嘴里喃喃地说:“不是说了,不能叫我唐小姐吗?” “呃,是的,是,贵妃娘娘……”他被吓了一跳,但随即明白了过来,便也不跟她计较,由着她打骂去了,总比她一动不动的好。 第206章 恩深情重 慢慢的,唐槿云审视了四周,大概看出了自己已经身处在皇宫自己的寢宫里。可是,却想不到自己怎么会坐在那满是药材的药桶里?转眼满是宫女群中,亘云庭一身朝服显得就特别的耀眼。 她定眼看清楚,原来是亘哥哥,心中不由一喜,脸上也顿时漾起了久久没有动静的笑容。这让许多人看见了,也一一释怀感慨。 亘云庭更是满腔抑郁,正感觉无处可泄,此番情景,顿时让他感慨良多,轻松舒畅。 “你,怎么在这里了?滚,给我滚,我不想看见你!”陡地,唐槿云的脑海里闪过那战场阵中的一幕,想起飞红雪那嘴角含春得意的样子,想起他们原来不是断袖分桃,却是男女私情,她的胸中也突然怒火中烧,直想上前给亘哥哥几巴掌才解恨。 只可惜,此时身在浴桶里,刚站起来时又是内衣一套,不由得又羞又恨地直要把他赶他她的寢宫,赶出她的心底里! 亘云庭也顿时明白她此时这般的痛恨,一定还是来自当时飞红雪那身女子的装束;他本可以立即向她解释,可是,不仅唐槿云那连珠炮不停的指责,让他插不上话来;他也担心此时向她解释,反而再次气昏了她。 左右衡量了一下,便只好在宫女们的请辞下,暂时退了出去。 唐槿熙缓过气来后,才按图索骥地找到了在那悬着灵柩的铁链上找到了一个小盒子,打开来一看,但见里面静躺着一株传说中必须由红鸾的唾沫才可以生长的小草,而它的瓜子般的果实便是万毒之解‘玉贞子’了。 唐槿熙也就不怕麻烦,在那里按图比对了好几十遍,一边一角也不放过,最后确实证明它就是图中所描的‘玉贞子’的时候,他才放心地舒笑了起来。 又过了大半晌,皇陵外有听觉特别灵敏的侍卫听见里面的异响,连忙惊喜地声称“皇上出来了,皇上出来了……” 大家连忙望那皇陵的破门前迎了上去,不一会儿,唐槿熙就一个乞丐般身衫破烂、脸青鼻肿地站在他们的跟前,愣得他们都几乎不敢相认了。 “拿到了,把,把它拿……”唐槿熙又几经生死陷阱才得以艰难踏出皇陵门,被阳光闪耀了一下,顿时觉得头昏眼花,摇摇欲倒,临倒前还不忘了把“玉贞子”递了出去。 “快!把皇上扶好了!”太后在他刚出来就马上大声吩咐过去了,那些侍卫这才没有被喜悦冲昏了头脑,被他的样子震惊了,就在他递出“玉贞子”及倒下之际,一人一样地双双把它们接住…… 亘云庭退出唐槿云的寢宫,就守在殿外,仍然寸步也不敢离去。因为,唐槿云现在才刚醒来,情况还是不十分的稳定;虽然她骂人让他有点郁闷了,可是,他还是时刻准备着她有什么需要,第一时间就扑进去。 正在郁闷中,却看见迎面出现了一顶豪华尊贵的凤辇,由众宫女太监熙熙攘攘地簇拥前来,最后就在他的跟前停了下来。 帘子卷起,走下来尊贵无比的太后,她乍一看见亘云庭也微微一怔,“听说,贵妃娘娘已经醒来了?” 太后这几天也略知道他就是亘贵妃的哥哥,更是亘贵妃的主治大夫。 “是,是的。”亘云庭也知道她就是至高无上的太后,也连忙虔诚地跪下行礼。 “那还要不要这东西了?”太后招来旁边的太医,一把“玉贞子”的盒子抖到亘云庭的面前。 亘云庭陡地看见那盒子,微微一怔,当猜到它可能就是“玉贞子”的时候,不由激动得连忙用双手去接,并惊喜地回答,“要,要的!有了它,唐……妹子,就,就可以根除了!” “那你马上去把它办妥了,记住了,不要有什么意外,”太后一把交给了他,转而又哽咽而郑重地叮嘱他,“皇上为了它几乎九死一生了!” 亘云庭可不去担忧皇上是怎样的九死一生,他只知道有了这个,唐槿云便不会再有九死一生了。 他连忙喜滋滋地点头答应。待太后从身边走过,进入寢宫后,他便站起来,招来几个平时蛮配合他的宫女,要她们赶快带他到厨房里去,他要亲自熬这副药给唐槿云。 殿内。 把亘云庭从眼前赶走了,唐槿云才虚脱般地重新跌落在桶里,溅得了一脸的水花,这才意识到,人还在桶里。 “我,我这是怎么了?”她不由惊奇地询问身边的宫女。 宫女们便把这几天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她,她越听越是觉得离奇。 这什么事让她竟然昏迷了好几天呀?但观眼前这般有点眼熟的情景,不由想起了在“夕谷”时逼毒的情形,这样子治疗她,也只好师父才会,难道是师父来了? 然而,宫女们却异口同声地证实,没有什么干瘦邋遢的老头来过,一直只有亘大人陪伴在她的身边,每隔一个时辰便替她推宫过血,暂保性命。 是亘哥哥吗?他说他后来又从师父那里学来了医术,就是这个吗?就是担心她会复发而学的吗? 想起亘哥哥的好处,她又是满心的甜蜜与感激;可是,只要飞红雪那一抹得意的笑容一量从脑际掠过,她的心又不由一沉到底。 这,这算是什么呀,只当她是一个普通病人吗?然后,他就有自己的追求,自己的生活吗? 不理她了吗?想到这里,她的心也不由被刀子一下子一下子割掉似的痛,泪水也忍不住叭啦叭啦地大滴大滴往下掉。 这飞红雪女扮男装欺骗了她的一点感情,亘哥哥又爱男还女地玩弄了她的感情;两件事同时发生在她的眼前,让她怎么也无法一下子接受过来。 这飞红雪骗就骗了,也终究没有让她骗去了什么;这亘哥哥也是的,断袖也算了,还可以慢慢矫正,这一切一切的都还可以有商量的余地。可是,这亘哥哥爱上了个女的,心有所属,她还有扳回的余地吗? 刹那间,她顿时感觉自己是个一无所有、倍感孤独的孩子,再也拾不回那些天真烂漫的过去了,只剩下一堆残断的碎片,也无力去捡拾。 这时候,殿外太监宣声“太后驾到!”那些宫女们纷纷福身行礼,她也只有梨花带雨般地抬起了头,怔怔地望着太后的身影由远至近。 “你能够醒来就太好了!”太后的脸上浮起一丝和蔼可亲,无限慈爱地伸出一只手玉轻抚了一下她的秀发,充满了真诚祝福的虔诚,她感觉有如母亲的手。“乖,别哭了,很快就会好的。” “我,我是不是让太后您担忧了?”她不由更加感动地怆然泪下,这种大起大落的差别,让她陡地感触良多:这天地间的感情是多么的玄妙呀,到底谁对谁好,到底谁对谁错,还真的瞬息万变,无法预料,无法捉摸! “担忧你的,不仅是我,还有皇上呢,”太后的笑容一敛,微微地叹了口气,怅然若失地望向了窗外,“唉,那孩子为了你,现在也累得躺下了……” 什么?皇上也为了她了?都干什么去了?她的心又是一阵揪紧。果然,这世间的感情,就是这般的让人神魂颠倒,曲折离奇,让人悲喜交集,哭笑不得;她这昏迷了过去的几天中,他们到底都为了她做了什么去了,怎么每人都好像为了她心力交瘁,呕心沥血似的? “皇,皇上……”她初初还以为,皇上也顶多叫几个太医日以继夜地为她诊治而已。 可是,随着太后娓娓道来事情的始末,她的胸膛也是像被巨浪冲击似地激动地起伏不已。 皇上竟然动用了全城用至全国的人力物力,甚至自己也做个表率,不顾形象、不顾生死地为她得罪先帝,前往皇陵里取药……这,这个还是个皇上吗? 唐槿云一直听来,当听说那皇陵里有‘地砖箭阵’,‘急流浮石’,‘涂毒铁链’等的防盗机关的时候,她的泪水便不听话地淌了下来。 那可不是别人,也不是什么武林高手,这平时手无缚鸡之力的皇上,让他大跨步地越过‘地砖箭阵’已经是万难了;那‘急流浮石’他怎么跳呀?那‘涂毒铁链’他又怎么爬呀?这种事,如果没有绝顶的武功,就必须有无比坚定的斗志和毅力。 这个,皇上是怎么做到的? 她唐槿云一直以来,都是在救人伤人。亘哥哥一个推搡的动作就让她回味至今,却也及不上皇上这不顾形象,舍生忘死地来回两次闯过各项需要消耗大量体力智略的机关……,这恩情,已经大大超越了一个皇上对一位臣民,对一位妃子所应该付出的范围。 太后说完后,她便久久地回荡在那余音的遐思之中,感铭五内。 曾经,她在中毒时就有幻觉觉得全世界的人都在嘲笑着她,讥讽着她;可是,原来自己一觉醒来,亘哥哥日以继夜衣不解带的照顾,皇上义不容辞舍生忘死地取药,还有那些催人泪下的江湖人传奇,那些感人肺腑的百姓轶事……,让她感觉这个时代实在对她这么一个曾经满手血腥的特工实在太好,太眷顾了! 第207章 三个病号 不一会儿,宫女端来了一大海碗乳白清晰的清汤进来,说,这就是由‘玉贞子’做药引熬了两个时辰的药汤。 唐槿云不由有点犹豫不决。 “喝了它吧,它里面也包含了皇上的心意呀。”太后在一旁也好意地规劝她喝下。 “这是你煎的吗?”唐槿云轻轻地接过药汤,却又感动地对那宫女致谢。 “这……”但那宫女脸色一变,刚想要点头,却又掠过一缕哀伤的神色,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不是你煎的?”唐槿云和太后也不由微微一怔。 那宫女匆忙跪下请罪,忙不迭地说:“请贵妃娘娘恕罪,这药汤其实是亘大人亲自煲煎的,但,但他担心你会因为是他煎的不想喝,就让我端进来,不让我……” 是亘哥哥吗?他还没有一气走掉,还在外面替她煎药吗? “那么,他现在人呢?”亘哥哥依然还是这般的为她,她恼他的气早已经烟消云散去了不知哪个九霄之外了,如今她倒是想当面感谢他。 “他……”不料,提及了亘哥哥,那宫女却跪在那里已经泣不成声了。 “他,亘哥哥,他怎么了?”她心中不由一震,心中顿时升起一丝不祥的预兆。 “他,他在煎完药后,不支倒地了,太医们正赶过去看他……”那宫女好一会儿才缓过气说出来。 可对唐槿云来说,这无疑又是一个晴天霹雳。有多少个日夜了?她这昏迷以来,也有七八个日夜了,这连续七八个日夜没睡个好觉的亘哥哥,哪能不熬出病来呀? 她心中大骇,连手中的药汤也差点儿掉了下来,幸好太后一个眼疾手快,也拼上老命为她扶住了那碗药汤。 “不要激动,趁热,先把它喝了吧。”太后又语重心长地提醒她,“这可是包含大家所有心血的药汤呀,不要轻易浪费了它!” 唐槿云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只好强压下心中的激动,缓缓地把那碗药汤端到了唇边。但见这看似简单的乳白色药汤,旁人又怎么知道,它里面不仅是因为药材的难得,还因为糅合了许多人的情义、血汗和宏愿,更是弥足珍贵,无与伦比。 她仰起脖子一口气把它喝了下去,味道却清甜而爽利,咕噜噜地一口气直达胃部,很快便从胃部直透气孔而游离于她的体内,浮白色的药汤寻找着墨绿色的毒素,两者一旦碰在一起,不是互相抵消,却是一起同化成一道道游气,流窜到她体内每一寸的肌肤。 只消一个时辰左右,深藏在她体内的毒素也被涤荡得一丝不存,却共同衍生出道道乳白的真气,归纳到她的丹田气海上,盈盈不去。 如果此时唐槿云有感到这身体里的变化,她一定想一掌劈空看看她现在真气的存量。“……具有惊世骇俗之灵效……”书中说的可能就是这种真气内力百增的效果了吧? 可是,喝完药后的唐槿云,却仍然一脸的惆怅,久久也没有从沉思中回过神来。这为了她,皇上累坏了身子,亘哥哥熬坏了身子,两人现在反而都成了病号,这究竟是他们在救了她,还是她在害了他们呀? “不行,我要去看看他们!”想到这里,她越想越是坐卧不安,如果他们因为她而有些什么天下不测的话,那么,她可是一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的。 她要挣扎着站起来,却遭到太后及宫女们的阻拦,“行了,你现在才喝下了汤,就算是神仙水也需要休息几天的,你要真想看看他们,我着几个机灵的宫女前去帮你探望就好了。” 飞红雪因为亘云庭的回来,也没有留在章城处理其他杂务,便要求先行押送杜坚南回京受审,借机回来找亘云庭;由着大将军一人亲自去贵城劝服那里临时的城主归降。 所以,她回来的就有点迟,匆忙把杜坚南交给了刑部后,她也马不停蹄地要进宫,顺便打听了唐槿云的消息。 若是唐槿云有个天大的不测,她这辈子也别想混了。幸好,有太监喜滋滋地告诉她,贵妃娘娘已经在中午时分就已经醒过来了,她的那颗担心才崩然落下。 又问及了亘云庭的下落,太监说他已经被送往太医院了,不由她大吃了一惊。为什么会是送,为什么是太医院?那里可是除了太医外,就是皇亲重病号了。 她怀着满心的忐忑匆忙赶到太医院,但见亘云庭果然一动不动地躺在榻床上,紧闭着双眼,还是没有醒转过来,也不由她心中一痛。听太医们说,他也只是日夜操劳过度,积劳成疾而已,只要让他多点休息,适度地调养及进补,很快就会恢复的。 她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我懂的了,我会找多一些婢女来侍候他的了。”转而,她却让太医们要求,要把亘云庭接出宫外去调养。 “这……”太医官开始也拿不定主意。这亘大人听说只是一个吏部侍中,又是亘贵妃的哥哥,但总不算是皇亲国戚,留在太医院就有点不太合适了。 但是,飞红雪懂得他们的想法,便一再强调自己是剿反贼总指挥,又是女的,更是这个亘大人最知心要好的红颜知己,一定会把他照顾得好好的;那太医见亘大人这情况也不是很严重,再说皇上也没有特别交代,就只好把亘云庭交给了她。 飞红雪把亘云庭接回楚府里,赫然遇见了马承宣。 原来,马承宣回家跟家人共享了几天的天伦时,也发现隆城附近的贵城、章城、义城等都发生了叛变,那些地方的捕快全都混乱了,他这时候上报复职也找不到部门审批,便又转回这京城里,侍候唐槿云也好。 他也意想不到,先回来的竟然是卧榻不起的亘云庭,还有女装的飞红雪。 飞红雪倒也不惮忌他,还吩咐他一起照顾亘云庭的调养,随即便去吩咐那些婢女去替亘云庭煲药熬汤去了,一时间,俨然是这楚府中的女主人似的。 马承宣看在眼里,也懵然地好半天搞不清楚状况,但见亘云庭是亘贵妃的兄弟,倒也很乐意为他守护;况且,唐槿云那个要求他们三人照顾亘云庭安全的命令还没有撤下,他此时照料看顾亘云庭,也算是奉命行事。 黄昏时分,皇宫内静悄悄地有点落寞。 派出去打听亘云庭消息的宫女最先回来,说是在太医院没有找到他的人,太医说他已经被人接走了。 “什么人接走的?”唐槿云不由心中暗骇,亘哥哥在这里没有什么亲友,谁会这么大胆进宫里把他接走了? “好像是个什么总指挥……”宫女回忆答道。 “是,飞红雪……”唐槿云心中更骇,那个女子还真的跟着回来了?还要把亘云庭接走了?这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是怎样的关系了? “好像是……”宫女想了好一会儿,又肯定地点了点头。 “接到哪里去了?” 宫女回答不上来,又连忙出宫打听去了。 派去打听皇上消息的宫女也回来了,她说,皇上那边已经有皇后、皇妃她们日夜伺候了,皇后还着她不用为皇上的病情担心,静心休养自己的病就好了。 截止到现在,他们三个一下子都病倒了。她这里有太后亲自照料,皇上那边有皇后她们照顾,而亘哥哥也被飞红雪接出宫外去调养了;情况还不算太差,每人也有人侍候着。 “都有哪些皇妃?”陡地,她想到了那些妃子当中,还藏匿着一个重大的间谍,不由又担心起来。 “很多,几乎全部都去过。”宫女揣测说。 她相信全部都会去过,但也可能只是走过场的。要是被有心人利用了,可就危险了!她越想心中越是不安心,总是感觉这时候她病未愈,皇上又病倒了,换作是她,这正是刺客行刺的最好时机。 “不行,我一定要去看看。”最后,她尤其不放心这个晚上,更是行刺时机中的最佳时机了。 黄昏前,太后见她的脸色也逐渐红润了,料想不会有大碍,只留下一个太医,她自己也回到自己的寢宫里去;所以,唐槿云的强要出行,并没有受到太多的阻拦。 她出了浴桶,重新把紧身黑皮衣及背囊穿戴完毕,俨然又是一位精神焕发的特工、神仙玉骨的古代美人。 凤辇临近皇上的寢宫,但听一缕笛声从里面若有若无,如泣似诉地飘送出来。唐槿云的心也不由一下子揪得更紧。 还不等凤辇停稳,她便暗提真气,倏地如一只花野猫似的越窗而出,横越了那些汉白玉台阶,直望寢殿内疾闪而去。 这后宫中虽然不乏能歌善舞的妃子美人,可是,善吹笛子的似乎就只有那一个人。 那一个她还不太确定的嫌疑人。 来到殿门前,她禁止了宫女通报,轻轻地推开半边门,闪身进了去;殿内,闱幔随着晚风轻轻地拂动,悠扬的笛声却嘹亮地殿内回荡绕梁。 第208章 一个情殇 中间的一张象牙宝床上,轻纱曼动,隐见皇上静躺其内。床沿前的绣凳上,则静坐着令狐烟,此刻,她正在认真地吹奏着笛子,那笛声不悲不喜,像在那赞美着乡下黄昏里的炊烟似的,宁静而祥和。 唐槿云初初也被他们这般的情景交融怔住了,让她也有一种不忍心去破坏此时和谐气氛的感觉;然而,她还是猜忌着那躺在床上的人,会不会已经一动不动了? 忽然曲终人醒,但余音仍然绕梁不绝,震耳发聩。 “好,好听!好美妙的笛声呀!朕听了都想去你乡下去一趟了,去看看哪里到底是什么风水,出了你这般玲珑可爱的妃子?”忽然,床中的人以肘支撑了起来,连声大赞令狐烟。 令狐烟也是含羞地垂头一笑。转而发现有人正朝他们步步逼近,不由一齐望向正走过来的唐槿云。 “咦?贵妃您康复了?喝药了?能下地了?……”皇上见是她,也不由惊喜的连珠炮地追问不已,还想要挣扎着起床,无奈他那被机关折磨得死去活来的骨架,稍一挪动便咯咯地痛得他呲牙咧嘴。 令狐烟见了,也只好即时离座,朝她福身施礼;她见皇上想要起床,也顾不上令狐烟,连忙走到床沿旁,好言相慰他躺下来;又娓娓地道来自己此时身体的感觉,本来醒来也就没事了,起码没有那么快复发了,这下喝了那药后,更加感觉浑身有的是使不完的劲,不下地来走走都感到不适了。 既然要走走,当然就过来看看皇上了。 唐槿熙从微光中盯着她那果然红润的气色,转眼又是一个艳似桃李的美人儿,他也赏心悦目地笑了。 “看见你能康复,朕就安心了,总算朕没有白走那一趟呀!”他看见那‘玉贞子’果然生效了,他的舍命相求也总算没有白白浪费。 提起他的舍命求药,唐槿云也满心地感激。旁若无人地笑骂他,怎么可以用皇上那万金之躯去替她取药了呢?要是有个什么偏差,那岂不是要她一辈子都不安心吗? “呵呵,朕就要你一辈子都不安心……”唐槿熙说着,伸手轻抚着唐槿云的手背,弦外之意,是瞎子也能够猜测出来。 这时候,新的尚宫大人也领着宫女进来要伺候皇上用膳了,唐槿云便趁机找了这个借口回宫去了。 而令狐烟也细声地向皇上请辞了。 两人一前一后地来到了殿外。 “你是以为我会杀皇上才来的吧?”令狐烟忽然在后面细声地开口。 唐槿云不由缓缓地停了下来,转过头去,朝她不无否认地微微一笑。后面的令狐烟也跟着停了下来,眼眸倒映着落日余晖,灼灼闪亮。 “你是真心想伺候皇上的吗?”唐槿云盯着她问。 令狐烟的眸光随着那渐黯的夕光而越是大放异彩,她也盯着唐槿云轻叹了一口气说:“他是个好皇上,国民都很需要他。” 瞥向那快要烧尽的夕阳,唐槿云点了点头,忽然对她说上一些不扯边的话,“杜坚南被俘了,那个忠小王爷也已经归隐山林了……” 令狐烟静静地听着,脸上的嫣红的晚霞一点点地褪去,渐渐地露出她变得有点苍白的脸容。 唐槿云把头转向她,忽然话锋一转,“我对他说,他那一套的政治,还不是时候!” 那她的话也就是说,反贼的命运已经没落了,乱世已经结束了?令狐乐凝眸落在她的脸上,似乎要急着从这上面寻找着那丝毫宽容的安慰;然而,晚霞在唐槿云脸上缓缓的褪去和她原有气色的红润,一起迷离地掩盖了它应该表露的真相。 “所以,我也想不出有什么理由去弑君。”令狐烟在唐槿云的脸上看不出什么端倪,便向着夕阳表露自己真正的心迹。 说完,不无娇羞地朝唐槿云展颜一笑。 那笑容恰好和最后一道霞光相邻,就像她一笑便可以有撕云破霾般的威力,却露出至真最纯的本意。唐槿云的目光落在她这一笑上,嘴角微扬,也漾起了一丝宽容的笑意。 令狐烟终于看见了那道宽宏的安慰,不由得浑身一震的惊异。 唐槿云的目光就像两道束缚灵魂的绳索,落在她的眼底里,总是让她觉得阴森可怖,可是,那一笑却成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剪刀,当下在她的面前毅然地把那种阴森剪断,无尽地释放了她的灵魂,还回她的自由自在,还回她跟皇上的安乐宁静。 “回去伺候皇上吧。”唐槿云笑容一敛,朝她轻叹了一口气,又转身步向她的凤辇上去了。 留下令狐烟先是一脸迷惑的怔忡,继而却是无尽的感激。 翌日大清早,天刚拂晓。 唐槿云便一早带着几位宫女出宫,直朝楚府奔去。 进了楚府,然后不顾一切地扑向亘云庭的厢房,打开一看,却又温柔婉转地轻步踏进去,静静地察看了他仍然熟睡过去的样子。 听他那一呼一吸匀和的鼻息,便知道他已经没有什么大恙了,一夜没有安下的担心此刻才轰然落下。再看看飞红雪也没有在这间房内,那安下的心差儿点幸福地开了花。 然而,飞红雪是把他从宫里接出来的人,她断不可能不在他的身边悉心照料。如今在这房间里没有,恐怕就在隔壁的厢房里。 想到这里,唐槿云的心又不由一下子揪住。要是真的再跟飞红雪相见,恐怕不是大打出手那么简单,如果他们的出手仅是为了仇恨那还好;就担心若然是为了那内心中的一点私密感情而裂变。 这多少总会让人尴尬,但是,又是那么的无奈。 着人辗转了楚府十几间厢房,最后宫女竟然在她原来住的那一间厢房里发现了飞红雪绫乱绡散的睡姿。 “你这是摆明向我挑战了?”唐槿云见了也不由顿时火冒三丈,刚才本想避嫌尴尬而按下出的隐忍,却在飞红雪挑衅般的睡房被撩了起来。 不由吩咐宫女赶快把她摇醒,然后在她半梦半醒中气愤地劈头就问。 “没有,我只是借此向你说明一些事实而已。”飞红雪见是她,也不惊讶,只管轻轻收拢满头散落的秀女,贤惠地朝她一笑。 说明?就借她的房来说明什么?唐槿云想着那霸占房间,心里的火就越烧越旺,她就真想拔刀干掉了她。 但飞红雪见唐槿云微微一怔,却又解释说,“而这些事实,亘大人却担心你会受不了,所以一拖再拖,而我认为,与其你往后伤的更深,还不如现在知道了快点解脱。” 亘哥哥有什么担心她受不了的?是她的男扮女装吗?还是她突然霸占了她的厢房?他们到底还有多少共同的秘密隐瞒着她?看似老实的亘哥哥到底还有多少事实没有道出真相?什么时候,他们联合起来把她排斥在外,让她一无所知了? “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她最不想问出这样的问题,因为答案已经偏向了悲剧,只差深度多少而已;可是,如果她不正式地问一次,而又无法由飞红雪亲口说出来的话,她也许一辈子都会因此而黯然,因此而失眠。 而她也知道,飞红雪会很乐意回答这个问题。 “已经行了周公之礼了。”果然,飞红雪没有令她失望,微扬着嘴角,依然一副得意傲慢的样子。 因为她这时候,果然已经看到了唐槿云微微变色的脸色。那感觉就像是忽然被一刀子捅进了肚子似的,瞬间剧痛了一会儿,转而又假装没事地转出了厢房。 周公之礼,稍有些国学知识的唐槿云当然懂得这里面的含义,也简直可以想像到那一对狗男女如何在床上赤条条的模样。 他们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是在“夕谷”的崖边绿地吗?还是在京城的“承欢台”?明明她认识了亘哥哥最久,他怎么能够一声不吭就跟了一个相识不久的捕头鬼混了? 这鬼混说明了什么?说明了亘哥哥不喜欢她了吗?说明飞红雪一早就女扮男装地追求亘哥哥吗……,难怪飞红雪胆敢穿着女装出阵……胆敢把她的厢房也占去了……原来她已经晋级了,就快要晋升为晋家少奶奶了;难怪她的气焰如此的嚣张,唐槿云那一厢情愿跟她的周公之礼相比,完全不是一个层次的亲密关系。 她不无黯然地离开了厢房,走过了失落的回廊,步出了寂静的大厅,瞥见到了马承宣,也只是冷漠地点了点头,然后木无表情地离开了楚府,也完全忘了应该向亘哥哥告辞。 出了楚府,她并没有直接回皇宫,而是遣宫女去买上了好几十斤肉,乘着马车一直来到了城西的小树林边,不想宫女跟着进去,她自己便提着那些肉进去找红鸾。 然后宫女们便在树林外由这清早一直等到了日落时分,才见她两眼红红地姗姗步出小树林。 楚府已经被人鹊巢鸠占,再也没有她的容身之所了;也幸好这天大地大的,还有一个可以遮风挡雨、独舔伤口的地方可去。 回到宫中自己的寢宫内,皇上已经威严地坐在她正厅的宝椅上了。 “这才刚喝了药,干嘛到处乱跑了?”本来,皇上还板着脸装威严的,可一旦看见她那纤巧的身形映入眼底,心也不由被溶化了一泓柔情,连忙跑过去不无关切地嗔怪。 第209章 欺君之罪 “你自己还不是一样?没事往这里跑干嘛?”唐槿云回到了自己的寢宫,本来也想终于可以遮风挡雨了,再也看不到不想看见的人在她的面前耀武扬威了,便想松懈下来,却又被皇上的体贴干扰了,那刚冷静下来的头绪又被他舞起,惹起了无边的烦恼。 “我……我,我这还不是担心你才来的吗?”本来还在休养的唐槿熙,这几天连朝也不上了,却因为牵挂着她的病情,而挣扎着来探望的;不料唐槿云却让她吃了一个闭门羹。 唐槿云头也不回地跑到宝椅屏风后面的凤床上,迎脸便扑了下去。什么人也不想见,什么声音也不想听了,对于皇上的关心,更是置诸脑后,爱理不理。 唐槿熙看见她这般情形,毫无经验地慌了手脚,他也很难相信,怎么平时冷静干练的唐槿云今天却像换了个人似的,像只受了伤的小绵羊地跑回来了。 但见唐槿云那番厌恶天下所有人的嘴脸,他也知趣的不敢再去责怪她,只是在后面垂立了一会儿,便又转出正厅去,向那些宫女打听她今天发生的情况。 当听说飞红雪竟然是个女扮男装的统领,他也不由又惊又怒:这飞红雪不是飞红野的儿子吗?怎么却成女儿了?怎么他平时在殿上就看不出来了?这还得了吗?皇上也被他们父女俩耍猴似耍的团团转了,这不是明摆着欺君是什么? 但是当他听说飞红雪还回女儿身后便缠上了亘状元,贵妃娘娘看见了便很是不高兴,跟飞红雪咬牙切齿地冷战了一顿后,跑到郊外一坐就一整天,这时候才回来。 他便不由多了个心眼:这飞红雪咋能这么的不知羞耻,缠上人家的哥哥了?有什么钟情喜欢的,不能托媒妁去传个讯儿,约个时候地点幽会幽会么?干嘛要睡人家妹妹的厢房了? 转而一想,这亘贵妃对哥哥也太关心、太紧张了吧,哥哥能够找到嫂子,那还不是天大的喜事么?干嘛生怕他们在一起似的千般阻拦,万般刁难呢?难道也怪飞红雪当初女扮男装骗了她?嗯,这个,他倒是可以帮她一把,让飞红雪完全去当回一个恪守妇道的女子。 他当下终于明白了亘贵妃的苦处,才释怀地微笑着起驾回宫。 不料,翌日大清早,他就被唐槿云在梦中摇醒。 “皇上知道了飞红雪女扮男装,欺君犯上,想要怎样处治她?”唐槿云等他的眼皮儿阖开的瞬间便劈头就问。 皇上倒想不到她这般的大胆,擅闯皇上寢宫不说,还大清早地爬上皇上的宝床来逼问他,要是换了其他人,别说是要回答那个问题,就是她当事人,就先判个意图弑君之罪,论罪当诛了。 但是,她不是谁,她可是出入皇宫如入无人之境的亘秋韵,是他最为钟爱的亘贵妃,但见她的脸上已经没有了昨晚的阴霾,那艳美的英气又凛冽外逸,从前那个亘贵妃又回来了,他倒是高兴也来不及,哪敢怪罪于她? 他由宫女扶了起来,一边吩咐她们替他梳洗了,一边坐在床上想,你倒是挺关心你哥的,知道了你嫂子快要被杀头了,就早早过来向我求情赦免了?不过,这样也好,我本来就没有想砍她的头,就趁机卖个人情给你吧。 于是,他便笑着回答:“论罪当诛!但是,朕见她就快要是你的嫂子了,就给你个情面,削掉她的官职,让她安心做个贤内助,怎么样?” 说完,漾起一丝得意的微笑地盯着微微吃惊的唐槿云,等待着她突然感动得飞扑过来搂着他连声说着谢主隆恩。 “不要不要,你还是论罪当诛,把她杀了吧……”不料,唐槿云闻言后,连忙摆手阻止,倒是让皇上愣了大半天也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他应该没有听错吧?唐槿云竟然说要让他砍了飞红雪的头?这,她们姑嫂俩怎么了?有什么深仇大恨至于砍了她也不心疼吗? 唐槿云说得意犹未尽,忽然也觉得这样子似乎有点太反常,容易引起皇上的注意,便转而又给皇上挤个笑脸,无限温柔体贴地说:“皇上你这样徇私,我担心传出去了,会对皇上的名声不好。” “杀了她?你哥还不伤心欲绝?”皇上倒是佩服她的冷静和公平,只是,他还是不明白唐槿云真正的用意,她不懂得爱屋及乌么?不懂得这砍头的背后,损失最重的将会是亘云庭吗?不懂得这也几乎等于大义灭亲吗? 不会的,他高兴还来不及呢!唐槿云昨晚也是想了一个晚上,回想起两人一路凤辇一路喝酒赏春的情景,却是又温馨又情真,那亘哥哥的表现半点也不像是矫揉造作,敷衍了事;更想到当天她依稀记得就是他跑到她的跟前,严辞义正地要死在她的刀下的,她自然舍不得放下了刀,却也在那时候昏厥了过去。 “欺君瞒上之辈,我公正廉明的亘哥哥又岂会跟这种人为伍?皇上如果依法办事,我亘哥哥只会更崇拜你,更忠心于你。” 她往皇上和亘云庭的脸上贴足了面子,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让皇上依法处理,那么,飞红雪的下场可就不是她亲手造成的了;到时候,就算亘哥哥有什么责怪下来,她也容易开脱了。 可是,事有蹊跷,皇上不得不深思这一个问题。他不明白飞红雪死了,亘云庭怎么不会伤心欲绝?宫女都说了,飞红雪不仅为他表露了身份,穿回了女装;还把他接出了宫,日以继夜衣不解带地伺候他,这般深情缠绵的女子,亘云庭难道就一点也不感动,一点也不心动吗?又怎么忍心这么一个痴心女子被生离死别了? 他记得当年皇后也曾经是这么一个深情缠绵的女子,他一个感动,就给了她一个皇后的名份。 可是,不知怎的,也许是她还因为盗皇子那件事受吓了,导致现在还没有走出那个阴影下,对他也忽冷忽热,对皇子也有打有骂的。 而让他有时候也对她厌恶得有如臭沟泥…… 他很欣赏唐槿云这么维护他的名誉,只是还有保留地说:“这事儿,容我传她上朝再说。” 唐槿云本来也只是想给皇上带来一个不要因为她的关系而特别豁免飞红雪,就算豁免了亘云庭也不会特别感激的信息,至于皇上是否真的秉公办理,还是依然给她面子赦免了飞红雪,那个已经不重要,皇上不杀飞红雪,她照样可以让她随时随地无声地死去。 此时见皇上对亘云庭的事似乎起了疑心,也不急着逼皇上匆忙下决定,随便找了个不耽误他沐浴更衣,准备上朝的借口,便转身飘然而去。 恍恍惚惚地睡了两天两夜,亘云庭也总是依稀看到眼前转来转去的满是飞红雪的身影,没有一个是唐槿云的。 “她,她怎么了?”这天悠悠地醒来,赫然又看见飞红雪噙着幸福的笑意倚在他的床边,却被他突然浓烈的思念吓得一下子凝住了。 “她?哦她没事了,昨天还来看过你呢。”飞红雪依然不屑地说。 “她来过?她没事了?”亘云庭眼珠子急转着,又拍拍脑后勺,却一点印象也没有,不由一下子沮丧地呆望着屋穹的横梁。 他本想挣扎着也要去看一下唐槿云,验一验飞红雪说话的真伪。可是唐槿云当天那大受打击、愤怒得屠城的样子,让他在脑海里一闪而过也不由为之颤栗。她那么多的怨恨要是全落在他一个人的身上,那他该是一个怎样血肉模糊的下场? 此时算是得知她已经安然渡过了中毒期,心中那份关心也算是暂时告一段落。可是,还不知道她的情绪怎么样了,若然她看见了他依然是那副要喊打喊杀的样子,他又如何承受得了? 其实,当天他看见她这般的心痛震惊,也是既感动又心痛。他那晚真不该就这样大意放过了飞红雪;飞红雪早上醒来,也同样用点穴制住了他,并换上了女装要他跟她并肩出阵,故意气一气唐槿云。 而无论是担心会否再次引来唐槿云的疯狂,还是出于对这件事的深深自责,他还是抬眼望着屋穹而暗自决定了暂时不在唐槿云的面前出现。 “你自曝自己女儿身的身份,不担心被罢官被怪罪下来吗?”忽然他轻声地问飞红雪。 飞红雪也顿时被他吓了一跳。 “你,你这是关心我吗?”她既惊又喜地盯了亘云庭那瘦削的脸庞好一会儿,几乎自己听错了。 亘云庭也只是无法理喻她那般大胆的行为。她就算为了气唐槿云,可是,也不得不为自己这样的行为负上责任呀,这女扮男装的当差,可也是欺君瞒上的一种呀,她是真傻了没有考虑到这一点,还是别有其他的策略了? 对于飞红雪那点误会的惊喜,他则保持缄口不语,仍然抬眼望向屋穹,眉梢也一动不动。 这忽冷忽热的态度又气恼了飞红雪,她也不由阴笑了一声,“有你的贵妃妹妹垫背,我又何惧之有?” 亘云庭懂她的意思,她这是打算拿唐槿云冒名顶替的事当作筹码,来挑战皇上的权威;而这事损失最大的仍然是他亘家和飞红家。 “你,你打算告密?”他不由急忙从床上坐了起来,惊讶地盯着她,想眼前这个女子到底是怎样一个脑子,她的脑子怎么会想出这般鱼死网破、同归于尽的极端想法了? 看见他这么激动的反应,飞红雪都想偷笑了,但转而一想他这般的激动可不是为了关心她,而是可能为了唐槿云;她那刚笑弯了的眼帘又陡地放出阴冷的寒光。 “瞧她怎样做了,逼急了狗,是会跳墙的。” 第210章 坦诚相告 她的说话不亚于一道森冷的刀尖一下子捅进了亘云庭的胸膛。亘云庭听了也不由浑身直冒冷汗。 难道她就为了跟唐槿云争斗,为了要夺去他,就如此的不理智,如此的不顾双方族人的死活吗? 亘云庭感觉穿回女装、不提枪挂剑的飞红雪,比起那个威风凛凛的男飞红雪更加的让要感到畏惧、感到不寒而栗。 这女子怎么了?再想到唐槿云,也扪心自问:这些女子到底怎么了?不用刀剑交锋,他怎么还是感觉她们一个比一个厉害了? 这时候,婢女端来了参汤,飞红雪倒也接过来,亲自细心地呵气吹凉,然后才含笑着端到他的唇边,让他慢慢地咽下去。 亘云庭想这几天来,也是在她这么细巧的关心下半推半就调养好了身体,心中也不由涌起一股思恩的热流。 “你现在也官至正二品了,比我还高两品呢!如果这次皇上不怪罪下来,你能不能跟以前一样,继续做你的总指挥总捕头?”他喝到了一半,忽然停下来耐心地规劝她。 “可以呀,”飞红雪倒是很爽快地答应了他,让他不由得心中一喜。可是,也只是这一喜,飞红雪狡黠的眸光一转,陡地又在他的心湖中扔下了一颗重磅大石,她说,“……但也要你。” 他的脸顿时被逼扭得像苦瓜似的。“这,何苦呢,“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我们……” 他话还没有说完,飞红雪突然便抢过了他的话茬,不悦地嗔说:“谁说你是强扭的瓜?你就能够顺扭得我吗?我也是自己强扭下来的,咱两个都是强扭下来的瓜,不甜就不甜,能吃就好了。” 说罢,她还自以为是地笑开了,就像那些情窦初开的无知少女一样,甘愿跟他一样蹲着坐着做两个幸福的傻瓜。 可是,久经百战的她,又岂能还会这般的无知?在亘云庭看来,这简直就是无赖。 “哪有你这般的说法?我是说,我们无缘相识,自然也会无份而终,对大家都会不好。” “怎么会无缘无份呢?你瞧我们第一次在崖边绿地那里不先对付你,就知道我对你一见钟情了;当你们在分别的时候是那么的依依不舍,我就假装喜欢她,想分开你们,然后再伺机向你表露真意的,不料……” “行了行了,我明白了……”亘云庭越听心里越不是滋味,连忙阻止她说下去。无论她是否在鬼话连篇、胡言乱语,还是真的一腔情意,他已经笃情于唐槿云,再也容不下其他人的挑拨了。也包括飞红雪的挑逗在内。 可是,飞红雪却还想要再说,幸好这时候,婢女进来通报外面来了宫中传召的太监公公。 唐槿云离开了皇上的寢宫,便又习惯地要朝宫外走去。 可是迷迷糊糊走了好一段路,才恍然发觉,她这是在干什么了?是想去楚府吗?目前的楚府还是以前的楚府吗?现在楚府上没有了白昭南,没有了真正的主人楚问天,还算真正的楚府吗? 而她真正在乎的亘哥哥,此时也已经有了别人照料,她再去也没有必要了。难道真要她一刀杀了那个不男不女的妖女吗? 这个先不急。她想到这里,也不由微微阴阴一笑。恶人自有恶人磨,就让她先承受自已国家的裁决吧,如若她感到不合理的,再杀人灭口也不迟。 于是,她又折回了太后的寢宫,去蹭太后那美味的早膳。 皇上上朝后没有在高台上看见旁听的唐槿云,便派人去把她请来,但是,回来答复说,亘贵妃不在寢宫里。 本来他打算让她在一旁听候他如何发落飞红雪的,但是她还没有来到,飞红雪和亘云庭已经官服一新地出现在他的眼前了。 并且飞红雪果然是一身毫不隐讳的簇新女将战袍。 好一个飒爽英姿的女将!皇上看见了飞红雪也不由嘴角微扬,这女子和他爹还把他蒙在鼓里这么久,让他一点也看不出来,真是把他给当猴耍了;今天把她传上殿来,她竟然还敢毫不隐瞒地穿着女装上来,这不明摆着让他难堪吗? 飞红雪和亘云庭一起齐步跨进勤政殿内,浑身英气逼人的女装,引来了文武百官不少的猜忌和惊叹;皇上在这些惊叹声中越是脸色难看。 直至两人在殿前跪下行礼并报上自己的官衔姓名,文武百官这才惊讶眼前这位鲜有少见的女将,竟然就是负有盛名的少年神捕飞红雪? “大胆飞红雪,你可知罪?”皇上实在忍不住,便冲她大喝了一声。他觉得都被她蹬鼻子上脸,欺负到头上来了,这下子不好好惩罚她,真的皇威无存了。 “不知。”但殿下的飞红雪却一脸平静地抱拳回话,丝毫也没有被皇上的咆哮吓倒。 皇上听了,不由更加气愤,捺按下满腔的火气,为她一一细数出来,“本朝历来没有女子为官,你冒天下之大不韪,女扮男装,欺上瞒下,骗官渎职,还不是罪该万死?” 皇上此番严词一出,百官也不由为飞红雪扼腕长叹不已。 飞红雪也愣了愣,张了张嘴,正想要说话,却又偷瞥了旁边的亘云庭一眼,转而还是理直气壮地辩说:“倘若皇上认为女子不应为官,那么,同样拥有号令万兵权力的人可不止我一个。” 亘云庭听了也不由为之一震。这飞红雪,真的要把唐槿云供出来吗? “还有谁?”皇上听她话中有话,也不由厉声地追问,然而,他也很快就想到谁了。 亘云庭不由也转头紧盯着飞红雪,要是她转过头来,他一定用眼色示意她不要提到唐槿云。 然而飞红雪却目不斜视,脸不改容地朝皇上揖礼禀报:“臣就曾经目睹贵妃娘娘被皇上命为御前追魂使北上剿贼,她就可以调遣城中‘飞捕营’数千捕快。” 此言一出,也不亚于一枚重磅炸弹落在百官的中间,顿时炸开了锅。 这事儿不仅是飞红雪,其他大家都有目共睹,然而,既然是皇上的旨意,谁人又敢有异议?并且,皇上倒也知人善任,唐槿云也没有令他太过于失望,他们也只好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如今飞红雪重提起此事,除了是为自己开脱,可也等于揭去了皇上的脸面,这还有她活的路吗? 皇上也一时为之语塞,但他在心里却不禁有点欣赏飞红雪了。想她敢于身穿女装上殿,又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必须有恃无恐,不料,却是搬出唐槿云作对比为筹码;她还真是兵行险着,棋高一等呀。 然而,这般的对比仍然无法改变她的罪行,皇上略为语塞的样子也只是想看看她的真正想法,并非真的被她质问得无言以对。 倒是亘云庭,一听飞红雪提到了唐槿云,人也差点儿给晕了过去。他想不到,这女子还真的不给任何人面子,把唐槿云给供了出来。 这下子还不世界大乱吗?他连忙转头望向皇上,心都提到嗓子上了,在心中千祈万祷皇上不要轻易听信飞红雪的话,要以社稷的稳定为主。 皇上听了飞红雪说的,倒也消去了不少的火气,却更笃定地宣说:“虽然本朝没有女子为官,但若有之,朕也不反对,只要怀有实力,堂堂正正地来,朕还是欢迎的……” 他顿了一顿,话锋突然一转,紧盯着飞红雪的绯脸一字一句地训示:“……贵妃娘娘初见朕的时候,本身就是一位女子,她可比你来的堂堂正正。” 此言一出,大家也有如拨云见日般地茅塞顿开,心境清朗。是呀,只要堂堂正正有实力为国效力的,又何须理会他是男是女?飞红雪真的要跟唐槿云相比,差的就是这么一个身份上的光明磊落。 所以,飞红雪欺君瞒上的罪还是无法撇脱。 皇上这一招厉害呀!既保住了贵妃娘娘,又继续追击飞红雪的罪名。 亘云庭听了也顿时缓和了脸色。所幸皇上恩泽仁厚,没有男女之别,包容了唐槿云放过了飞红雪,可是,还是让飞红雪逃不了欺君瞒上的罪名。 然而,飞红雪真的逃不掉吗?他蓦然想起在楚府里,飞红雪对他说过的那番说话,脸色也不由一下子苍白起来。 她,她还有唐槿云身份那一着棋,若是她供了出来,可是要唐槿云和他一家人都得为她垫尸背了。 她,还真的这么狠吗? 想到这里,他不由又扭头瞟向飞红雪。恰好看见飞红雪那嘴角微微的扬起…… 太后看见唐槿云的脸色红润如纸,精神甚至比以前更为焕发,自然也开心得笑眯了眼。连忙请她为座上宾,引她入席用早点,跟她寒喧了半天。 “爱卿因为康妃一事而被逼再上战场,真是辛苦你了。只是此时此刻,爱卿认为,宫里已经没有了间谍了?” 这问题又让唐槿云想起令狐烟。其实据她的宫女这几天的听闻,得知忠小王爷下落不明,杜坚南又被俘了上京,但凡一些不甘心的间谍都趁机逃离了皇宫去。剩下一些纤弱的也就甘愿在这宫里屈就一辈子,再也不兴风作浪了。 然而,令狐烟则跟她们又略有不同。她那突然觉悟却是一直以来摇摆不定的煎熬结晶。 她笑而不答,太后又试探地解释:“是否是皇上开斋的时候?” 原来,太后这般心急间谍的问题,竟然就是为了皇上的房事?唐槿云听了也不由得忍俊不禁。 以防有高级如妃的间谍在行房中进行贴身行刺,要求皇上立即停止所有的翻牌传妃活动,也确是以保万无一失的策略;可是,唐槿云心目中早就锁定了最高妃子中谁是间谍,只要不让那两个人亲近皇上,其他妃子倒是不用那么刻意提防,她当初这样危言耸听,无非也想惩罚一下皇上,让皇上好几个月也不近女色。 “嗯,间谍倒是没有了,可是,人心叵测,皇上想要开斋可以,只是还得时刻保持警惕,以防其他别有用心的妃子。” 第211章 一探深情 她这话一落,太后的笑容又绽开了。 一个皇子是不够的。然后太后又跟她寒喧到继后香灯的事宜上,还暗示唐槿云也跟皇上交/欢,以期来年诞下一个文武全才、德才兼备的麟儿。 唐槿云听了,差点儿被呛着。连忙找个不舒服的借口匆匆离去,远远地逃避这一个遥远的问题。 她当这个贵妃,也是一场跟皇上的临时交易,从来没有想过长期宅在这尔虞我诈、不见天日的宫里。还要她跟皇上生娃娃呢? 然而,经历了这一次飞红雪女扮男装的戏弄,她也看破了:感情这种事,还真的半点也由不得人勉强,许多时候,并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的,命运并不会因为你一个人而运转。 而无论亘哥哥是否对飞红雪真心真意,也就趁这个机会给他一个试验的机会,让他真正去衡量一下,这世上,谁才是他真正想执子之手,偕首白头的人?同样,对她也是一个这样冷静的机会。 如果他们是有缘分的,最终他们还是会走在一起的。 可是,她又有一次想不开了。那就是皇上这一次为她舍命求药。这不仅是她万料不到的,更是许多人也无法估计的。 每当夜静更深,蚊虫横飞之际,她总能够听见殿外的宫女对这一件事偷偷地津津乐道,说得好听一些,这就是一段难得的传奇佳话;而她更是相信,在宫外,这般的传闻更是漫天飞舞。 唐槿熙突如其来这般的舍命求药,是应了他那句“其实,我是喜欢你的……”吗?还是他真正的一次大善心?而无论是哪一种,这里面都包含着爱与善,果断与勇敢。 算是一次赤裸裸的示爱吗? 她这边才承受了飞红雪的横刀夺爱之痛,那边又收获了皇上独具慧眼的青睐,这命运的起伏又真的这么的跌宕曲折、缠绵悱恻吗? 离开了太后的“慈宁宫”,她没有逃回她的寢宫,也没有上朝去旁听,而是信步往宫外走去。 出了宫,她也没有习惯地往楚府的方向走去,更没有这么快前往城西的小树林里会晤红鸾,而是向随行的宫女请教了一个地方,雇了辆马车便绝尘而往城西北去了。 勤政殿上。 就在大家感觉飞红雪罪责难逃的时候,她竟然嘴角翘起地笑了起来。 笑完,她正色地揖了揖礼,朝皇上道出了亘云庭一直担心的说话:“皇上明鉴,我女扮男装是不光明,可是,贵妃娘娘是女子也未必真的堂正。” “此话何解?”唐槿熙见她已经身处在罪责难逃的关头,却还是那一脸的镇定自若,想必她仍然有可以逆转劣势的筹码,骤然听来有关于亘贵妃的说话,便也冲口反问。 然而,飞红雪刚想说下去,却突然两眼一翻,双腿一软,顿时眩晕地瘫倒在地上。 百官顿时微微惊呼起来,原来,却是亘云庭突然飞快地在她的背上点了她的穴道。 “亘爱卿,你这是……”皇上也被亘云庭那一下飞快的拂指震骇了,脸上也不由掠过一丝大惑不解的神色。 “禀报皇上,”亘云庭不急不忙地把接住飞红雪的身子缓缓地放到地上,心想总算及时阻止了她说下去,这才站起来,抱拳回应皇上的疑虑,“飞红大人她在战场受了伤,不宜长久说话,我这是为了让她多加休养,如若让皇上感到不便之处,请皇上降罪于我吧。” 这是他平生说的第一个谎话。他刚才看见飞红雪那一抹诡笑浮起的时候,便知道这位女子,为了她的官位,有可能真的狠心把唐槿云和他一家人作她的垫尸背,不,也许是平步青云的踏脚石! 所以,他必须想尽一切办法也要阻止她,哪怕不惜在大家的面前泄露自己的点穴功夫,哪怕不惜违背自己的良心,在皇上面前说谎,也要让她马上安静下来。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你就不能让她先说完那句话吗?”皇上料想他是亘贵妃的哥哥,就算没有她那么厉害,能懂得一些功夫也不算是什么好稀奇的事,便也定下心来。 却想到飞红雪被这般的点穴,若要她醒转过来,恐怕也要过上两个时辰,这让他哪里等得了,却又迫切想知道飞红雪到底知道了亘贵妃什么底细,便又连忙霸道地吆喝亘云庭,“朕,朕不管,你得先把她弄醒了,朕还想听她说完那句话。” 亘云庭本想着把飞红雪弄昏后,皇上便会让他把她抱回去照料,却想不到飞红雪那句话已经引起了皇上浓烈的兴趣,竟然让皇上会突然蛮横无理起来。 皇上口谕一下,他就算不尊旨,旁边的武官也会突然抽出刀剑来催迫他马上照皇上的旨意去做。 天威之下,万般无奈的他也只好再次在飞红雪的身上飞快地解去了她的穴道,然后就在心中微微一叹,祈求着上苍有好生之德,不要在他的身上,或是由他们从此引起生灵涂炭的劫难。 然而,就算是被解了穴道,中招者也是没有那么快便醒转过来的,约莫也需要一刻的时间;皇上还嫌这段时间略长,便吩咐他暂时把飞红雪抱到偏殿去待她慢慢醒转,他则藉着这段时间继续和百官商议国事。 这唐国的皇陵就在京师郊外的西北,历来驾崩的唐国先帝先皇都会葬在此地。 上次被唐槿熙破坏的先帝陵墓,此时还有些士兵和民夫正在修葺着。 忽然他们看见一位尊贵华丽的女子在众多宫女的簇拥下,远远地飘然而至;所有士兵和民夫也都纷纷停下手中的活儿,朝她匆忙跪迎。 一名监工般的官员也匆忙上前揖礼伺候。 唐槿云一路上果然听着百姓传颂着她和皇上的那段佳话,对皇上那次舍命求药的事更是念念不忘,乃至被引导到这里来,想一再视察和体会当天皇上求药的经过。 唐槿云先是让那位官员介绍一下这先帝陵墓内的布局,以及详细道来上次皇上入皇陵的细节,那官员也有问必答,答无不尽。 听那官员道来,里面还有些她从未见过的机关倒也引起她的兴趣,想来这般危险的机关,手无缚鸡之力的皇上又是怎样克服的呢? 带着对这陵墓种种的好奇及对皇上的了解,唐槿云最终还是想自己亲自进去一睹那陵墓内的机关,以及体会皇上一路上舍命求药的惊险。 大家连忙规劝她勿轻易以那千金之躯只身犯险,却挡不了她坚决的一句话。 拗她不过,也只好给与她面罩与火把,详细地说明如何避开各种机关的技巧,做足了各方面的准备后,才忐忑不安地让她进去里面。 进了陵墓,第一道机关便是那“地砖箭阵”,唐槿云几下轻功便飘然而过,发觉那距离也只是比平时迈大步一点而已,只要沉得着气和足够的镇定,完全可以轻松过关。 接着便是那些“急流浮台”,“涂毒铁链”……,唐槿云依照那官员所描述的技巧,全部都轻松跃过,一点难度也是没有,也只有那满墓的毒气让人老戴着个面罩十分的不爽而已。 然而,唐槿云回望这在她看来十分简单轻易的机关,假想着皇上在那浮台摇摆不定、岌岌可危的处境,在搂着那铁链,艰难匍匐攀爬的模样,却又是无比的艰巨。只要一个不小心,皇上就会有跌落水银湖、摔下铁链的生命危险;在完成每一个动作,他又得怎样地去面对下一个危险? 每一次的成功都是侥幸,不值得庆功,每一次的通过都得重新祈祷,祈望不要有一次的出错,每一次的惊险都得忍下,每一次的得救都要重新振作…… 想到这里,唐槿云的两行清泪还哪里强忍得下不潸然而下?皇上这般菜鸟的艰苦,如同她当初第一次操练的时候,总是感慨完全不是人过的生活。 哥哥的照顾,亘云庭的守护,似乎都不及皇上这般的真切舍命;只要稍有不慎,他便会葬身于此,而她也将会继续毒素缠身,一辈子也洗不清。 无可否认,皇上真的给了她第二次的生命。还可以这样说,皇上是用他的性命跟她的性命交换了! 换作这个时代的普通女子,又怎么不感动皇上对她的此般舍命举动?而她唐槿云又是哪一国铁石心肠的人么? 唐槿云满怀感动地步出了先帝唐惊宗的陵墓,大家才放下大石般地轻吁了一口气。 亲自感受了皇上所经历过的取药路线,在她的眼中易如反掌,在别人眼中不值一提;可是,于她的心中却是无尽的感激。 辞别了唐国先祖的陵墓,她顶着宫女为她撑开的华盖,信步地往城西的小树林走去,心中仍然嘘唏不已。 一行人沿着官道行走,在就快要到小树林的时候,陡地,人影一晃,一个长袍破旧、蓬头垢发的干瘦老头儿从路旁斜出,站在路中间,挡住了她们的去路。 “哪里来的糟老头!看见贵妃娘娘的车队,还不马上跪道相迎?”前面的宫女连忙吆喝开道。 岂料,那瘦老头儿乍听见是贵妃娘娘,一双混浊的枯目却陡地朝车内射出他精湛的目光。 第212章 顶替皇妃 亘云庭把飞红雪抱到了偏殿的地上,立马就被四个侍卫把他们分隔开来,他便只能在刀剑架着脖子的情况下远远地瞟着飞红雪。 一刻钟很快便过去了,看着飞红雪那略有红润的脸色,亘云庭的脸色却渐渐苍白,他几乎可以预测到待会儿由飞红雪道出那个惊天动地秘密后,这世上会是迎来怎样的一场浩劫? 曾经有一个冲动,他真想现在就趁她没有清醒过来,冲上去直点她的死穴好了。 可是,他并不是这么冲动而暴戾的人,在飞红雪还没有酿成巨大的浩劫之前,她罪不至死;而他更不是飞红雪那种鱼死网破、同归于尽的人。 一刻钟过去了,飞红雪终于缓缓地抬起了她的眼帘。 首先映入眼底的便是亘云庭,她也不由舒心地笑了起来,但在亘云庭看来,她这微笑就像那死神的微笑,透着无比诡异的邪气。 “不要……不要说出来。”他见她缓缓的站起来,就像看见那场浩劫已经从高山上汹涌的扑下来,连忙摇着头,压低声音地劝说她不要朝皇上那边走去。 然而,飞红雪却只是挤给他一个认为很妩媚的微笑,便要毅然地从他的面前飘然走过。 “不要说,我,我什么都答应你,跟你成亲……只要你不要说!”亘云庭更是急得五内如热锅蚂蚁般地团团翻转,情急之处,宁愿开出牺牲他一个人的条件,也换取他一家人和唐槿云的性命安全。 果然,飞红雪听见后,冷然的眸光陡地闪出了一道炽烈的火焰。她当天不惜以身诱惑亘云庭,也不是闹着玩的,亘云庭高中了状元,他真正的才华已经被天下人所认定了,他的前途已经如日中天,不可限量;她今生若然得到这样的夫婿,也算是她飞红家荣耀的延续。 可是,目前这情况已经不容她来得半点贪婪了。若是她不说出一个有力的证据,皇上定然还是降罪于她,把她削官为民,抄家灭族也说不定。 “已经太迟了!”她也不无凄然地朝他一笑,摇了摇头,“我飞红家已经用不上你替我们延续荣耀了。” 说毕,便毅然穿过百官的列班,走到了大殿之下。 亘云庭听了,不由怔呆地盯着她的背影走向她的荣华大道,留下无尽阴霾瑟冷的黑暗给他。 毒女,毒女呀!亘云庭也不由在内心中开始诅咒着她,辱骂着她。 这世上怎么竟会有这般杀人不眨眼、心狠手辣的女子了?又怎么偏偏让他这么不幸运碰上了呀? 这时候,他开始想起了唐槿云,想起了她那些神奇的力量。唐姑娘呀,你在哪呀?平时你总是神出鬼没,给人惊喜意外的,这次你为什么还不出现呀?我们就快要被那个毒女害死了—— 唐槿熙见飞红雪大步走出来的时候,脸上仍然带着一丝毫不畏惧的神色,心中也不由对她钦敬有加。正是有着这般处变不惊的本事,她才可以在众多男捕快中脱颖而出,若是真的把她治罪了,他说不定因此就会失去一只忠心的臂膀。 “你且说说,贵妃娘娘如何不堂正了?要是让朕知道你在随便诬蔑她,是要罪加一等的。” 飞红雪在殿中站好了,听到皇上这般的警告她也忍不住微微一笑,然后揖礼地朗声宣来,“她的真名不叫亘秋韵!” 她话音刚落,文武百官中间顿时炸开了锅似的开始议论起来。 什么?贵妃娘娘的真名不叫亘秋韵?这有什么相关,也许叫亘小韵了?皇上一下子也没有意识到唐槿云的真名不叫亘秋韵跟她的堂正表现有什么相关,这亘秋韵也许是为了上京甄选秀女才改的;他但见许多妃子之前也不是这样的名字,这不算得什么稀奇。 但是,飞红雪接下来的话却让他感到地震般的震惊。 “她不是亘家的人!” 此话一出,文武百官也不由得微微一惊,面面相觑地不知如何是好。 这不叫亘秋韵又不是亘家的人,那么,现在这个贵妃娘娘到底是谁呀?皇上想这也许是飞红雪在信口开河,糊弄他而作的伪词,想就此动摇他的意念,怀疑起贵妃娘娘来了;而最能够作证的便是这亘家的长子亘云庭了,他不由惊疑地朝偏殿的亘云庭瞥去。 那边的亘云庭也把飞红雪的话听得真真切切,这个心狠手辣的毒女,果然把他亘家和唐槿云一锅给端了。但见此时皇上朝他瞧来,他也不知如何是好。 他要再次说谎去否认吗?可是,这样已经引起皇上兴趣的话题,无论他怎说,也会派人前去调查清楚的,假若自己给假证供了,那岂不是为自己以及亘家添多一条罪名? “亘卿家,她说的是不是真的?”皇上看见了他的犹豫,也已经猜到几分了,心中的无名火微微的燃起。 亘云庭转眼怒望向飞红雪,飞红雪则依然胸有成竹地瞄着他,似乎一早就知道他会为她作证似的。 “回皇上,……是真的!”亘云庭隐忍了许多,最后还是选择了老实交代,他不可以作假证供去欺瞒皇上了。 原来亘贵妃不姓亘,原来亘贵妃不是亘秋韵,也不是亘家的人,更不是他亘云庭的妹妹……那么,她是什么人?皇上得到亘云庭的确认后,不由得顿觉得天地间为之黯淡,手脚也开始渐渐地染霜发麻。 莫非,她会是……,会是唐槿轩的人?会是这宫里最大最隐蔽的间谍?皇上越想越是觉得唐槿云的形象渐渐的变得邪恶恐怖,不知不觉的,脊梁上窜上一抹滑腻的冰凉。 这不是代表她一直都在瞒骗他吗?这是不是代表她一直以来说过的话,做过的事都是假的?都是在欺瞒他的? “岂有此理!”想到这里,他不由怒不可遏地一拍旁边的金椅把,“来人,给我传亘贵妃过来!” 众人也意识到这贵妃娘娘要是假的,冒名顶替的,那可真是不得了。这家贼难防的,唐国就要蒙上危机四伏、皇权倾覆的纷乱了。 亘云庭一边怒视着飞红雪,一边也沮丧地认命栽在她的手上,只等着皇上再次下令,把他和唐槿云给满门抄斩了。 半晌之后,太监回来禀报,说贵妃娘娘的寢宫中没有贵妃的影子,宫女说她早上一早离开后就没有回来过。 “太后那里呢?皇后那里呢?其他妃子那里呢?都找过搜过了?”找不着唐槿云,唐槿熙也骤然感到一股更大的寒气朝他迎面袭来。 这,这个女子已经闻风而逃了吗?他环视了殿前的众大臣和左右的太监宫女,这里面难保也有一个半个是她的心腹吧? 想到这里,他再也坐不住了,忿然地离座转身朝后宫走去。他要亲自赶快把她找出来,当面审问她,问她到底是什么人?来他这唐国干什么? 要是有个什么不对劲,他就……咔嚓! 皇上连“退朝”也没有说便匆忙离去,百官也当下惶恐不安地下去准备着,要是皇上再有什么旨意下达,他们也能够马上去督办。 那架着亘云庭脖子的两个侍卫也在没有收到皇上的旨意下,听从了飞红雪的命令,遂把亘云庭放了,径自回到自己的岗位去。 亘云庭并没有因此而感到庆幸,这皇上一个转身,已经昭示着新的一轮宫廷政变即将要发生,他现在没有入狱并不代表将来没事,皇上只不过把他的时间推迟了,让他多活几天。 他也并不感激飞红雪的解救。他已经形如陌人的难以猜测这位毒女的这么极端的想法了;转眼瞥去,她却还是那么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仿佛一切都与她无干似的。 他便忿然地走出勤政殿,弃飞红雪不顾地自顾自走。 飞红雪,果然不是他想要的那种女子,无论怎样的原谅和委屈,他也不可能喜欢这样阴毒的一位女子;他亘云庭的守护之中没有这一类人。 “你要去哪?”飞红雪忽然从后面追问。 “趁皇上找不到她,我去告诉她逃亡去。”亘云庭仍然心系着唐槿云,希望凭她的神奇力量,可以逃得了皇上即将布下的天罗地网。 “你疯了?”不料,飞红雪陡地快步追上他,一把拽住他的手臂怒喝,“我不好容易才把皇上的注意力转到她的身上,咱们现在才可以优哉悠哉地在这街上走。” 按她的说法,是她救了他们俩呢。 然而,亘云庭马上意识到她这种自私自利的行为,不由鄙视地骂道:“见过人自私,却没见过你这么自私的,把她供出来,你这还不是害了她?” 说毕,说什么也不听她的,匆忙出了宫门,便召来了马车。 “你猜皇上是那么好愚弄的么?你是关键人物,你现在的一举一动,说不定他早派人监视着了,你去找你的那个小妹,那不就等于告诉皇上,她在哪里了?” 亘云庭本想去城西小树林找唐槿云,但飞红雪的话此时听来倒也有着几分道理,不由微微一怔,停了下来。 “这就对了,现在我们最好什么也不要做,就回府里继续吃喝玩乐的,反而别让那个小妹担心你了,你还愁凭她的武功逃不了吗?” 飞红雪想他也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便一副小女子般地款款走过去,轻挽着他妩媚地劝说。 亘云庭却是想,目前连皇上也没有找到她,他确实也不给那些线眼提供线索了,也不应该想着赶着找她来报讯,精明的她也许已经得到音讯了。 于是,他也只好顺从地走向楚府。却蓦然想到,难道今天这一切,都是飞红雪处心积虑的安排? 不由狐疑地瞥了飞红雪一眼。 “怎么了,爱上我了?”不料,飞红雪的一双冷眸早已经期望着他的转脸,看见他便微微一笑,没有那么的阴毒,却还有少少的戏谑。 第213章 暗中追杀 皇上风风火火地赶到太后的“慈宁宫”,太后说她用了早点后,有点不舒服便告辞了,而其他妃子的寢宫里也没有她的影子,后来问及了宫门禁卫,他们也说在早朝的时候,看见贵妃召了一乘普通的马车径直向城西北走去。 问及城西北的民夫,他们说贵妃娘娘是有来过,她进了一会儿陵墓参观后,便带着一众宫女离开了。 然后,侍卫在南大街中找到了唐槿云的一众宫女,却偏偏少了唐槿云。 “你们的主子呢?”在御书房,唐槿熙怒斥着下面跪着的众宫女。 “回……,回皇上,主子跟了一个老头子走了,她说可能要几天才回来!”其中一位宫女大胆地回答。 几天才回来?这不是销声匿迹吗?皇上听了,顿时悟出了唐槿云果然比他棋高一着,早已经闻风而逃了,这找借口说是几天才回来,其实都在糊弄着她的宫女,糊弄了所有想要寻找她的人。 然而,我唐槿熙却不是这么容易就让你糊弄得了的。 他屏退了无辜的宫女,待御书房中剩下他一个后,他陡地从案下取出了一个墨玉斑指——跟唐槿云那一只一模一样的墨玉斑指。 马车无原由地停了下来,唐槿云便好奇前面有人吵闹,揭帘望去,却是一道似曾相识的破旧灰袍老头子的身影。 她不由心中一喜,这不是教她内功轻功的那个“夕谷神医”孙百恶?正想开口喊去,孙百恶看见了她却不打招呼,陡地人影一闪,顿时隐入了路旁的小树林里去。 “你们不要追来。”她连忙吩咐着宫女在路上等着她,随即也运功提气,望着孙百恶的隐没处飘然而去。 入不了多远,孙百恶已经飘上一棵树桠上等候着她。 “师父——”她不由虔诚地轻呼了一声。 “你现在好大的面子呀……”孙百恶不忘了揶揄了她恃着贵妃身份没有即时出迎,说的唐槿云也不好意思地嫩脸一红。 “……你的旧病复发,整个江湖都为之疯狂,整个国家的人民也为你的事操心瞎忙了,”孙百恶话锋一转,这才说出说她面子大的原因,“连我也在‘夕谷’里听到了你的消息……” “所以,我就赶来看看能不能帮得上忙了?”孙百恶从树上跃到她的跟前,这时候才不无慈祥地盯着她。 “谢谢师父关心,亘哥哥已经把我治好了。” “嗯,他也得偿所愿高中了,你们在这段时间都干的挺出色的,我还没有看走眼呀……”孙百恶说着,也不由自豪地吐了一口气。 说得唐槿云也不好意思了。 “可是,你们都把自己的事干好了,怎么还不见香苗的消息了?”顿了顿,孙百恶一下子就把话题转到了香苗师姐身上,让唐槿云不由为之一怔。 说到底,在他的心目中,徒弟就有三个,两个已经有成就了,而另外一个怎么可能还没有下落呢? 接着,他也老实地说出,这次上京,他除了想替她治病,也想着前来问问香苗的消息怎么样了,是生是死也总该有个音讯,不能再让他老人家在那山林里折磨销魂了。 既然他说到这个份上,唐槿云也就现在得到的消息跟他汇报了一下。她有依着香苗师姐当天的路线寻找着她的踪迹和成盗之谜,但线索却在她在城东的飞熊村中断了,据皇上最新的描述,香苗师姐也曾经因为误入太子队伍而救下了太子,然后在太子殿里干了三个月的宫女,随后便说要回乡探亲去了。 “可是,我一直也没有等到她呀?”孙百恶听了香苗的经历,也不由虎目含泪。 “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她人一定还活着!”唐槿云随后也推出了自己的结论,让孙百恶的心里从此多了个希望。 “那,那还等什么?现在就去找呀!”孙百恶听了不由得老眼中闪出一缕希冀,连忙缠着唐槿云要她马上带他前往香苗曾经最后出现的地方去看看。 唐槿云拗他不过,也不太想太早回宫,便也只好把那些宫女马夫往城里遣返,告诉她们有可能几天后才回来;她则和师父即时施展着轻功直朝城东的飞熊村再去一趟。 在城东,她为师父买了一套干净利落的青袍,重新梳理了须发,倒也巍巍然出落成了一个仙风道骨的老人。 孙百恶不由感慨了一番,遂又关心香苗心切,两人继续朝飞熊村扑去。 皇上的墨玉斑指在御书房中一举,昏暗的柱子后面即时转出了一个“鹤衣卫”朝他倒头便拜。 “传我口谕,我要马上知道贵妃娘娘,也就是你们英主的下落!快去!”他不由有点急促地呵斥。 那‘鹤衣卫’默不作声地站了起来,随即不见他有任何动作,只是在一阵微风吹过,须臾间柱子前便不见了他的踪影。 “如果你是个间谍的话,那么,我也只好收回你对‘暗衣卫’的调动了。”他把玩了一下那只墨玉班指,脸色阴晴不定的闪烁着。 虽然他也有可以掌管及调动‘暗衣卫’的后着;可是,他还是很不情愿唐槿云就是那个藏得最深的间谍,就算她不是亘秋韵,不是亘家的人,他也不希望她是那些对他不利的人。 回到楚府,赋闲在前厅的马承宣,见他们两人好像一对瓷娃娃般的粘着走着,也不由微微一怔。就算不知道唐槿云的心事,他起码也不太喜欢飞红雪,更不喜欢飞红雪这忽男忽女的变化。 可是,亘云庭毕竟还是个状元,也是这个楚府的半个主人,他就给唐槿云面子,也要上前问候一下。 当初楚问天买下这个府邸的时候,也说过,这房子是有他们三人和唐槿云的份儿,这亘云庭一来,唐槿云也管他们好好照顾他,这府上就兼多了他一份;可是,飞红雪就是任何人也不欢迎她。 “亘老弟,今天上朝了?身体受得了吗?”他们登台入厅,马承宣不由站起来关心地问。 “还好,总算还活着,”亘云庭在马承宣的前面也不好意思再被飞红雪粘着了,便轻轻甩开了她的手,白了她一眼就径直走到马承宣的旁边坐下,一边无不埋怨地说。“这下子,可让她害苦了!” 飞红雪则微微一笑,遂跟婢女说了几句,也以他的对面坐了下来,恬不知耻地不时用眼神瞟看他。 马承宣也不知道他们的关系,但从他的话中却感受亘云庭正在背负着一个沉重的包袱,似乎是由殿上来的。关于细节,亘云庭不主动道来,他也不好意思先问。 不一会儿,婢女端上来了几埕女儿红,以及众多酒菜,不由两人微微一惊。 “来,别在埋怨了,这几天就哪里也不要去,就在这里吃喝玩乐吧。”飞红雪玉手一挥,俨然像她男子的时候,把他们一一招呼上席,“别担心,我的薪俸也注入了这个楚府了,他们的月饷我也发了,以后大家就有福同享,有……” 她一溜口说到这个份上,也难怪那些婢女也对她言听计从了,原来她已经不知在什么时候鸠占鹊巢,成为了这楚府的女主人了。 马承宣老实地唯亘云庭马首是瞻,但见亘云庭对飞红雪的邀请还意犹未决,他也决定暂时按兵不动,不去思量飞红雪的酒肉。 亘云庭此时还满脑子的思考这不久而来的劫难,本来就没有什么食欲;但转而一想,这人即将死了,来一次吃喝玩乐又如何? 随即也不是由面子飞红雪,上前提起酒埕豪气地咕噜咕噜灌下了在半埕,离开了嘴边,飞红雪又不失时宜地塞个油鸡腿过来,他愣了一下,也接过去,狼吞虎咽起来。 这让唐槿云冒名顶替不是他的想法,而是他爹同意了月娘的想法,论起罪名,他们责无旁贷,难逃法网;只可恨了自己官微言轻,无法以官抵过,保住他们的性命。 想到这里,他也胸臆难抒地暴饮暴喝起来,还一把扯过马承宣,两人以埕对饮起来,倒乐得飞红雪不时的哈哈大笑。 陡地,厅前一暗,她笑声顿时戛然而止,引得两位汉子也不由地往外望去。 厅前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两个黑衣人,他们迅速地走了过来,一把扯下自己的蒙巾,焦急地对亘云庭说:“亘贵妃到底怎么了?皇上怎么会要追杀她了?” “追杀?”亘云庭听了不由得顿时惊得酒也醒了一半,转眼看见两人竟然就是楚问天和白昭南,马承宣也不由连忙惊喜地要跟他们相聚。 然而,他们却声称此时事情迫在眉睫,当他们当知皇上发出秘令,一定要把亘贵妃找出来的时候,他们这才冒着危险前来通报的。 亘云庭见他们这么的关心唐槿云,也连忙把在殿上的事情一一告诉了他们;言毕,四人八道目光不由一下子射到飞红雪的身上去。 “密令已经传到城外了,相信不用一个时辰就知道亘贵妃的下落了,到时候我们该怎么做?”唐槿云都有恩于他们,他们就是为了她连官也不要都可以。 问题一出,四人也不由闻之色变。这可是一个极其严峻的问题,要是一个应付不好,全军覆没不说,还可能牵连更广。 “我们暂且……”四人正当要商量对策的时候,陡地发现飞红雪也在后面侧耳细听,不由连忙向偏厅走去。 “呵呵,你们私聊吧,我不听,反正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就看你们瞎起哄了。”飞红雪被他们排斥了,却也自鸣得意地继续自斟自饮。 然而此话一出,更是招来四人的怨毒的目光,若然已经炼成剑气,必然已经把她大卸八块。 四人刚躲到偏厅里,正要低声密议,耳畔却又传来飞红雪似是梦呓的说话,“不要把你们的女神看扁了!那个女子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孱弱,她还是可以救自己的,你们如果真为她着想,就做好自己的本份来,别让她再担心就好了……” 四人听了也不由微微一怔,这飞红雪也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然而,细想之下,却又是别有一番道理,于是,四人只好商议定,先行取得唐槿云的下落再说。 然后,白楚两人又匆忙地翩然隐去。留下久久不曾见过他们的两人,望着他们的背影,回味着那相聚一刻的情义余味,似乎比指缝中的酒香还要香醇。 若然唐槿云得知他们这样为她铤而走险,不知作何所想呢? 第214章 发现血衣 就在他们这商量的时候,唐槿云和孙百恶已经重游城东的飞熊村,来到了那位老山民的石屋里。 这次,唐槿云有备而来,不仅给他带来了一些衣裳食物,还赠了十几两银子给他。他还是复述着上次的见闻,但见唐槿云这么的好意,又见孙百恶思徒心切,便也把他们引到了龙婆婆那倒塌的泥土屋前缅怀一下。 但见这泥土屋已经日久失修,倒塌多时,经春季暴雨的冲刷,有些泥土都被冲走了,就连龙婆婆的来不及取出的衣物此时也被冲刷出来,崭露在泥面的裂缝中,让人睹物哀伤。 “自从他们把龙婆婆草草安葬了以后,就再也没有人理它了。”老山民也表示自己也兼顾着生计,无暇兼顾。 看来线索果然就在此中断了。孙百恶想起他说的,香苗曾经在这里住过,也不由悲从中来,一阵孤苦老人的心酸,从心底里翻涌而起。 唐槿云也一边伤感香苗师姐的经历,一边蹲下来好奇地去捣鼓那已经晒干的了泥土缝中夹着的一件微蓝的衣物,表面看去,那成色还挺新的。 她想就算是龙婆婆的旧衣物,也应该取出来一看,看里面有没有香苗师姐的线索。她这样想着,只要微一用力,便把那件衣服陡地拉了起来。 “这……” 老山民看了不由微微一愕。 衣物被拉了出来后,却是一件破烂得只剩下半截的衣衫,上面还沾满了污泥。 “这,好像是一件婴儿的小衣吧?”老山民一愕之后,不由脱口而出。 婴儿的小衣?老山民的发现震惊了两人,尤其是唐槿云,她连忙不畏肮脏地匆忙扒去那衣物上泥土,最后发现,她手上的这件衣物,果然是一件婴儿的小衣,还是完整无缺的! “这……”孙百恶也顿时被这么件小衣弄懵了。 然而,唐槿云却不懵。她试着这样去还原香苗师姐当时的情境:香苗师姐当天在盗取皇子的时候,最后被包围了,走投无路之际,便以归还皇子为饵,却忘了把皇子的外衣也一起归还,趁机又转身逃去。 可是,当她的指尖从泥土里触及一点滑腻粘稠的东西时,连忙低头去看,这一看不要紧,却也不由她惊呼了起来。 血! 在她的指肚上甚至滑落到她指甲内的一点柔物,竟然是血!是来自小衣上的一滩血迹。 她再次把小衣的泥土去除干净,呈现在他们的眼前,赫然就是一件下摆蘸满淤黑鲜血的小血衣! “这……”这次轮到唐槿云想不明白,孙百恶和老山民看见了也大吃一惊。 这是香苗师姐受伤后包扎的小衣吗?还是谁用这小衣擦血迹了?总不会是盗取皇子的时候,弄伤皇子的吧?瞧这滩血的面积来看,这该是一种怎样惨重的伤? 这样,那受伤的人还有活下去的可能吗? 然而,如今皇子还好好的,香苗师姐也在这官兵没有来到之前逃走了,按照龙婆婆的照顾,就算她当时受了伤,也已经被照顾的差不多好了吧。 一定是这样吧。 可她又没有听皇上说过,在那次盗取皇子案中,她有受过重伤。 带着重重的疑虑,她最终还是按照刑侦的手段,把那些血放在她的右腕手表镜面上,验一下它的血型资料。 结果显示是O型血……,唐槿云突然发现手表的功能区中还显示了一个奇怪的符号,她反复看了多次,检验了多次,那只符号还是很明显地标示着,不由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地惊呼起来! “怎么了?”孙百恶他们一直也不知道她看见了血衣后,在脑海里思量些什么,只见她又是惊呼,又是吸气的,更是关心着她到底在这件血衣中得到了什么线索。 “产,产血!” 这小衣上的血迹竟然是特别的随产血水!也是唐槿云这般精密的仪器才能够分辨得出来。 这说明什么状况了?香苗师姐怎么就盗取一件这么的产血小衣了?是她不小心掳到,所以扔在这里的吗? 按照当年的情况,这血衣很可能就是生产皇子的血衣吧。 唐槿云也是越推论越紊乱,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她还缺少了一些核心的线索。而这些线索应该可以从皇上或皇后那里得到。 就在此时,小村落迎来一阵清风,他们的周围也陡地出现了七八个黑衣人。 “怎么了?”孙百恶也不由一怔。 唐槿云也很奇怪,这次她可是连手指头也没有动,她的“鹤衣卫”怎么会冒出来了? 正想问话,不料,其中有个“鹤衣卫”却先朝她抱拳揖道:“禀英主,皇上请娘娘马上回京!” 是皇上想念她吗?唐槿云的嘴角不由微微的一翘,淡然地说:“知道了,退下吧,我待会儿就会回去。” 说完,她又继续再审视了一下血衣的颜料,虽然经历了岁月的埋葬,所幸还可以依稀分辨出它的颜料是深蓝色的布料,并且上面还绣有蝶影纷飞。 这唐国不尚龙,却崇拜蝶和蓝色。但凡蓝蝶都是宫廷用物,想必这件血衣也是其中之物。那么,这还不是皇子的血衣? 可是,她反复地再考察整件血衣的完整度及成色,一个疑窦却又突然从脑海里冒出来,这件血衣,怎么埋藏了这么久,一点腐烂也没有了?就像才埋藏了一个多月的旧衣似的? 为了再向皇后求证,她便小心翼翼地把它轻轻地包了起来,准备带回去。然后转眼四周,但见那些“鹤衣卫”还是没有散去,连孙百恶也不得不警戒着他们在为她戒备。 “什么事这么迫急,一定要把我押回去吗?”她还是第一次看见如此不听话的“鹤衣卫”。 “请英主息怒,皇上亲自交待的,小人不得不遵从,请英主见谅!”那位暗卫也上前道歉着,可是,八人还是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仿佛一定要看见唐槿云上了回京的马车才安心。 “这,他们都是什么人?干嘛要押犯般地监视你了?”孙百恶也仿佛看出了一点端倪。 唐槿云便一边安慰着他,一边感谢着老山民,让“鹤衣卫”放行老山民安全回到石屋里;而她则带着孙百恶出了村口,上了他们来的那辆马车,直指京城,那些“鹤衣卫”果然才安心地隐去。 “都发现什么了?”孙百恶见她刚才冥思苦想的样子,也不便打扰她,但此时在马车里,他却忍不住把刚才的疑虑倾吐出来,“这件血衣会是香苗的吗?” “不太可能,但是,应该和她有关……”于是,唐槿云便也结合皇上所说的,重新推理一下这件血衣给孙百恶听,孙百恶也听得连番点头。 她说着说着,突然知道,她缺的是怎样的线索了,不由得眉头轻舒,更是信心十足地催促马夫快点进京。 然而,孙百恶却有点不满意,“这样就回京了?我还想去东边的城市去找找她呢。” “这个好说,明天坐上我的凤辇,我们一起浩浩荡荡地去找,一定能够找到的。”她转而一想,反正最近也不太想见亘云庭两人,正好跟师父去天涯海角地去找师姐,就权当到外地散散心解解闷吧。“今晚等问清楚了皇后的情况,也许更容易找到她。” 孙百恶想想也是道理。现在她的势力可比他大多了,以前他就一个人一双脚地走遍了这京城内外,还是没找到;倘若有唐槿云现在的势力,地毯式地搜查,就更有把握。于是,也暂时同意了唐槿云的安排。 唐槿云还打算把他安排进楚府去,也免得他在外面吃住的不好。她一旦道出了楚府里有亘云庭,孙百恶也满心欢喜的答应,他也很想见见久未见面的亘云庭。 入夜,京城依然烟花璀璨,灯火通明,红男绿女,金树银花,好一派纸醉金迷的繁荣景象! 在南门街,唐槿云让师父径直朝楚府走去,交代他对门人说是找亘云庭亘大人的就好了,如果门人不让进,就直接进去乱扔乱砸一通好了,她明早过来收拾。 “你,真的当了贵妃,成了皇上的老婆了?”临别前,孙百恶也不由盯着她,关心地多问了一句。 虽然他和她相处的只有七八天,可是阅人无数的他,还是看得出唐槿云骨子里游侠的气质,应该不适宜宫廷的生活,故有此一问。 唐槿云被他陡地这样一问,也微微一怔。脑海里不由浮现了皇上的模样以及亘云庭的影子,甩了甩头,连忙陪笑着说:“是假的,就为了替你方便找师姐和你那本书。” 是假的,这一点孙百恶倒是相信。只是,他又好奇她是怎么能在皇上的手上弄上个贵妃娘娘做了?还住在宫里面呢。不过,这疑问也就疑问,他也不便诸多八卦,更感动她的动机,竟然还是为了帮他找香苗和那本书。 这个女子言而有信,真是难得呀!他望着她的马车影子渐渐没入于那浮光掠影的人流之中,不由又怔怔地感动不已。 第215章 暴君之问 这一路上,他也闻说了关于贵妃娘娘就是亘家的小女儿的轶事,他知道,唐槿云就正在扮演着这个角色。所幸,所有的传闻都是关于她如何智退劫匪、二收溪城、三释忠小王爷等的热血传奇,负面的极少。 马车就在宫门前停了下来。唐槿云甫下马车,迎面就扑来一大群的宫女及太监,而侍卫的数目却是特别的多。 那些宫女太监无不惋惜地替她屏障更衣梳妆,以个最强的姿势傲然入宫。 入了宫后,首先的却不是回寢宫,而是被侍卫引导去了御书房,唐槿云听了,心中不由一沉。 从“鹤衣卫”无故出现到现在的引导,这里面好像蕴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似的。难不成皇上要对她怎么样? 很难想像,为了她舍命求药的皇上,还能够把她怎么样? 陡地一个奇异的想法从她的芳心深处涌起来,让她不由自主地咽下了一口唾沫。 该不会是早上太后说要皇上开斋,第一个就先拿她来当试验了吧?这下子该怎么办才好,她,她要拒绝还是顺从? 带着这般清纯的忐忑,她不知不觉地步入了御书房。房里,皇上满脸痛苦地盯着她的脚步,也是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参见皇上……”她见皇上一脸的严肃,也只好上前给他做足了礼节,然后也心如鹿撞地等待着皇上开口。 皇上也已经打好了腹稿,等她一进门就喊出暗卫把她给抓了起来,然后酷刑拷问她的;可是,当唐槿云那翩然灵动的身影真正地出现在他眼底的时候,他的心一下子就瘫软成那芋头泥了,满脸痛苦地恨不得进来的那个人是他,坐在这上面的人是她。 他木讷地接受了她的膜拜后,两人又在这个安静的御书房里对峙了半晌。 “不知皇上请我回来是有何急事呢?”唐槿云也是小心翼翼地问他,尽量避开了所有的可以让他想入非非的说话。 “你……你去那个小村落干什么去了?”他正想逼问她究竟是什么人?处心积虑地进皇宫到底为了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却又成了一缕温和的关切。 “哦?说到这个就正好了,我在那里找到了一件小皇子的血衣呢,你看看是不是?”唐槿云见他还没有说出主题,便也将计就计地连忙扯开去,从根本上消去他心头上的欲念。 说着,她也一抖手中的血衣,着太监呈了过去。 “你没事去哪里找什么血衣呀?”皇上也被她这般离奇的举动感到莫名其妙,他斜睨了一眼太监呈上来的血小衣,也不伸手去摸一下。 陡地想起了她曾经向他打听皇子盗窃案内幕,心中不由兀自一动,“你去替我找那个女飞贼了?” “是呀……”唐槿云见他提开了,也心中一喜,连忙要上前准备向他继续套取香苗师姐的内情;不料,她刚迈出一步,陡地看见皇上忿然地拍案而起。 “不是管你不要再理那个皇子盗窃案了吗?找到了那个女飞贼又怎样了?把她杀了也不足以泄我的愤恨,砍了也换不回皇后的惶惑……”皇上说到这里,突然戛然一止,转过头来狠盯着唐槿云好一会儿,两道森冷如剑芒的寒光从他的深褐的眸子里射出,宛如那漆黑中饿狼的目光,让这御书房里瞬间陷入了一种冰天雪地的究极阴森可怖。 “你说!那个香苗到底是你的什么人?你们是不是一伙的?”皇上刚才说着说着,也突然灵光一闪,忽然悟到了这个份上。 “没错,她是我的师姐,我这进宫来就是想找她的。”再极寒恐怖的地狱,唐槿云也进出自如,她又怎么会让皇上突然的暴戾吓倒呢?只是,她不太明白皇上怎么突然变成这样子了。 “呵呵,师姐,师姐……,”皇上也不笨,终于从她的口中得知了她们之中的联系,就算唐槿云没有说出后面那句,他也猜得出她出宫就是为了她的师姐,他仰天狂笑一声,“果然是同一路人……” 须臾,他连忙离开御书桌,快步走到唐槿云的身边,一把握着她的手,满脸凄怆地把她拉到旁边的宝椅上,大声哽咽着问:“那你呢,你又是什么人?你的真名又叫什么?” 孙百恶顺着唐槿云的指点,来到了胡同的尽头,看见了有“楚府”字样的牌匾后,便叩击门环。 门开了,果然有门人出来询问,他报上了自己和亘云庭的名字,那门人便疑惑地入内通报去了;不一会儿,亘云庭一行人便跌跌撞撞地跑出来,一边惊喜地叫嚷。 “师父,是师父您吗……” 亘云庭当时正在和马承宣及飞红雪三人在厅中品着香茗,以解中午的酒醉;忽然门人入内说有个叫孙百恶的人在门外求见,他努力地苦思了一番才幡然醒悟起师父的真名,不由得连鞋子也忘了穿就兴奋地出迎。 孙百恶看见他依然这么热情好礼,老怀也甚是安慰。此子果然是人中龙凤,本质非凡。 “师父,你怎么来了?”亘云庭连忙轻扶着他,把他给接了进来,直往大厅里面请,还不时的嘘寒问暖。 孙百恶便把如何担心唐槿云的病情及香苗的情况而再次上京的经过再跟他说了一遍。 “什么?”但听他口中提到了唐槿云,亘云庭他们也不由在台阶前便停了下来,怔怔地望着他,不由惊讶地脱口而出:“是她送你来这里的?” 孙百恶又把他从红鸾的身上寻找唐槿云,却意外在小树林前跟她相遇,然后一起到城东飞熊村寻找香苗师姐的经过也一一淡然地简述了出来。 不料,还是吓得了马承宣等人满脸都是目瞪口呆的神情。 “那些暗卫已经找到她了?”亘云庭惊问。 “她已经回宫了?”马承宣突然发现。 两人不由焦急地相视了一眼,“这可怎么办?” “怎么了?”孙百恶不料他们的经历给他们带来这般的震撼,连忙追问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会有什么危险吗?” “她这次一入宫可是九死一生了!”亘云庭不由震惊地把他请进了厅中,然后一一把飞红雪如何从女扮男装,再男扮女装揭穿了他亘家借用唐槿云冒名顶替的事,现在皇上知道了,很是气愤,四处派出高手要把她缉拿归案的事也跟他一一道来。 听得孙百恶也是连椅子也没有坐暖就整个霍地弹了起来,久久地怔忡不已。这一路上,唐槿云跟他有说有笑的,可没有跟他聊过这些。 “那,那怎么办才好?”他一时也束手无策。 “去救她!”飞红雪在一旁忽然开口说出了他们的心事。 他们都以为是对方说的,也不由的想拨腿就往开跑,可才转了个身,陡地发现是飞红雪出的主意,也不由对她的意见多加了一个心眼。 怎么这个狠毒的女子会这般好心的建议呢?亘云庭和马承宣也不由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一脸沉着地思考着飞红雪建议的可行性。 “嘻嘻,真是一群笨蛋,”果然,飞红雪见他们又忽然不动了,不由得意的阴阴一笑,“我只是略施小计,就能够让皇上一下子把你们全部铲除,真是笨死了。不过还蛮痛快!” 是呀,这就凭他们三人的力量,就算再会合白楚两人,也不足以抵挡皇宫禁卫的箭雨戟阵;这般冲动的做法,太不划算了。 可是,如果不赶紧去救唐槿云,皇上再顺藤摸瓜下来,可就是亘家和飞红家遭殃了。难道飞红雪就一点也不害怕那一条欺君之罪吗? 可转眼在飞红雪的脸上,但见她依然玉指如柳地轻叹着香茗,不时转过一脸的鄙视给他们看,让人实在看不穿她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但是,她不动,他们也决定不动。 就这样静静的跟飞红雪僵持着,遥遥地跟皇上对峙着。一边小心翼翼地款待着孙百恶,一边担惊受怕了一个晚上,心里面也都唯有祈求着唐槿云能够吉人天相,平安渡过这一晚。 直至午夜三更的打更声响起,他们的厅中陡地多了几道浑身黝黑的影子…… 唐槿云也很是突兀皇上这由刚才的咆哮转为哽咽,也不知道他一下子性情多变却是为了哪般。 然而,皇上激动地问了最后那一句后,便怔怔地盯着她,久久也不肯放开她的手。她便知道这才是真正的问题所在。 皇上从她刚进门的关切到不想了解血衣的冷漠,从知道她前去调查皇子盗窃案的怒斥到知道了她跟香苗师姐关系的激动,无不在酝酿着这最后一个问题。 那就是,她到底是什么人,她的真名叫什么! 她是一名现代特工,她的真名叫做唐槿云呀。然而,一直不怀疑她的皇上,今天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这样的问她,为什么突然提起要她的真名了? 他不相信亘秋韵这个名字吗?那他为什么不相信?是谁让他不相信的? 唐槿云在脑海里飞快地发掘着这个问题的前因后果,一直追溯到事情的起源。这本来是极其隐蔽的事,到底是谁出卖了她?断不会是亘云庭吧。 第216章 开始较量 细究她的名字,她也只是诚恳地告诉了月娘一次。然后亘云庭从她的口中得知了,所以误会她是这唐国的公主;她几经摸索才澄清了公主之误,然后就再也没有对其他人说起了。 除非月娘再次把她的名字到处散播,否则就是在那一次跟亘云庭澄清的时候,不慎被高手窃听了。 然而,纵然这两处都出现了纰漏,此时也不是她追究谁的责任的时候;此时是皇上为了逼问她真实的资料而情绪激动万分的时候。 皇上眼前这般的情绪既像是很想知道,又像是不想知道,十分的矛盾;而正是这矛盾蕴藏在他的心里,让他的脸上也呈现了内心挣扎的那种痛苦不堪。 他到底是想知道呢?还是不想知道? “我是一个来自很遥远的女子,我的真名叫——”借着御书房通明的烛光,她看见了皇上眸光中的点点泪花,有点不忍他挣扎的这般痛苦,也娓娓地准备向他和盘说出。 “不!朕不管你是谁!都绝对不会让你离开朕的身边——”不料,皇上却就在这一瞬一把她拥入怀内,借用咆哮声掩盖了她的音波,让她刚才说的每一个字都在顷刻间灰飞烟灭、荡然无存,传不到任何人的耳畔。 皇上突然发出如此蛮横的力气,猝不及防的她一下子就给拉了过去;陡地微微一怔之余,正想要反手擒拿,不料此际,她忽然感到一阵奇妙的眩晕侵袭而来—— 就像坠进迷雾弥漫的幻境,一股粗犷浓烈的原始气息顺着他那股蛮横的力量朝她迎面卷来,把她给团团裹住,柔柔腻腻的,让她的力气一点也提不起来,意志也在这刹那间消弥于无影无踪。 这,这是什么感觉呀?唐槿云不由吃惊自己的堕落,她什么时候会屈服于这么一种蛮横的力量了? 然而,当她扑在皇上那结实而起伏不定的胸膛上,听着他那如擂战鼓般澎湃的心跳,跟她的芳心引起了强烈的共振,她又愣是傻了眼:这,这是怎么了?他,他的心怎么跳的这么厉害,我,我的又怎么了? 唐槿云听着他胸腔里面的跳跃,更是把耳朵贴得更近更紧,有如听到美妙悦耳的仙乐,一刻也没有想要挣扎脱离的念头。 第一次!她第一次跟一个男子有了如此合拍的心灵共奏!她不知道这是不是爱,但却很确定它就像一个黑洞似的,有一种东西深深地把她整个人吸引了进去。 这一次,她可是连自己怎样沉醉了这种迷离的气息中也毫无知觉;她的纤体也有如洒上酵粉的面粉一般浑身被塑得酥软如泥,任由皇上一再把她的身体越拉越近,双手在她的肩膀上越拥越紧也毫无反抗。 在这一刻,两人就仿佛着了魔似的要溶合为一体,各自献出灵翼,在天愿比翼齐飞;打开灵目,在水愿比目共游……,摒弃了荣华富贵,卸去了虚伪矜持,一个不再是皇上,一个不再是特工,两人都不是谁和谁,也不管谁和谁——曾经有那么一瞬,她也想着就这样两人相依着一直天荒地老也不放开就好了。 他,刚才说什么了,说永远也不让我离开他吗?唐槿云慢慢地回味着皇上刚才的说话,心底衍生出的丝丝甜意冒出了幸福的泡泡;这,这就是皇上的爱意吗?这就是皇上不惜身陷绝境为她舍命求药对她唯一的恩赐吗? 如果不是,那么怎么这贴身的感觉,总让她置身于如沐春风、鸟语花香的小树林中,让她稚气童趣、无拘无束自由地热情奔放起来了? 这就是她寻遍了现代异世、二三十年不果的有力肩膀吗?眼前这个人会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男子吗? 正当她胡思乱想了好一会儿,皇上炽热的昵语忽然在她的耳畔响起: “爱妃,今晚,别走了,好吗?” 说毕,她感到皇上把她拥的更紧,双手也不经意地从她的肩膀轻轻地滑落到她的腰间…… “不!”她脑海里突然快速闪出的亘云庭和太后,让她打了个激凌般挣脱了他的怀抱,惊惶如小鹿地盯着他,眼神中绽放着万般复杂的烟花。 “怎么了?”皇上似乎比她更为惊愕地盯着她,双眼饱蘸了无限深情地激动说,“不要错怪我会惩罚你!我不管你是谁,你始终是为了我唐国缉拿反贼、铲除了间谍、安抚了百姓,我相信,你断不会是唐槿轩那一伙的人,你永远是我的皇贵妃!” 唐槿云本来也不拒绝他的爱,此刻更感动他对她的信任,可是,不知怎的,就在那刹那间闪出了亘云庭和太后,却让她几近于警醒地推开了他,缓缓地远离他。 “你还有什么顾忌吗?”皇上也缓缓地向她靠过来,温润的嘴唇吐露着深情的芬芳,炽热的眸光闪烁着热爱的火焰,她的一切防线就要在顷刻之间灰飞烟灭了! 她,她到底是不是还有哪些放不下的顾忌了?那到底是什么呢?难道是那个忘恩负义的亘哥哥吗?还是那个慈眉善目的太后…… 眼看一切就逼在眉睫!皇上那火焰已经烧扑了过来;她难以断定,也要在此刻马上做一个让自己终生不悔的抉择。 “不,没有……”她说着,连自己也不相信,便转过身去,头也不回地往御书房外跑去,避开了皇上那扑面而来的熊熊爱意。 “贵妃……”皇上一手抓空地呆望着她背影消失的方向,痴情如许,怨恨如许。 迷乱地她像疯了似地扔下宫女也不管,就有如野猫般在熟悉的皇宫回廊中,施展着她最高最强的轻功修为,颠狂地奔跑飞纵,直取寢宫,悄无声息地钻入殿内,直扑到床上。 沿途的禁卫也习惯了身边总是无原由地刮起一阵风。 她不想拒绝,她感动信任! 可是,她不知怎的,偏偏在那个关节眼儿想起了亘云庭和太后。 在那一刻,她兴奋,她疯狂,她为听到最赤诚的表白而狂喜!可是,又跟那两个人有什么相关呢? 那两个人为什么又会偏偏在那个时候出来阻止呢? 狂想了一番,她把自己翻了过来,仰望着这皇宫豪华精致的屋穹,不由冷静地吐了一口气。 那两个人怎么了? 亘哥哥吧,没错。也许就在前几天,她没有毒发之前,她还是很喜爱他的。可是,忽然无原由地冒出一个女的飞红雪,让她几乎对他彻底绝望了,当时看着他们之前双双出阵的样子,就好像一起在嘲笑她,她已经被骗了很久很久。 也就是说,很久很久之前,他就不喜欢她了,他们就一直在她面前演戏哄她了,她之前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幻的,所接触到的一切都是假的! 她为什么还要在意这样忘恩负义的人呢? 太后,她不知道为什么要在那个时候想起了太后,太后是慈祥的,贞烈的,在那一刻后,若能真的做成她的媳妇,她也应该无怨无悔呀。 可是,她为什么偏偏就想起了太后,偏偏就以她为由推开了皇上? 是阴谋! 太后为了皇上开斋,为了皇家的后继香火,她在催促皇上马上行动,而皇上首选了她。如果她就这样屈服了,以后就是太后的囊中物,砧上肉。 身为特工的她,绝对反感被控制! 这种反感竟然跟对亘云庭那种痛恨的感觉并驾齐驱!太后的出现果然还是令她汗颜了。 慢慢的,她更加冷静了下来,把自己刚才的迷乱情绪整理了一下,终于理出了一个可以说服自己的理由。 没错!皇上变了,变得很喜欢她了。 就上一次在御花园那里,她就听见了。 就这一次她毒素发作,她也碰上了,感受到了。 刚才,她就看见了,遇上了! 很真诚,很诚挚的!她也相信皇上只是想表达他对她那强烈的思念,而没有连带到太后背后的阴谋。 可是,如果他们这种挚诚的结合竟然成了人家利用的手段,那么,她是绝对不配合的!感情,应该是不到渠成;爱情更是如此,应该两情相悦,没有条件,没有背景,没有手段……就两个人,两个赤诚的人,其余的都应该消失得无影无踪! 想到这里,她也不由有点恼怒了。 如果她早点知道皇上的爱,那么不用太后的催促,他们也许结合的会更快;或者说,在她一进宫的时候,皇上就向她表达他的倾慕之情,她也许会马上答应下来,没有这后来的这么多的烦恼。 可是,命运啊!半点也由不得她掌握,一开始就让她碰上了哥哥般的亘云庭,对她来说,也不知道是对还是错,是个美丽的邂逅还是个美妙的误会? 为了他,她都折腾了大半个唐国,耗费了自己大半年的时间,他都毫无知觉吗?最后还是不如一个半路杀出来的女飞红雪? 想起他们,她的心都快要碎了!最后就逗留着亘云庭那在阵上最后的一抹眼神在梦境内,直至雄鸡唱啼,日上三竿。 好吧,今天就出宫去楚府走一趟吧。唐槿云醒转过来,一边唤来了宫女先替自己提来了热水,补上昨晚的泡浴,一边思忖着今天的行程。 除了去看望师父,她也要大胆地问一下亘云庭和飞红雪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217章 卸任暗卫 她出了浴,换上一套尊贵无比的金色宫装,上了凤辇,领着一大群太监宫女,浩浩荡荡,霸气凌然地直指楚府而去。 这一次,她结合了权力,就是要让飞红雪知道,无论她在背后耍什么小动作,也无法超越唐槿云那从地狱中千锤百炼的人格魅力。 不料,车队刚出了宫门不远,便遇到满脸惊恐神色的师父和马大哥两人。 “你们俩怎么了?”唐槿云在凤辇前接见他们,不由怔怔地问。 两人骤然看见是她,脸上却不由浮起了喜悦的神色,走过来,便絮絮叨叨地嘘寒问暖。 原来,他们担心了她一整晚,很是害怕她出了什么事,便也早早地在宫前等候着她的消息,却不料等来了她的车队,然后知道她平安无事了,也就放心了。 “我能有什么事?”唐槿云更是好奇了。 孙百恶却埋怨她,怎么她冒名顶替的事被揭露了昨天却不跟他提起了?害他了担心了一整晚。 唐槿云这才知道,他们担心她担心了一整晚,却是为了昨晚那个冒名顶替的事!她意料不到,这事儿已经满城风雨了,最后一个知道的竟然是她。 “你们怎么知道的?” 马大哥也说,这事儿就是飞红雪在朝上亲口揭露的,现在满朝文武都知道了。 “竟然是她?”唐槿云果然被吓了一跳,她本来还在怀疑到底是谁泄的密,不料竟然是飞红雪亲口揭露的,这下子冤有头债有主了,飞红雪你不打自招,活腻了。 “他们俩呢?”她有点气愤地再问。 “他们大清早就离开京城了……”马承宣连忙上前朝她禀报了他们两人的行踪,让她又是一怔。 “什么时候的事?” 马承宣说,是昨晚午夜时分,突然来了三个黑衣人,说是传皇上口谕,要求因为护送贵妃而擅离岗位的亘云庭速回到章城贵城,继续督办战后官员升迁的事;然后,飞红雪也托辞要去铲除一些反贼的余孽,两人一大清早就走马上任了。 “是皇上的口谕?”这下子,唐槿云就有点想不通了:这皇上办事,就在朝上笃定不好么?为什么要着黑衣人前来传达了?这叫亘云庭回岗履职也是很正常的事,用得着这么神秘而迅速吗?还有,他什么时候能够调动她的‘鹤衣卫’了? 这大清早的就让她碰了了这么多蒙她在鼓里的事,也着实让她吓了一大跳,她连忙楚府也不去了,就马上调头回宫。 孙百恶还在后面追问香苗师姐的事,她也表示这就回宫里再替他打听,更是着宫女留下了数百两白银给他们,让他们这几天都去吃遍京城的大小美食。 回到宫里,她便直接指名道姓要求马上知道皇上的下落。太监称皇上刚才好退朝,此时正在养心殿休息,她便望养心殿直扑而去。 “原来你知道我的冒名顶替,就是飞红雪告的密。”她看见皇上也劈头就说,脑海里半点也没有昨晚的余温。 皇上正在宝椅上被宫女喂食着水果,却被她的开门见山愣了一下,想她已经到楚府打听到了飞红雪的消息了,转而便也微微地点头承认,“她是很聪明,知道了你的秘密后,把你也扯下水,若是朕把她正/法了,那也得把你处刑。” 言下之意,他又怎么忍心杀了他纤巧可爱的贵妃呢?他的目光落在唐槿云的冷脸上,顿时变得痴痴的柔情似水,写满了一往深情。 唐槿云的心不由‘咯噔’了一下,表面却冷冷地问:“那你为什么不这样做?” 她的冷然让皇上的目光也黯了下来,他干脆让自己轻舒长臂地靠在宝椅上,仰望屋穹地长叹了一口气,他也故意公事公办地说:“让朕一夜间失去两位骁勇善战的女将,朕是万万办不到!所幸,朕也不是食古不化的人,如果免除两位的欺君之罪,既可以保留两位的性命,朕的江山又可以继续屹立不倒,那不是更好吗?” 说完,又直勾勾地盯着她,想把他心里那句为了同时保住她,他才没有治飞红雪的罪,从空中传达给她。要不然,十个飞红雪也不够死。 然而,唐槿云却认为,他这样做也无可厚非的。以不变应万变,原谅一些不伤大雅的瞒骗,继续稳定原来的政局,这本来就是不拘小节的决策者所应有的胸襟大度。他想到了做到了,那就证明他也并非泛泛之辈。 料想他昨晚必然已经通过这么精密的博弈后,才放过自己的;而那深情的拥抱,却又算是哪样? “你也不笨!所以,我不会感激你对我网开一面。”唐槿云忽然也想到,她跟皇上可都中了飞红雪的圈套了,是皇上替她也替自己化解了。然而,即使皇上怪罪下来,她仍然不会乖乖的束手就擒,一定会把整个皇宫炸飞了才甘心。 可她这么一说,却又不是皇上想要的答案,皇上在心中顿时泪流满脸,怪只怪他刚才说的也是不掺任何一种情意的说法,还让唐槿云好像对他昨晚的拥抱起了疑心呢。 然而,即使他那么嬉皮笑脸地掺上情意的说法,唐槿云也未必会领情,她现在还在迷惑着另外一件事。 “还有,你为什么要连夜把他们调走了?”这时,太监们也抬来了另外一张宝椅给她坐下,她依然咄咄逼人地质问他,就像昨晚他盘问她一样。 “他们?”皇上微微一怔后,转而又想到她所指的他们就是飞红雪和亘云庭,便也微笑着回答她,“因为我黄昏时候接到急报,说章城那里的人心还很混乱,正需要你哥哥继续去那里协调。” “不说就算了。”唐槿云却不相信他这个调走亘云庭的说法。再急的事,也可以着太监宫女或者侍卫前去传达,没必要动用她的‘鹤衣卫’,也许这不是一个秘密与迅速的问题,而是一个权力泛滥的问题,他说过的,一山不藏二虎,这‘鹤衣卫’就她一位英主能够调动得了,可是,如今看来,他也可以调动了,那一直以来,她就是那只被他耍在掌心中的小鸟了? 她想他已经鬼话连篇了,再问下去也定然问不到什么结果,忿然地离座,便要往殿外走去,却又被皇上叫住了。 “哎,爱妃意欲何往?” “出去走走。” “既然如此,朕也休息够了,朕也陪你走走吧。”皇上追上她,不无厚脸皮地笑说。 她微微轻叹了一口气,也不多说什么,这整个皇宫都是他的,就由得他跟着吧。 两人金童玉女般地款款走出了殿外,遇上了猛烈的阳光,宫女们连忙撑来华盖为他们一路挡阳。 随着汉白玉石板步行,皇上走着也嫌硌脚,慢慢的落后了一路思考的唐槿云许多。 唐槿云也不跟他闲聊,只顾一路理清自己的思路。 刚才质问了皇上几句,她也总算了解了飞红雪他们在殿上大概说了她什么坏话,原来,她有恃无恐地披露了自己男扮女装的身份,却是一早就窃取了她冒名顶替的秘密,并借此用它来让自己顺利的逃过了欺君的罪名。 因为正如皇上所说的,她把唐槿云欺君瞒上那一份也供了出来,如果皇上要治她罪的话,那么,她和亘云庭也必定会成为她的垫背;当然,皇上可以选择不杀唐槿云,但是,也不可以降罪于她,杀了两人,就失去了两条得力的膀臂,皇上要想这场博弈不是双失而是双赢的话,她自然就能够从中安然得脱了。 她这么一算下来,生存的概率便百分百了。并且,这场博弈一旦发生,唐槿云会失去亘云庭一家,皇上会失去两位女将,而她则至多失去她最不爱的飞红一家。算下来,真正损失最少的仍然是她,她更相信,博弈一开,唐槿云和皇上会比她更加烦恼,有的是高手权贵为她遮风挡雨,她有的是闲情躲到亘云庭的身后偷着笑。 还真的不愧被誉为‘天下第一少年神捕’的人,她心机的算计还真的有她的一套呀!唐槿云可是从来没有小看飞红雪,通过这次秘密被窃听,她更是得小心这个一露女装便昂着头向她挑战的飞红雪。 这场博弈成了流局,大家都当作没事发生似的和平收场,皇上没有损失了两位女将,她和亘家也没有因此而治罪;而飞红雪最大的获益却是顺利地转回女装的飞红雪。 然而,她绕这么个大圈子,她真正想要得到的就是亘云庭吗?想到这里,唐槿云也不由为亘云庭捏了一把汗,若然她真正喜欢他还好,就怕他最后也成了她的其中一个棋子,得到了悲惨的下场。 “爱妃,去御书房里歇歇吧。”忽然,后面跟得气喘吁吁的皇上打断了她的思考,向她建议说。 “就因为急报,你就调动了我的‘鹤衣卫’?”她却白了他一眼,仍然忿然他早不调迟不调,偏偏就在她正想要问清楚他们的时候,连夜把亘云庭调走了。 所以,她很是怀疑皇上也是其中另有隐情。 皇上冷不防她突然有此一问,不由被问得一愣再愣,然后脸上微红地笑说:“昨晚我要接待你,不能分身亲自去传达,所以,就借调了一下你的人。” “恐怕不仅是昨晚吧?”唐槿云陡然一个鄙夷的目光扫过来,不由他的心里也‘咯噔’了一下。 第218章 皇后出击 “你是指白天那几个吗?”他想了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地瞪大着眼睛,“我只是觉得叫他们直接通知你比较快速,怎么了,他们伤害你了?” “没有!”无论是怎样的一个理由去调动他们,都是权力泛滥的征兆,唐槿云若是再掌持下去,也肯定会泄露得更多秘密;这种秘密的组织尤其着重一人负责,皇上是断不可能不知道这种机密性,他还能够这样做,也摆明了不信任她了。 “你这么喜欢调动他们,那‘鹤衣卫’就交还给你吧,我以后不管了!”她像少女任性般把拇指上的墨玉斑指摘下来,塞到了皇上的手中,便毅然地踏入了回廊上。 想想自己的手下随时都会监视自己,随时也会成为自己的敌人,这种毫无安全感的组织,她还是趁早脱离为妙。将来若是有那么交锋的一天,她也不必顾念旧情而不忍下手。 “这……”皇上最为后悔的便是这两次擅自调用了她的‘鹤衣卫’,一开始当他听到唐槿云冒名顶替的时候,他第一个冒出来的念头就是想着她可能是唐槿轩还潜伏在宫里的间谍,便急着要把她抓回来,酷刑拷问。 可是,细想唐槿云也一路护送秀女上京、为他铲除了间谍、缉获了北方的劫匪,还协助剿灭了溪盆两城的反贼,很难想像,这一切都是为了取得他的信任而故意做的,而故意用那么多同道的性命来换取他的信任;当想到她本来就有机会在殿上杀害他的时候,他连忙着‘鹤衣卫’抓她的时候,客气一点。 而当他又想起她曾经为皇子贴上止血的东西的那份爱心,自己又那么矢志不渝地为她入陵墓舍命取药,他便一下子明白了过来,这位女子,断然不是唐槿轩安排进来弑杀他的。 可惜,当他顿悟到这一点的时候,唐槿云已经被请回来了。他追悔不及派出去的‘鹤衣卫’,无形加深了唐槿云对他的误解。 临近了御书房,唐槿云也没心情进去了,便扭头对他说:“我不歇了,我回寢宫去。” 说完,也不理皇上的惊愕,迳直过门而不入。 “且慢!”不料背后去传来了皇上的一声吆喝,不由她扭回头去愣了愣。 皇上招来了旁边一位老太监,在他的耳边附耳了几句,那位老太监便应声跑进了御书房里去,而他则深情而威严地接上了唐槿云疑惑的目光,两人暧昧地凝视了好一会儿。 唐槿云想他可能有什么要给自己,也转过身来静候了片刻。蓦然想起昨晚那件血小衣可能还在御书房,也吩咐身边的宫女前去取回。 不一会儿,与宫女错身而过的老太监小跑着捧来一个锦盒,双手奉到了皇上的手中。皇上接过去,转脸朝她微微一笑,便拿着它走过来,把它放在她的手上,温柔地一叹,“原来,你当初这么迫切找到它,就是为了要治你那个怪病,现在,我就把它送给你,你可要好好珍藏了。” “什么呀?”唐槿云不解地轻轻掀开锦盒,却见她要找的那本《行医怪闻录》,就安静地躺在里面。 清风从回廊外吹过,撩动了那悦耳的风铃,让人感觉火热的夏季已经降临了。 这书中她看过前面的一小段,师父没有记错,上面确实记载着治疗红鸾绿毒的方法,找到了它,也确实找到了根治她身上毒素的方法;皇上正是根据这书上的记载,曾经号召全国人都寻找那‘玉贞子’,最后在太医的提示下得知先帝的陵墓里众多的陪葬品中,就放着这么一枚,他也甘愿冒大不韪,舍生忘死地为她取了回来…… 想到这里,她抬起头望过去,皇上已经在老太监的搀扶下,一拐一拐地走回了御书房里——刚才陪她一路都在那些汉白玉石板上行走,让他吃尽了苦头。 “你不歇,我可要歇歇了。”他扭头朝她讪笑地解释着,笑出了他那迷离笑容其中最阳光的一面。 看着他的背影,她满腔的感动忽然一下子涌上了眼眶,在眼眶里不停地打转:要不是他这最后把书送给她,提醒了她,自从她痊愈以来她还没有正式当面感谢他,反而咄咄逼人地质问他了。 想着想着,她的嫩脸也不由一红,正要准备朝他行礼感谢他,迎面却走来了她派去的那位宫女,端来了那件血小衣。 这刹那间,皇上的背影也已经没入了御书房里,她倘若真要感谢的话,也可以随后进去当面感谢,更何况,她看到了那件血小衣,也想起了香苗师姐的失踪。 她还有许多关于她的疑问要当面问皇上呢。 可是,正当她要抬脚进去的时候,忽然后面传来一阵喊“贵妃娘娘”的轻呼。 她转过头望去,却是好几个宫女侍卫的齐齐朝她躬身行礼。 “有事找我?”唐槿云很是惊奇她们怎么时候来到背后的。 那些宫女连忙说是皇后有急事要找她,请她马上过去一叙。 她想皇后素来跟人不合,跟她也不是太熟悉,这时候怎么会找上她了?也许有些蛇偷狗窃的事要找她帮忙吗? 问宫女,宫女却摇头称说不知何事,只是说皇后吩咐她要尽快把她请过去,不然就治她办事不力的罪;那宫女说着,泪水也不由自主地淌了下来,仿佛那惩罚的刑具已经展现在她的面前了。 刚好,她取来了血小衣,也正想找皇后辨认一下,是不是她两前年遗失的皇子衣物,便也答应了下来,随他们一起前去皇后的“坤宁宫”。 然而,她这前脚刚走,皇上久候她不进来,也着人出来打探,却得知她已经前往“坤宁宫”的消息,不由他一下子呆了。 唐槿云来到“坤宁宫”,看见殿内的皇后正在悠闲自在地吃水果,太监宣读贵妃娘娘前来拜访,她便淡然地走了进去;不料,后面传来‘嘎嘎’的推门声,不一会儿,坤宁宫的宫门被被迅速地关闭了,把她们一众全都困在里面。 皇后这才停止了进食,傲慢地缓缓站起来,那些宫女都微微一怔,唐槿云却淡然一笑置之。 其实走到半路的时候,她也曾经萌起一种不祥的预感:要是那些蛇偷鼠窃的小事,以霸道刁蛮的皇后来说,她还不手起头落,一刀一个,宁错勿枉吗?何须低声下气地请她?这其中必然有不利于她的蹊跷在其中,然而艺高胆大的她又怎么畏惧了皇后设下的“鸿门宴”? “本宫听说,有人冒名顶替进宫甄选了,所以特意传妹妹来问清楚。”皇后走出殿外,也毫不顾忌鄙视地高声问。 “不用问了,我相信你已经听说得很清楚了,”唐槿云却朝她轻松地展颜一笑。她这才知道,她一直担心皇后的‘鸿门宴’是什么,却是昨晚在御书房发生的冒名顶替刑讯;这个皇后应该不难知道,昨晚在旁的太监宫女那么多,有的是她的线眼。 只是,她都知道这个份上了,也不难知道昨晚她跟皇上一些暧昧的互动吧。想必她这也是争风呷醋惹的祸,便轻轻一笑。 笑容一敛后,她也反问皇后:“但我想你听说的应该不止这些吧。” “哈哈……”皇后见她眼明心亮,也不由得阴阴一笑,一语双关地说:“你既然知道我知道的不止这么少,那你就乖乖受死吧。” 最后那句硬是从牙缝里阴冷地迸出来,接着便要指挥那些侍卫围了上来,要把唐槿云缉拿起来。然而,她到底知不知道,凭她那么几十个侍卫,又怎么抓得了唐槿云? 但是,那些宫女却没有唐槿云这般的身手,陡然瞥见侍卫抽出寒光闪闪的佩刀,她们就不由哆嗦地瑟缩成一团了。 “住手!”正在这时候,宫门被再次打开,迎面劈来皇上的厉声一喝,大家也不由自主地浑身一颤。 “光天化日之下闭掩宫门,皇后!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皇上怒不可遏地赶到皇后的跟前,又是厉声一喝。 皇后和众宫女侍卫都即时对他纷纷下跪行礼,行毕,皇后才心虚地咽了一口唾沫,指着唐槿云说:“皇上,这女子冒名顶替秀女,来历不明,动机不纯,臣妾正要帮你清理她呢。” “废话!”不料,皇上却仍然一声否认了她,怒视着皇后喝道,“朕要的就是亘贵妃这样的秀女!她是我的心腹,哪来的来历不明,动机不纯?你把朕当傻瓜了,好坏不分?” 说她就是正合他心意的秀女,就无意中表明了他对她的爱意,说她是他的心腹,也铁定了为她的冒名顶替向全部人开脱。皇上的意思是说:好的心腹部下,是不需要有个怎样的名字,怎样的出身,只要能够忠诚便足够了。 然而,这两句话到底还是藏着一种难以喻明的矛盾。唐槿云听在心坎,也很感激皇上这般公然地为她开脱罪责。 皇后也意料不到皇上却是一边倒地偏袒,还是在她堂堂的后宫第一人皇后的面前。看来,皇上确实被眼前这个妖女迷得浑浑噩噩,神智不清了;这位女子在他的偏袒之下,迟早有天会超越她,坐上她皇后的宝座。 第219章 义结金兰 “臣妾没把皇上当傻瓜,”皇后仍然想据理力争,“只是皇上也应该相信臣妾,她是属后宫管理的,我这是正在为你提供名正言顺,根正苗红的妃子呢。” 她言下之意是指,她才是管理后宫的主子,希望皇上不要插手她们这些妇孺问题。 皇上听了,更是气愤,便走向唐槿云,突然扭头对皇后吼道:“不要再说了!一切朕自有分寸!皇后还请照顾好皇子吧。” 说着,朝唐槿云送去一个歉意的微笑,向她走过来。留下皇后一人在后面怔得咬牙切齿。 “可惜了,”唐槿云也在此时笑着对她说,“我愿意来这里,也本想送件礼物给皇后您的,想不到你竟然这样子对我了。” “什么礼物?”皇后和皇上也不由一愣。 唐槿云便笑着颐指宫女把那件血小衣奉到皇后的跟前。 “这是什么?”皇后却是十分不解地问。 “皇后你忘了吗?”唐槿云也不由黛眉轻蹙,“这不是你生产皇子时的血衣吗?” 她的话一出,就连皇上也不由得微微一怔。她老远找来的血衣,竟然是皇后生产皇子时的?她这是在搞哪样呀? “生产皇子?”皇后听了心里更是打了个“咯噔”,圆睁着眼睛,惊恐地在她和皇上的脸上匆匆一瞥,然后她轻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不,不记得了。” “怎么会呢?才两年多,你再看清楚。”唐槿云却不太相信。 皇后便只好再瞟了那托盘上的血小衣一眼,却还是没有什么印象,但是,突然却想起什么似的,惊疑地问:“你,这是从哪里找来的?” 唐槿云便老实地道来:“就在飞熊村龙婆婆的泥土屋下,香苗留下的。” “香,香苗?”皇后听了,不由得顿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踉跄地后退了两步,才被宫女堪堪地扶住。 “你,你……”她涨红着脸地指着唐槿云,却又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皇上见了,也顿时责怪唐槿云,“瞧你又把皇后给气成这样,不是管你不要再理那桩皇子盗窃案了吗?” “对,不要再找她了……”缓过气的皇后,这时也附和皇上的说话,打算中断寻找香苗的行动,她不无沮丧地说:“我,我不想再见到她了……” “不可能!”然而唐槿云这次却一口拒绝了他们,严辞地说:“我一定要找到她,我一定要弄清楚她当年盗皇子的事,到底是谁指使她做的。” 一番话,说得皇上皇后以及大家也尴尬极了。 这件案本来就存在着许多不合理的地方。话说当年事发之后,他们就公告天下,翻转京城也要把她找出来千刀万剐;但才一年后,嫌犯还没有找到,皇上又突然说不找了,说是皇后每听到香苗的名字,都会气得发疯。 这到底谁把谁逼疯了?香苗师姐两年多以来都被迫过着暗无天日、过街老鼠的日子,不疯才怪呢。 而最重要的还是,香苗师姐在师父的心目中,一直是那个热情大方,单纯可爱的少女,就是偷花偷草也不会残忍地去偷人家孩子的人。 所以,唐槿云一定要找到她,她也最不希望香苗是被人盅惑了,还是洗脑了加入团伙,而成为了盗贼;即使这样,并非出自自愿的,也是情由可原。 “好!找到她,找到她就格杀勿论!然后抬她的尸体回来见我!”蓦然,皇后也血红着眼,狠狠地朝她吼来。 这次,她怎么又支持唐槿云前去缉拿了? “放心,如果证明她是十恶不赦的话。”唐槿云临转身的时候,不无鄙视地轻哼了一声。 午后,日正中天,酷热如灸。 皇上护着她踏出了“坤宁宫”,皇后在后面看着他们恩爱依偎的背影,陡地不由大喝一声,“那件血衣,给我烧了!” 唐槿云听了微微一怔,连忙和皇上一起转过头来。但见殿前的火光闪起,那件血小衣已经被熊熊地烧着了,旁边的皇后却如释重负地哈哈狂笑不已。 两人也不知她到底是真疯了还是假疯,但想到她也是这件案中的一个受害者,那态度有点古怪也是常理;唐槿云这次也没有阻止她,便和皇上黯然神伤地继续转身离开。 留下皇后那怨毒的目光散落在他们刚才停留的地方,怔怔地看了好一会儿。 唐槿云当然也在那转身的一瞬感受到皇后那怨毒的眼神。她想,护犊情深,人皆有之,皇后这样做也是无可厚非,哪个当娘的会不视抢自己孩子的人为不共戴天的仇人?可是,皇后之前不是也沮丧地说不用再找香苗了吗?怎么才相隔她的一句话,她又突然转变态度了? 难道香苗师姐盗皇子的事,真的给她这么反复的创伤吗?可是平时看她也是高傲睥视、飞扬跋扈的不知有多么的享受。那时候,完全看不出她的心底藏着这么心碎滴血的创伤。 “你早知道皇后会对我不利?”她忽然问起旁边也是一直不吭声的皇上。 “冒名顶替嘛,这消息迟早会传到她耳中的,”皇上被她突然问话,也不由微微一怔,转而也负着手,幽幽地道来,“我知道她也是为我好,可是,她没有我这么懂你。” 情深之人,也是三句不离本意。正在为皇后没有他那么懂唐槿云,所以,他才不休息地匆匆赶来,而一切也是为了她,为了给她作证明,为了给她一个澄清的机会。 如今,天下皆知,这亘贵妃是冒名顶替的,却又是皇上的心腹,是皇上一直梦寐以求的女子。 此话一出,她的地位也无疑的升到了一个更加稳固的平台!任是皇后也无法把她拽下来,而太后更是开心得不得了。 聪明的人都知道,这无形之中,亘贵妃已经成为了后宫第一人! 唐槿云本想责怪他早知皇后会为难她而不预告,却被他一顿油腔滑调加上绵绵情意逗得无话反击。 事到如今,皇上对她的一番情意已经毋庸置疑了。除却了太后的催促,慢慢的她也会移情于他;而亘云庭那里,有着飞红雪陪伴,他此时也很开心快活了吧? “这次,我们可在这‘极品亭’边品尝着南方新进贡的果品,边聊天了吧?”这时,皇上鉴于上次没有把她邀入御书房,这次又不厌其烦地邀请她。 她顺从地在前面的一座凉亭里坐了下来,其他太监宫女顿时如穿花蝴蝶般忙碌起来,忙着到处为他们端来新鲜的果品。 凉风入亭,发丝轻撩,隐见芙蓉玉脸,胜雪凝脂,一旁的皇上只是偶尔一瞥,便已经痴迷沉醉了。 “是了,皇上能再想想香苗是怎样进你太子殿的?”论及聊天,唐槿云这才想起了要替师父再询问皇上关于香苗师姐的一些内情。 皇上微微一怔,“你还想找她呀?” 唐槿云点了点头,向他说明含意,“只有找到她,我才安心,我相信你们也会安心。” 皇上想想刚才皇后那样子,也不由默许,如果办妥了香苗这件案,皇后也许会温柔不少。 这时候,果品已经陆续的摆了上来,在他们面前的石桌上,整整摆下了三十多种色彩艳明、新鲜亮泽的各式各样果品。 “好吧,我想想。”皇上忽然递给她一碗已经切成粒状的西瓜,由着她用梨木签挑着吃,见唐槿云欣然地接过,他也是心花怒放,思如泉涌。 “我想起来了,”皇上酝酿了好一会儿,突然叫了起来,吓了唐槿云刚塞进嘴里的西瓜也愣是不敢咀嚼了。 “我记得当时那个盗贼要想从我的队列中强行穿过,打倒了我的侍卫,还想要掳我为人质,是那个姑娘从后而来,把他打跑了……” 皇上说完,把双手浸到水盆洗搓了好一会儿,然后抽出来就是一双白皙如雪的手。 “那后来呢?”唐槿云却连忙追问。 皇上歪头想了想,又说:“她打跑了他,两人也一起跑掉了。” 然后,他便用那双刚洗净的手,亲自去剥了一颗满是疙瘩皮的红荔枝。 唐槿云想这情况也跟‘竹影子’交代说的差别不大,当时他穿过了队伍后,仍然被香苗追赶而去,不过,很快,他就借着人群逃过了香苗的追踪。可惜,他后来再在另外处寻找她,已经见不到她了。 这时候的香苗又跑哪里去了呢? 唐槿云刚想发问,眼前忽然多了一颗已经剥开的红荔枝,那粉红嫩白的果肉上还似乎散发着股诱人的清香,让人嗅着了都忍不住垂涎三尺。 顺着那拿荔枝的手,她瞟见了皇上那一脸温柔的笑容,像是示意她趁新鲜吃下。她嫩脸一红,半晌才讪讪地想伸手接过去。 不料,那果肉却又很快地伸到她的鼻尖底下,樱唇边上,她的嫩脸再红到脖子根上,好一会儿才微微张开了那张纤薄的樱唇,含住了那粒荔枝果肉。 不料,那果肉滑腻,只是轻轻一含,它便倏地滑进了嘴里面,顿时,一股沁甜的清香在口腔内四溢飘散,满嘴的口涎也被它源源不绝地分泌了出来,和着那甜腻的果汁咽下,化作缕缕幸福的感觉四散在四肢百骸中。 唐槿云差点儿都忘了自己此时身在何方,此身属谁了! “但是,我仍然念念不忘她的身手及她的恩情,便着人把她的住址找来,”皇上喂完了她,便又继续心情大悦地对她娓娓道来,“然后,我亲自到酒楼里向她致谢……” 说到这里,他还不忘了给她轩了轩他得意的眉宇。 “就是在这里,你让她跟在你身边做婢女了?”唐槿云本来还幸福着的,但见他那么俏皮,反而给了他一个白眼。 “不是,”不料,皇上却很快地推翻了她的猜测,“她们就在这时候,向我提出要当我的贴身护卫婢女呢!” “她们?当时除了香苗师姐,还有其他人吗?” 第220章 阴谋接近 唐槿云听皇上这么一说,也不由大吃一惊。这香苗师姐不是一直都一个人追‘竹影子’吗?这什么时候多了个人了? 接下来,皇上的回答更是让她惊吓得差点儿连果肉也一起吞掉了。 皇上说:“有呀,就是凝紫呀。” 凝紫,凝紫?她貌似在哪里见过这个名字,不一会儿,她陡地想起了在那宗人庙的时候,跟她亘秋韵一起并排放在一起的那个皇后的神牌。 “皇后?”她不由被自己也吓了一大跳,呆是半天也没有反应过来,“她,她怎么会在哪里?” “她说,她们一见如故,已经在半天之内义结金兰了,从此是一对形影不离的好姐妹了!”皇上又开始剥另外一颗荔枝,缓缓地回忆说,“她还说,不用我特别酬谢,就让她们永远跟在他的身边伺候他就好了……” “那时候的皇后,笑容可比现在多了。”皇上忽然停了一下,那回忆的脸上露出神采飞扬的神色,仿佛那个见面对他来说,是一个最美丽的邂逅。 就这样,香苗师姐和皇后从此便进入了太子殿,伺候着当时的皇上?直至三个月后,香苗师姐请辞回乡探亲?接下来的故事,上次皇上也说了,唐槿云自己也能够把它们衔接起来。 但是,很多疑点还是没有得到解决。比如香苗师姐明说了回乡探亲,但师父那里怎么没有见到她了?这段时间,她人去哪了?怎么再次回来的时候,就来抢自己义结金兰姐妹的皇子了?她这是真的加入了盗贼还是被什么巫术洗脑了? 这些问题,想必就连皇上也解释不了。而最能够有资格解释的可能就是香苗师姐自己。 当下,唐槿云还是震惊皇后在那里出现得太突然了,太令人震惊! 她惊呆了好半晌,才扭头又问:“那么,皇上觉得,她们两个怎么样?” 恰好皇上又剥好了一颗荔枝送到她的嘴前。 “我不要荔枝。”这次,唐槿云脱口而出地拒绝,却也吓了皇上一愣,唐槿云想是吓到他了,便又只好低声地解释说:“我喜欢的是桂圆。” 皇上这才呵呵地傻笑了起来,吃上了那颗荔枝,这时又接过了宫女递过来的桂圆,要亲自剥给唐槿云吃;但是,唐槿云真正在乎的是他对那两人的评价。 “香苗嘛,皮肤黝黑的,却也率真可爱,热情大方,武功也不错,就跟你差不多。”皇上仰头回忆着,神情却不经意地闪过一丝就连他自己也不发觉的黯然。 “至于皇后,也挺俏皮可爱的,人很聪明,又懂得琴棋书画,以及许多风土人情,常跟我聊到夜静更深才肯睡去。”想起以前的皇后,皇上又如初恋般的甜蜜。 “就这样聊多了,侍女就成皇后了?”唐槿云却似乎从他的说话中听出了一些旖旎风情的情形。 “这……”皇上听了果然嫩脸微微一红,有如一个羞怯的小男孩,对唐槿云的问话欲说还休。 “说呀,当时是怎么样的?”唐槿云想皇后竟然由当初的贴身侍女进阶而成的,想必两人早有奸情,只是不知道是皇后先勾引他,还是他先霸占了她? “这……”皇上微微歪头想起那段风流史,感到难于启齿,也不知道应该怎样跟唐槿云说起,心里又担心她听了,会醋意大发。 “不说?那好,我先去师父那里了……”唐槿云佯装生气地站了起来,招呼上身后的宫女,便果断地要朝亭外走去。 “哎——”皇上见她果然生气了,便连忙把她给拉了回来,屏退了左右的宫女,这才讪讪地道来,“我在父皇那里受了点委屈,当晚,她就在后花园里伺候我喝酒,当喝到浓时,我突然发觉她是前所未有的美丽和妩媚,就,就抓住她的手……,然后,她娇羞地说在花园里不太好,就回房里等我……” “好了,不用说得那么具体了。”唐槿云明白了他们这是干柴烈火,一个在勾引,一个在霸道,谁也不欠谁,就一对狗男女似的,她当然鄙夷地截停了他继续的叙述。 皇上也被她喝醒了那旖旎的回忆,讪讪的不知如何是好。 “那么,你也认为,率真可爱的香苗会抢聪明伶俐皇后的东西?”唐槿云连忙转移话题,让他们都迅速从尴尬中走出来。 皇上愣是盯着她,认真地在脑海里比较了一番,过了一会儿才茫然地说:“不知道,她们当时是挺好的,常常粘在一起有说有笑的,真是就像一对姐妹一样;可是,这后来发生的事,我也迷茫了,她怎么可以这样对皇后了?” 皇上说完,便把剥好的桂圆俏皮地递到了唐槿云的嘴唇边,唐槿云愣是迟迟没有张口。 她沉吟了好一会儿,一张口就说,“看来,我还是马上汇合师父把香苗师姐找出来,那就真相大白了。” 说完,见皇上还在那里痴痴地等她以嘴含过那颗果肉,不由白了他一眼,用力地一口咬下去,然后含着那颗果肉便转身走出了凉亭。 “呀,你……”皇上的手指也被她的贝齿轻咬了一下,顿时如触电般的震荡着他的春心,正想要呵斥她,那手指麻痛的感觉正一丝丝地在他的体内游走,就像那笔走龙蛇的挥墨,在他的心坎中深深地烙下了一道道爱的告白。 让他盯着她远离的背影,也不由丝丝的幸福浮现脸上。 日已偏西,唐槿云果然没有取道于回寢宫,而是选择了重又出宫,前往楚府。 自从问了皇上对她们的评价后,她发现皇上对她们两姐妹的感情还是不太了解,甚至可是说是漠视了,对她说的全是途听道说的听闻;或者又这样认为,日理万机的太子,很少关心到他的侍女的私生活,也是很正常的事。 所以,她本想知道皇上在这盗窃皇子案中,对谁最信任,也无法得知。甚至她问及了那么露骨的会不会也认为是香苗师姐真的成了狼子野心,偷盗了义结金兰姐妹的儿子,但是,皇上的回答却是那么茫然空洞。 也许这样以为,皇上对她们俩可能都是一般的关心,她还没有问,如果香苗回来的时候不是抢皇子,他会不会也给她一个贵妃的名份呢? 然而,唐槿云仍然耿耿于怀的是皇后在那酒楼平白无故地出现。她怎么那么幸运了?碰巧让她遇上了香苗师姐,又碰巧让她遇上了太子,最后水到渠成地靠着皇子成为了皇后! 在这里,唐槿云也感慨那暴躁狂傲的皇后,竟然有着上天这么好的眷顾! 来到楚府上,孙百恶在大厅上和马承宣两人酒意正酣。看见她来,他们连忙邀她一起享用,她也随即唤来宫女,把那本《行医怪闻录》物归原主,孙百恶重以重见师父的遗物,不由感激得老泪纵横,向她又是跪下,又是磕首地千恩万谢。 唐槿云和马承宣费尽了不少的口舌,几经规劝他,他才抹去老泪肯归到席上,但情绪仍然很是激动,在席上,把最好的上品佳肴都挟到了唐槿云的面前。 “接下来,我就会跟你一起去找香苗师姐了!”唐槿云替他取回了书后,这才正式出击替师父圆上他的最后心愿,毕竟,这是她当时调头回马向他许下的承诺。 孙百恶听了,老泪又忍不住夺眶而出。他也所幸遇着唐槿云这么神奇善良的女子,师父的遗物才得以追回,失踪的香苗也快要找到。 唐槿云见他又来了情绪,便连忙把刚才皇上说的整理后对他们说来,藉以分散他们那么激动的心情。 不料,孙百恶听了,连连痛骂:“阴谋,这是阴谋!那皇后一早就知道香苗师姐救的是太子!所以,才在酒楼上出现的。” 一语惊醒梦中人!师父的话顿时震惊了唐槿云。她可以假想到当时的情景:就是皇后其实一直都在远远地关注着富丽堂皇的太子队伍,却苦无没有机会接近,刚才被她看见了香苗师姐打退‘竹影子’无意中救下太子的一幕,然后,她便想方设法地接近香苗师姐了…… “这也是她们在半天之内义结金兰的内幕吧。”马承宣也延着这个想法沉思了一会儿,又点破了另外一个疑点。 “对,香苗就是为人率真,很容易就对对她好的人动感情了。”孙百恶提到香苗,内心更是激动,一则思念香苗心切,二则恨皇后用心良苦,把她也扯下水了。 事实真的是这样吗?虽然他们的猜想说的也有道理,可是,后来香苗师姐又要盗去皇后的皇子又应该怎样解释? “也许是她们中间发生了什么误会。”马承宣认为。 孙百恶听了也痛心疾首地认为,“所以,香苗才在三个月后便托辞回乡探亲,其实就是为了避开皇后吧?” “然后,皇后仍然不放过她,找些人去追杀她,她才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把她的孩子偷来作为自己的护身符。”马承宣又分析说。 这样经过两人的分析,整个故事的来龙去脉就在唐槿云的脑海里渐渐清晰了。想那皇后之前为了混到太子的身边,知道太子会当面向香苗致谢,便早他们一步先拉拢了香苗,跟她义结金兰,怂恿她向前来的太子提出要求伺候在他的身边。 而得逞了的皇后进入了太子殿后,便嫌不懂世事的香苗碍手碍脚,于是又刻意排挤她了,结果令香苗不得不在三个月后向太子提出回乡探亲的请辞,其实是逼于皇后的手段,而这也是她说要回乡探亲,最终师父等了一年也没有见过她的真正原因;马大哥的分析,也解释了现在的情况,皇后从一开始就只字不提香苗,也从来不提跟香苗义结金兰的事,这说明她们的关系一早就已经破裂了,甚至早在盗窃皇子案发生之前,就已经形如陌人。 “那么你找到的那件血小衣呢?皇上又怎么说?”孙百恶的脑海里也认为香苗在这样有心机的皇后面前,肯定会吃亏的,不由仰天长叹了一口气,转而又寄望在那件血小衣上。 “皇上好像不太清楚,皇后却称说不知道。”唐槿云如实地回忆说出来。 “不知道?她自己的东西也不知道?难道会是香苗的!”孙百恶听了尤其气愤皇后一言蔽之。 但是,随着他的话音刚落,大厅上顿时寂静了下来,四周的空气也不由为之一凝,其余两人听了,也被吓得愣是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第221章 一触即反 那血小衣会是香苗的?孙百恶这想法还真够大胆的。但是,却又像磁石般把他们的想法都深深地吸引住了。 然而,这样的猜想还是太荒谬了。如果血小衣是香苗的,那也等于是说皇子是她生产的了?这在龙婆婆那里找到的,倒也无可厚非。 可是,皇上不是说只是宠幸了皇后一个吗?难道皇上就连香苗师姐也不放过了?这可没有听他们说过呀。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可得把前面讨论分析的全部都要推翻了,还会得出一个其实是皇后抢香苗孩子的结论。 “这,太荒谬了吧?”过了好半晌,马承宣才吐了一口气打破了沉默。 孙百恶也摇了摇头,“是呀,香苗虽然为人热情不设防,可是,这贞操的事,我可也有教她不得随意献出的。” “更何况,她会武功,皇上想侵犯她就根本不可能。”唐槿云也有想到皇上的冲动。 整个下午,三人还是就这两大可能性,在这厅中畅所欲言地猜测分析,探讨争论到七窍生烟也难以定论,可那气氛比在皇上的面前却无拘无束多了。 不知不觉地三人争议不下,直至天际日落西山,苍穹夜幕降临。 “算了,都别在这里胡乱猜测了,既然那老山民都说她逃去了东部,咱们明儿再朝东部的城池里找去吧。” 最后马承宣也不得不在倦意萌生的情况下,期待着明天出发去寻找香苗,找到她后,便什么事都真相大白了。 而孙百恶却一早就在椅上睡了过去了;唐槿云微微一笑,她也为了方便,决定今晚不回宫了,就在楚府这里过一宿,便吩咐婢女们把他们两人都抬回各自的厢房里去。 而她一想到自己的厢房已经被飞红雪鸠占过了,不由又微微一怔。想了一会儿,她还是决定睡回原来那个厢房,把飞红雪的东西都给扔到隔壁房去。 不是说你飞红雪抢去了亘云庭,就代表可能抢去她选中的厢房。亘哥哥心底里最喜欢谁她管不着,可是,她就连不会移情别恋的厢房也管不着了吗? 这飞红雪扮起男人来,还真的似模似样,连说话的声音和动作都惟妙惟肖的,就算近在她的鼻尖下,你也不会察觉她原是一位少女,顶多会认为这美少年就美的比女子还要俊秀。 当然,飞红雪最高明的还是快掉到火山里的那一句“我很喜欢你……”,竟然把她骗得团团转了好几天,若不是她情牵亘哥哥,此时恐怕已经陷入了百合之恋去了。 事到如今,飞红雪也终于让她看清楚她最邪恶也最真实的一面,她终于知道当天那句“我很喜欢你……”真正的含义,其实就是我很喜欢你比较容易上当受骗。 果然,这一次冒名顶替的事,又让她给拉了下水,就差点儿没有被她害死,还好唐槿云有个通情达理的皇上;无意中,她也利用了皇上对唐槿云的情意,替她免去了欺君瞒上的罪责。 哼,飞红雪,聪明能干如你,只可惜仍然为名利所熏心,为权力所折腰,一不小心,你就会被这名利场所吞没得一点也不剩。 躺在香软的床上,唐槿云撇开了飞红雪,又自然地想到了亘云庭。想起一起跟他一起共处的日子,没有一天不快活轻松的,她也在想经过许多暧昧的暗示,他就是木头人也多少有些感觉了吧?可他就是迟迟不跟她告白,好了,这次她也打算在他高中后便随他四处当官的了,他偏偏弄出了个女飞红雪来,可把她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这难道真让她移情于越是对她情深的皇上么? 就今天皇上那个亲自剥荔枝给她吃的动作,就让她看到皇上原来也有可爱而柔情的一面。 可是,他叙述那个跟皇后酒后乱性的情节又让她黯然失色。她不是在嫉妒皇后,鄙视皇上的冲动,而是在这皇宫里,上至皇后,下至扫地的宫女都是皇上的女人,皇上随时都可以不用酒后也可以乱性。那时候的皇上,又会是她最喜爱的人吗? 带着关于他们种种的矛盾心思,唐槿云剪不断理还乱,只好轻叹了一口气,就让命运的潮流载着她,慢慢地去适应吧。 苦笑了一声,她也慢慢地闭上眼。 可就在这刹那间,窗外的灵棂顿时有如利箭般朝这房内散射而入,不绝于耳的“咔嚓”断裂声音,响彻了整个宁静的后园,随之而入的数道黑影,幽灵般无声地出现在唐槿云的床前! 这是哪里来的黑衣人呀?唐槿云但闻窗外异响便已经抽刀在手,滚落了床,转到了小圆桌前,一脚掀起便朝窗外封去。 她只是不太明白,除了“鹤衣卫”,还会有些什么黑衣人敢来为难她? 说时迟,这时快!两道人影一左一右地避开了她飞来的小圆桌,左右包抄地朝她挥刀砍来! 但她的身形更快!就在他们甫一出现的时候,左右两把柳叶军刀已经架到了他们的脖子上——只要轻轻一拉,那两位暗杀者的血水便从喉间喷涌而出。 小圆桌继续朝窗外飞去,撞上了一个闪避不及的暗杀者,就被以它为掩护的唐槿云,从后面一脚把他和那张小圆桌一起扣在了窗框上。 唐槿云一气呵成地把入室暗杀的三人行云流水般地解决后,随后也蹬桌穿窗而出。 “‘鹤衣卫’何在?”出了窗外的花园,比树木还要多的黑影幢幢朝她迅速地围了上来,还包括随她而从窗里跃出的暗杀者。 然而,她刚吆喝完,便蓦然想起,就在今天早上,她已经把拇指中的墨玉斑指交回了给皇上了,她还可以调动他的‘鹤衣卫’吗? 但见这些暗杀者浑身漆黑,也没有‘鹤衣卫’的标志,她也放心了——只要不是他们,她就可以先斩后奏了! 就在她叫完无效后,又迅速地从长靴里摸出一个微型炸药贴,大力地拍在地上,然后在他们就要扑过来之际,已经施展开她绝顶的轻功如一缕轻烟般逶迤绕开了。 她就算现在贵为贵妃,正常睡觉时也不忘了保持黑皮紧身衣裹身、长靴不脱、背囊不离身的特工习惯;倒是那轻功心法,她多日没有练过了,此刻一旦施展出来却还比以往的精进了不少,甚至还精进了一个鬼魅的进阶。 这,难道真如那本《行医怪闻录》所说的,喝下“玉贞子”汤药,中和了红鸾绿毒后,还会有妙不可言的功效吗? 此时身陷险境,由不得她多想,她这刚想完,人也已经曲折地绕开了所有的暗杀者,手上的军刀如常的在他们的脖子、颈背上割开,待她回头冷看的时候,后面已经倒下了一大片的黑衣人。 然后随着一声轰然巨响,震彻了整个夜空,那在后面的一群暗杀者顿时被那微型炸药贴全都炸上了天,挂在那些桃树、梨树上,惨叫声有如鬼哭狼嚎般在整个夜空中此起彼伏,回荡不已。 透过那乍一闪起的爆炸光芒,唐槿云赫然快速地计算全部的暗杀者共有五十多名。这暗杀者来的还真不少呀!看来他们的幕后主脑也知道他们要对付的是一个怎样的人了,可惜始终还是棋差了一着,要对付她这样的现代特工不是倚仗人海战术就可以搞定的。 “怎么了?”这时候后面响起了黑衣人的惨叫声,马承宣和孙百恶也已经尽快闻讯赶来助阵了。 唐槿云没有回答他们,却在这时候黑猫般追上了一个欲纵墙逃去的暗杀者,一把给他狠狠地扔回了花园的地上,随后寒光一闪,她的柳叶军刀便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叫他一刻也动弹不得! “说!是谁指使你们来的?”唐槿云不由厉声地随刀一喝。 “是,是吕大人……”那个暗杀者倒也挺识相的,连忙脱口而出。 “哪个吕大人?” “吕童志。” “干什么的?” “洪城守备突击营统领。” “受命于谁?” “林守备。” “哪个林守备?” “我知道,”这时候,赶过来护卫的马承宣连忙接过话说,“是林天业。” 然而,一连串的追问,结果还是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唐槿云和孙百恶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 “林天业又是谁?”孙百恶不由又问马承宣。 马承宣警惕地环顾了四周,才低声地说:“听说是皇后的弟弟。” 皇后的弟弟?他这样一说,三人的心里顿时亮堂了起来。 他们这边才讨论着皇后,她弟弟立马就派人来暗杀了?这还不是欲盖弥彰,想掩藏事实吗? “这是皇后要对付我们了。”马承宣倒是很清醒地分析。 孙百恶也连忙问唐槿云,“怎么办?” 一时间,两人的目光齐齐集在她微愠的脸上,静待着她的决定。 唐槿云抬头望了望刚才二更天的夜色,脸上浮起了一丝他们从未看过的残酷笑意。他们的结论就有两个可能性,一个是皇后欺负了香苗,香苗盗窃皇子来泄恨;二是皇上欺负了香苗,皇后不让香苗盗回自己的孩子。 皇后这次行动想要掩盖的事实就是这两个。而真正的会是哪一个呢?那当然就是直接问当事人最清楚了。 本来他们也想尽快找到香苗,由她说出她的经历,然后根据事实替她平反冤情的。但现在皇后要出手阻拦了,看来他们要是再找下去,接下来也会麻烦不断,不断地有人出现在半途中行刺阻拦,从而加大了他们寻找香苗的困难,更想他们永远也找不到她,甚至还会因此威胁到他们及香苗的性命。 然而,皇后和唐槿云都犯了一个逻辑的错误。那就是当事人有两个,他们可以不在香苗那里得到内情,而从皇后那里获取的。 想到这里,唐槿云脸上残酷无情的笑意更浓了。 “走,马上随我进宫!” 第222章 连累无辜 人家都明晃晃地上门来挑战了,此时再不做反击,也会很被动地由着接下来一批又一批的暗杀者出现,就算杀不死他们,也可以活活累死他们。 马承宣和孙百恶也明白这个反击的道理,当下马上响应了唐槿云的决定,唤醒了家丁婢女让他们保护现场,报官处理;唐槿云则召来了宫女太监,一起提着灯笼,准备深夜回宫。 并让马承宣和孙百恶及那个暗杀者也打扮成侍卫,随她一起前去。 来到宫门前,只要跟那些皇宫禁卫说一句,贵妃娘娘要还宫,他们还是照样开门让她们进宫。看来,这些皇宫禁卫还没有受到皇后势力的污染。 进了宫后,她没有直接回她的寢宫,在那些回廊上左转右拐地避开了宫门前的禁卫视线后,毅然浩浩荡荡地朝皇后的“坤宁宫”转去。 此时夜静更深,各个妃子都宫门紧闭,“坤宁宫”前的甬道也寂静无人。门前四个带刀侍卫也被唐槿云他们身先士卒地上前控制住。 然而,紧闭的宫门是从里面开的,除了叫门,那些侍卫也没有钥匙开门。 “那就叫门吧!”唐槿云也只好令太监们轮流上前叫门。说什么贵妃有要事前来拜访。 她这么明目张胆地叫门,倒也不怕皇后会弃宫而逃——她这辈子处心积虑就为了这个宫,让她逃跑,还不如让她自杀了。 太监的叫门声很快地由宫女传到了皇后的耳畔,正想呵斥宫女的她听清楚了,也不由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来者不善呀!莫非中午发出去的信息,弟弟他已经叫人行动了? “夜静更深,不能打扰皇后皇子安寢,贵妃有什么事的,请明早再来吧。”皇后的回复从门里面传出,就算他们说是一等一的急事,皇后的回复依然坚持不变。 “撞门!”马承宣连忙带着几个侍卫,孙百恶也威逼守门那四个侍卫,他们一起朝宫门撞去。 宫门不由被他们的虎背熊腰撞的“嘭嘭”欲裂,震耳欲聋,隔壁的宫院闻声也亮起了灯笼,里面的侍卫更是吓得不知怎么才好,只好再报皇后,让她再拿主意了。 突然,里面传来了比他们撞门声更大更响的敲锣打鼓的声音,更是传遍千里,震撼皇宫;这下子,就连远处养心殿的皇上的寢宫也亮起了灯笼。 叫侍卫敲得锣鼓喧天,就是想把皇上召来,阻止他们进入。唐槿云想到皇后居然用这么土的方法逃罪,不由冷然一笑,上前对马承宣他们说。 “好办法,不过,不用你们撞的那么辛苦了。” 说完,她吩咐他们散开在百米处,然后她才在宫门上贴上微型炸药贴。这一炸,包管宫门另外开一个大门洞。 她还警告里面的侍卫,她要炸门了,不要靠的宫门太近,否则,管他们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说完,她按下了按钮,自己也轻松地朝马承宣那边躲去。 然而,此时其他甬道似乎出现了人群,一些脚步声吆喝声陆续地传到耳畔。除了太后和皇上,这宫里没有哪个人再敢管皇后的事了。 她不由有点急了,这要是皇上先在爆炸前赶到的话,那么她肯定会被皇上抓回去的。如果这样的话,待皇后缓过气来,她就有更多的时间去造伪证、捣乱现场等反咬他们一口,连累师父和马大哥进牢也说不定…… 夜长梦多,节外生枝。这也是她要趁热打铁,连夜骚扰皇后的主要原因。 可是,偏偏那电子点火的炸药贴又是五分钟的约定,看来,五分钟后,皇上或者是太后也应该到了。 快点呀,快点爆炸吧。只要一炸开,他们冲了进去把皇后揪出来,然后数落她的罪状,那么皇上再赶来也拿她没办法了。 现在,她有点后悔没有用上爆炸力更强的炸药包,炸药包可快了。可是威力也很大,她就是担心用上炸药包的话,会连整个门楼也给一起炸上天去。 这时候,后面的人群也出现了在东甬道口,这是皇上的队伍呀! 突然“轰”的一声巨响,震得整个皇宫也晃了几晃。 “走!进去……”唐槿云但听到声响,却是喜上眉梢,身先士卒地直扑而入。 “坤宁宫”内,没有被炸着的侍卫也被吓得瘫软在地,再也无力阻止快如鬼魅的唐槿云。唐槿云则如入无人之境,轻快地赶到殿门外,一脚就把殿门踹开,直接提刀进入殿内,把被吓得魂不附体的皇后给扔出了殿外。 “大,大胆……,贵妃你想要干什么?”一旦摔痛了,回过神的皇后顿时又显露了她的飞扬跋扈。 “这是我被你害的阴魂在索你的命!”说罢,一把拽过皇后,便要挥刀朝她的咽喉刺去—— “住手!”正在此时,皇上的厉喝陡地从天而降,声如炸雷,果然把唐槿云的刀也吓得就停在皇后咽喉的半寸之处,皇后再飞扬跋扈的心也在此刻被吓得支离破碎,苍白无力。 皇上生气地走上台阶,但见两人刀剑相向,不由心中一痛,痛心地问:“贵妃,皇后,三更半夜的,你们这是在搞什么?” 唐槿云见皇上来了,也松开了皇后,收起了军刀,拍了拍手,也朝皇上禀明了情况,说是皇后的弟弟指使的,最后说:“皇上若有不信,可以找两个快手,前去楚府一看。” 皇上听她说了有一大群黑衣人前去楚府暗杀她,心中也不由一沉。这事儿更真不是盖的,这京城之内,哪个吃了豹子胆,敢动他的女人了?果真是皇后和她弟弟吗? 瞥向皇后,皇后楚楚动人地瘫坐在地上,却也连连朝他摇头否认。 这林凝紫自从恃子当上了皇后之后,同时也安排了她的哥哥当盆城的城主,弟弟当洪城的守备,这个情况,皇上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他们是否真的安排人暗杀亘贵妃了?但从唐槿云那光明磊落的禀报来看,最后还大方地让他派人前去调查,这事情倒是十有九八是皇后干的。 “来人,速速前去楚府调查一下!”然后,他为持公正,最好还是派出了近身侍卫前去调查一下比较客观。 那近身侍卫当下领命便施展了轻功前去,一眨眼便已经越上屋顶而逝。 “还有,我这里就抓到一个他们的人,他的话也可以证明他是她弟弟派来的人。”唐槿云待那侍卫一走,也连忙吩咐马承宣把那个暗杀者往前推出。 “哼……他,不是你的人吗?”但是,皇后见他穿着侍卫的装束,不由冷笑地怀疑。 “衣服是刚穿的,”唐槿云想她还在那里鸡蛋挑骨头,矢口不认,也不由冷笑地对皇上直说,“但是,名字出身是爹娘给的,官职是上司给的,这个可糊弄不了人了吧?” 皇上见她朝他看来,想想也是,也连忙给她面子,点头称是,“那么,那个侍卫,你可要从实招来!” 那暗杀者茫然地扫了他们一眼,转而微微地把头低下去,突然一个歪身,斜倒在地,嘴角里溢出了一滩黑血。 “他,自杀了?”马承宣连忙上前探息验证,最后得出了这个噩耗给他们。 自杀了?那暗杀者这般突然的行为还真的令大家大出意外。皇上想,我这都替你出面了,你还在担心什么呀?唐槿云则想到,这暗杀者出发之前,肯定已经领了安家费了,虽然他贪生怕死向她招了供,但是,他也许在这段时间前思后想,想到活着出去,也会让皇后的人报复,家人还因此受到牵连,想到这些,他最后还是选择了和其他被杀的暗杀者一样的命运。也只有这样做,才可以把麻烦降到最低。 死无对证,皇后的眼光也是冷洌而无情。 整个前殿顿时被一股血腥的阴霾笼罩起来,大家更是被眼前残酷的情景噤若寒蝉,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来人,把他给抬下去。”皇上也从这件事感到事态的严重,这世上,还居然有人不敢领他的情?也不是不敢领,只是背后有种势力已经凌驾于他那可以支配一切的权力。 侍卫把那位暗杀者的尸体抬了下去,擦身而过的是那个派出去的近身侍卫。 “回禀皇上,楚府上下,空无一人!” 空无一人!这时候又让唐槿云他们大吃一惊,面面相觑地无言以对,却又心照不宣。 “马大哥,麻烦你……”唐槿云的“麻烦你”刚溜到嘴边,马承宣的身影顿时消失于大家的面前,好快的身手,好快的领悟能力,也有很灵敏的默契。 “是连家丁婢女也没有吗?”她转而又厉声地问那位侍卫。 “是的!”那位干练的侍卫肯定而响亮地回答她,同时也回答了在场所有的人的疑问。 空无一人啊,连家丁婢女也没有。皇上抬头想了想,更是感觉到那种势力的霸道与浩瀚,他的‘鹤衣卫’也没有他们那么快吧。这时候,他心里也相信唐槿云所说的,可是,证据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抹煞,他此时也被困在左右为难的绝境之中。 不一会儿,马承宣也飞身回来,带着一脸的悲怆,朝皇上唐槿云抱拳揖了揖,然后,强忍着心中的巨痛,干练地汇报:“是的,全部家人都被灭口了,然后转移尸体,清理了现场!” “他们……”不仅是唐槿云,就连刚住了几天的孙百恶想起那些可爱温驯的家丁婢女,顷刻间因为他们的离开而从此阴阳两隔,也不由老泪纵横。 “总的来说,我们都没有干过,皇上,你要相信我。”眼看着证据不足,缓过气的皇后却连忙趁机狡辩。 没有证据,皇上也只是无奈地瞥了瞥唐槿云,冷然地说:“贵妃,朕也很同情你,但是,这众目睽睽之下,你没有证据的话,那么朕也帮不了你了。” 说完,盯了仍然沉痛哀悼的唐槿云一眼,当下也吩咐下去,“好了,大家都回殿去吧,不许再来‘坤宁宫’闹事了。” 说着,他也要举步朝宫外走去。大家这闹了一晚上的追究,最后还是眼看着让皇后安然无恙地逍遥法外,而他们却因此失去了数十名的家丁婢女。 “是不是我有证据了,你就可以连皇后也一起惩办了?”突然强压下心中的沉痛,唐槿云连忙截住了皇上。 “如若当真,这罪名可上至诛灭九族!”皇上停下脚步,转过头来,看着唐槿云坚定的目光,也洪亮地宣称。 愣是吓得刚要转身入殿的皇后腿都发软了。 第223章 真相大白 “好,那皇上可看好了……”唐槿云话音未落,人已经如黑鸟般向后翻飞出去,转瞬落在皇后的后面,但见寒光在皇后的脖子上一闪而过—— “啊——”人群中的宫女也不由吓得惊呼起来。 然而,随着唐槿云再次飞身落在皇上的面前,皇后也只是两眼一翻,几乎晕了过去,却堪堪被宫女扶住。 唐槿云在皇上面前,扬起了她那把军刀,军刀上沾有一抹鲜血,正潸然欲滴。唐槿云就让它滴了一滴在她右腕的手表镜面上。 很快,手表上的检测功能显示皇后的血型为O! “是O!”唐槿云松了一口气地向皇上汇报。 “这能证明什么?”皇上却不解地望着她。 唐槿云微微一怔地讶问他,“皇上难道忘了皇子在御花园摔伤的事?” 皇上马上肃然地说:“不敢相忘。” “那好,那你应该记得,我跟你们验过的,皇子的血型是A,你的是B……”唐槿云连忙解释说,突然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让她突然瞠目结舌起来,怔怔地半晌也回不过神来。 “是有不同。”皇上想起来了,虽然他仍然不知道什么血型,但两者不同音,他还是分辨的出来。 “那么,这皇后的血型是O,就更加不同了。”唐槿云怔了好一会儿,终于回过神来,一边继续向皇上解释,一边瞟向了正在敷药的皇后。 “那又怎样?”可皇上还是听不懂她想要表达的意思。 唐槿云又连忙提醒他,“我跟你说过的,按照血型的遗传规律来说,一对父母生下的孩子,他的血型必定和其中一个相同。” 见皇上还是迷惑地看着她,她更大声地在宁静的夜色中宣读出来:“也就是说,皇上跟皇后BO型的血,是不可能生下A型血的皇子!” 夜色安静如水,音色如丝如缕,震耳欲聋,贵妃皇上说话,其他人安敢吭声?唐槿云的余音绕梁不绝,直奔九霄,大家更是鸦雀无声,把一字一句也全部听得清晰无遗。听见之后大家的心神也不由随风剧烈一荡,顿时心领神会地似乎也明白了一些什么。 皇上也是听了,这才清楚唐槿云一直想要表达的意思。却是皇子不是皇后亲生的! 也不由惊骇地转头望向那殿前的皇后。 皇后听见唐槿云的宣读,突然从敷药中惊醒过来,怔怔地抬头望着那繁星流动的夜空,灿烂的星光倒映在她的眼眸,仿似珠光般流泻下来。 不一会儿,待目光往回收起,却正好碰上皇上的那惊疑的眼神。 “不!皇上,不要听她的,皇子是你的儿子,没错,”皇后眸光一转,忽然也信誓旦旦地吼出来,“也是我的!” 皇上又狐疑地转眼望向唐槿云。 “不,是香苗师姐的!”但是唐槿云更加斩钉截铁地认定,就连孙百恶和马承宣也不由为她的大胆结论而惊讶。 当初孙百恶说那件血小衣是香苗的,也只是一时戏言,随后他们要推翻整个分析去衍生出另外一种更可怕的结论,也只是一种猜测,还没有任何证据可以佐证,怎么唐槿云只是凭着一滴血便可以如此肯定了? 然而,皇上凭着唐槿云的一句话也几乎可以断定。这不仅是因为那滴血的检测,却是因为唐槿云说出“是香苗师姐的”的时候,在他心中投下的那种毁灭性的震撼。 亘贵妃的把戏是多么的神奇而准确,他是有亲身体验过的;并且,她也不是一个胡乱诬蔑人的人,她说的这么肯定,那么关于皇子的亲生娘亲的事,其中必有内幕。 而皇后竟然和香苗及皇子发生了一些连他也不知道的内情? 他忽然转向皇后的目光也突然变得犀利,然后缓缓地朝皇后踱去,一步一回忆地慢慢寻找记忆中那一段空白。 “我记得,自从香苗要托辞回乡探亲走后,我前往西部国亲自督战去了,这一去就是大半年,回来后,皇子已经出世了,长得很像我……” “对,很像你,那就是你的了。”皇后脸上惊喜交集,连忙随声附和。 唐槿云刚才说到皇子A血型的时候,就突然想起了另外一个A血型,那就是她在血小衣上发现的血型。那血小衣上面沾的产血,也就是婴儿出生时,带出他娘亲的血,流到了褥草上,衣物上——想到这里,她简直就有如亲身经历了香苗师姐产下皇子的情景。 这四人的血型当中,只有香苗师姐的血型和皇子的相同,而皇上和皇后的BO血型,只能够产下B血型或O血型的婴儿,亿分之一的机会也不会产生A血型的皇子! 皇上又被皇后的附和混乱了,虽然他走之前没有见到皇后的肚子隆起,那是因为还不足月,但是,他们一夜欢情倒是存在。唐槿云的意思是要他朝他跟香苗有一夜欢情的方向想去吗? 这有可能吗?他不由又望向唐槿云求助。 “那血小衣上的血型就跟皇子的血型相同,按照血型遗传规律来说,你跟皇后BO血型绝对不会生下A血型的小孩……”她也连忙向他道出她的分析,最后还肯定地指责皇后,“简单地说,那件血小衣其实是香苗的,这就是你要烧掉它的原因!” 血小衣上的血原来是跟皇子的相同?而皇后当初说不记得那件血小衣,其实就是香苗的?大家不由微微一怔地连忙朝皇后看去,但见她眼神中正掠过一丝惊恐。 “不,不,血小衣是我的,我烧它,就嫌它脏,是我的,真的是我的,我其实记得的,我刻意回避她的问话,所以称不记得的……”皇后连忙一口气地望着大家一一辩驳。 但是,已经几近于欲盖弥彰,不知真相的人,却仍然为她所迷惑,在那里摇摆不定。 “就算你全部说的都是真的,那么跟皇子滴血认亲吧。”但是唐槿云仍然信心满满的淡然一笑,“我相信只有‘滴血认亲’,大家才相信我所说的。” 果然,唐槿云突然提到‘滴血认亲’,大家也顿时理解唐槿云的意思,都不由一起望向皇后,对她有所期待。 可是,皇后听了脸色却突然苍白起来,转眼身边的皇上,但见他的眼神也是那么犀利而期待。 陡地,她眼神掠过了一丝阴狠,深吸了一口气,毅然转身抢在宫女的面前,仓皇地奔向了殿内。 逃了?大家不由被皇后突然这般离奇的举动,吓傻了眼,半晌也没有反应过来。 “追!”皇上反应了过来后,便吆喝着,自己率先便追了进去。 然而,大家追进了殿内,刚想寻找皇后的踪影,突然被一声孩啼声吸引了脚步,转眼望去,却看见皇后抱着刚睡醒的皇子从后面的屏风里阴着脸地转出来。 “呜呜……不要皇娘……呜……不要皇娘,要青儿……”皇子却一边啼哭着,一边拍打着她的嘴脸,硬是不愿意她抱的样子,还游目四顾地要找他的青儿。 那位叫青儿的小宫女正要越过众人走过去,却遭到皇后突然晴天霹雳般的阻拦,“不要过来!” 说罢,皇后陡地从头顶上中众多的珠钗中,狠狠地拔下了一支精钢打造的,直指向皇子的小心脏,众人顿时被她吓了一大跳,也在她的吆喝下,齐刷刷地停下了关心的脚步。 “皇后!你疯了?”皇上见此情形也不由情急地怒声一喝,还要上前把皇子抢过来。 “是!我疯了!”皇后也毫不忌讳地承认,并大声地吼说,“我一早就为了你疯了,自从我从我爹的嘴里知道皇宫里有一个才华横溢的你,自从我在柳城明湖看见你的那一眼,我就要疯狂地接近你,拥有你,霸占你……我要为你生很多很多的小孩……” 皇后说着说着,眼泛泪光,内心却是万分的凄痛。 “这,不是了……”皇上听了皇后的告白也很感动。 “可是,你却一心只扑在国事上,扑在你这些秀女身上,对我有如昔日黄花,置之不理……”皇后又继续泣声地像个怨妇般地控诉,闹得大家心里满不是滋味。 皇上微叹了一口气,否认地说,“这怎么会呢?我不是跟你已经生下了……” “你说的是这个养不熟的畜生吗?哈哈哈……”不料,皇后听了,一指手中抱着的皇子,陡然悲愤地狂笑了起来,“瞧你一心扑在你的国事上,都把你的脑子磨钝了,这是香苗的!” 香苗的,香苗的!这一声绝响落在大家的心坎上,顿时扬起了不落的烟尘。 “你……”皇上听了脸色也顿时大变。刚才唐槿云说是香苗的,他还在狐疑不已,如今竟然由皇后的口中亲自道出来,他也顿时懵了。 提起前尘往事,皇后的泣诉顿时变成了恸哭,只见她已经满脸梨花带雨地直指皇上,“你,那晚进错房了……” 进错房?皇上又是一愣。他的脑海顿时浮起了二年前的太子殿。那时候,香苗和凝紫分别就睡在他房外的左右耳房,当晚他喝多了就调戏了凝紫,但她却要回房去等他,他见到耳房就进去,看见女子就上,平时事务繁忙的他,哪知道哪间是凝紫的,哪间是香苗的? 进错房了?这也就是说皇上是进了香苗师姐的房间,把她给迷奸了?从而怀有了皇子?可是,她又是怎样把皇子生了下来,皇子又是怎样最后落在皇后的手上?而她盗窃皇子,很显然就是想抢回自己的孩子。 这其中的内情也很显然都是皇后在背后耍了手段,哄住了当时的香苗师姐吧?带着这几个疑问,唐槿云更是感到这眼前的皇后才是居心叵测、手段高明的阴谋家。 “就是你,害得他们母子不能见面,夫妻不能团聚!”这一次唐槿云也忍不住在皇上的伤口上洒盐。 第224章 绳之以法 果然,还在迷茫的皇上陡地被唐槿云一语惊醒,不由血红着眼睛地转眼盯向此刻同样阴森可怕的皇后。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当年,就因为他进错了房,猥亵了香苗,却酿下了差点儿错杀了真正的皇后、眼前皇后要杀皇子的这种局面,这难道还不全是皇后在他背后耍的阴谋吗?现在,她为了阻止唐槿云前去找到香苗,又竟然出动了暗杀者! “香苗要托辞回乡探亲,那时候是不是你叫她避开我去生产了?”皇上的话语全都从牙缝里迸出来。他真的万料不到,就因为他一时的疏忽,离开了大半年,他的太子殿表面上让她收拾得整齐干净,母子平安;原来,已经是今日悲剧的开端了。 “她笨!”皇后望着他那怨毒的眼神,第一次感到皇上那慑人的虎威,心中也不由胆战心惊起来,心想,这一次,她真的要完了,皇上是不会原谅她的了。 想到这里,不由哈哈仰头凄笑一声,然后嘲笑地说:“她被你猥亵了以后,就跟我说了,然后就怀孕了,没错,是我恐吓她,要是没有名份产下的孩子,可是要被喂狗的,娘亲也要用白绫吊死的;她信了,所以,我教她先到外面养好胎儿,把孩子生了下来,到时候就向皇上请辞,然后和孩子归去……哈哈哈……” 她越是得意,皇上的心越是在滴血。一开始他也对这个清纯可爱的香苗有好感,不料,他们竟然那样子阴差阳错地结合了,这结合也就算了,当作一个美丽的误会,可他一旦离开,就差点儿永远地被一心要当皇后的凝紫阴谋的阴阳分隔,终日不得团聚。他,他对不起香苗呀! 往事已经很明暸了,皇后也不惜一切手段地坦白了过往,污蔑了香苗,抬举了自己。 最后,她哀求地说:“我是爱你的,她不爱你,她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知道,就只想着回她的‘夕谷’,她只是你一次风流的结果,我才是愿意永远陪伴你的那个人!” “若你只是为了后位而来,我钦佩你;但你现在这样子,只是为了要分开我和香苗,为了要分开香苗和皇子!”然而,无论她的出发点是什么,皇上也无法原谅她令他失去了唐槿云所说的,无法跟香苗团聚,无法得以跟她说声对不起,无法令皇子及时得到娘亲的呵护照顾! 如今,他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皇子一直也不太喜欢皇后,原来是皇后在照顾之中藏有了后母的狠毒,小孩子最是敏感,皇后也一直想拿着他来做后位的后盾,并非真的打算照顾他。 可怜的皇子呀,那可是就在襁褓之中就被人和娘亲夺来夺去,他这可恨的亲爹还懵然替后妈赶走了亲娘,活生生地割断了他们母子的天伦之乐! “快,把皇子交给我!我可以答应给你留一个全尸!”他不由怒不可遏地上前便要把皇子抢过来。 可是皇后陡地一插一拔之间,一连串烟花般的血珠在他的眼前一闪而过,他不由顿时被吓得愣住了脚步,大声哀叫了一声,眼前一黑,只觉眼前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踉跄后退了两步,险些跌倒在地。 皇子果然不是她的孩子!她竟然二话不说,手起刀落就把他杀了? “你给我退下,全都给我退下,谁要是再上次一步,我就真杀了他!”皇后如疯婆般厉声吆喝着,那枝钢髻仍然不离皇子的胸膛,像要随时都可以再插进去,但眼神却死盯着唐槿云。 皇子没死?皇上愣是甩开了哀悼,定眼看过去,皇子的胸前也只是被鲜血染红了一小块。原来,刚才皇后也是只想吓他一跳,才插了不足半分,可是,已经足以让才一岁多的皇子受不了了,哭啼声越来越凄厉,恐怕就是来自那胸前的伤痛。 “退下!”皇上也不由心痛得连忙喝令下去。其他打算悄悄围上去的侍卫也只好听从皇后的说话,一直退到了殿门前。 “还有,我要你赐死那个妖女!不然,我就杀了他,让你无嗣继后!”忽然,皇后又是朝唐槿云厉喝了一声过去。 这一次,皇后还要挑拨皇上和唐槿云决战。 “你……”皇后已经有如丧家之犬了,还如此诸多要求,皇上不由为之气结,这个皇后,害他不由跟香苗团聚了,刺伤了皇子,还要要挟他亲自害死亘贵妃吗? 然而,无嗣继后大于天!香苗已经生死未卜,皇子还活生生地在眼前,他如果不竭力保住香苗的血脉,他将来又怎么有颜面面对她?他又有什么面目面对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 皇上咬了咬牙,无奈地扭头向后面的唐槿云求助,如果她有什么更好的方法,现在就尽快拿出来吧,不然的话,他是不是宁愿得罪唐槿云也要把她赐死了? 皇后那一声赐死也真的吓着了唐槿云和孙百恶他们。他们想不到,这个末路皇后,竟然这么的狠毒,临死了也要把唐槿云拖来垫尸背。 而当皇后出到了“无嗣继后”这一招,大家也不由感到眼前一阵渺茫。这下子,唐槿云是不敌‘皇室贵族,无嗣继后’难逃一劫了。 “你在那边鬼叫了这么久,遗言交代完了吗?”然而,唐槿云也不理皇上的无奈和犹豫,就在皇上将要转向她的时候,她便开始向前踏了两步,越过了皇上。 “你,不要过来,不然,我一刀扎进去,皇上就会永远地恨你!”皇后见了她,也顿时如猫见老鼠般向后退了两步,始终地与唐槿云保持着安全的距离。 唐槿云这才转头瞥向后面的皇上,但见皇上的眼神交织着爱与恨,迷离扑朔得无法明智,“说起来,我也是皇子的姨娘,皇上,把他交给我吧。” 她转而低声地安慰着皇上,皇上心中一暖,不由抬眼望着她,仿佛那个有如黑猫般的身影又在他的眼前展开,不由暗暗地点了点头。 “好了,如果你认为遗言交代完毕了,那么,我就替皇上,出手把你了结了。”唐槿云陡地转过身去,一边说着,一边从背囊里掏出了一副护目墨镜和一个弹珠般的小圆球。 “你离我也有十几步,我就不信你能飞越十几步,来到跟前;就算能够,你又快得了我的……”皇后还没有说完,陡地但听跟前“嘭”的一声,眼前突然闪出一道强烈的白光,不由得她本能地举手去挡。 可是,待她再张开眼望向前方的时候,她已经犹如置身于皑皑白雪的雪岭之上,没有树木看不见人,伸手不见五指,就连怀抱中的皇子也被隐去,却仍然有点负重的感觉。 “皇子,来吧,姨娘来救你了。”忽然,耳畔又响起了唐槿云那温柔甜美的声音,不一会儿,皇后感觉她的手被硬生生的掰开了,皇子那负重感也随之在她的怀中释放。 “你,你在哪?在哪?不要抢走他,他是我的,他是我的……”皇后虽然视而不见,可是,还懂得马上反应,利用手中的钢髻连连刺向前方。 然而,她要对付的可是最神奇的少女唐槿云,凭她的那种身手又焉能沾到唐槿云的半点衣边? 随后听见唐槿云轻喝一声:“把她给我捆起来!” 她感觉双手即时被人反扣着用绳索捆绑了起来,还让人卸去了凤冠珠钗、玉戒手镯等等一切首饰,她艰辛谋来两年多的皇后权势,此时已经永远地离她而去,随风而散。 一下子,她顿时如斗败的母鸡似的,双膝一软,颓丧地跪倒在地,任是谁也拉不直她,侍卫们也只好用拖的,也把她拖离了她安寢了两年的“坤宁宫”殿! 下一个等着她的恐怕就是阎罗殿了。 “皇上,皇上!皇上别听她的,香苗不爱你,我才是这世上最爱你的人,皇上……”万般无奈的皇后,最后只剩下一张嘴,却只能对着虚空倾吐。 那颗闪光弹,除了戴有护目墨镜及殿外的人外,殿内的人包括皇上皇子师父马大哥,也被闪中了,大家都在殿内白茫茫地摸索了半个时辰。 当皇后的眼睛已经能够视物的时候,她的四肢都被戴上了镣铐,脖子深陷在枷锁中,宛如一只没有毛的斗鸡,可怜巴巴地正处在暗无天日的天牢最深处;瞥眼那昏暗的花岗岩石壁,似有万千的冤魂隐现,愣是吓得她整晚也惊呼狂叫不已。却已经无人前来理会她了。 “坤宁宫”内,大家也在椅子上缓缓地恢复了光明。这期间,唐槿云传来了太医把皇子疗伤包扎,然后又哄他抱他,才让他在这个迷惑的晚上重新安睡过去,准备结束他这两年来苦涩的圈养,迎来他再获新生的明天! 皇上的眼睛又能够依稀看见唐槿云的倩影亭亭玉立在眼前,抱着熟睡的皇子那姿态,更是有如送子观音般纯洁美丽,他心里面也几疑是香苗出现,可惜了,这两年以来,也不知道她逃去哪了。 看见唐槿云,他心里面也对她是如何擒获皇后的事很是好奇,可是,皇后这场阴谋一旦被揭开,他又是心痛又是失落,就像是剐去了一个大毒疮似的,虽然是好事,可是,那被剐的地方是虚的,也是无可争论的事实。 “传我口谕,命赵将军速去洪城及柳城,把皇后九族缉拿归案!”皇上陡地厉喝一声,对旁边的钦差太监传下了口谕,然后也没有多跟唐槿云说话,就黯然地离开“坤宁宫”回宫休息,因为,他相信,明天还有一大堆的烦恼在等着他。 第225章 风雨满城 唐槿云理解他经历了一场长达两年的感情欺骗的痛苦,也尽量不去打扰他,只管替他安抚好皇子。 转眼间,随皇上来的侍卫太监宫女已经离开,只剩下唐槿云自己的太监宫女及这“坤宁宫”一众宫女和太监。 她想吩咐马大哥带师父回府休息,却蓦然想起,此时府中已经空无一人,两人回去也只是触景伤情,徒添寂寥。 便着宫女送他们银两,且去酒楼里住上一晚,其他事儿都由皇上着人去打理了,他们的事待明天再说。 而她也只好抱着皇子,回到了她自己的寢宫,由宫女陪着他睡;她睡在床上,感慨今晚的突然,自己的兵贵神速,一路顶风冒险地揭穿了皇后的阴谋。 本来,她也收集了差不多的情报,准备找来香苗师姐一一对证。可这皇后也挺快速的,她那边刚想到了皇后最可疑,她马上就出来截杀了;这下子,正如她说的,当事人不止香苗一个,就只好拿你皇后先来质问了。 结果,她凭一招“滴血认亲”,想验出了皇后的血跟那血小衣上的血是否相同,却意外验出她跟皇上及皇子的血型格格不入!虽然那血小衣上的血,其实也可能是皇子的,不尽是香苗师姐的,可是,皇后和皇上的BO型血确实不能够生出A型血的皇子,就凭皇子跟皇上皇后不同血型这一点,也可以推理出香苗师姐的血型必定也是A型。 其实,她应该早在验出血小衣上的血型时,就应该马上断定香苗师姐和皇子是母子关系。虽然还不及后来检测了皇后的血型后那么贴切,但是,如果早些提出来的话,也就可以保住了楚府的一家上下四五十条人命。 想起那楚府上下的家人婢女,她也曾受到他们的照料尊重,总觉得他们都是贫苦的百姓,手无缚鸡之力而求一宿三餐;却不料,年纪轻轻就魂断此地,这也不知道是他们命歹,还是她的连累,还是皇后的狠毒? 一直以来,她也许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可是,她面对着的可都是十恶不赦及手握杀人兵器的人。她还没有对过一个手无寸铁的人痛下杀手!如今,她不杀那些家人,可是她们却因她而死! 带着满腔的歉疚,她也终于累得昏昏沉睡了过去。 翌日醒来,她梳洗完毕,走到殿外,发现其他宫女及太监侍卫也在眼前忙忙碌碌地奔来跑去;问及他们的情况,宫女说他们有些是为了清点皇后的东西,有些是为了抓拿皇后的心腹爪牙,还有些是为了清洗昨晚的“坤宁宫”。 走到皇宫门,一批批的大小官员也被捕快们押送着送出了皇宫,随行侍卫说,他们都跟柳城林家有联系的亲戚官员,皇上一早就要求把他们提到刑部受审登记。 走在京城大街上,最是络绎不绝的也是官兵们,他们也从城外不断地押来了城外的林家官员,还有外派的官员也径直往柳城林家各族去监斩。 “这诛杀九族,不怕枉冤好人了?”虽然唐槿云也不太相信这世上有几个是好人,可是,如果确切有些大好人存在在林家的话,那岂不是可惜了? “这个是有约定的,但凡有外乡亲百人求情的,而又合情合理的,皇上也会格外开恩的。”侍卫如是说,唐槿云这才意外感到这刑罚还算是有点人性。 走进南城街的胡同里,眼前胡同萧条、府门紧闭,却又是一番不同的寂寥情调;推门而进,那“吱呀”的开门声传遍了整个空荡荡的楚府,余音久久不绝;她的钢板长靴踏在那些圆滑的河卵石上,笃笃有声,遍及角落,然而,水不流、鸟不鸣,风不动、花静止,一切映在眼底下,却是那么连绵不绝的哀伤! 看着这个她曾经欢声笑语的地方,一夜之间顿成了如此荒芜陌生之地,不感倍觉寂寞孤单。本来这里住着楚问天、白昭南、马承宣、亘哥哥和她,以及令人厌恶的飞红雪,如今,除了马大哥外,其他人都人去楼空、杳无音信,她想,再逗留此地,也没有了当初的意义,只会为这眼前的悲剧一再的歉疚羞愧。 就在她刚要退出来的时候,外面传来了“皇上驾到”的宣声。愕然回顾之间,皇上已经肃然地走到了她的身后。 “如果你还喜欢它的话,我可以叫工部把它重新修葺,作为你的行宫,怎么样?” 此时的皇上,好像一夜不成眠的,满眼仍然布满了血丝,眼袋浮肿,昨晚回宫后,恐怕为过去的风流憾事不知流了多少的泪水,为怨恨皇后愧对香苗不知叹息了多少次,满脸都呈现了哀伤的皱纹。 “不用了,就把它充公用吧,我想,很多人也是不想触景伤情的。”她疼爱着他地摇了摇头,她的落寞和他内心的痛苦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皇上也不由默然地微叹了一口气。 这时候,有些侍卫从后面进来,都朝他们行礼致意,然而也径直跑进帐房里,取了帐簿便要离开,她截住他们问,才知道,他们已经在城外的荒地上发现了家人婢女们的尸体!本来,那些暗杀者还准备要火烧毁尸的了,可是,不知怎的,已经架好了的柴火,却没有点着,全部尸体都散落在四周;这早上才陆续运往城外的义庄,准备供人拜祭和他们的家人前来认领,他们是奉了马承宣马大人的命令前来取帐簿上的名单去给尸体标签。 得知了马承宣和师父已经在城外的义庄为他们这样主持善后,她也甚觉安慰;无论如何死者已矣,他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尽量补偿活着的人,让他们在亲人去世后得到安慰。 “我也要去城外的义庄里看看他们最后一面,你去吗?”她柔美地问。 “不!”他却望着前方,坚决地怒道,“我已经着人把那些暗杀者及林天业带回了刑部,我这就前去要他们血债血偿,还百姓一个公道!还苍天一个清明!” 在南城街的尽头,她跟皇上相执无言。却都为了昨晚引致的血案而哀悼不已。 来到了城外的义庄,又是一派繁荣昌盛、热闹街市的场面,来来往往的马车,运送着的不是货物,却是冰冷的尸体;往来不绝的人员不是前来赶集,却是前来料理,拜祭或是认领……,唐槿云认为,这本来冷清阴森的义庄突然热闹起来,那可真是对这世间是一个莫名的讽刺呀! 她也穿上素缟麻衣进入了灵堂,见了师父和马承宣,两位汉子也眼红红的为不能拯救他们而内疚不已,正在指挥着马夫民夫卸下尸体,清理干净,粉饰了一番后覆上白布,没有来得及跟唐槿云多说几句。唐槿云也和许多有心的百姓市民一起,朝他们恭恭敬敬地上香烧纸祭祀了一番,流下了两行愧疚的清泪。 她和师父马承宣一起主持了整个奠礼直至中午,市民们都陆续离去,马夫也就地休息用膳了,她也趁机提出下午便前往东部城池,尽快寻找香苗师姐的事;不料,孙百恶却说,还有些尸体还没有运回来,按照俗例,他们也要为那些家丁婢女超渡三天,但虽然也很想尽快找回香苗,可是,此事发生在他的面前,他和马承宣都不可推卸地为他们主持,直至那些家丁婢女被家人认领了回去,他也派发了他们应得的抚恤金,这样子,他们才安心。 师父的情义已经论及至此,她也不便反对,便也欣然地答应他们,只好暂时把香苗师姐的事搁置,这往后的几天,她也会前来跟他们一起派发。 回到宫后,此时已经是晌午了,夏日炎炎在中天曝晒,所幸她位居贵妃,沿途都有华盖遮荫。 然而,当走到迂回曲折的画廊上,迎面突然走来了同样的一顶华盖。 “‘顺和宫’顺妃向贵妃娘娘请安!”陡地一声清音响起,飞红袖便在前面领头朝她福然跪安。 “请起吧。”她想不到在这里遇着了飞红袖。 然而,飞红袖却像没有听到似的,依然在地上长跪不起,半晌,从她的身上传来细若蚊叫的抽泣声。 “袖儿,你怎么了?”唐槿云不由惊讶地问,“谁欺负你了?” “贵妃娘娘,我不知道他是个女儿身的,请你大人有大量,原谅她一回吧。”旁边的宫女上前替她轻拭去眼角里的泪水,飞红袖才哽咽着向唐槿云禀明。 “呃,你哥,有来看过你吗?”她想,飞红雪既然是个女扮男装的捕快,飞红袖又会不会像她这么卑鄙,假意曲迎她了? “不是哥了,原来也是姐姐……”飞红袖见她提到了飞红雪,也不由小嘴一撅,幽幽地说来,“前天听说她在勤政殿上公然承认了自己是女子的事,我也惊讶了整个下午……” 唐槿云细心地留意着她模仿着当时惊讶得难以置信的表情,很是自然吸引,丝毫没有一点做作的痕迹。 “你确实没有听你爹说过,有个姐姐吗?”她半关心半质问。 飞红袖的头顿时摇得像个拨浪鼓。 很显然,飞红雪女扮男装这件事,可能也就只有飞红野一个人知道,他不仅连皇上也瞒骗了,就连自己的女儿也一起隐瞒。 “我为她以前说喜欢你的事向你求情了,求你大人有大量,不要责怪她的捣蛋,好吗?”飞红袖又哀怨地朝她恳求,那楚楚可怜的神情跟飞红雪那飞扬跋扈的态度,相去十万八千里。唐槿云很是好奇,这么两个人怎么会成为姐妹的? 飞红袖这般求情,显然还不知道其实他们之间都发生了什么事。 “唉,你先起来说话吧。”唐槿云对她鉴定完毕,上前就把她扶起来。 “不!如若贵妃娘娘不肯原谅她,袖儿也就宁愿长跪不起!”不料,飞红袖却是执拗地甩到她的手,不肯受她的缓兵之计,一定要她当面答应下来。 第226章 真正皇后 这倒让唐槿云有点尴尬了。 她意料不到,天真柔顺的飞红袖也会有执拗的一天。她想那飞红雪为人阴险,争名夺功,唯功是图,而不惜一切女扮男装差不多二十年;却有一个如此童真,一直不因她的身份改变而敬爱她的妹妹为她求情,这也算是她平时照料妹妹积下的阴德吧。 “好吧,我可以原谅她曾经说喜欢我的欺骗。”那一段过去,唐槿云早已经随着飞红雪更加盲目疯狂的追名逐利而淡忘了。 “真的?”飞红袖还是有点不敢相信地惊奇地望着她,由着她轻扶着缓缓地站了起来。 唐槿云给了她一个清晰的点头。 只是,飞红雪悍然由男扮女装抢走她的亘哥哥这事上,她还得亲自追究他们的起源才肯判断,他们值不值得原谅。 “太好了,她们都说,亘贵妃是天下心肠最好的人了!”飞红袖刚才脸上忧郁之气顿时一扫而空,跟随在唐槿云的旁边,一路上,换回了清新可爱的小笑脸。 “她们?”唐槿云不由微微一怔。 飞红袖连忙解释说:“我们八个嫔妃都很感激你替我们除掉了阴森可怕的皇后,决定支持你候选未来的皇后!” “胡说!皇后的倒台是她自己咎由自取,我没有对她怎么样,更不是冲着她的后位而来的。”唐槿云想她们曲解了她似乎冲着要夺后位而采取的宫斗,她还不至于像皇后那么卑劣,利用香苗师姐接近了皇上,又利用皇子顺利获得了后位,虽然皇上在那次风流事上出现了阴差阳错,却也明显地挫败了她的阴谋,是这整件事的重要关键。 “嗯,我知道呀。可是,就不知道太后怎么想了。”飞红袖倒是一口答应了她,却又提及了太后。 唐槿云这时候,才蓦然想起就昨晚的事,她怎样也得面向太后交代一下。 便随即转身朝太后的“慈宁宫”走去。 路上,冷眼瞥见飞红袖眉梢上的那半点忧虑,不禁心弦微震。假想一下,自己的贵妃在后宫上就是第三位,现在皇后被关进了天牢,她这个第三位还不顺其自然地成为第二位吗?更何况,她武功盖世,无人能敌,智谋计略,无人可破,在拉倒皇后这件事上,她更是个最重要的棋子,功在千秋;论才华论才德认才艺,都遥遥领先其他妃子,除非是她的推荐,否则,这皇后之位必然非她莫属! 她想,那八位嫔妃也是这么分析了一整个早上,才由跟她比较好的飞红袖出面表示吧。 飞红袖眉梢那点忧虑,恐怕就是担心她虚伪地推辞不当皇后,然后看皇上会推荐哪个做,她再从中继续对哪个妃子迫害……,这样子,自然是那些对皇上存有幻想的妃子所不敢以身试唐槿云的。 她也这才想到,这皇后一倒台,后面有多少的妃子在觊觎她的后位?到时候又是一场无硝烟的斗争;但是,目前因为她的气势强悍,她们倒是一致向她拱手相让了。 这又让她颇有些为难了。 在去“慈宁宫”的路上,但凡知道她经过的其他妃子宫殿,也都纷纷大门开启,向她一路跪送。这是何等的尊贵与臣服啊,那可是比皇后还要优越。 来到了“慈宁宫”,太后闻讯却是笑眯眯地跑出来迎接,这又是怎么了,平时就算太后怎样笑眯眯,也是不会出迎的,这是就连太后也惧怕她的强势吗?而且,太后不是刚刚家变,最大的媳妇被押进天牢了吗?她怎么能够在这时候笑得出来? “我真是太感激你了,贵妃,你这次真的替我们除去了最大的一个间谍!”她连忙向太后跪礼,太后一把轻扶着她,不让她跪下,还再三向她表示感激。 “平时,我们忍她,也只是因为她倚仗着是皇子的娘亲,如今一旦知道她不是了,就算你不抓她,我也要上前狠踹她几脚!”太后说时也不无咬牙切齿,却又舒心地笑了起来。这也难怪她笑的出来了,原来她心底里的怨恨也是这么的压抑。 “我还想着为她的事而向你请罪的。”唐槿云好不容易才把到话缝插上嘴。 可是,她本来的理由现在也已经不是罪过了。不仅是太后,就是其他妃子及宫女,都因为一夜之间没有了皇后的羁绊,而对她感激不尽,望而生畏,真是又爱又恨她唐槿云。 “不是,你没有罪,没罪,你这次实在做得太对了。”太后还是对她赞不绝口。 等两人进入殿内坐了下来,唐槿云还是愧疚地说:“其实,我昨晚那样做,是有私心的,因为我上京以来,有一半是为了师父找回香苗师姐的……” 她的老实话果真让太后微微一愕。 “假如香苗师姐真的是那个大盗,我恐怕就不会这样对皇后。”唐槿云平静地把心里话道了出来,终于为不再闪闪躲躲的目的而释了一口气。 “原来,香苗就是你的师姐呀?”太后惊讶地把她重新左看右看,她后面的话也似乎听不进去了,看完,她对唐槿云依然是赞叹不已,“想不到,你师父还真的有家教,教成你们是这般纯真的人。” 唐槿云不由微微一怔,这皇后在她们的心目中,真的有那么的霸道骄横吗?除掉了她,成了一美遮三丑了,连她包藏私心进宫也置若罔闻了? 然后,这师父要替那些家丁婢女做斋的几天,她都有前去帮忙;可是,此时的她稍有动静,那可不得了了,就连太后及那些妃子也全部到这义庄来上香烧纸,吊唁一番,那些宫女太监充斥其中,侍卫也在外面严加看守,场面一度轰动如潮,这就影响了那些商贾乞丐,也趋炎附势地跟着来沾一沾皇气。 这些场面看在孙百恶及马承宣他们的眼中,也深感安慰:拜这亘贵妃所赐,突然多了这么多达官贵人风光地为那些家丁婢女欢送大葬,场面堪追帝王之崩,也可算是死而无憾了。 在往后的几天,他们还要为逐一来认领尸体的亲人派发抚恤金。这一次,唐槿云就不敢出宫了,免得她又带去了一大群人,弄得场面几乎要堵塞得水泄不通。 皇上在西山的乱葬岗上,准备要把皇后九族共三千八百七十二人一起坑杀。差人来请她出席,她又深感这“诛杀九族”的刑罚太重太惨烈了,不想参加。然而,前来邀请她的那个妃子却伶牙俐齿地说,皇后就猜你做贼心虚,不敢面对她! 什么!她做贼心虚?她就算不是为了香苗师姐,如果得知她是这般的抢了别人的儿子,又骗取了后位,祸国殃民,她也依然会站出来,痛斥其罪,一清污浊,还大家一片清洁宁静的天空! 但闻此言,她便也气愤地来到了西山的乱葬岗,眼看着不远处的刑场上,三千多人在十多个大土坑前围成了一个大圈,大家都跪在地上不断地哀求诅咒,憔悴苍白的皇后也在其中不断的发抖哆嗦;眼神一旦与唐槿云相碰,却又发出凌厉阴桀的一道冷光,继而无比悲愤地哈哈一笑,最后在刽子手的大刀下戛然而止。 唐槿云冷瞥了这三千多人眨眼间便在刽子手的手中相继地倒下,那场面之惨烈,血腥弥漫着全场,久久不散;然而,皇上却告诉她,他们是不容可怜的,在皇后的阴影下这两三年,他们也鱼肉乡里、横行霸道了不少,搜刮了不少的民脂民膏、阴毒虐待,着实令到没有一人为他们求情,有的也只是那些愚昧无知的情人在哀求,但这不足以成为赦免的理由。 却也有一位远在山区以打猎为生的叔公一族,早在他们得势的那天,就被他们排挤在外,长年不曾拿取他们一点施舍,也为人善良,跟其他猎户相处的很好,这一次诛灭九族,那些猎户就一起上书奏章替他们一家求情了,他这也就赦免了这一家。 然而,唐槿云却不以为然地叹说:“虽然这诛灭九族在一刀切之中保留了一点人性,可是,一人做事一人当,谁犯了死罪就砍谁,谁违法了律法就罚谁,让每人都因为自己的罪过得到应当的惩罚,那岂不是更具人性,更不会祸及无辜,冤冤相报?” 叹说完,她也霍然离座,转身而去。留下皇上愕然地盯着她的背影,好半天才浮起了一丝惊叹的笑意。 当晚,皇上为了这几天以来都在处理皇后的事而为大家解秽,下令犒赏三军、京城捕快、皇宫侍卫。而也刻意设下了大宴,为太后及各妃子定惊。 盘膝而坐的席上,唐槿云已经赫然地被他安排在右边的首座,太后在左边的首座。 酒过三巡,皇上也向大家举杯提议:“国不可一日无君,宫不可一日无后,这其中的翘楚,就由亘爱妃来担当,如何?” 大家听了,也连忙纷纷进言,大赞唐槿云是何等的英雌侠义,又是何等的聪明能干,更是美貌与智慧并重,称她才是真正的皇后等等,皇上太后听了,也不由哈哈地开怀大笑。 然而,当唐槿云优雅地轻放下手中的象牙箸筷,她们立马便停止了进言,都屏气凝神地看着唐槿云,期待在她微微的一点头之下第一时间鼓掌庆贺。 第227章 营救香苗 “真正的皇后不是我,香苗才是最有资格做真正的皇后,不是吗?”唐槿云淡笑着忽然语出惊人,不由大家微微一愕。 这当然不是了,他们除了皇上,就连太后也对香苗一无所知,她又怎么能比得上亘贵妃?难道就因为她仅仅是怀希的亲生娘亲吗? 皇上这几天也着实苦累的。刚包容了亘贵妃的来历,却又把皇后送进了坟墓;这边才对亘贵妃萌生了爱意,那边又要他接受皇子的亲娘吗?女人他可以不怕多,但是,皇后却只有一个,这该给谁好呢? “香,香苗她还活着吗?”不仅是皇上,太后也微微一惊。 “活着。”唐槿云这次却肯定地点了点头,并且信心十足地说,“据我调查的分析,她一定是匿藏在东部的某个城池的某个角落,如果皇上愿意找遍各个旮旯角落也要把她请回来的话,我相信,不久之后,你们便可以夫妻团聚,母子重逢!” 唐槿云的话也显然激发了皇上的愧疚,他沉思了一会儿,也微微地点头说:“如若爱妃能够令我们夫妻重逢,母子团聚,那么,您便是我唐国的大恩人!” 太后也走过来,向她感激地深深一拥,一切尽在不言中。各个妃子,包括飞红袖和令狐烟,又对唐槿云的威仪增添了一丝的神秘感,这女子怎么了,真的连皇后也不做吗?她除掉了皇后,还不是为了这个后位吗?还在扭怩造作什么呀? 翌日,皇上朝唐槿云指定的东部各城颁布了寻后动员令,动员各城官员及捕快须配合前来的亘贵妃,呈上户部的名册及到各地找来可疑的女子供贵妃过目。 这样一来,唐槿云和孙百恶及马承宣一行轻装出行,便可畅通无阻,还可以迅速便利。 然而,在各城果然寻遍了各个旮旯角落,仍然不见一个约莫二十来岁,皮肤黝黑而略显清瘦的女子。 十几天过去了,他们就站在最东边的一座城门楼前,望着前面的渺小如带的边关,孙百恶在兴叹:“唉,这里已经是唐国的最东边了,还是没有她的踪影,这下子,我们又该怎么办?” “我还在皇上面前立下了军令状,说什么一定要令他夫妻团聚,母子重逢呢。”唐槿云也沮丧地累在一张太师椅上,任城衙派来的婢女怎么给她扇凉,也扇不走她那份十几天以来,忙得到各城看名册认嫌疑人不果的失望。 “香苗师姐该不会自从飞熊村一走之后,便觉得了无生趣,找个山旮旯上吊自杀了吧?”她喃喃地发嗔,如果是这样,那么香苗师姐可真是愧对了养育她的师父、矢意寻找她的唐槿云。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悬尸多天,也总该被些猎户山民发现吧?”马承宣也依着她的逻辑去分析。 “你这是说要上山去找,连那些山民猎户也要盘问吗?”唐槿云觉得这样可就劳财伤民了。 “呵呵,我是按照你的说法去说的,要不,就这样放弃吗?” “不能放弃!不能放弃,要继续找……”孙百恶听到他们的决议,不由连忙焦急地转过身来,几乎要跪下地哀求唐槿云。 唐槿云望着他那额头的皱纹又深了一道,头上的白发已经因为思念香苗而稀疏了,唯有那双不死的眼神,还在为香苗的下落而苦苦支撑着。这哪里是一位师父的所为,简直就是一位慈父的担忧。 “好,我就下令,连山上的山民猎户也要调查……”唐槿云站起来,正慷慨陈辞,但话还没有说完,便被一众捕快赶来禀报打断了。 “禀报贵妃娘娘,卑职在城外三里外的小镇客栈上找到了一簿入住名册,上面有香苗的名字……” “什么?”三人一听“香苗”两字,不由得眼睛发亮,顿时围了上去,一把夺过那捕快呈上来的入住名册,然后果然在上面找到了“香苗”的字样。 “是,是她,是她了……”孙百恶见了不由悲喜交集,啼笑皆非。 然而,这香苗真是香苗师姐吗?也许是同名同姓的人呢。唐槿云和冷静的马承宣对视了一眼后,便又向那捕快索要证人。 那捕快倒也做事有交代,就连那客栈的掌柜也给请来了。 “这香苗是怎么回事?”唐槿云不由来了兴趣,重新坐了下来,盘问起那位掌柜。 “呃,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贵妃要找的人,但是,她当时的样子也确实跟官方描述的有点相似……”掌柜歪头回忆说。 “是什么时候的事?”马承宣在一旁抢问。 “哦,是……”掌柜的话被他顿住了,不由瞥了他一眼,但见他也是官服簇新的,正要回答,忽然脑海里闪过一道灵光,又指向唐槿云手中的入住名册,“哎,那上面有记载的,清清楚楚……” 唐槿云瞄了一眼那一页名册上的抬头,上书壬辰年四月二十八日,这是前年的日期,那时候,她还没有穿越来这个时代;但那时候,香苗师姐确实已经在春天离开了飞熊村,这个时间也差不多走到这里了吧。 她把日期报给了马承宣和掌柜听,大家立马心里有数。 “她当时是一个人吗?”唐槿云也很奇怪,香苗师姐难道是为了躲避皇后的追杀而逃去外国了? “不是!”不料,掌柜回答得相当肯定,但话音刚落,却又显得有点疑惑,“当时她不是一个人的,与她同行的还有一个东部国的武士……” “武士?”掌柜的话让他们不由脸色一变,惊讶不已。这香苗师姐竟然和一个武士在一起住客栈了?这里面到底有多少的无奈还是有多少的风流韵事? 大家来不及细想,又听掌柜回忆起来。 “是的,正是那位武士在登记的时候劝她说什么,‘明天就要过境了,这时候用上真名,倒也让他们从此死了那条心’,所以,那位女子就管我在名册上写上‘香苗’两个字。” 掌柜很肯定地说完,因为,这一切都是亲身经历,他记忆犹新。 让他们从此死了那条心?这什么烂鬼武士什么馊主意,你这不是也要让香苗对皇子死了那条心吗?这不等于活生生地拆开她们母子俩的心连心吗?唐槿云听了,也对那位武士激愤不已。 “他们开了几间房?”孙百恶突然问。 “一间吧?上面有记载的。”掌柜却有点不肯定地又指了指唐槿云手上的名册,然后又笑着解释他的记忆力,“但凡已经记在册上的,我都不上心了,只上心那些奇怪的人奇怪的事。” 唐槿云瞥了上面的记载,果然是一间。 这孤男寡女的在外头只开一间客栈,就算另有隐情,也容易惹来别人的猜疑和抹黑,香苗师姐怎么就这般的不避忌一下吗? 孙百恶听了倒是心里明白,香苗的心就如一张白纸一样,没有任何世俗的规条,自然也受之束缚,但求方便便来。这惹来绯闻是非也在所难免了,但如果她不是跟皇上有一手,那么别人也不屑提起她呢。 这里尽管都是一些大喇喇的汉子居多,唐槿云也认为他们会在一间房里分地上床上隔开睡,应该不像一般人想的那么龌龊。 “然后第二天,他们果然就过境了?”所以,唐槿云也很快地追问掌柜,“你有看到,你有追出去看?” 掌柜也肯定地点了点头,“这两人又不是夫妻,又开一间房,伙计们都对他们品头论足的,第二天他们早早地结帐离开,我们确实也多看了一眼,没错,是朝边关走去。” 据掌柜这般清晰的记忆和帐簿,再推出香苗逃跑的路线和时间,看来,这个香苗应该就是他们要找的香苗了。 这下子,行踪是找到了,可是已经在边关对面,远远的东部国。孙百恶听了,不由怅然若失地望向那渺小若线的边关,此时,他倒是希望香苗还在那边活的好好的。 马承宣他们再也没有其他要问的了,捕快让掌柜在证词上面画了押,唐槿云也应公告所示,赏了知情者白银一千两! “快,去救她,她还活着的!”孙百恶突然转身又朝唐槿云哀求。 众人望向那远处的边关,不由兴叹了一口气。这胡乱过境,一个不小心,可是会引起战事的;况且,就算让他们过去了,那边也是人海茫茫,要到哪里才能找到香苗呀? “看来,那个武士也必定大有来头的,才那么方便地在唐国自由进出。”马承宣却向他们提供了一点线索,让他们看到了一丝希望的曙光。 然而,这么有来头的外国人,也恐怕只有皇上才知道了。 回到宫里的御书房,向皇上禀明了经过,皇上也不由慨叹地说:“这也难怪我们翻转了全国,也找不到她了。” 然后,他也是冥思苦想了大半天也没有想到那时候曾经有过任何东部国的使者前来拜访。 末了,他在御书桌上大笔一挥,拟下了一道外交辞令,令东部国主速速交出香苗姑娘,不然的话,休怪他唐槿熙对他们不客气了。 但这道辞领写的太嚣张了,简直就是一道挑战书。唐槿云连忙截住他的使者,劝说:“这样万万不可,如果你想不起那个武士的话,也许他就是那么默默无闻,既然是无名之辈,那么相信那边的国主也是不知情的,试问他又如何把香苗师姐交出来呢?” “我们不能过去,所以才要他们协助寻找呀。”皇上讶然。 唐槿云还是忧心忡忡,“就算是协助寻找,你认为他们会像你重视她那般号召全国来找吗?如果是协助寻找的话,那日子可有的拖的。” “那不然怎么样?开战吧,直接打过去。”皇上办事干脆一刀切。 “你疯了?”唐槿云不由瞪了他一眼,这为了寻找香苗发出动员令就好了,皇上居然还要掀起战争,这也太疯狂了,就为了一个女子?不过,倒可以看的出来,他也挺关心香苗的。 “不行,要是协助寻找的话,就由我们去监督,我要他们尽快地把香苗找回来。”唐槿云想了想,就决定由自己和师父一起过去认人什么的。 “这不行!”不料,皇上又大声地阻止,然后解释说,“传说东部国的人没有什么廉耻,竟然有儿子跟娘苟合,一个女子跟许多男子苟合的事,你过去了,我担心……” “我?一百个男子也不怕……”唐槿云听了也眉头一蹙,却也艺高人胆大地傲然挺胸。 “你……”皇上却被她吓得脸色苍白,脚步踉跄。 第228章 师姐真人 看着皇上惊骇了半晌也说不出话来,唐槿云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让皇上误会了,便连忙解释说,“额,我是说,来一百个我也能把他们全都杀掉!” 呼,这话虽然残酷,但也总算合情合理,皇上这才缓过气来。 “但是,我还是很担心你呀。”皇上缓过气走过来,深情地望着她,愁眉顿时拧成一条线。 “你就少担心了,除了我,还有师父同行,我们比你更心急要找到她,只要她还活在这世上,我们就一定不能放弃!”唐槿云道出了孙百恶的心声,顿时也惹来了旁边的他,忍不住地思徒心切,老泪纵横。 两人顾盼一眼这位可怜的老人,皇上也不由微叹了一口气,转回御书桌前,蘸好笔墨,然后才说,“那好吧,我就再重写一份手谕,让你担当唐国的使者,监督找回香苗吧。” 唐槿云的脸上这才漾起一抹宽慰的笑意。转而,轻拍着她的背囊,心意也直飞东部国,她希望香苗就在东部国生活的好好的,在等着他们登门拜访呢。 拿到手谕后,在皇宫里逗留了一晚,推荐了马承宣,皇上便让他升为京师的总捕头,总管全京师八门的捕头。但马承宣却再三表示,愿意当唐槿云的马夫,前往东部国,多一个多一份力量,皇上也恩准了等他回来后再上任,唐槿云也只好答应了。 翌日,他们一行一身紧身轻装,大包小包的,乘上一辆轻快马车,飞快地驶离京城,直往东部国的边境奔去。 黄昏时分,在离京城的最近的洪城找了一间大客栈,他们开了两间房,男的在东厢,女的在西厢,相隔一个大庭院,孙百恶更是邀马承宣同住一间。 入夜,用过膳后,唐槿云也在房中要了桶热水泡浴,泡完就穿上紧身黑皮衣,上床合衾便睡;今晚月色如乳,凉风微拂,又一路兼程,唐槿云也很快地进入了梦乡。 不料,就在她半梦半醒之间,窗户突然嘎然大开,一道黑影倏地从外面窜了进来! 唐槿云蓦地惊醒,连忙朝长靴里去准备拔刀而起,可就在此时,那黑影率先说话了,“英主,是我!” “你?”唐槿云的刀快如电,已经堪堪架在他的脖子上了,却因为他的开口而停了下来。 这是一把很响亮清脆的女声,更令她意外的是,那黑衣人的袖子绣着一只飞鹤——是“鹤衣卫”? “没错,是我……”那“鹤衣卫”边说边连忙拉下了蒙巾。 借着窗外透入的月光,一张满脸都是烫伤似的疙瘩,蛤蟆般的脸顿时展露在她的面前。 这么一张这么有特色的丑脸,她没有道理不记忆深刻。 “你是,飞捕营,那位……苗副都统领?”她已知飞捕营就在她一点头之下,已经全部都被收录入‘鹤衣卫’中,此时这位苗副都统领穿着她设计的‘鹤衣卫’夜行衣,也是很合情理。可就是不明白,他怎么出现在这里了?在她的记忆中,那位苗副都统领可是男的,怎么是女声了? “谢谢,谢谢你还记得我……”还不等她怀疑,这时候,这位苗副都统领客气地说完,突然便用手轻轻揭去了她的脸皮。 没错,是脸皮!不一会儿,随着她缓缓地由下揭起,唐槿云知道这是假脸具的一种也不由得随着目瞪口呆。 那张满是烫伤疙瘩的脸皮被突然揭去,展露出一脸肤光胜雪的玉脸朱唇在她的面前,那能不由她惊讶不已。 “你,你是……”显然,此时不能以苗副都统领称呼眼前这一位娇小玲珑的少女。 “香苗,我就是你们要找的香苗。”苗副都统领恢复了女儿身后,却淡然地朝她微微一笑。 但这可吓煞了唐槿云了。 “香苗……师姐?”她没有想到,苗副都统领竟然就是他们要寻她千百度的香苗师姐,更万万没有料到,能够在此时此地让她碰上了! “我想除了年纪比你大几岁外,我就没有资格当你师姐了……”香苗不虞她的惊讶,却笑说得很勉强,突然,止不住喉咙一阵哽咽,双膝一矮,顿时跪了下来,拜倒在地。 唐槿云也是微微一怔,连忙想要伸手去把她请起,但她却热泪盈眶地抬头对她泣说:“谢谢!谢谢你,贵妃娘娘!我要谢谢你替我伸了冤,在皇后一手遮天的势力下,我有苦难诉,无路可逃……” 唐槿云当然理解单薄的她在与这种至高无上的权力作对是怎样的艰苦卓绝,就像她的特工身份被泄露后,也是有国不能认,有家不能归,全部罪责过失都得一个人扛下来,然后伺机去单独解决,再重返组织。 “起来,起来说话。”唐槿云伸出的手还是伸了过去,轻轻地把她搀扶了起来,两人相扶着来到了小圆桌上,点亮了蜡烛,香苗脸上娇嫩的泽光顿时有如瓷娃娃般倒映着晃动的火苗,嫩里透红,恐怕也是因为长期用假皮遮挡着而把以前的黝黑给隐掉了吧。 “我,我还要谢谢你,一直都不放弃寻找我……”香苗小心翼翼地刚坐了下来,又连忙要起身抱拳向她一再感激。 “你就是在那个时候知道我要找你了?”唐槿云对她的再三感激一笑置之,重新如姐妹般把她拉到旁边,一边欣赏着她,一边和她亲切的交谈。 “不,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你的目的……”香苗见她问起,也跟她说,她是被收编入“鹤衣卫”后,能够时常隐在她的身边了解她的一举一动才知道的,尤其是和亘云庭在一起的时候,正是她当值守在她的身边,所以,便听到了她和亘云庭的一言一语。 听到后,她心里也是大感激动。她想不到,她走后,师父还收了两个徒弟,还上这京城里找她,并且,男的是今科状元,女的是当朝贵妃;可是,她知道后,却也不打算出来相认了,因为,有了坏名声的她,也不想再玷污师父和师弟妹的名声了。 可是,自从唐槿云在皇上面前展示了她的验血宝物后,他们在“鹤衣卫”中也讨论起她的那件宝物,她当时便有了一个想法,看能不能凭借着师妹这件宝物及她那个规律,把皇后给揪出来。 就在前几天,师父上京来了,瘦了也老了,让她很是心痛;见他们不久后便要再往飞熊村里寻找她的踪迹,她便把随身保留的血小衣,事先地埋在龙婆婆的土屋里,故意露出一角让唐槿云去发现。 “那件血小衣是你放的?”唐槿云又是一惊,那血小衣放置的自然而然,也瞒过了她的眼,可她就是对那件血小衣多年来没有腐烂成条而起疑,却没有想到它却是后来人为地放进去的。 “是的,我就按照你那个母子父子血型相同的规律,想着你验一验那上面的血,看皇子和我的血型是不是相同的。”香苗微微地点头承认。 “当时你就在附近?”唐槿云想他们‘鹤衣卫’的隐蔽能力也太强了吧,竟然连她也没有发现。 香苗又盈盈一笑地点了点头,那笑意还依稀留着两年前的一抹天真。 “你真的有逗留过龙婆婆那里?跟一个武士去了东部国是真的吗?”提起龙婆婆及飞熊村,唐槿云也很是想知道她后面的踪迹。 “嗯,”香苗轻吸了一口气,望着那晃动的烛光向她娓娓道来,“说来真是对不起她老人家。当我被皇上猥亵了后,就被皇后哄到了一座庵堂里,静养了几个月后,便诞下了皇子,可才没有几天,皇后就来抱走他,说是抱给皇上看的,然后再派人前来接她;可是,皇后从此一去没消息,她身边的宫女也不辞而别,过了十来天,她才意识到可能被皇后骗了,便硬是挺着还没有好起来的身子,硬闯了皇宫太子殿,盗得了皇子,可是,那些禁卫也太森严了,在几经恶斗之下,为了皇子的生存,我也只好把他放在墙头上,自己先行逃了……” 述及这段辛酸的往事,她也是满脸的羞愧及痛恨。若然她执意要抱着皇子一起逃走的话,那么她肯定会死于乱刀之下,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她就恐怕会连累了皇子也不能幸免……,为了他的生存,她也只好狠下了一次心。 “……逃到了飞熊村,我也已经虚弱无力了,是龙婆婆路过把我救了起来,还杀了老母鸡和鸡蛋汤为我疗养,我在她那里休养了十来天,身子也慢慢好了起来,晚上便给龙婆婆偷来富人的几两白银想给她留下的,可就在当晚,却被一个东部国的剑流大师抓住了,后来,几经我苦苦哀求,他才同情理解我,并邀我一并去东部国,这时候,先帝也驾崩了,皇上登基了,我想,这唐国已经是皇后的天下了,再无我的一席之地,逃往外国正好得以保身,于是便答应了他,把银两给龙婆婆留下了,便随他一起过境去,不料,后来龙婆婆还是被我连累了……” 想起那些曾经帮助过自己而受连累而死的人,香苗又是止不住梨花带雨,泣不成声。 至此,唐槿云也算是真真正正地了解了她这起源于追捕‘竹影子’的秘事,果然,香苗师姐才是这件事中最大的受害者。 “那你是什么时候回国的?回来以后就混进飞捕营里当捕快了吗?” 第229章 母子重逢 唐槿云还是疑惑她去了外国好好的,怎么还要回来了? “哎,我,唉……”不料,香苗师姐闻言则色变,说话也没有刚才的灵光,一摇三叹地吞吞吐吐的,似有不可告人的隐痛,又像有什么难言之隐,水灵灵的大眼睛坚定地望着唐槿云,对她也是百般的信赖,可是,溜到嘴边的话还是化做了一丝微微的笑意散去。 “当初,那位大师对我也挺好的,不仅给地方我住,还教会我不少的剑术,本来,我也打算就一辈子躲在那边算了;可是,有一天,他还是被有人打败了,无怨无悔地死在对方的剑下,他的弟子们就把我……,把我赶了出来,后来我也思念皇子心切,便又偷偷地逃了回来,回到京城,就以高超的武功,隐于飞捕营中,以伺机再次夺回皇子或是行刺皇后什么的。” 唐槿云但听她说到中途停顿了一下,抿了抿嘴,吞下了快到嘴边的苦水,又重新继续说下去,提及皇后,她的双眼也是充满了怒火;继而望向唐槿云,忽而又变得柔情似水,似是在感激多亏出现了唐槿云,才可以替她报仇雪恨。 “既然如此,如今你大仇已报,没有必要再隐藏了,你就露面吧,师父和皇上都很想你,对了,师父现在就在对面的厢房,要不我去把他叫过来……”唐槿云深感她一位女子孤身在外国也是不容易,但如今能够全身以退,也总算是是不幸中的大幸,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如果她回来,那么后位就是她的了。 “不,不……”岂料香苗一听见‘师父’两字不由惊慌地马上摇头摆手地阻止。 “为什么?”唐槿云很是诧异,“你这么辛苦匿藏起自己,不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够重见师父皇上他们吗?” “不!”香苗沉吟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脸有难色地不同意,然后,她一手轻执着唐槿云的手,无比认真地说:“贵妃……” 唐槿云却及时地纠正她,“这里人少,叫我师妹就行了。” 香苗微微地摇头一阵苦笑,只好轻吸了一口气后再说:“师妹,我这次来找你,不是想见师父,想见皇上,其实,我最想见的只是皇子……” 见唐槿云在灯火的照耀下,认真的聆听,她很是感动,顿了顿后,又继续说下去:“我想你帮我把他抱来这里,让我见见他,可以吗?我知道你可以办到的,我求你了……” 唐槿云正想要说话,她双膝却陡然跪下,泪如雨下地哀求她。本来还想要替她再想一个更加两全其美的方法,唐槿云但见她的目的坚决而又清晰,也就只好先行答应下来。 “好吧,师姐请起,我答应你就是了。”唐槿云又再次把她轻轻托起,触及她的玉手时,发现冰凉如雪,宛如一柄寒剑,不由微微一怔;而香苗则闪躲着连忙抽回了她的手,不敢正视着她。 接下来,香苗教她明天便回京带来皇子到洪城,跟她定下了后晚再在这里见面,便再粘上假脸皮,飘然地由窗逸去。 这一夜,倒让唐槿云彻夜难眠了。躺在床上,思考的就是香苗师姐这艰难曲折辗转了各地多年,最大的愿望竟然就是为了要见皇子一眼? 她曾经也追问师姐,她不想回到师父的身边了吗?连已经虚位以待的皇后宝座也不要吗?那可是她应得的啊。 “你才是真正的皇后,它应该让你这种美丽聪慧、心怀慈悲的人来坐!”然而,香苗师姐却笑着把它推却了。 合上眼,她满脑海子都是香苗那肤光胜雪的玉脸,以及那梨花带雨的眼睫…… 翌日大清早,孙百恶便急不可待地要过来拍门,催促她要继续及早赶路了。她见着了他,也不知道应该怎样跟他说,她昨晚就已经见着了香苗师姐了,再往东边飞驰也只会南辕北辙,越走越远;然而,她答应了香苗师姐要保密的,也只好在临上车的时候,突然谎说自己有重要的背囊工具漏在了寢宫中,一定要回去拿,拿了才好上路。 这样一来,也只好屈就师父在这里再等她两天,她会尽量在两天之内赶个来回。说毕,也不理师父在背后的牢骚,便催促着马大哥把马车一路飞驰地往京城里赶。 日升月落,时光荏茬,很快,洪城这间客栈又迎来了一个金黄的圆月夏夜,迎来了两位神秘的客人,迎来了一段催人泪下的母子重逢。 这晚,唐槿云屏退了其他人,也不待香苗师姐破窗而入,便把窗子预先打开,随便她什么时候进来都可以畅通无阻。 “待会儿就能够看见娘了,怀希高兴吗?”她吹熄了蜡烛,厢房顿时笼罩在一片柔和的月色之下,借着月光,她亲昵地哄着怀抱里的皇子,“待会儿见到娘,要叫娘哟!” “娘……”不足两岁的皇子最是喜欢她,一路上由她抱着,竟然不哭不闹的,她教他说什么,他也乖乖地跟着说,有时候却把唐槿云气得两眼翻白。 “我不是你娘,待会儿来那个才是,从那里进来的……”她连忙纠正在指指窗外,可才指了两下,窗前便出现了一个芙蓉如脸的女子,今晚,香苗没有再戴上那层假脸皮及那身暗卫的夜行衣,而选择了一袭颀长飘逸的黑绸裙,伴着满头的青丝秀发在和风中翩然袂动,振衣欲升。让皇子看了也不由愣了愣,静静地盯着她看。 香苗也是随风一动,缓缓地伸出那双修长的手靠过来,便要把皇子抱将过去。 “他叫什么名字?调皮吗?”香苗刚要接过皇子的时候,也不忘了温柔细语地向唐槿云打听。 “怀希!他全名叫唐怀希!对好人很乖,坏人却很闹,”唐槿云但见他们两母子自从出生后两年也没有见面了,心里也是隐忍着没有淌下激动的热泪,还笑着说,“皇后有一半是他折磨死的。” “怀希?怀希吗?娘来了,娘想你来了……”香苗师姐听见了皇子的名字,也不由激动得把皇子轻轻地抱了过去,抱在怀里,双手仍然禁不住地颤抖不已。 “怀希,叫娘吧,她才是你的亲娘……”唐槿云想要上前给懵然的皇子介绍,不料话到一半,自己也感动得淌下了满腔的热泪。 她这辈子,还有机会跟她的母亲有这样重逢的场面吗?想到这些,便和初跟儿子两体接触的香苗,一起抱头痛哭起来。 然而,皇子只是睁大着他那黑亮而清澈的大眼睛,在香苗的怀里把她的脸容一一看了个遍,小手还把玩着她飞散飘逸的秀发,就是不懂得吭声。 “怀希,怎么不叫娘了?”半晌,唐槿云也奇怪没有听到皇子预期的叫声,便轻拭去眼角的泪渍,关切地问。 皇子望了望她,又看了看香苗,忽然却朝她张开双臂,要她把他抱走。唐槿云不由尴尬地瞥了香苗一眼。 “他还不会说话吧?”香苗体谅地一叹,也顺着皇子的要求,重又把他送还了给唐槿云,“还是他怕生人了?” “会呀,他会说些短语了,也不怕生,第一次见我,就让我抱了。”唐槿云奇怪之中也向她道出他们的第一次相遇的故事安慰着她。 “也许他知道你是她的师姨娘吧?”香苗也轻柔的一笑,目光依然一刻也不离开皇子,笑意中难免浮露一丝的心酸落寞。 这两母子在生产的时候九死一生的拼搏,也被皇后的追杀分隔而冲淡了血浓于水的亲情。四目相对,双手在抱,也无法再溶合在一起。 “你回宫去吧,你们以后日夕共对,总能把过去那些空白了的感情追回来的,”唐槿云看在眼中,也不由趁机劝说她,“更何况,他现在还不是记事的时候,随着你们以后的相处,相信你们会越来越好的。” 香苗的目光顿时掠过了一丝惊喜的亮光,然而,很快又黯淡了下去。 “相信皇上吧,他不仅因为你是皇子的亲娘,还有,他也很爱你的,只是,当初他没有空跟你提及而已。” 这话如和风吹过,香苗听了,那刚黯下去的眼神陡然又暴亮了数倍,闪出了一道惊奇异彩。 突然,又脸露警惕地盯着唐槿云,“你,你见过皇上了?” “唉……”唐槿云见她仍然不听规劝,便只好道出实情,“不问过他,你以为我真的这么容易就把皇子带出皇宫吗?” 这一点唐槿云倒也没有说错的。自从经历过了香苗盗皇子,皇后骗皇子两事后,皇子的寢宫更是禁卫森严,但凡是人,包括皇上,要接近他也得经过几道认证的关卡。 “不能用偷的吗?”但是,香苗认为,若是唐槿云肯用旁门左道的话,一定也难不倒她,她倒是为什么不用了,“或者用抢的也可以呀!” 随着她话音刚落,门外突然亮起了一排的火把,把整个庭院及门口也照耀得红亮发光,火光中,似乎有一阔袍王者正朝她大步踏来。 香苗惊疑地望向唐槿云,唐槿云却在这时候,淡然地抱着闪到一边去。 “你,你出卖了我?” 第230章 天伦团聚 唐槿云默然地受落了香苗师姐的指责,但香苗也不跟她磨蹭,便要转身朝窗外准备跃起,不料,此时那些窗页也连翻掩上,甚至还即时听见外面的封窗声响。 这时候,她连唯一的退路也没有了。 “香苗,是你吗?”这时候,皇上那满怀羞愧的声音已经从她的耳畔响起。 她也不由一下子愣住了。 记忆中的飞马一下子把她带回了那个柳城明湖边的午后。那时候,她追失了‘竹影子’,正在酒楼上因为救了那位贵人耽搁了而懊悔,这时候,却走来一位妩媚的少女,跟她说,她刚才救的可是当朝的太子,说他是一个怎样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才学渊博、胸藏韬略的风华绝代美少年,未来的明君……,她一句也听不明白,直至那位千金小姐要纡尊降贵地跟她就在酒楼上义结金兰后,出现了那位和现在她背后同样气宇不凡的人。 那位太子出手豪绰,一来就是一大箱黄金,说是要赏赐她的,还不等她推辞,她那个姐妹就先行替她改了要求,要换回到太子的身边伺候一辈子也终不悔,也就这时候,她才敢抬头一窥那时候太子帅气凌然的容颜…… “香苗,朕知错了,当初是朕喝醉了酒,误闯了你的房间,把你……”皇上在后面正在惭愧地承认着他的错误,突然嘴上却被一只冰凉的香手轻轻捂上,让他把剩下的话全都悄悄地从那只手传递到她的心里去。 “皇上,算了,往事不要再提了,我也没有要责怪你的意思。”香苗近距离地凝眸着如今已成熟稳重的皇上,记忆中的那股潇洒不减,还多了几分深情。 她的心突然山崩地裂地剧痛起来,两行情泪不自觉地随着脸颊无声地滑落。 这阴差阳错的爱本来就没有什么对与错,而错的却是她的太天真。只怪她当初太天真误信了皇后,硬生生地让她有机会把她母子俩的同一条心撕开了,把她跟皇上的情义也诽谤得乌烟瘴气。 如今,这皇子也怕生的支离破碎的感情,真的还有修复的余地吗? “回来吧,香苗,朕也喜欢你的,你回来当朕的皇后吧,”皇上也动情地以手轻轻移开她的手,轻拭着她的泪渍,又一指唐槿云怀中的皇子,恳切地对她说,“不仅是朕,就连怀希,他也很需要你!” 瞥了那仍然懵然地盯着她而不吭声的皇子,她刚崩裂的心更是一瓣瓣地无止境地往下坠落。 “不,我就想抱抱他的,如今我抱过了……”说到这里,刚才那不到片刻一抱的余温,在她的心里顿时变得珍珠玛瑙般珍稀,又像春天里的溶雪那么的脆弱稀薄,随着时光的流逝而消失得了无踪影,唯有,以泣不成声的千行泪重铸那一抱的坚持。 “抱过了,就请皇上放我走吧。”说着,她轻吸了一口气,坚持着某种信念,转过身去,却又忍不住一瞥再瞥唐槿云怀中的怀希。 “你知道朕为什么要叫他怀希吗?”皇上望着她的侧脸,忽然语重心长地说来,让她的心弦不由自主地拨动了一下。 “怀希,就是怀有重见你的希望!无论是遗训给他,还是鞭挞朕,只要一有你的消息,朕一定会让你们母子重逢,让你做朕的皇后,我们一家人得以破镜团聚!” 皇子的名字,皇上的心意,这是多么的有意义呀!原来他早就打算一辈子地让孩子对她的亲娘念念不忘,而他的心却早已刻满了她的名字! “不,我是一个不知哪里来的孤儿,要是做了皇后,根本就是给你的皇族血统抹黑!”香苗强忍下内心的碎片纷飞如爆炸,却依然面冷坚决地拒绝了皇上的邀请,重重的挫伤了皇上的一腔深情。 说毕,她也顾不上左右已经围上了众多侍卫,举着亮堂的火把,亮着森冷的寒光,毅然坚持着大踏步地朝门外走去。 在与皇上擦肩而过后,面前又有一个颓然地站在中间,拦住了她的去路。借着火光,她看见了那张熟悉的瘦削的老脸,及那道慈爱有加的目光,可惜,已经浑浊了、无神了。 “苗儿……”一声嘶哑的声音由那老腔中逸出,不由又让她的心一下子被烧毁得剩下一段无法辨认的焦炭。 “师父……”只是两年时光,当初她印象中那位清矍矫健、常带着她攀山涉水的神医,已经苍老了、衰微了。再过上一段时间,也许不可能再在人世间见面了,不由得她的喉咙一阵咕噜作响,那两年久未开腔的声音顿时冲口而出。 “你,找的师父好辛苦呀……”孙百恶也不知怎的,站在那里,激动得浑身也颤抖不已,原想着上前去一把捉住她,再也不让她逃去的冲动,反而因为太紧张兴奋的心情而挪不开脚步来。 刚才也在背后也有听见她严词拒绝皇上的一切禅让力捧,呵护和守卫。那心情也是忽上忽下的,弄不明白香苗这一次难得的出现,却又怎么如此冷淡地对待他们,对待他们这些她迄今最为亲密的亲人。 “你……不回皇宫,也不回‘夕谷’吗?”他满腔柔情地关爱着她,尽量不去触碰她脆弱的神经。 末了,看见香苗的眸中倒映着点点的火光,他又哽咽着柔声地吸引着她,“……你弄那个花圃,你走后,我都有帮你料理的……” 看着香苗站在那里已经泣成整一个泪人儿,却哑然无声的痛苦模样,他那满腔的柔情也顿时化为一滩废水。 “师父错了,如果当初支持你种花不逼你练武的话,你现在也许是世上最幸福的女子……” “师父!都别说了,请恕苗儿不孝!”香苗的心再也经不起皇上和师父这般亲情的吸引,差一点儿便点下头来,陡地脑海里闪过一道可怕的灵光,让她顿时又硬起最后一副心肠来,同样把孙百恶拒之千里,以一跪谢前辈子的养育之恩。 然后扬袖轻拭去满脸的泪渍,狠了狠心,暗运真气,便要望院外明月高悬的夜空是投去。岂料此时一声微弱的呼声,顿时泄去了她浑身的真气,让她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地! “娘——”忽然里面的皇子一声微弱的稚呼,却有如一道奇异的闪电袭来,把她那刚才那颗碎心霎时间重塑回原样,鲜活而怦然跳动。 “希,希儿……”这一次,她禁不住那颗被塑回的心跳,蓦然回首那厢房的深处,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里透着血浓于水的良知。 “是,是你,叫,叫我吗?”随着唐槿云抱着皇子朝她渐行渐近,她半信半疑地把自己激动得手足无措、一塌糊涂。 “再叫一次娘吧,娘很喜欢你叫她哟!”唐槿云轻声地在皇子的耳畔教导着。 所有的人,包括皇上和师父此时也都竖起了耳朵,想再听一听皇子那神奇的天使之音。皇子嘟着小嘴,眸光的深处倒映着香苗那深情凝视他的样子,宛若翩然振翅的黑蝴蝶;回想起刚才在她怀内的那抹比在唐槿云怀内还要神奇的余温,他的小手不由自主地朝她伸去,似乎要想再一次重温香苗那血浓于水的温暖。 “娘——,希希,抱抱……” 这一次,大家都听得格外分明。天使之音一如佛光般从大家的脑际掠过,洒下慈悲的善意,浇开了幸福灿烂的笑容。 而香苗尤其听得真切动听! 更是迫不及待地大步上前,一把从唐槿云的怀中夺去了皇子,把她紧紧地拥在怀内,一如当初两人结缘在一胎之内般亲切无间,任是天地利斧也难以再把他们分开! “怀希,娘怀中的希望,娘听见了,娘听见了……”那顽强的小草在皇子枯涸的需求下,正从香苗的坚硬冷壁中冒了出来。 小家伙不懂得泪水的沉重,却无意间地用小手去轻轻地收集着娘亲珍珠般的泪水,让香苗内心的积雪更是溶化于这与生俱来的天伦之乐中。 “师姐,回来吧……”还不等唐槿云再要说下去,即时换来了香苗梨花带雨忙不迭的点头应允。此时此刻,只要让她一直和皇子呆下去,任是哪里她也不去了。 皇上和孙百恶见了,那怆然的脸上也不由浮起了解脱的笑意。 “好,马上传凤辇过来,把皇后转移到城衙里去!这家客栈给朕重重有赏!大家也赏白银百两!”皇上一高兴,也是大赏天下,犒赏三军,希望把真正的皇后的福祉传承开去,带到每一个人的心里。 当晚,香苗被安置在洪城城衙最豪华最舒适的避暑胜地之内,与皇上一起逗着小皇子一直玩耍得东方晓白、筋疲力尽,才奈何不了瞌睡虫的侵袭,依依不舍地昏沉睡去。 “他们都一家天伦团聚了,师父,这下子你老人家没有遗憾了吧?”外面,唐槿云也来劝说守在外面不舍离去的孙百恶。 “呵,没有了,只是感慨斗转星移,时移世易,这眨眼间,她从一个濒危的女婴好像一下子长大了,还成为了一位娘亲了。”孙百恶呵呵一笑中,眉梢中的却又浮起了一丝嫁女般的失落。 “你这不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吗?”唐槿云笑说他有点贪恋红尘了,这人与人之间的缘聚缘散,时机来到了,还是风雨不改地该聚就聚,该散就散,半点也不由人。 后面的马承宣也憨憨地仰起脖子,冲天一笑。 “你可给我记好了,不能把我这腿的事跟她提起。”孙百恶忽然也一指松化的右腿,哀伤地提醒唐槿云。 第231章 清白人间 唐槿云转眼他那苍老土灰的脸上,心里面突然涌起一种阴阳相隔的感觉来,清风吹过,让她不期然地打了个冷颤,连忙闪回厢房中睡去。 这了却了心愿的师父,又将会怎样安排他的余生呢? 翌日,天外万道金光拨开沉疴般的阴霾,洒向人间,让人间迎来了风和日丽的一天。 皇上静悄悄地来,却大张旗鼓地回去。一路上都有侍卫守兵开路,宫女仪仗撒花吹奏的,好不热闹,好不高兴! 坐在凤辇上瞥向还在嬉戏得忘乎所以的一对母子,他从昨晚以来,也才有了一种一家人欢聚一堂的奇妙感觉。以往,皇后可没有这般真诚而热情地跟孩子一起嬉戏,这种感觉也就无从说起。 莫非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夫妻之情,母子情深?一向风流倜傥的皇上第一次收获这么奇妙的感觉,也不知似乎要感激香苗,还是想着以后生下更多的皇子,他也许会得到更多。 此时,香苗也早已经换上了一件唐槿云替她挑选的鹅黄豪华宫装,穿在身上,宛如一道金黄的阳光在眼前飘荡,让人看了也不由为之心暖,而她整个人也因此开朗多了。 她跟皇子玩的更是疯狂,一刻也不想停留下来,让皇子那稚嫩的天使笑声一路洒落人间。 由于凤辇缓慢,需要了两天的路程才到达京城。香苗也没意见,就只管吃了就玩,玩了就吃,就连唐槿云也似乎想不起来了。 回到京城,临到城门前,香苗却对皇上说,按照唐礼,她得先在城外逗留几天,让他在宫里为她准备了三书六礼,公告天下了,她才风风光光地正式入宫! 皇上微微一讶,转而也点头应允,随后,以带着皇子入宫不成体统,皇上也只好带着皇子先行入宫禀明太后,留下唐槿云、师父他们陪伴在香苗的身边,暂时住在他在城东二里外的避暑行宫里。 再度离开了皇子,香苗的脸上也自然地蒙上了一层不舍的失落。 “不用愁了,你们很快又能见面了。”尽管唐槿云在一旁安慰着说,但她的眼睛依然没有明亮起来。 果然,这几天以来,皇上的三书六礼陆续地送来行宫,先是奉孙百恶为国丈,再打算在京城给他一间大屋,或者在郊外建一座医馆让他继续悬壶济世的,可是,不知怎的,孙百恶除了那个国丈的衔头勉强接受外,其他金银房屋、绫罗绸缎等什物的一概婉拒。 他笑说自己闲云野鹤惯了,不习惯带有那么多的金银在身,更不想有什么房屋医馆拖累了,把它们全数给香苗留下便好了。可是,香苗也推说自己进宫后什么都有,不需要太多的金银财宝在身,便把它们又推给唐槿云这个大恩人,唐槿云也本想推却的,可想到过年施食的时候那种不够钱的窘境,她也反而大方地收下,期待着以后给百姓赈灾之用。 过了聘礼,接下来便是期待迎娶的吉日,迎娶当天既要祭祀天地,也要祭祀祖庙皇陵,然后诸如此类的繁文缛节,香苗都要皇上全部做来。 只是,孙百恶怕受不了这些礼节的折磨,也就决定先行告辞回谷去了。 “师父,你不能参加师姐的封后大典后再走吗?”唐槿云好意的挽留。 孙百恶仰脖呵呵一笑,“这次上京以来,你让我终于得看香苗,又能够看见她美满地嫁入皇宫,再加上你已是贵妃,云庭那小子也是吏部侍中三品官了……,你说的,做人就是要知足,不能贪多。” “我说笑而已。” “呵呵……”孙百恶也不管唐槿云是不是说笑,膝下三位徒弟个个名成利就,荣华富贵,此时的他已经是世上最荣耀最幸福的老人了,那些什么封后大典锦上添花的事,只会为他那副老骨架增添烦恼。 他一边狂笑着,一边钻进了早已经准备好的马车,然后在马夫的一声吆喝中,绝尘而逝,不复再来! 而香苗也由着他,从头到尾一直也没有吭声要挽留他,望着师父渐行渐远的马车影子,她忽然就朝着他离开的方向,双膝跪地,倒头便拜。引得唐槿云一怔之后,也只好跪下向孙百恶三跪九叩地拜别! “你也不挽留一下吗?”往回后的时候,唐槿云好奇地问。 香苗笑说:“算了,参不参加,看不看也是一样了,师父是一个闲散的人你还不知道吗?他也免得当天失礼我们了。” 唐槿云想了想师父,凭师父那身寒碜骨架子,也是穿起龙袍不像太子,确实有点失礼的,更加上他腿上的不便,也不想在当天香苗的面前露馅了。 于是也释怀了师父的离去。这香苗师姐已经重新拾回了一家人天伦之乐了,从此以后,她的家事就由不得他插手了。 “其实,你的功劳最大,这个皇后应该由你来做的。”香苗忽然甩出了这么一句,让唐槿云微微一怔地看着她。 “怎么会呢?你才是真正的皇后。”唐槿云笑说,“你瞧现在皇子多么粘你了。” 想起了皇子,香苗的脸上也浮起了一丝甜蜜的笑意,一直回味地回到了行宫里。 “他也挺喜欢你这个姨娘的。”香苗也羡慕地说。 唐槿云也不由呵呵一笑,她都有点感慨当初和皇子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小子怎么就粘她了,原来,他可是比任何人都有先见之明,知道她就是他娘亲的师妹,是和他娘亲一样有着心地善良气息的姨娘,哪能不粘了? 入夜,两人用过膳后便各自分东西厢回房去了,明天便是皇上迎娶香苗暨封后的大典,得养足了精神准备对付明天一天到晚的疲劳轰炸。 所以,唐槿云回到床上,便安然地睡着了。因为,这行宫里除了宫女外,全是一流的禁卫高手,而凭香苗的武功,也不用她担心了,她也趁机睡上为数不多的一个好觉。 直至,皇上的声音在她的耳畔回荡不绝。 “爱妃,皇后呢?她去哪了?”皇上不顾一切地冲进她的厢房,冲还是半梦半醒的她大声吼叫。 “她?”唐槿云也不由愣住了,转而却笑着纠正他说,“皇上,这里是西厢,她在东厢呀。” 然而,皇上的回答更是令她震惊,“朕就是翻遍了整个东厢,也没有见到她!” “怎么会?”她嘀咕着下了床,由得宫女们开始替她梳洗化妆。 这时候,有侍卫也在外面禀报,说整个行宫也没有看见香皇后。皇上的心不由一下子凉了半截,转头怒视了铜镜上映出来的唐槿云一眼,便又要吩咐下去。 唐槿云的心也不由一沉。都这时候了,师姐还去哪里闲逛吗? 要是她去闲逛了,又会去哪里呢?她在脑海里也不由一直地把记忆往回追溯,直至想起昨天傍晚那句“你功劳最大,这个皇后应该由你来做”,不由脸色一变,霍地站了起来。 “她,该不会是逃了吧?”她说出了连自己也不相信的判断。 “‘鹤衣卫’听令,速在这方圆百里外,寻找香皇后的踪迹!”皇上可不管,一旦有半点的线索,他便从速下达了命令。 外面的侍卫和隐在阴暗中的“鹤衣卫”顿时领命遁去。 “她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会逃了?”皇上这才缓过气来质问唐槿云。 唐槿云换上了套墨绿的豪华宫装,瞥了他一眼便步出厢房,“怎么会呢?她不是跟皇子玩的挺好的吗?” 她自己也是很不相信。别说遇上了这千载难逢的母子相认机会,就是跟一个小孩玩的那么投入,她又怎么可以随意地离开了?还是在皇上迎娶的队伍到来之后失去了踪影? 虽然是师姐,虽然同是女子,可是她毕竟才认识了香苗不是太长时间,只是觉得她的情绪有点不稳定,性情有点反复,两年的逃难生涯,让她更容易地把心中真正的想法匿藏起来,不让人轻易读懂。 “你们没有说什么话来刺激她吧?”皇上还是怀疑她。 唐槿云斜乜了他一眼也在想,她有吗?反而是香苗师姐说了刺激她的话吧:临到最后一天了,还要说那些推让皇后的话。 就算你不喜欢当皇后,也那不能抛弃皇子呀!回来看他一眼,抱他一下,不就是你这两年逃难以来,紧守的一道信念吗? 莫非你的要求就这么的低微,只是真的看一眼,抱了一下就满足了? 无论怎样,唐槿云又觉得她就对皇子的那份执念,应该不会走的太远。 两人风风火火地来到了前殿,外面的侍卫已经为他们准备好了高大骏马。 “不行,我也得去一起找!”只是,这人海茫茫的,香苗又在暗处,她又应该去哪里找呢? 忽然,她想到了飞熊村龙婆婆那里。香苗师姐也许是去祭祀她老人家了吧。 “那得要去哪里找?”皇上急问。 “飞熊村!”她飞身上了骏马后,扭头给他甩了一句。 同时,前方迎面扑来一匹快马,像急箭般倏然在她的跟前煞停,马上的侍卫即时滚鞍下马,满额大汗地朝皇上倒头便拜:“禀,禀皇上,我们在……在皇陵,发,发现了……” “香苗去了皇陵?”皇上马上断章取义地断定,心中也不由一下子放下了心头大石。 “……皇后……”但是那侍卫还不断地喘气要往下说,越说越急,越急也越说,只是还是不肯起身离开。 “发现了就好,来人,马上去——”皇上的话音还没有落下,陡地听见侍卫的下半句,脑海顿时轰然的一下巨响,眼前一黑,倒头便晕了过去。 “皇后的……遗体!” 唐槿云在马上听了,也几乎差点儿栽下马来。 第232章 皇后之葬 第232章皇后之葬 有没有人告诉他们,这一切都不是真的。是开玩笑的,开玩笑的! 好吧,是侍卫跟他们开玩笑的,朕原谅他们,大赦他们!皇上此时的心里也是一千万个不相信,香苗竟然会死在皇陵前!如果是哄他的骗他的,他保证不生气,不怨恨,不报复! 逃了也就算了,私自外出也算了,毕竟还活着;母子分开算了,夫妻分开也算了,毕竟大家都还活着,只是在不同的地方活着…… 一路上,唐槿云也是大感意外香苗师姐之死。她怎么其他的不做,偏偏要做出如此极端、如此无法挽救的憾事呢? 她可以不念皇上,不念后位,可是,她怎么可以不念皇子呢?你让这才刚刚粘她的皇子情何以堪呀! 来到皇陵,先旁的陵墓前面,现场没有被破坏。光天化日之下,洁白无暇的汉白玉石板之上,浑身穿着那套黑色绸裙的香苗师姐,挺直地躺在一泓血泊之中,就像是藏匿在一朵海棠花蕊中的蜜蜂。 脸上还带着一丝笑意,喉咙的血已经流干,一柄青钢剑躺在离她指尖不远的地方,剑刃上染满了她的碧血…… 这恐怕就是昨晚深夜发生的事,是在唐槿云睡得正香、皇上睡得正甜的时候! “香苗——”皇上下了马车,看见了地上的香苗师姐,第一次如此恸情地朝她扑过去,扑倒在她的身上,撕心裂肺地哭上云霄,要死要活的不肯离开她的身边,让旁人也不由感动得侧目落泪。 “为什么呀——”皇上这几天也才有了那一家之主、有妇之夫的幸福感觉;可是,却在此时随之风散,不复存在,那以往孤家寡人的感觉,重又袭上心头——这香苗怎么能够这么狠心地对他,他对她的感觉也丝毫不比皇子的弱呀,他同样需要她,需要一位善良的妻子,一位贤淑的娘亲,一个完整无缺的家呀! “为什么你要自尽呀?” 许多人的心中都在疑问着这个问题。一个几经磨难的女子,难得如今夫妻团聚,母子重逢,一家乐也融融,本应是世上最美好最完美的结局,是什么令她如此有勇气地割舍了这天赐的一切?她的丈夫是皇上,孩子是未来的皇上,自己就快是当今的皇后,她即将就要拥有古今天下许多女子梦寐以求的锦衣玉食的生活,是什么令她这么傻,居然把利刃当鲜花,放在自己的脖子上抹下去了? 是什么?是不小心的吗? “为什么?为什么忍心抛下我们父子俩……”皇上的哭声越来越大,越来越伤心欲绝,大家有伤感的情绪也只能嘤声抽泣,不敢高声于皇上的悲呼;大家都懂他刚从皇后尸骨未寒的痛恨中重获旧爱的喜悦不久,又得知香苗陵前自刎的噩耗,一下子恩爱未消,却遭受了一恨一爱双重打击,而让他惊慌失措,哭得肝肠寸断,天昏地暗…… 哭了片刻,陆续赶来的朝中大臣都害怕皇上就此病倒了,无法上朝,纷纷跪地恳求他节哀顺变;随即在皇上有片刻的收敛后,吩咐太监把皇上扶走,然后再吩咐宫廷仵师准备为香苗收殓。 “依皇后之礼!风光大葬!”皇上临上车之前,悲痛地甩下了一句。 那些宫廷仵师当下便把香苗师姐的遗体殓入香棺之内,秘密地抬走,准备化妆防腐工作去了。 这后来才赶来了太后和妃子们,他们人还没到,哭声已经肝肠寸断、响彻天际。只是一直黯然神伤的唐槿云也惊奇她们什么时候跟香苗这么好感情了,居然恸哭得死去活来? 皇上被太医簇拥着先行回宫检查,她的心情就像阴天的密云般郁积不散,也只好跟着回到自己的寢宫,缓和自己的哀伤;那城外行宫里的一切细软,只管吩咐宫女前去收拾好了。 晌午,她也没有什么胃口用午膳,一杯杏仁花生奶她也喝不完。这时候那些前去收拾的宫女也陆续的回来,其中有一个上前跪下,朝她递上了一封信笺。 “回禀娘娘,在你枕头下发现了这封信笺。” 信笺?她什么时候有信笺了?是她自己写的吗?肯定不是,她是那种没有闲情写日记的人;那么,会是谁塞到她枕头下的? 忽然她的脑际闪过了香苗师姐那幽怨的目光,便连忙着人取来看看。 她身边的宫女连忙接过来端到她的眼前,她见那信笺上面果然端正秀丽地写着“亘贵妃亲启”几个小篆。 打开信笺,上面叙述的果然是香苗师姐的口气,唐槿云逐字逐字的看下去,不由看得她面红耳赤、怵目惊心! 香苗的信笺上留言:“……东部国正禽兽国,凡女必事男子,且群起而交之,公然而示之,直摧人身心,教人如堕人间炼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她若不以皇子为念,必然早已自尽;今得复见师父、皇上、皇子,心愿足矣,皇后一位,非失贞女子所居,愿师妹为皇上另择皇后。知师妹倾心亘侍中,故不托卿,祝鸾凤和鸣,白首偕老!” 原来,在东部国,香苗师姐还经历了那么一段难堪尴尬的秘事,也难怪她的行为会这么的怪诞,连师父皇上也不见,只想见见皇子就算再次隐去行踪了! 唐槿云看完后,垂下了手中的信笺,怔怔地望着殿上的香熏袅袅,整个人都呆住了! 这东部国的禽兽行为在她看到信笺的描述就已经这么震惊了,更何况香苗师姐亲身不知经历了多少回?她想,这也正是她所不理解香苗师姐的地方吧。 如果她深得其味,就绝对不会暗中把皇上带来、通知了师父,打算督促他们夫妻破镜重圆,师徒再世重见。岂料,香苗的心早已经死去,他们所做的一切都于事无补。 想到这里,她的脑海中蓦然闪过一道灵光,不由吓了一大跳! 这香苗师姐在京城之外的洪城出现,目的就是要截住她前往东部国,不让她重蹈她的覆辙呀!如果她不是执意要去东部国寻找香苗师姐,香苗师姐也许还不会选择这个时机跟他们见面摊牌,那么,这往后发生的一切,包括今日之死,也就完全可以避免了! 看来,她这次是好心做坏事了,无意间把她逼了出来,加快了她走上绝路的步伐——倘若她还是那位苗副都统领,还是那位藉藉无名的‘鹤衣卫’,也许她就想着一辈子偷偷地看着皇子长大成人、成家立室、登基为君好了,不一定要出面相认。 这是唐槿云最意料不到的母爱呀!是她的操之过急,把她陷于进退两难的局面,最终,香苗不怨谁不怪谁,就选择了假意迎合,然而,皇上越是赦免,皇子越是亲密,她感到自己所受的侮辱越是可耻,所受的罪孽越是深重,最后在皇陵前深夜忏悔,不得不以一刎谢世! 她不杀伯仲,但伯仲却因她而死! 距楚府家丁婢女的三十几条无辜人命,她已经第二次感到这种事背后深远的联系;她一向都在陷阱策略上计划周详,可是在这感情上,她却是感到这般的无能为力、力有不及。 怔怔地,她像石化了就在宝椅上,从晌午一直呆坐到晚上,也一动不动,从夜幕降临到宫灯点上,她还是追悔地怔看着殿外的和风碧树,婆娑树影,久久也不能自拔。 就连宫女要询问她何时用晚膳,她也是用空洞的眼神望去,无法言语。 不是香苗师姐给她留下了极大的震憾,而是她给香苗作出了过大的伤害及无法弥补的遗憾,反作用力弹回她的心房,她不得不自行而默默地为香苗的事而愧疚,为自己的事而自疗。 “不用了,你们去吃吧。扶我回床上就好了。”这是她当贵妃以来,第一次要求宫女们搀扶她这副灵魂飘荡的躯壳。 自从当特工以来,她就准备随时地牺牲这副躯壳了,可是,她总是以自己的机智和敏捷一次又一次地在敌营中逃回来,以保全这副躯壳,认为保全得越久,便是越有用;可是,如今想来,她情愿就在那一次爆炸之中,直接把她炸死算了——最好还是炸得血肉模糊,越是让人认不出来越好。 免得她在这个时代里像那脱链的疯狗一般伤害着其他无辜人,免得她再这样不知廉耻地丢人现眼;这一次是楚府的家丁婢女,两次是香苗师姐,那么接下来会是谁呢? 谁又最有可能在她的‘第三把军刀’之下香消玉殒呢?如今,她也突然发现,她这种无形的伤害,就真的像她第三把的军刀,甚至凌驾于那两把实形的军刀,真正的做到无声无息地出刀,杀人于无形无意之间! 她失落地躺在床上,心情一度的阴沉得不得了。 她就这样躺在床上,香苗师姐就躺在棺木之内,那些家丁婢女却长埋在土下……,她躺着的这张也许不是沉香之木,而是那些家丁婢女以及香苗师姐的尸体堆成的,她就这样安祥地躺在上面,不断地内疚、羞愧,却什么也做不了。 突然,一道闪光在她的脑海中轻掠而过,她一度灰暗的天空陡地拔云见日,那呆滞的眼神也瞬间迸出了惊恐的亮光,身子一下子吸收了四周空间里的元气,顿时精神焕发地如跳虾般从床上弹了起来,闪身来到了宫灯之前。 “打开它!”她颤声地命令。 侍立一旁的宫女连忙颤抖着双手揭去了宫灯的灯罩,让一道晃动的火苗立马呈现在唐槿云的面前。 那道熊熊的火苗映在唐槿云的眼底,就像是血流成河的景象呈现在她的预感之中,那袅娜跳动的舞姿,更像是一把朝她挥舞而来的大刀阔斧,瞬间便可以让她一命呜呼……,唐槿云从未如此认真地凝视着它,就待认真地对待她眼前的强敌一般。 过了一会儿,她郑重地松开手中紧摞的那张信笺,像刀剑般地直插入火苗的心脏——这一场纸与火的对决,最后还是以她的纸成为一地灰烬地输了! 但是,她却因此而输得安然,输得释怀,输得心安理得——这张信笺,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皇上看见! 如果让正值哀恸悲壮的皇上知悉了香苗曾经被东部国人侮辱过,他还不立即倾尽全国之兵,直接复仇而去?那时候,她又成了遗害千百万士兵、破坏无数家庭的间接罪魁祸首;成为烽烟四起,战火连天的始俑者! 而香苗这么隐蔽地向她道出实情,其实也是出于对她的信任,她把皇子皇上乃至整个唐国,都交给她了,就是相信她不会这么草率,一下子把它毁灭掉! 但是,这也有点高估唐槿云了。要知道,她处理感情的关系,是多么的糟糕、多么的痛苦。以前,她还情愿拿着军刀上战场杀敌,如今,她的能力又增强了,她可以用她最新发现的“第三把军刀”,不用上战场就可以杀敌于无形,灭人于无声之中! 但如今,她终于让那宫灯之火赢掉了她手中的信笺,让她在这一场决战之中,光荣的输去,让她那蠢蠢欲动的率性在这场决斗中受到彻头彻尾的挫败! 但是,故事还没有结束,觉悟还只是另外一个故事的开始! 最可怕的是,唐槿云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深陷入一个怎样难以自拔的泥沼?开启了一个怎样麻烦的盒子…… 第233章 剑拔弩张 翌日醒来,皇上的圣旨便响彻了皇宫的每一个角落:太后已经颁下懿旨,追封香苗为‘贞德皇后’,遗体已经打扮完毕,正置放在皇陵灵堂之上,各级官员及各宫妃子须换上麻衣素缟,前往吊丧。 作为香苗的师妹、她死亡的催命人,唐槿云觉得很有必要出席这场盛大丧事,在她的灵前再度忏悔她的鲁莽与大意。 皇陵的灵堂设在一个大高石台之上,长五十丈,宽十来丈,四周无蔽,通风透气,只有两排四十九根石柱顶着庑顶重檐。 百官乃至百姓已经齐集在阶前的广场,人头涌涌的却鸦雀无声,全场笼罩着沉痛的气氛。 皇上太后先行上前燃香奠祭,还着钦差在堂外大声宣读赦免香苗师姐之前盗窃皇子的所有罪名、忏悔皇上误信奸妃馋言的过失、追封香苗为‘贞德皇后’的圣旨。堂下的百姓百官顿时跪下,皇上英明、皇后英烈之颂声四起,久久不绝。 踏着他们的唱颂,一行九位妃嫔,包括唐槿云的亘贵妃在内也开始逶迤入堂,逐一向香苗师姐的灵位上香烧纸,磕头行礼,然后分站到两边,皇上或太后的后面充当着亲属,再行接受着百官及百姓的祭祀。 但宫女却带来了浑身素白如兔的小皇子,让他就在堂前一直扶走到灵前。然后教导无知懵然的小皇子上香烧纸,磕头行礼……礼毕,小皇子也只是睁着一双黑亮清澈的大眼睛,机灵地四处寻找着什么,一点也没有悲伤沉痛的感觉。 但看在众人的眼中,这样无知的皇子更是让人感到心酸落泪——天意弄人,怎么舍得让这么小的孩子便断去了娘亲的疼爱了? 当眸光中倒映了唐槿云也是浑身素缟的倩影,他的嘴角顿时浮起了一个舒心的小酒涡,转而,他便屁颠屁颠地朝有着娘亲相似气息的怀中扑来。 唐槿云惊喜地把他拥在怀内,不断地轻抚着他那幼嫩的背部,安抚着他那受创的心灵,两人也有如母子一般无间地溶合在一起。 若然不是皇上后来的行为让唐槿云大失所望,她也几乎想要就这样代替着香苗师姐把他抚养成人好了。 坐在对面的皇上也惊愕皇子环视了众人一周后,不选他不选太后,竟然选上了亘贵妃,失落之余也收获了一点的希望。 随后是百官浑身一色素白地缓缓踏着石阶,静默无声地黯然进场。 唐槿云让皇子安座在自己宝椅的右边,跟他约定了,只要他不吭声,她便会跟他到后花园去玩,皇子也很乖,他点头答应了她,坐累了便倚在唐槿云的身上,但全然也不知道这些全身素缟的人在做什么,也没有人告诉他,眼前的灵柩里面,安息着前几天跟他玩的兴起的娘亲。 安抚好了皇子,唐槿云转头向百官家属谢礼,陡地右眼角里映入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定眼看去,不知在什么时候,青衣儒衫的亘云庭换上了一身素缟也是这般的潇洒儒雅、丰神俊朗,望着他虔诚地朝香苗的灵位上香烧纸,一拜一跪之中,无不流露着儒雅风流、潇洒利落。 这个人,他什么时候回来的呀?唐槿云的眸中倒映着他久违的丰姿,内心纵然对他过去有着众多的不满,此刻却一点也记不起来,仍然被他深深地迷住了。 亘云庭礼毕,也随着队伍扶着灵柩瞻仰香苗师姐的遗容,偶尔朝她瞥来一个眼神,也不由唐槿云心中“咯噔”了一下。 那是一道怎样似怨欲诉的幽深目光呀?似乎在嗔怪着她找回了师姐,却没有在第一时间通知他,害得他只好跟她直到这临别的一刻,才得以一睹芳容,一睹她最后的遗容。 队伍在灵柩后面拐了个弯,又要从她面前这边准备缓缓转出堂外,亘云庭的目光再次投在她的眼底,这次,却是包含着担心她的安危,询问着她的近况——还是一副痴心不语的样子。 唐槿云的心中纵然有着万般冤屈,此时此地却也无法一一与他倾诉,心里也是着急万分,只好求这祭奠快点过去,他们可以找个地方,一诉离愁别绪,一倾心事苦衷。 转而,左眼角射入一道灼热逼人的目光,不由得她转眼看去,却是对面皇上一道幽怨的目光,不,这不是幽怨,好像是那嫉妒的眼神。 莫非,刚才她跟亘哥哥对上了数眼的时候,也被皇上一一看见了?当下她连忙收回了对两人的目光,转投其他地方去。 这两个男子,都是她生命上无法承受的轻,一个是她心仪已久,一个对她心仪已久,被夹在这中间的缝隙中,她总是那么的一筹莫展,烦恼顿生。 当眼神在一众素不相识的百官脸上掠过,最后她又惯性地把目光落在一个相识的人脸上。 那是一张笑靥桃花、嘴角含春、眼角高傲的令人憎恨的嘴脸。 飞红雪! 这个跟亘哥哥有着千丝万缕她弄不明白关系的深沉女子,最近常粘着亘哥哥——如今他都回来了,她有什么理由不跟着回来? 碰上她又是挑衅的目光,还是在香苗师姐的灵堂上,唐槿云真想冲出去教训她一顿;但此时此刻要给香苗师姐留下一点庄严,她也只好暂时忍下这道目光。 直至伴随她消失于堂外。堂外,亘云庭还似乎在那里等候着她,看的她满心的不是滋味。可是这时候,又轮到一些低小官吏前来祭祀,她还得和其他妃子一起朝他们还礼,腾不出时间追出去,找他们解释争论一番。 陡地她灵机一动,以小解为由,暂时要求离开灵堂。然后便匆匆地扑向阶下的场外,四处寻找着亘哥哥的踪影。 不料却迎面看见飞红雪朝她走过来,两人未见拔刀,便已经开始交战。 飞红雪深施了一礼后,嘴角微翘地说:“谢谢贵妃娘娘,微臣才得以重新用女儿身面圣而保全其身。” “少在我面前假惺惺!我问你,亘哥哥呢?”飞红雪一招‘笑里藏刀’砍在她的礼仪上,她却毫不客气地还以凌厉的一脚! 这还不是你施以‘围魏救赵’之计保全了自己吗?说到底还是差点儿让她在皇上面前吃亏了,她是得要感激一番的。但是,这人把亘哥哥给抢去了,那还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吗? “亘哥哥?你还敢称相公为亘哥哥?”飞红雪施完礼后,也直起了身子,傲态百出地朝她的心射去一支毒箭,“你忘了你们其实不是真正的兄妹关系,可皇上没有忘呀。” “相公?”唐槿云一个闪避不及,着实地中了她这一箭,心中陡地一痛,疑惑万千。 相公,他们的关系已经到了互相相称相公娘子的地步了吗?这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事?亘哥哥才走不到半个月,之前还随她一起前去义城什么的,那是何等的一个潇洒一个妩媚,怎么一转眼,就转投这家伙的怀抱了? 她在他的心中到底是什么地位,到底算是什么?唐槿云轻抚着胸膛,内心滴血的抚心自问了不下千遍,世界也堪堪的面临着毁掉的可能! “嗯,没错,这半个月以来,我们一路出差,一路疯狂,不知赤诚相对了多少次,翻云覆雨了多少回,花前月下,山盟海誓,亘庄主、月娘我也见过,我们现在就住在一起……” 飞红雪见一招得手,便朝她的心中再撒出数把飞刀,刀刀插在她无力反抗的心上,碎片纷飞,血流成河…… 唐槿云半晌才轻吸了一口气,轻眯起了凤眼,还以她厌恶的死光,一再坚持地追问亘云庭的下落,“我是问你!他现在人呢?” “不知道!”飞红雪报以怨毒的目光,坚称着自己毫不知情,却又一副螳臂当车的样子,在她的面前抱剑守臂,“有时候我不想找他的时候,我就不知道他的行踪了。” “你把他抢去,他官职又比你小,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还不是一样,他地位也比你小,你又贪图他什么?” 就在那皇陵前一排的马车中,其中一辆绿帘的马车小窗后,一双哀怨的目光从那里面偷看而来。 亘云庭透过小窗便可以远远看见唐槿云俨然浑身素白也冰清玉洁的样子,心中也是万种风情直袭心头,慨叹着风尘不断,人却是越来越俏丽风姿,撩人遐思! 她们吵嘴的声音时高时低,随着微风吹送,他也时而听见时而哑然;但是,唐槿云那紧张着要找他的表情却深刻地映入他的眼底,让他感动莫名。 当初皇上下旨要他们连夜赶回章城贵城的时候,他纵然也是百般不愿,也可惜皇命不可违。内心牵挂着唐槿云能否逃过那次欺君之罪,让他远在天边也日思夜想,茶饭不思。 后来,飞红雪终于为他带来了她已经被赦免了的好消息,他这才稍为放下了心头大石,心底里仍然渴望与她见上一面,一诉衷情。 转而,又传来皇上要把皇后诛杀九族,他也参与了围剿林氏一脉的乱党,把他们一一往京上送;飞红雪告诉他,这都是唐槿云的功劳,把那位奸诈阴森的皇后一众连根拔起、斩草除根……这又是令他咋舌的。 唐槿云什么时候变得如此阴谋诡计了?难道也是为了巩固她后宫的实力在铲除异己吗?这多么的不像她呀? 带着这样的疑惑,他匆匆结束了手上的工作,飞车直扑京城——他要当面问清楚她,她到底是情愿继续当她的贵妃了还是还愿意陪他四处为官,四处流浪了? 可就在半路上,再次传来香皇后香夭的讣告,这才让他有所了解,唐槿云当初那样紧急地拽林皇后下台,就是因为林皇后就香苗师姐的事已经先行出手对付她了,她为求自保也为香苗师姐澄清事实,才揭露了林皇后两年前的阴谋真相,把她一家的鸡犬一起升了天,迎回了香苗皇后。 本是国庆般的浪漫爱情传奇故事,可惜,不知怎的,香苗师姐最终还是选择了用最小影响又最直接的方法给大家留下了一个巨大的悬疑。 而他最大的遗憾便是,唐槿云没有为他亲自挽留着香苗师姐,让他得以亲眼一睹她生前的俏丽倩影。 此刻,他纵然对唐槿云怀有万分情义恩怨,却苦于早已经中了飞红雪的计,被点上了哑穴和麻穴,唯有一双眼眸,尽可能地把她的倩影收入眼底。 第234章 醋风如氤 “呛——”地忽然一声拔剑的龙吟,惊起皇陵四周的宿鸟纷至飞越苍穹,引得旁人纷纷色变奔逃如兔。 “飞红雪,别以为我不敢杀了你!”两人一言不合,唐槿云忽然便怒而抽出军刀。可是,就是杀了飞红雪,亘哥哥会因此回到她的身边吗? “来吧!谁怕谁呢!”就是杀了唐槿云,亘云庭就会因此投入她的怀抱吗?飞红雪也不确定地拔剑迎战。 两人都无法把握得了自己的爱情命脉,便想藉着这一场胜败,来坚定自己未来的方向。 铁剑银爪飞红雪,江湖人也不能小觑的亦正亦邪、亦男亦女的传奇人物;柳叶双刀唐槿云,一位看似初出道不到一年的神奇少女,打遍东西南北无敌手,皇宫贼窝也等闲的人物。 两人缓缓地祭出刀剑,徐徐地把怒气注入刀剑之中,真气涤荡得脚下的尘埃一干二净,令人窒息的气势把天际八方的风云也变幻汇聚过来! 亘云庭看在眼中,心中也是万分焦急:此时还不是两人意气之争的时候,他既不想唐槿云有所闪失,也不想她伤到了飞红雪。 飞红雪背后悲惨的身世,背负着男子也无法推卸的宿命,他是深表同情的,可是,怜悯不能产生爱,他的包容也不可能被视作|爱护,他的容忍也不能当作是迁就;这一点飞红雪不明白,他就必需跟唐槿云说清楚。 只可惜他当下身不由已! “住手——”正当两人便要一触即发的时候,身后却传来皇上的一声厉喝。 就刚才那些听闻拔剑声拔腿而逃的太监宫女,也把情况禀知了正在沉缅伤感的皇上,他闻讯便急急赶过来阻止。 “你认为你可以阻止我吗?”唐槿云姿势不变,盯着飞红雪头也不回地说。她今天就要教训眼前这位亦男亦女的妖女,天皇老子也不能阻止!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皇上当初赦免她们,就是不想同时失去两位虎将;他当初那么艰难作出的决定才把她们留下,如今又怎么轻易地让她们私斗了? 而两人之中,最是难劝的便是唐槿云,这个天不怕地不怕,能飞天遁地的神奇少女,她说能够自由地出入皇宫,便能说到做到,她说什么刑罚拘禁追捕也困不住她,便奈她不何。 “可是,今天是你师姐的忌日……”皇上也几近哀求地求她给香苗留一点面子,不要在她的灵堂前舞刀弄枪的,把她的灵堂弄得血流成河的景象。 一但祭出香苗师姐的理由,唐槿云的心中也蓦然想起还在灵堂上没有入土入安的师姐,此时果然不是一决雌雄的时候。便警惕地盯着飞红雪,缓缓地收起了姿势,直至飞红雪也归剑还鞘,她这才给香苗师姐一个面子,先行在这里放过飞红雪。 “飞红大人,请回吧!”皇上也趁机把飞红雪赶离是非之地。 飞红雪不由冷哼一声,这才转身朝亘云庭这辆马车走来。 亘云庭见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然出现了皇上,并阻止了她们的决斗,也不由暗吁了一口气。 但对于跳上马车来的飞红雪,他也不由漠然地轻闭上眼帘,对她不理不睬;然而,他还附在小窗后面的姿势,却说明了他一直有在观看她们。 “哼,你那妹子还真的以为自己是天下无敌,居然想拔刀杀我?”飞红雪见着了亘云庭,也不由满腔埋怨地朝他倒去。 “告诉你,下次我绝对不会给你留面子!”她就在亘云庭的身边坐下来,眼神复杂地盯着他那稜角分明的轮廓。 忽然,亘云庭的喉咙忽然感觉一动,一口清气从口中忍不住销魂地逸出,他知道是飞红雪解了他的哑穴,想他向她哀求放过唐槿云,以达到她把他占有的目的。 他却继续假寐着,偏偏不开口。 转而,一双玉手从他的脖子前后绕了过来,左边脸也忽然贴着一个热乎乎的脸蛋儿,透着一股女儿香。 他不吭声,她便亲自动手,把她自己整个人像青楼女子般粘过来。 在他们去了贵城那十来天,每天晚上她都这样找机会点上他的穴,这样粘着,或者不惜用上下三滥的迷烟,把他迷倒了再干那种事。 亘云庭心中无可奈何一叹,自从落在这女子的手上,他就没有一天好过,他们的关系越是亲密,他对她的情义越是淡薄,他认为,一对已经有了肉体关系的男女,不应该有这样的感觉,假如有了,那就是很危险的关系。 “你不用给我面子,因为……你不会是她的对手!”亘云庭忽然阖开眼帘,微微地叹了口气。虽然他不主张杀人,但是,这两虎要是拼上一斗,他倒是放心,受伤的肯定会是飞红雪,因为,他对唐槿云有信心。 而被亘云庭小看了的飞红雪,粉脸也顿时拉下了满脸的黑线。不知怎的,无论她怎样献身,就男子的心就是如箭头般始终指向着他的那个假妹妹,就连这刀剑相斗的战局,他也对她信心满满,而对她飞红雪则贬得一文不值。 “是吗……”想起唐槿云那拔刀的气势与稳定,她自己也不安地咽了一口唾沫。也联想到关于唐槿云在其他战场上的出手,每一次都血雨腥风得让人毛骨怵然! “瞧皇上多爱护她,你还不死心?还不肯多关心一点我吗?”飞红雪的声音中带点哀求的哭腔,一边也把一只手缩到他的脖子下,轻轻地抵住它。 亘云庭顿时觉得喉咙堵塞得厉害,差一点儿透不过气来。 但是,皇上对唐槿云好这一点,也是亘云庭有所惮忌的一点,也是他至今还没有弄明白的一点,所以,他一定要当面问清楚唐槿云,甚至要向她告白,然后让她取决他们情义的命运。 “无论……怎么样,我得见上她一面,因……因为,我还有很多问题要问她……”亘云庭呼吸困难也决不会屈服。 “不行!你不能见她,不能见她……不能见她……”不料飞红雪听了,却疯了似的按着他的双肩不停地摇晃,忽然听见“啪”的一声脆响,亘云庭顿时骨碌一下子昏倒在马车上。 吓得飞红雪脸色苍白地望着自己有点发麻的右手,几疑不是自己出的手,但事实上这车上就他们两人,在这电光火石的瞬间,不是她还会有谁? 反应过来后,她顿时怆然泪下地跪了下来,伸手摸向亘云庭可能中了招的后脖子根,转而很快地恢复神色,盯着亘云庭的身子,幻想着唐槿云的脸庞,冷冷地说:“她也不能见你……” “你们不能见面,一次也不行!”过了一会儿,她又忿然地坐起来,盯着亘云庭咬牙切齿地迸出来。 因为她蓦然想起刚才唐槿云为了他而拔刀那股浓郁的醋意,若是让他们见上了一面,他们肯定会干柴烈火地跑掉了,到时候,她可是白白折腾了这一番。 …… 双刀收回长靴后,唐槿云忽然盯着自己自己的手怔怔地出了神。她刚才做什么了?为什么而抽刀了?为什么要向飞红雪出手了?她是敌人吗?那是怎么样的敌人? 飞红雪是有骗过她,但不足死;然而她最出色的就是以女儿身在亘云庭的身边出阵,那一次,气得她旧毒复发,差点儿就一命呜呼…… 就是这个原因而向她报复的吗?她飞红雪有这个能耐把她气疯气晕吗?唐槿云想到这里,脑海中恍然掠过一道灵光,不由脸色一沉:她不是因为飞红雪而生气,也不是因为她而抽刀的…… 她因为的是他,是亘哥哥。 她抽刀,她呷醋了! 她居然为了亘云庭而呷飞红雪的醋,还为了这争风呷醋而拔刀。把自己怔在风中,她几乎忘却了此时身处在一个什么世界时代。或者就感情世界这一点来说,这时代跟未来也没有什么进步。 一旦动了感情的她,还是会为一个男子而呷另一个女子的醋! 唐槿云在原地为自己居然为了亘云庭呷醋而迷惑,却不知道这场上还有另外一个人,在目不转睛地关注着她、呵护着她,却被她完完全全地忽略得有如一缕清风;她的神情,映在皇上的眼底,心湖上也不由刮起一阵黯然神伤的风,吹得他的心都拨凉拨凉的。 带着满腹令自己也难以置信的疑惑,唐槿云转身随着皇上的步伐回到了灵堂。 到了晌午,她们这群妃子便可以回宫用膳了,换上嫔妃以下的一批贵人充当亲属,再接受下午的官员百姓祭祀。 皇上这次还真的给足了香苗师姐面子,要连续开放皇陵三天,任凭全国上下三教九流都可以前来吊丧,然后再风风光光地以皇后之礼,葬在皇陵之边。 可惜了她,同样开放的三天中,她也要随着出席三天的灵堂,一刻也不能够离开皇宫,离开皇上;心里面就算多么的想见上亘云庭一面,可又不能中途离开,她还得给香苗师姐留下一份尊重。 反而亘云庭,自从第一天来了,接下来的两天也没有见他的出现,也不知道他是否对那位未见过面的师姐,情缘真的就这么的淡薄。 楚府已经人去楼空,不可能再住人了。她每当想起飞红雪说的,他们现在就住在一起,心里也满不是滋味,晚上更是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她暗中使人去调查一下此时的亘云庭他们到底住在哪条街哪条胡同,他们果然以相公娘子相称了?果然已经发生过肉体关系了? 第235章 欲见立废 想到这里,她的心也不由怦然跳动,脸上的绯红一直延伸到脖子根下,也幸亏此时是在她的寢宫内,若是被其他人发现了,那可糗大了。 也许不仅是糗事而已,好像已经有点耻辱了。她倒是比飞红雪早认识亘云庭,不料,却还是让她捷足先登了,这时候已经不再冰清玉洁的亘哥哥,还有那么可爱吗? 她三十多岁了,还是个大龄剩女,除了中学的时候有几个心仪的男孩,也没有恋爱过一次;这次穿越都给了她机会,重新拥有了十七岁的身体,脱离了特工的范围,让她完全可以轻松地找个心仪的男孩来恋爱一次,却依然没有成功。 唉,这恋爱,要是没有经验,也是一只可怕的蟑螂! 面对香苗师姐的羞愧还没有消退,再遇亘云庭那份忐忑的心情重又浮起来,让她在廉耻与尊敬、高尚和低俗中苦苦地煎来熬去。 然而,怎样猜想都是浪费心思,消耗精神,等三日之期过了,直接出宫找他详谈最是有效。 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 她无聊的时候便坐在这灵堂之下,居然或忧或喜地咀嚼着那些前尘往事,还忽而面红耳赤的浮于脸上,把另外一个人的感受置若罔闻。 当她收起心中的乱绪后,才发觉皇上的目光俨如一座灯塔强烈而永远地朝她投来,不由她的心中怦然地一跳。 哎呀,刚才想的事,他都看见了吗?这次还真的糗大了。他,皇上,会怎么想她呢? 这下子,她又不知不觉地陷入了另外一个思绪的泥沼中,难以自拔。 下午时分,群妃群臣百姓们一起为香皇后举行了封棺仪式后,先行把她葬在土中,容以后再在其上盖建皇陵。 这一次,她也虔诚地在一旁行礼,没有在群臣中寻找亘云庭的身影,身边的皇上,则整天也没有跟她说上一句话。 而这一次,亘云庭也当然有参加,可是,他的位置相距唐槿云的却是相隔十几个人数十步之远,况且,此时既是丧礼时分,又是君臣有别,不容他们有机会交头接耳。 望着她虔诚的身影伫立在风中,礼毕后,他也只能被飞红雪挟持着,半推半就地随着群臣忍情离去。 入夜,寢宫内。 她怔怔地盯着殿外冉冉升起皎洁的明月,心中忽而有如静流般地恬静淡泊。 想起坎坷的身世、迷离的命运、悲惨的遭遇、过早地结束了自己生命的香苗师姐,此时也终于入土为安,才能享有清风明月般的寂静;她为了寻找师姐这件事,在这皇宫里逗留了大半年,也折腾了自己大半年,最后还是用好心做成了坏事。 看来,这还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呀,有些事,并不是你愿意去做就可以得到一个圆满的结局,但是,如果你不去做的话,就一定不会看到最后的结局。 如今,是她的错也好,不是她的错也好,医书找到了,香苗师姐也走了,她来皇宫就为了完成这两件事,顾盼了整个寢宫,虽然豪华尊贵,却总是充斥着满堂的寂寞与空虚,有时候,空虚得有如那天上的明月,只有孤单的一个。 是时候,离开这个皇宫了吧,她微微地吐了一口气。这十来天,她也累了。 这时候,门外宫女进来传话,说她派去调查亘哥哥的人回来了,她那刚要疲倦的眼神突然亮了起来,连忙传他进来。 那前往调查的太监进来了,跟她详细地讲述了这两天亘云庭的行踪。 原来,亘云庭走的时候,是被飞红雪拽着腋下走的,两人上了马车后,一路就直转到城东的东升街里,相偎相依地走进了一座府邸,门上的匾额上书着“亘府”。 “亘府?”唐槿云听了也不由大感意外。 “是的,听说是飞红大人买下的,但却书着亘府。” 这飞红雪,还真的多有喜欢亘哥哥呀,居然连豪宅也拱手相送了?唐槿云心中也不由黯然一叹,他们之间也许是有真情的吧?还是两人已经向现实屈服了,开始男耕女织,朝夕相处细水长流的夫妻相处之道了? 转而又责怪亘云庭,这么个大官大男人的,居然就没点骨气要接受一个女子的施舍吗? 转眼间,她又陷入了自己清晰的分析中去,但是,最科学清晰的分析也中是一种未知的猜测,如果能够当面问清楚当事人,她又何必在这里苦苦煎熬呢? 想到这里,她想还是趁着这夜深人静之际,前去拜访亘哥哥一面才好,一来可以解释香苗师姐的事,可以向他盘出香苗师姐自杀的内幕;二来让他把他和飞红雪的关系解释清楚,然后,她也好早早作个定夺,是继续留在这个皇宫,还是孤身走天涯了。 褪去了外面的宫装,她浑身是一身紧身的黑皮夜行衣,拉上领后那个皮帽,她俨然又是一个现代的女特工。 这一次,她是为了直截了当地解决自己的烦恼而执行自己的任务。 交代了宫女太监不许他们胡乱泄露她的行踪后,她随即便黑猫似地倏地窜上了皇宫的檐顶,沿着屋脊地在月下直往宫门外飞掠而去。 陡地,眼前数道黑影一晃,四个鹤衣卫突然出现在她的跟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贵妃娘娘,请回吧!”他们向她深施了一礼,但身形却纹丝也不动。 “你们以为这样子就能够拦住我吗?”唐槿云也认为,这样的组合并不足以阻止她的去路,更不能阻止她要出宫的那份心情。 “不能!”那四个也老实地回答,但转眼间,四周又围了上十几个的鹤衣卫,但是,依然不足以是唐槿云的对手。 唐槿云冷哼一声,便暗运真气,欲以轻功先行绕过他们再说,不料,此时地面上传来一把声音,差点儿把她给吓得从屋顶上掉下来。 “你还想见那个亘大人吗?”皇上冷洌的声音从下面传上来,不由让唐槿云微微一怔。 “你们不是真正的兄妹,你又何必一而再,再而三地去找他?”皇上的声音充满了悲痛的味道,也许他还在缅怀着香皇后的过去,但他的问话还是如一支利箭般穿透了唐槿云的心思。 不是兄妹,是的,她和亘云庭不是真的兄妹,但感觉上更胜真正兄妹,他有那种兄长般的魅力,能够保护着她,不是身体,是心灵,是即使明知道没有武力也要对抗盗贼保护妹妹的伟大魄力! 不是兄妹却胜似兄妹。唐槿云想,能够做成夫妻也许是两人最美满的结局。可是,此时对她情深如海、恩重如山的皇上却对她说上这些酸溜溜的话,意图阻止着她前往见他一面的可能,她也不可能视而不见那么无情。 “我们情比兄妹,多日不见了,此时见见也无妨!”她也打算借此行理顺某些纠结。 然而,皇上仍然严辞地说:“若是有义,白天相见也可以,何必要晚上去呢,这让人看见了,多容易惹来话柄。” 这白天能去?唐槿云又不由有点怀疑皇上的好意,怀疑刚才自己听到那酸溜溜的说话;若然白天也可以见上亘云庭一面,他又何必说出他们不是兄妹关系的话呢?若是肯定他们兄妹关系的话,晚上去又何妨? “你不拘小节,但我可要面子!”皇上说着,深情地两眸在月光下不禁也掠过一丝杀机。 好吧,说到底也是担心别人闲言碎语了。唐槿云想她现在还是贵妃身份,若然这夜访人家的事给传了出去,也确实让皇上挂不上面子的。 “好吧,我就明天再去。”她说着也转身朝来路头也回地稍纵则逝。 留下皇上望着她那在明月越过的那道倩影痴痴的发呆,片刻,人去月空,他也才恍然醒转过来,想着唐槿云最后那句话,眼眸中一缕缕复杂痛苦的神情尽情地流泻而出…… 翌日,大清早,虽然有着要急着见亘哥哥的冲动,但却没有了服丧的羁绊,唐槿云睡到了日上三竿,再泡了个香香的玫瑰泡浴,换回一套淡黄贵气的宫装,人也精神轻松了不少。 然后带上几个随行的宫女太监,信步款款地踏出了寢宫,直奔皇宫门而去,今天,就是遇上了皇上,他也无话可说了吧。 不料,刚踏出寢宫的门槛,眼前的阶下阶上,阶左阶右,浑然全是清一色的皇宫禁卫不下数百名,大家都如临大敌地持刀执枪地包围着她的寢宫,还一起用目光死盯着她。 这,这是什么意思?她的凤辇也不在了,这算是禁锢着她,不让她外出吗?不让她去见亘哥哥吗? “是皇上的意思吗?”她不由朝那些禁卫怒吼一声。 那些禁卫被她的一声怒吼逼得收回了那些犀利的目光,不是主人回不了话,但身形并没有退缩,目光还停留在她的身上。 “皇上说话不算话?”她想,这皇上也太野蛮了吧?昨晚她还是为了保全他的声誉而退下,不料,只是一夜之间,她就成了他禁锢的对象了? “去把皇上给我叫来!”她第一次女王般地怒吼,他要是不来的话,可就把眼前这些禁卫全部炸飞了;若然她要出手,皇上还以为这数百名禁卫会是她的对手吗? 幸好,也有人果断地去禀报了。 不一会儿,皇上便匆匆地出现在曲廊的尽头。 第236章 皇上赐婚 穿过那些皇宫禁卫,来到唐槿云的面前,他忽然被眼前一袭淡黄宫装的唐槿云晃到了,恍惚中还以为是香苗重生了,不由乍喜还惊,神情一变再变。 “你到底想怎么样?昨晚你不是说我白天就可以出去见他吗?现在倒成了连寢宫大门也不让我踏出了?” 从这么冷然的话语中,他不用看清楚也可以辨认出唐槿云来,他的脸色这才选择阴沉了下来。 “君无戏言!”唐槿云又在他的耳畔提醒。 “是白天见也可以,但不一定是今天……”皇上转而看着她,眼眸中掠过一丝狡黠的神色。 “你这就是在耍赖了?”然而,他的小聪明还是瞒不过唐槿云,这一个没有确定日期的“白天”也许是百年之后的其中一个白天,意思也可能是说,永远,也不能再见上亘哥哥一面了。 被她识破了,皇上也没有否认,只是还是木无表情地盯着她的粉脸,似乎无话可说,又似乎是有千言万语要说。 “你耍赖?那我就不用跟你君子协议了——”唐槿云确定了昨晚一时心软中了他的缓兵之计,这下子,她就是飞也要飞出皇宫去。 正待作势欲飞,不料,却被皇上的大手轻轻一按。 “如果你执意要去见他,我就重提他的欺君之罪,保证他满门抄斩,连他的亲妹,唐槿轩也逃不掉。”他轻描淡写地说着,语气中却隐透着一股不容侵犯的神圣。 这自己一去,他就重提旧案,要置亘家一家大少的生死?经历过楚府一家上下被血洗,林皇后一族被坑杀,她确信皇上有这种能力及暴戾。 可是,这就很明显是在禁锢她了!让她一辈子也甭想走出这个皇宫。 念及热情的月娘、大方的亘庄主、美柔的亘秋韵……她犹豫了一下。皇上的意思很清晰,就要她为自己行动的抉择负上全部责任。 也就是说,亘家的命运之绳,已经有一关捏在她的手中。若然她坚持出宫,那命运之绳就会断裂,亘家的命运就会因此而湮灭! “你是个卑鄙的人!”扔下了这句话,最后她还是选择了转身返回寢宫中。 皇上万般无奈地望着她的倩影,嘴角缓缓地浮起一丝狞笑。只要他的计划得逞,而无论因此担当成什么罪名,或是人格声誉有什么破损也不管了。 好事不出门,丑事传千里。很快,这数百名禁卫禁止贵妃出宫的闹剧便传到了飞红雪的耳中,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到亘云庭的心里。 “皇上以你的罪名为由禁锢了她,你们可能一辈子也见不上面。”亘府的大厅上,她最后还不忘了在亘云庭的碎心上狂踩了一番。这下子,难得皇上也跟她不谋而合,从中阻止着他们见面,她还不幸灾乐祸? 亘云庭刚用着膳,嘴里的饭也只是咀嚼了一下,然后听见唐槿云这个消息,嘴巴就呆着,一直没有动过了。 他也万料不到,皇上这对唐槿云的喜欢,已经升级到了这么自私的宠爱了,就连见上他一面也成了一个奢侈的要求了? 但是,在这个消息上,他起码看见了唐槿云的行动是主动的,感受到了她也有着同样迫切想要见他一面的冲动。 他一动不动的眼神背后掠过一丝感动的情绪,不由自主地有泪盈眶。 唐槿云不能出宫见他的原因却是因为要维护着他亘家的全家性命,这更坚定了她对他的那份感情,仍然维系在他亘家的小妹上,一步也没有踏出家门! 在血缘方面,他是无法真的让她成为小妹了,但是,他还是有一个办法可以让她成为他亘家的一分子的! “她不能出来,那我就进去找她!”他狠狠地把嘴里的饭咬了一口,就像要咬断他们之间的所有障碍的樊篱荆棘。 “你敢?”飞红雪转过头来吃惊地望着他,眼睛里闪现着由爱生恨的怨光,转而,她冷冷地轻笑了一声:“我也许真的不是她的对手,但是,我绝对是你的对手。” 最近她也不知怎的,总觉得有种慢慢会失去他的感觉。这感觉从他们回京的时候就开始萌现了,在皇陵的灵堂前,唐槿云朝她拔刀的时候更觉得强烈。 这些天来,亘云庭一直或直接或间接地拒绝着她,无论她如何的献媚献身献殷勤,就是无法动摇他对唐槿云的一片忠贞;如今,那话由他的嘴里说出来,更是把他的忠贞在她面前提到了极点,她又岂能不怒火中烧,直想拔剑阻止。 “连你也要杀我吗?”但是,亘云庭却凄然一笑。 他和唐槿云之间的感情犯着谁了?为什么飞红雪插足进来,皇上也要插手了? 皇上以他威胁着唐槿云,飞红雪也打算让他死也不能见上她一面?他跟她的感情还没有上升到至爱,就已经被断定为生死恋了? 他本想优哉悠哉地跟一位女子一辈子地看日起日落,谈天说地风花雪月,也需要用性命去交换吗? 他是不是在逆天而行了?正走向了一道自我毁灭的深渊? “你别以为我这是在恫吓你,”飞红雪站起来,转到他的面前逼视着他的双眼,一字一句地说,“我得不到的人,我不会留给那个贱女子的!” 亘云庭凝视着她那冷漠背后的脆弱,不由同情地叹了一口气,耐心地解释说:“强拧的瓜不甜。你,我是喜欢的,但是,不可能是成亲生孩子那种,那种叫什么,是叫爱吧?现在我们之间没有这东西,起码我没有,你懂吗?” “我不懂,她只是一个一无是处的小女子,凭什么比我这个出身显赫家族的人还要权高一等,技胜一筹?”飞红雪却执拗地清叱,转而又冷血地重申,“在其他方面我都输给她,这一次,她越是想要你,我就越是不给!” 飞红雪的目的很明显,就是想着沾着他是今科状元的光,然后继续她一路上的荣华富贵,霸占着他,不完全因为爱,更主要是要击沉唐槿云,她就可以一家独大,青云直上。 亘云庭也慢慢知晓,他在她的心里面其实就是这样一枚政治权力的棋子,不是两情相悦;广义地说,她也想跟他来一场政治联姻,继续巩固着她飞红家族的荣耀! 不因为爱! 亘云庭苦笑了一下,硬是把嘴里那口饭咽了下去。十年寒窗一朝得志,但这口饭却不是其他人想象的那么好吃。 用完膳后,他就在檐下找张竹摇椅来躺下,任凭着飞红雪怎样依偎在旁边冷嘲热讽,他也假寐不理,反正飞红雪那样子,嘴里也吐不出什么象牙。 楚府不能住了,他也想住在吏部大院内,但飞红雪却坚持要让他住到这里来,吏部大院的小吏也声称,有大宅院住就不要跟他们抢了;没办法,他只好先随飞红雪住下,等领了俸禄再考虑买间小院。 休息了不到半个时辰,忽然府门大开,皇上的钦差从外面耀武扬威地走进来,瞧他手里拿着圣旨的样子,飞红雪也不敢怠慢,连忙摇醒亘云庭,两人匆忙回到厅里跪迎。 “下面跪着的可是亘大人和飞红大人?”钦差先验证一下他们的身份。 两人都出声称是。 钦差随即开腔诵读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因得知亘云庭大人和飞红雪大人情投意合,两情相悦;特由皇上主婚,命两人即日结为秦晋之好!婚后的飞红雪大人将辞去一切官职,贤淑持家,亘云庭大人则可以升为吏部侍郎,钦此!’” 是皇上赐婚?亘云庭听了不由脑子一下子懵了,怎么会是这样子?再看旁边那位妖女,一听到是皇上主婚,不由连忙笑得眼眯一条线,连忙向钦差跪谢,接下圣旨,重看了一遍,心里更是喜滋滋的,把它束之高阁,供奉到堂上神位前。 然后又赏了些银子给钦差,那几个钦差这才大摇大摆地走了。 “呵呵,皇上真是知我心呀,竟然赐婚了!赐婚了……”钦差走后,飞红雪不由喜得在亘云庭眼前手舞足蹈起来。 这下子,皇命难违,她可就要跟亘云庭修得正果了!一切功名利禄也将会唾手可得。 正是因为这样,亘云庭脸有难色,好艰难才站了起来。 “皇上这不是在成全你,是在刁难我。”他灰心丧气地朝椅子走去,嘴里喃喃地猜测着皇上的意图。 “嘻嘻,我知道呀,他的意思是想只要你和我成亲了,就不会再想他的贵妃了,这下子,皇命难违,你逃不掉的,哈哈哈,天助我也!”飞红雪得意忘形地时而高呼万岁,膜拜天地。 “有值得这么高兴吗?圣旨说可要你辞去一切官职,贤淑持家……”亘云庭也被这圣旨弄的整个世界也一下子阴沉了下来,万念俱灰;嘴里仍然念叨着这道圣旨的含意,绝对不是那么的简单。 可他还没有说完,飞红雪已经戛然停止,脸色变了一下,连忙跑回堂上打开圣旨,读了一遍又看了一遍。 “呀!可恶,皇上竟然想趁此把我削官为民?”待领悟了皇上的第二层意思,她也不由杏眼倒竖,柳眉一挑,抬眼望去,满天飞舞的金银财宝、锦旗牌匾等飞入那横梁立柱之隙,砖墙青瓦之内,转眼成了一些普通陈旧的砖头瓦砾! 这还了得吗? 第237章 削官为妇 飞红雪两眼陡得冒火,重重地摔下圣旨便匆忙外出。 亘云庭如行尸走肉般走到摇椅前,忽然见飞红雪一阵风似地从身后掠去,不由微微一怔。想此时什么心情都没有了,还不如出去走走吧,也跟着走下了台阶。 “哪里去?想去找那个贱女子吗?”不料,飞红雪发现了,又被她回头喝住了,“皇上不杀你,我却可以先斩后奏!” “我午后还要回吏部处理事务的,你不知道吗?”他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他决定今天就不坐马车了,走着去吏部吧。 飞红雪歪头想了一下,便又自告奋勇地说,“我送你。” 两人并排出了府门,飞红雪也心急着想要入宫找皇上理论,便建议他坐马车去,但他却执意走路;飞红雪心急着要赶时间,便又一把偷袭他,硬是把他挟上了马车。 一路上,两人都各怀心事,一声不吭。 亘云庭在车内,也是茫无头绪的一片空白,此刻的他最想漫无目的地走到哪算到哪,最希望就是这样一辈子躲在马车里,由着它带着他四处驰骋,一辈子也不下车最好。这皇上一下子悄无声息地赐婚,对他的打击实在太大了。 他想不到,他还没有进宫找贵妃,皇上却比他还要动作迅速,早拟好了圣旨,让他从此对唐槿云死了那条心。 这不是明摆着棒打鸳鸯吗?他跟唐槿云的情义就到这里结束了吗?他往后的一辈子,就这样了吗? 他的心就快要碎了,这时候马车也停下来了,旁边的飞红雪还不住地催促着下车,他的世界从此将会告别欢乐的色彩,快乐的情调,耳畔听着一个悍妇人的吼声,就这样过上一辈子…… 下了车,飞红雪把他带到了吏部大院前,一把他往门里面搡,转而又飞身上了马车,直往宫里面闯去。 两人为官,女子削官为妇也是很平常的事。但是,皇上这次可算错了,他不知道飞红雪醉翁之意不在他,是在意功名。让她削官为妇?她会有这个可能吗?她放得下她既有的功名利禄吗? 亘云庭望着她匆匆的背影,想她这样子忿忿不平也好,到皇上的面前一闹,说不定皇上也会被她闹的改变主意。 但是,如果改变不了呢?想到这里,他的心里也闹哄哄的坐立不安,这都来到吏部大院门前了,就是不想进去坐着呆着,什么办法也不想,什么事做不了,像坐以待毙一样干着急着。 他想反正这午休还没有结束,就这样别人睡着,他四处逛荡逛荡一圈吧,也许这样的日子不会再有了。 他轻叹了一口气,果然举步又朝来路走着回去,打算走到哪算到哪。 这皇上,太卑鄙了,居然出到这一招夺去他的亘妹妹!他仰天一叹,看见正在中天的酷日,不由一阵眩晕,踉跄地往街边直摔过去…… 飞红雪以探望顺贵妃为由,胡乱唬住了禁卫混进了宫,却一点去探望飞红袖的意思也没有,便径自朝皇上的养心殿赶过去。 皇上也确实在养心殿里聆听着钦差的回报。 当初唐槿云说亘云庭是她的亘哥哥,他还不以为然;可是,这亘贵妃其实不是真正的亘秋韵的身份一旦被飞红雪揭露了,那么,这个亘贵妃到底叫什么名字他可以不理,可平常他们以兄妹相称往来也相当亲密得很,他可就不能不正视了。 自从在灵堂前看见唐槿云和飞红雪拔刀相见,这些天来,他也更留意她;看见她在灵堂上还魂不守舍的,再想到飞红雪这段时间常呆在亘云庭的身边,就怀疑她是不是就为了这个而跟飞红雪拔刀相向的?说得露骨一点,就是跟她争风呷醋了? 为了亘云庭就争风呷醋,对他却爱理不理,这叫他皇帝老子的面子往哪儿搁呀?他就这堂堂一国的君主,奈何不了一个女子,也奈何不了一个小官吗? 而从她的眼神中看着她着急的样子,他就更加吩咐鹤衣卫也要盯紧她了。这不,三更半夜的,还要出宫与人幽会,她不顾面子,他可受不了这个耻辱。 好这容易把唐槿云哄了回去,他也知道她不会就此罢休,也只好唤来五百禁卫堵在她的寢宫前,等他退了朝才来看她。 果然,看她那时候的眼神,真的想要杀人似的,好歹以亘云庭的性命交换,这才要挟得了她。她果然就为了亘云庭而不惜冒犯他的皇威,不惜杀人吗? 他看着她十分不甘、万分不愿地走回寢宫内的背影,他想这借口也不能顶多久,过不了多久,以她的冰雪聪明,总会找到其他机会出宫的。 看来,亘云庭那边他断不能再拖延了,要马上想个一劳永逸、从此断根的解决办法才好。 于是,他回到御书房里,也冥思苦想了一个上午,终于综合了飞红雪不惜冒犯欺君之罪地从男转女,不顾一切后果地揭露亘贵妃的假冒身份,目的也是为了亘云庭,这个正好,就让她来牵制着亘云庭,缠着他脱不了身,他就好办多了。 但是,光缠着也不算是一劳永逸,有机会的他还是会进宫见亘贵妃,亘贵妃还是会借那些什么清明重阳的节日见上他一面的。想到那些节日,他也不禁一阵汗颜,这时候要是有个人在他们的中间,就好多了。 但这个人要怎样才能站到他们的中间去呢?一般人没事跟人家回去清明祭祖,重阳孝敬老人的哪像话呀?除非是兄弟姐妹,又或者是妻儿媳妇的…… 对呀!这媳妇多好呀,什么时候都可以跟着,并且一旦有了关系,再强大的兄妹关系也得要分开了!哈哈哈! 皇上为想到了这个绝世好计而敞怀大笑起来,随即他便立即拟旨,要赐婚给他们,这下子皇命难违,飞红雪就是丑如猪,我就要你亘云庭娶她过来;更何况,她不但不丑,反而俊酷天下?这样的组合,也算是对得起唐槿云了;再者,为了方便飞红雪老缠在他们中间,她就不能再有公务在身了,要时刻地粘着他最好。哈哈哈!好,削官为妇! 听完钦差说飞红雪听旨后,那样子也高兴得像捡到金子似的笑眯了眼,他也不由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这样子看来,我倒是帮你飞红雪找到如意郎君了,不过不用感谢我,帮我照顾好亘云庭,让他对他那个假妹妹死心就算是报答了。 这下子,他就是放亘贵妃出宫,也不会出现什么大事了吧?不过,还得等上好几天,要等他们拜了天地成了亲洞了房,才算是十拿九稳。 皇上唐槿熙打好自己的如意算盘后,这才虚脱地躺了下来,这冥思苦想了一整个上午,也够他累了。 然而,钦差刚退下,门外太监又入内禀报说是飞红大人正在殿外求见。 “飞红雪?”他不由惊愕地坐了起来,思忖着怎么圣旨刚下,她人也跟来了?不会太高兴了前来谢恩吧?除此以外,难道她还会前来撒野不成? 料想飞红雪前来求见也没什么,便也趁机跟她分享一下内心的喜悦。“宣她进来!” 不一会儿,飞红雪便一身戎装地大踏步进殿,看的皇上也不由眉头轻皱:这身男人的架势也该时候换换了吧? 飞红雪上前依例向他跪安后,这才抬头朝他禀来:“微臣谢皇上的赐婚,但是,微臣做错什么,皇上竟然要把微臣削官为妇了?” 唐槿熙眯眼细看了一眼她脸上的神色由诚转厉,不禁暗暗一惊,她竟然会不满意这个安排呀? “朕这也是为你着想,你若嫁为人妇,怎么还能到处奔走呢?”他道出了自己的初衷,想她明白他对她的关心。 “如果皇上执意如此,那微臣情愿不接受这桩赐婚,也要换回官职!”不料,飞红雪却一口回拒了他的好意,甚至还想把婚事也给退掉。 “大胆——”这婚事一旦退掉,那唐槿云还不会给他有完没完?皇上听说飞红雪要擅自退掉,也不由怒从中来,一拍椅把而喝,“朕乃念在你跟亘大人情投意合,想撮合你们,这女子嫁人后,安心相夫教子,执礼持家,也并无不可,况且这圣旨一下,岂可乱改?” 如果飞红雪不整天缠着亘云庭,那么他这个赐婚之计可就没有多大作用了。 “我不管,要给我赐婚,就不要削我的官职!”然而,飞红雪却依然不依不饶他,不接受他的好意,不理会他说的道理,慢慢地站了起来,声震大殿地坚持着她的原意不放。 何曾听过这般无理的取闹?皇上见她未经许可便站了起来,转眼又怒目而逼视着他的样子,也不由让他的心里微微的发怵。 “你,你这是在抗旨?”他不由生气地指责,想藉此喝退飞红雪。 “就算是抗旨,我也要定了!”不料,飞红雪却丝毫也不怕他,依然比他还要大声地咆哮起来,继续坚持着要人也要官,转而,瞥见皇上额前有点渗汗了,她便轻踏上前一步,忽而阴阴地一笑,“如果你不给我,我就要你的亘贵妃不得安宁!” “你敢——”一旦扯上他的亘贵妃,皇上也连忙厉声地冲口而出。飞红雪这样已经不是取闹了,简直就是在威胁着皇上!这不仅是抗旨,还要挟他,这样的臣子还得了吗? 然而,飞红雪在他的指责下,却仍然嘴角含笑地站在那里,得意地等待着他的发落。 他正想唤来侍卫把她轰出去,但见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不由细想了一下她最后那句话,恍然间,感觉一股滑腻的东西从脊梁直窜而上,顿时湿透了内衫。 第238章 寨主现身 如果不给她,她就要他的亘贵妃不得安宁?这是什么意思,是整天去烦拢亘贵妃吗?这亘贵妃要是不得安宁,他又会安宁得了吗? 转眼看飞红雪那眉梢眼角里的得意,想她也是个精明的人,可能已经暗中明白了他对亘贵妃的一往情深,明白了这桩赐婚中,暗藏着他皇上在私情上巨大的利益。所以,她才这么理直气壮地跟他顶撞。 而谙识了其中的玄妙,她还不懂得其他的搅和操作吗?仅仅是把亘云庭送到亘贵妃的面前,这就有够他头痛了。 再暗自看看飞红雪那信心百倍的样子,他话到嘴边便又往回咽下。 “好,官职我可以还给你,但你能够保证成亲后,整天呆在亘大人的身边吗?” 他想把飞红雪削官为妇最大的得益就是想她整天地粘着他,让他无暇兼顾亘贵妃的事;如果她能够兼顾得了,把官职还给她,他也从中多了一个助手,就最好了。 这下子,还真让皇上猜对了。飞红雪是明白皇上这桩赐婚最主要是困住亘云庭,从而让唐槿云从此绝去念头,对他死心塌地的。本来这个对她也不错的主意她本来就高兴地接受的,可被亘云庭提及了皇上要因此把她削官为妇,她可就耐不住了。 她飞红雪打拼了一辈子,不惜女扮男装混进男人堆里,求的就是功名利禄,求的就是荣华富贵,这一下子让她做回一个无权无职的庶妇,她怎么会受得了?若然皇上坚持这样做,她就落草为寇做山大王去,把亘云庭送回给唐槿云,让皇上一个人烦恼去。 但听此时皇上突然口软,向她盘出了他的真正心意,她也不由愣了愣。在想皇上也不笨呀,还懂得妥协,也就松了口气说:“皇上不就不想让亘云庭接近亘贵妃的身边去吗?” “这个容易了,只要随便找辆豪华的马车,找几个会武功的护卫,明是天天护着他从吏部到亘府往来,暗里把他的行踪了如指掌,若有不对劲的地方,微臣定会上报皇上……” “对,了解他的行踪,就是为了不能让他再和亘贵妃见面……”一对君臣忽然摒退了左右宫女太监,就这样在一场争执之下,由分岐到契合,由吵嚷到密谋,转眼间便达成了共识,站到一条线上去,决意要把那对假兄妹分得天涯海角那么远,最好老死不相往来! 亘云庭满心沮丧得走路也魂不守舍,一个趔趄便把自己往街边上摔去了。 陡地后面袭来一阵劲风,堪堪地把他的身形扶住了。他不由吃惊地往后面看去,一个肩扛着怪形大刀、袒胸露背的青年侠士及后面四个冷然肃穆的高手顿时映入他的眼帘。 “亘大人别来无恙吧?”狂天雨收回了发功的右手,然后朝亘云庭爽朗一笑。 “是,是狂兄弟?”亘云庭很快便从印象中取出了‘云裳川’的记忆,找到了那个年轻而爽直的青年寨主,似乎叫狂什么雨,便连忙轻呼出来,心里对他刚才的出手相救很是感激,却有点疑惑远在千里的他们,突然出现在这里,“怎么你们会在这里的?” “呵呵,是这样的,”狂天雨笑罢,陡地向后伸手,其中有一位高手便从包袱里取出那条唐槿云当天遗下的特制蒙巾,“这是令妹去年不慎遗下的,我这冬春都没有下山,一下山来找你们,他们却说你们一个当了状元,一个做了贵妃……” “是她的吗?”正在为唐槿云的事而惆怅的亘云庭接过那条奇怪的蒙巾,也相信只有这样的蒙巾,才衬托神奇的唐槿云;睹物思人,却是无何奈何地慨然一叹。 狂天雨忽然被他突如其来的怆然一叹吓呆了,他冷不防亘云庭的心情郁闷到极点,但想起刚才他那踉跄得像喝醉酒的步伐,却不知他发生了什么事,便讪讪地再说:“是的,特来归还的。” “狂兄弟远道而来,就为了还这东西?”亘云庭心中不由一动。 “没有急人所急,说来惭愧了。”狂天雨打了个哈哈,大手不好意思地一把额前的汗往在后脑勺上狠甩去。 亘云庭见了这才意识到在街上空旷的地方站久了,自己浑身也发烫,便也连忙收拾起刚才失落的情绪,连番向狂天雨道歉不已,“没有没有,狂兄弟远道而来,在下竟然如此怠慢站在这里说话,失礼了,如蒙兄弟们不弃,请移步酒楼,待我好好招呼几位兄弟一番,兄弟意下如何?” 狂天雨听了,脸不由浮起一阵喜色,接着也豪爽地说:“说真的,这京师咱们人生地不熟,还真的指望你了。” “嘿,你们找对人了。咱虽然是个书生,但最敬重的就是豪情爽直的人,”亘云庭替唐槿云收下了那条蒙巾,虽然这多少会像一把刀似的悬在他头顶般难受,但他仍然真诚地感激他们,应该设宴款待他们,“既然来了,咱们就找个地方坐下来,让小弟一尽地主之谊。” 说毕,他也挑了这城东最大最豪华的“迎喜鸟大酒楼”昂然走去,路上,狂天雨也不忘了给他介绍了他后面的四位高手,却是他的“云裳川十二使”中的四使,其中一个背着一对鬼头双镰刀的云龙,他曾经见过外,一身蓝衫儒袍的是“四叶飞刀”赵紫宸,浑身微绿劲装的是“青鹤剑”凌青冥,一身黑劲装中以一根长皮鞭为腰带的是“多情鞭”洛无情。 “他们就是不放心我一个人上京跟来的,呵呵……”狂天雨最后也不忘了一笑。 “有如此肝照相照的兄弟,狂兄弟你身在福中不知福呀。”亘云庭不知是羡慕还是嫉妒地一叹,又似乎在感慨自己没有亲兄弟之余,现在就连两个妹妹也摆不平。 “放心,你能叫我一声兄弟,那么咱们以后就是兄弟了!”狂天雨的豪爽并没有被他的消极感染,倒想用他的豪爽去激励着这位亘大人。 看着他不远千里而来,苦累饥渴一句也不说,却仍然笑得如此开怀;倒让亘云庭感觉,这是不是“云裳川”那凌云壮志的高山给造就的豪气干云性情?如果是这样,他也倒想再体会一程。 当下他想着,狂天雨一路笑着,一行六人很快便来到了“迎喜鸟大酒楼”的楼下。狂天雨他们仰起脖子去看那些豪华朱漆的雕栏画窗,三四层高的架构,宏大壮观,豪气冲天,倒也十分喜欢。 进了店内,亘云庭除了订下了一桌大酒席,还给他们订下了五间上房,狂天雨一众在一旁见了,不由感动得不知说什么才好。 亘云庭却笑说:“难得来京城一趟,就住上十来八天,游览一下京城风光,大小名胜再走也不迟。” “这……,那么兄弟我就却之不恭了。”狂天雨见他也是盛意拳拳,便只好接受了下来,随即和大家一起笑得更加开怀。 “既然大家是兄弟了,说这话就见外了。”亘云庭此时收拾起心情,陪他们一起爽朗大笑着,由店小二把他们引上了楼。 进入了一个包厢里,六人围坐在一起,在等待着上菜的期间,狂天雨又笑说:““论到见外这一点,兄弟本来还想下山跟公子你重提以前那个不情之请的,现在看来,公子你已经……” 他指了指亘云庭身上的官服,很明显兵贼已经不能同途了。 亘云庭就他那个不情之请在脑海里想了许久,忽然才恍然大悟,“你是说让我们做寨主一事?” 狂天雨干笑着点了点头。现在依他看来,这亘大人不叫人来抓他已经算是当他们兄弟了。 不料,亘云庭却若有所思地投目光投到前方。他也本想劝他们下山来重返正道,但话到嗓子里便被回咽了下去。 “这官场的饭,也不好吃呀!” 他想到了这段时间才被皇上隔离、飞红雪威逼、又遇皇上赐婚,全都是要把他和唐槿云生生分离的阴招,他生不能再见唐槿云,做最大的官也没意思。却不经意地摇了摇头,说了出口。 转眼看见狂天雨他们的怔呆,他才发现自己一时语失;但狂天雨却也慨然地一叹:“这口饭要是容易吃,咱们的爹当初就不用带着咱们逃上‘云裳川’了……” 这时候,酒菜也上来了,他们也趁着酒兴聊起了他们爹的前尘往事。当亘云庭得知狂天雨的爹原是一位前城主,“四叶飞刀”赵紫宸的爹是一位刑部的前侍中,“青鹤剑”凌青冥的爹也是一位兵部的司马,但他们都被奸臣或是时势逼上了‘云裳川’安家时,他的心中不由一动。 接着,他们又说起了他们一路来的奇事,一群大男人一起开心地喝到天昏地暗,直到黄昏来临,飞红雪气冲冲地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飞红雪得到了皇上的允许,既可以保留了官职,又可以与亘云庭完婚,单凭两份荣耀便可以打败唐槿云,更何况,她的亘哥哥从此永远都掌握在她的手中?更是别提心里有多么的高兴,心情是多么的舒畅,抬头眺望破败的落日也是美不胜收的。 她刻意路经吏部,前去探望亘云庭,不料,里面的佥事却声称整个下午没有见过亘云庭;回到府中,家丁婢女也一问三不知,纷纷摇头声称没有见过。 这个亘云庭,难道趁机逃婚了?她脑海里冒起这个念头,也不由她倒吸了一口气,这亘云庭要是真逃婚了,她不就不能和他成亲了?也就成全不了两份荣耀了,更别说她还跟皇上约定好了,成亲后一定要看好他,不能让他和亘贵妃碰面的,就算是碰面她也要夹在中间,不让他们有眉来眼去的时机,更不能他们有单独相处的机会。 这下子,他是逃了还是反而偷偷进宫见唐槿云了? 第239章 对抗皇权 她正想吩咐下去要把他追回来,但转而一想,他逃了,那不正中了皇上的下怀?他会弃下唐槿云而逃吗?还有他寒窗苦读了十年才高中的状元,如今荣升了吏部侍郎的他,会舍得了这份荣耀吗? 她肯定他两样都不会舍去,便连忙回到本部,着手下前往各门追截,又往其他客栈酒楼查访。直至黄昏来临,才有人回来通报,说在城西的“喜迎鸟大酒楼”里发现了亘大人的踪影。 于是,她便气冲冲地踹开了他们包厢的房门。席上的五位高手也不由迅速地放下了酒杯,霍然地站起来,正要抽出武器,却听见飞红雪那声传千里的尖吼。 “亘云庭,你找死了!你忘了除了亘府和吏部,去哪里都要经过我的同意吗?你还真的以为我不敢杀你了是不是?给我赶紧回府去!” 然而,她的突如其来以及厉声喝斥,也不能恫吓着亘云庭,狂天雨不清楚他们的关系便面面相觑地盯着他。 半晌,亘云庭这才冷然一笑地站起来,忽然一指飞红雪也厉喝起来,“放屁!我堂堂一男子汉,竟然受制于你这样一个妖女?你欲置我于兄弟面前颜面何存?” 飞红雪也不料他竟然骂她了,不由微微一怔。这位称为涵养最深的当朝状元,竟然也用粗话来骂她了?是要作反了吗?他要作反了吗? 她不由也冷嘲热讽起来,“你要面子,所以就来这里请他们喝酒了?哼,一群狐朋狗党,怎么配得上你的吏部侍郎身份。” 此话也志在离间他们。不料,却弄巧成拙地造成了亘云庭和狂天雨一起怒喝:“你在说什么?” 狂天雨转过头来,也冷然地问亘云庭,“亘公子,她是你什么人?” 听了狂天雨这样的问话,大家都知道,狂天雨就是要听他的话出手了,要是亘云庭一个说不好,说不定飞红雪就有难了。 亘云庭听了,瞥了微微惊愕的飞红雪一眼,不由一阵冷笑,继而豪迈地仰天大笑起来。笑得狂天雨他们也有了几分紧张,飞红雪则浑身也感到毛骨怵然。 “仇人!”陡地亘云庭笑声一止,冷冷地从牙缝里迸出了这两个字。 狂天雨的怪刀即时向天一震,大喝一声:“天幻魅刀!” 飞红雪的眼前突然出现了数百把怪刀,呼啸着朝她砍来,她凛然一惊也连忙抽剑出鞘,迎着那些怪刀一阵挡格。 但要她在一瞬间挡下数百把怪刀,她的速度还是跟不上。但见电光火石之间,数百把怪刀已经稍纵即逝,由她的前面穿过她的背后,她一个闪失便“哎呀”一声,右肩上不慎中了一刀,鲜血顿时染红了她的纱衣。 她意犹惊恐地瞪着眼前的狂天雨,又求助地瞟向亘云庭。他一声仇人的断定,就害得她受伤了。 可是,此时的亘云庭又已经坐了下来,只顾着替他的兄弟们斟酒,眉梢也不再瞟向她一眼,对于她的受伤,更是置若罔闻,俨如一位寡情薄幸的公子哥儿。 “你,这是造反,这是在抗旨……”既然他的兄弟已经帮他出面了,看来用武力已经不能把他拉回去了,飞红雪便只好利用皇权来威吓他,但话到一半,突然眼前一花,一柄四叶草般的飞刀赫然地从她的耳畔擦过,割断了她的官帽上的带子,骇得她的冷汗也潸然而下——这亘云庭到哪里认识的一群狐朋狗友,怎么一个比一个厉害了? 她不吃眼前亏,便萎靡地退了出房外,“……你这是在跟皇上对着干,定然讨不到好处的!” 说完,便要转身而去,但亘云庭最后还是不忘了叮嘱她一句。 “你踹坏的门,记得赔给掌柜了!” 随着房内又爆出一阵此起彼伏的狂笑,飞红雪纵然身心受辱,也只能含恨离去。 “走,这里已经被扫兴了,咱们回房里再喝!”一句“仇人”,狂天雨便要飞红雪受挫,他并没有生出半点怜悯,也没有幸灾乐祸。 反而在狂天雨那诡异凌厉的身手中让他看到了一丝希望。 回房途中,那三个高手都在责怪狂天雨和赵紫宸太过逞强了,竟然随便出手,露出自己的身份;狂天雨声言这是为兄弟两肋插刀。 亘云庭见他们有这样的担心,也笑说,不用怕,在这京城保护朝廷命官,还有奖赏的。他们这才稍微放心。 一行临到狂天雨的房门前,走在后面的亘云庭忽然一把拉住狂天雨的手,凝视着惊愕的他好一会儿,才狠狠地说:“狂兄弟,你那个不情之请,我想,可以考虑。” 他的话不由狂天雨他们的眼中闪出了一道惊喜的异彩。 离开了酒楼,飞红雪便一路不顾路人死活地策马直朝她本部奔去,迅速地把刚才所受的耻辱狠狠地甩在后面,让自己也快要把它们忘记。 但是,越是飞快,那肩上传来的疼痛越是清晰。 这亘云庭,怎么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了这么多又这么厉害的高手了?无论那个怪刀青年还是那个飞刀手,身手都在她之上!他亘云庭是怎样办到的?他有这样的能力她怎么不知道了? 回到本部,她想要马上召集全部人,前去把他们一网打尽,但转而一想,他们的武功修为既然都在她之上,她自己也是一个一骑当千,万夫莫当的人,她面前这些垃圾部下去了,还不是如冬瓜青菜般让人切得爽快? 这样一来引起了大宗血案,皇上还会因此不高兴呢。在没有把握把他们一网打尽的时候,她也只好暂时按捺下自己的怒气,试着从其他方面来击散他们,分离他们。 敷上了金创药,一阵清凉的感觉顿时把那灼痛给掩盖了。她知道,这还只是皮肉之伤了,是人家对她的警告,若是人家真下起毒手来,她定然不会有命站着走出酒楼。 那怪刀青年的招式,真是诡异呀!这世上真有这样的刀法吗?她没有上过“云裳川”,没有见过狂天雨,自然任她想破脑袋也无法想像,但亲身的经历已经让她吸取了教训。 可是,他们已经决意为亘云庭遮风挡雨了,如果想要亘云庭重返她的身边,她必然要分开他们,从中把亘云庭给拉回来。但他们的强悍,又会让她这样轻松地得逞吗? 想到他们的怪异和强悍,她又想如今亘云庭已经不能回到她身边了,那么,她是否应该按照跟皇上的约定,在他出现行踪异常的时候,进宫跟皇上禀报一下呢? 想到做到,她转而又召来马车,在夜幕降临之际,直往皇宫里奔去。跟皇上禀报一下,那么,她的责任就可以推卸给他了,这又何乐而不为? 这次,她倒是可以堂而皇之的随时入宫。进宫后,她直扑向御书房,想这时候,皇上也可能在御书房里批阅奏章了。 可是,守门的太监却跟她说,皇上今晚不在御书房。 不在御书房,难道还在养心殿里用晚膳?自己赶快地过去,也许还能蹭到一顿跟皇上同吃的晚膳呢。 来到养心殿,那守门的侍卫告诉她,皇上不在养心殿内,问及皇上去哪里了,侍卫声称不知晓。 养心殿也不在,那么是在他自己的寢宫了还是去了其他妃子的寢宫了?这下子,要她逐个妃子寢宫去拜访,可能要她跑到天明还没有结束呢。 这皇上今晚到底去哪了?偏偏是在她有急事的时候找他,他却不见了踪影,问其他人,其他人也不知道,知道的也许不会透露皇上的行踪,平时常跟在皇上身边的太监宫女,今晚她也是一个也看不见。 万般无奈之下,她也只好先行折返府中,待明日早朝之后,再到御书房里跟他提起吧。 在狂天雨的房中,六人又围坐在一起,这一次,桌上没有酒只有茶,大家没有狂笑只有严肃。 虽然他们对亘云庭答应了做副总寨主,他们很是开心。但是,亘云庭接下来道出的一些原委却让他们心潮澎湃。 原来,他们刚才教训的那个女将,却是当朝京城八道剿匪总指挥,正正就是他们山贼的克星!然而,这个消息还不是最吓人的。 最吓人的是皇上把他和这个女子赐婚,让她继续控制着亘云庭,一生也不得让他进宫见亘贵妃,一叙旧情。 而最让他们震惊的竟然是他们崇拜的唐槿云,此时正被困在皇宫中,由假变真地成为贵妃,出入行动都制肘于皇上,也是无法再出宫了。 “这还得了?我们现在就去把总寨主救出来!”鬼头双镰刀的云龙比狂天雨还要火暴,他对亘云庭不太感兴趣,但是,唐槿云勇斗红鸾那一幕简直就成了他的偶像;此时听说她有难,也顿时火冒三丈。 看见他们比自己还要紧张冲动,亘云庭也不由微微一怔。转而想这也是唐槿云在‘云裳川’竖立下的良好形象吧,不然,他们也不会力邀她做总寨主了。想到这里,他心中也宽怀一笑,这次好了,有了他们帮忙,见唐槿云便多了一层希望。 “不,你们不能随意进宫,这个事情,我们要认真地从长计议……”他连忙安抚着云龙,然而他话还没有说到一半,狂天雨却也抢着说。 “嗯,那个妖女,就交给我们吧,她要是再敢来骚扰你,我就要她这次连皮也不剩!” 当下他最担心的就是飞红雪的追杀,那妖女,还真的弄不懂她的心思,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是真什么时候是假;如果有了狂天雨他们的保护,他就可以大胆向宫里走去! 第240章 以身报恩 那么,今晚,皇上到底去哪里了呢?关于这个,唐槿云倒是漠不关心。 这一次,她也从皇上的眼眸中看出了杀机,他说会用亘云庭一家的性命来威胁她,绝对不会是个玩笑。 可是,就这样被威逼了,她心里面也很是憋屈。整天就躺在床上,思虑着这一束缚完全来自于她对亘云庭一家,包括亘庄主、月娘、亘秋韵的热爱,除了这选秀女时用她冒名顶替,他们基本没有做过什么大坏事,不应该因为她的任性而受到无辜的牵连。 可是,关于香苗师姐的解释和她对他们的误解,她也真的很需要和亘云庭见上一面,当面质问他。不然的话,她就可能会憋到内伤了。 午膳时,她的寢宫不知不觉增派了许多的宫女太监,听宫女说,外面的侍卫也增多了;也许不能阻止她的闯关,但起码能够多角度监视她,防止她突然消失。 晚膳后,宫女们侍候了她泡了个玫瑰香薰浴后,也懒懒暖暖地躺在床上,由着他们渐渐地退了出去,最后就连常侍候在身边的宫女也退了出去,说不耽误她休息了;她也在床上躺了差不多一整天了,感觉也不太困倦,说不上什么耽误,可宫女还是照退不误。 转眼间,偌大的一个大殿上,空荡荡地好像只剩下她一个人,风吹幔动,月华烛光摇曳之间,也不免生出一丝阴森可怖的感觉。 她想着还这么早的时候,不如跑到殿顶上赏月好了。 想到做到,她一骨碌便滚下了床,正要转身,却蓦然发现柱后面闪出一道人影。 “谁?”也不由她微微一惊,连忙厉声喝去,放松双手的指骨,一副随时快速向长靴里取刀的姿势。 人影被识破了,便缓缓地龙行虎步地走过来,颇有王者的风范;不一会儿,他的脸庞就映在月华烛光之下。 “皇上?”唐槿云微微一怔,她还以为是刺客呢。 皇上今晚浑身就是一件大袍,由一条蝶纹腰带轻束着,走动之间,隐约可见他胸前发亮的肌肤,他上前致歉地说:“没错,是我。” “这么晚了还鬼鬼祟祟地监视我?哼,我真是荣幸啊!”她想这皇上该有多么的无聊呀,白天派了那么多人来监视她还不够,晚上还要亲自出马。 “我不是来监视你的。”然而,皇上望着她,却认真地说。 唐槿云难以置信地转眼朝他望去,但见他那眼中的火焰比那烛光尚要旺盛明亮,在有意无意地烫热着她冰凉的心。 “我是想你知道,我现在比以前更喜欢你,我想要你当我的皇后,当皇子的娘亲,当我唐国国母!” 随着那团火焰的升起,皇上的嘴里也溜出一连串让人怦然心动的音符,撞开了唐槿云那三十二年紧闭的闺门。 换作是在现代,在许多年之前,有人如此这样对她说,她还不立即扑向他,送上她的香吻吗? 这三十二年来,才得以听见有人这么的需求她,跟组织、国家、人们的需要很不相同,这种需要带着她一生的幸福在里面。 烛光映红了唐槿云的脸颊,她羞赧地低下了头。却没有冲动地扑向他,在心里,她仍然审慎地怀疑他白天对她的威胁,晚上却又这般的深情的反复,到底哪一句才是真心的? “如果你答应我,我也可以答应你,随便你出宫,随便你四海为家,甚至可以出国,我听说你是个喜欢到处游历的女子,你做了皇后以后,我可以让你访遍诸国的皇宫禁地,到一些你没有去过的世界各地去游历购物!” 皇上脸带喜色地许下承诺,为她描绘着将来自由自在的幸福蓝图。 若然能够不为这古代的繁文缛节所束缚,倒是一个不错的归宿。唐槿云也不由惊喜地转眼瞥了他一眼,确定了他没有骗她,只要她一点头,皇上似乎就能够把她送出宫去……她什么时候需要了,也可以回到宫里,享受着锦衣玉食的生活,无忧无虑地过上一辈子。 她今年三十二岁了,虽然有着十七岁的肌肤。她不应该再错过这样的归宿。 可是…… 目前她千方百计地想出宫,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想见上亘哥哥一面,当面质问他一些琐事,了却了心中的不安和迷惑。 “我的意思是,你能先让我出宫见见亘哥哥吗?”她想亘哥哥也可能这样想,认为飞红雪已经是他的至爱了,已经不再需要她了;如果他这样跟她说,她倒是省心了,祝福他一辈子都幸福后,她自己也能够安心地做皇上的皇后,皇子的继母,太后的好媳妇。 “不行!”不料,皇上听见了一个‘亘’字就已经头痛了,听见‘亘哥哥’三个字更是让他嫉妒不已,不由连忙严词的拒绝,“你不能见他,绝对不能见他,一次也不能见!” 唐槿云又在烛光中看见了他的反复无常。 皇上突然伤感地解释,“我预感你这次会一去不回,我的预感一向很准,如果让你出去了,我就会永永远远地失去你!” “不会的,我会回来。”如果亘云庭是承认现在是幸福的话,她就一定会回到他的身边。 皇上惊讶地看着她那一脸上的肯定,就好像那刚直不阿的忠臣表忠心一样。可是,唐槿云不是忠臣,她是个女子,但凡女子都善变。 “我不信。”他摇了摇头,坚信着自己的预感和思维。 唐槿云又好言地解释,“我只是跟他解释一下,顺便问一些小问题,不是谈婚论嫁……” “我不信!”皇上忽然怒吼地打断她,满腔爱意顿时化为一腔怒火,“如果你现在就跑出去,我明天一定会以他欺君瞒上的罪名,处以极刑!” 唐槿云被他突然一喝,也不由无名火起,心痛地骂道:“你,你这个暴君!” “哈哈哈,没错,”皇上听了不怒反笑,笑声直斥大殿,却无人前来问津,笑声戛然一止,他又霸道地说:“为了太后,为了皇子,也为了我自己,我要把你留下,永远地留下。” “想杀我?”唐槿云警惕地问。 “我杀不了你,”皇上大手一挥,转而却阴阴地说:“但是,幸亏你身边的人都不像你一样的强大。” 直接杀不了她,就拿她所关心的人来威胁她,就像上午拿出亘家的一家性命一样。 “你真卑鄙。”唐槿云不由也由一腔柔情转为冷然地投给他一道鄙视的眼光,负气地坐在床沿上,转过背去不理他。 让皇上见了,心里也不由突地“咯噔”了一下。他想来进行的谈判想必就在这一刻决裂了。 清风徐拂,烛光摇曳,这殿内一站一坐两道人影在晃动中光影交错了千百回,所幸还有月华如镜,静静地凝视着这一切。 “我卑鄙,都是因为我太喜欢你,我暴戾,也是我离不开你,你要先答应我,我才可以让你出宫。”皇上转而口气也软了下来,就像一阵晚风似的,娓娓动听地再次向她道出自己的情意,一切都来自于关心,并非刻意的霸道。 唐槿云见他也有所让步了,也不想那样的咄咄逼人,况且,如果确定了亘哥哥已经心有所属,她是不会纠缠下去,会把机会留给皇上的。 “好,我答应你。” 她之前的想法是先出宫了解情况,再回来答应他,但现在的情况是,她先答应他,再出宫,颠倒一下顺序,也一样。 “好,”皇上听了显得格外开心,转而高声地说:“咱们今晚就洞房!” “洞房?”唐槿云几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是,越快越好。”皇上再次肯定地说,并开始朝她走近过来。 她不由一下子腾地从床沿站起来,惊看着他。这皇上就这么野蛮,这么着急吗?还是,根本对她不信任? “不行……”她严辞地一摆手,示意他不用走过来了,她是不会就范的。 “瞧你多没诚意。”皇上停了下来,嘴角上却掀起一丝嘲笑。仿佛他刚才就是做了一个考验她人诚信的试验似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不是一个随便的女子。”这要是不出意外的,她还是会答应他的,但是,不能够就这样草率地行事,这样,对她太不尊重了。 皇上眨了眨眼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唐槿云便向他继续耐心地讲解顺序:“让我先见亘哥哥,然后行礼册封,再……” 再后来的事,她说不出口,但是,她想他会明白的。 “我不相信你!”皇上又逼近一步,一字一句地从牙缝里迸出来。他始终还是坚信着他的预感,坚信着他们一旦见上了面,就不会再回头,而如果他事后再去阻止,恐怕花费的力气和损失,就像剿灭反贼那般的巨大。 “爱情就是要建立在彼此信任的基础上,你这样老是不相信我,我们的将来会是美好的吗?”唐槿云见他还是这样的自大,并且不相信她,她也几乎对他的印象锐减。 唐槿熙什么也不相信,就是相信眼前的事实,如果他的目标达不到,他不会把她放行。所以,他摇了摇头,“没有其他办法,要我相信你,除非你先交出你的童贞。” “说来说去,你现在最想得到的就是我的童贞了?”她不由气愤地说。她不是逃避,也不是不愿意给他,可是,亘哥哥的事在她的心中,始终像鱼刺般梗在她的决定之间,只有当面跟他说清楚了,她才可以安心答应他。他怎么就这一点老说不开窍了? “除此以外,我不相信任何话语,只有在你身上留下一抹记痕,你才会永远记得我,永远地属于我,我也才会永远地相信你。” 皇上的顺序让她徘徊不前。 第241章 是恩是债 唐槿云沉默了。 也许正是自己的左右为难,而也让皇上进退维谷了?皇上的坚持却正正是帮她尽快地在两人身上作出一个合理的决定?反而自己的坚持成为一脚踩两船的模棱两可了? “你这是在确定我对你的爱吗?你忘了我上次我为你舍命取药吗?那次我不仅得罪了先人,得罪了宗人府,还差点儿连命都丢了……”忽然皇上压低着声音,动情地诉说着自己的辛酸。 唐槿云惊愕地抬头望向他,仿佛看见当天那个匍匐前进、险象环生的他…… “我每踏一步双格,我都记得这是为了你而踏出的,如果我不踏出,你就不会痊愈;我每跳一次浮台,我都在心里面喊着,为了你,我一定要坚持住,不能死,我死了,你也可能会死;爬大铁链的时候,我每爬一次,我都想放弃松手了,但想到你,我就有了要坚持下去的意志……” 唐槿云的鼻子都快要酸掉了。就为了这个,她还亲自去过陵墓,亲自进去重新游历一番,那感觉正如他说的,就像一叶孤舟在狂风暴雨中浮沉起伏,每一秒都命悬一线…… “……因为你,我学会了包容,学会了真爱,学会了付出,从来没有一个女子,让我如此忘命,让我如此忘情,甚至忘记祖训!我这样威胁你,也许是我的自私,但是,请原谅我,我这是为了爱而自私,我不能没有你!” 皇上越走越近,越说越是激动。许多往事也都是事后说出来,才觉得可怕恐怖,如果换了现在,他未必会有这样的勇气和身手;但是当时,他就是这样凭着一颗坚持不懈、拼命为人的真心,而勇闯过了他一个普通身手的难关。 这世上,不是每一个人都这么英勇,愿意为别人而牺牲;就算是自私地为了爱情,也不见得每一个情人都愿意为爱情而英勇献身;一生中能够遇到一个为自己这般不顾阻拦、不顾生死地为自己的人,唐槿云该算是多么的幸运而幸福,更何况,这人的身份是一国至高无上的皇上? “对不起,我,只想跟他叙叙旧,一定不会像你想的这么复杂。”唐槿云的眼眶闪耀着幸福泪光,抓住了这一幸福衷心地说。 皇上脑海里又浮起了亘云庭的影子,她怎么总是三句不离他了?嫉妒的心让他愤而扑向了她,双手紧箍着她的双臂,恶狠狠地说:“你还是这么想去见他?好,先报恩吧,用你的童贞来偿还我的舍命吧!” “你还是不相信我?”唐槿云双手反搭在他的手上,随时也准备着反击,可是,她并没有使上劲。 “我不信……我不信,我最相信的是我为你取药的时候,每一分每一刻都在牵挂着你的病情,想念着你的有情有义,你对他那么有情有义,为什么就不能这样对我?” 皇上突然疯狂地变成了一只狼,一只饥渴了一整天的野狼,好不容易见着了嫩白的唐槿云,并在她的脸上、颈上、胸上乱吻乱扯起来…… 唐槿云搭在他双臂上的双手,此时只要微微一用力,就可以把他给摔出去,可是,不知怎的,她的力道反而一点一点地在减弱,直至她的身子软绵绵的,皇上都能够把她推倒在床上,她盯着那华丽的屋穹,心中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决定放弃了挣扎,由得他继续去解开她的衣襟,褪去她的睡装。 而当皇上遇上她的紧身黑皮衣的时候,有如老鼠拉龟,无从下手,却肆乱地在她的脸上乱吻乱亲,她便知道,今晚她若是不交出她的童贞,他会把她关上一辈子,他会以无情无义的罪名把她关进天牢,他得不到的东西,他一定会把它毁得彻彻底底! 在暗夜中,她轻轻地叹息了一下,转身把背囊卸下,把拉链拉下来,脱去了手套、紧身黑皮衣,脱去了内衣裤,完全赤裸裸地展露在他的面前。 他眼中的爱火顿时成了熊熊的欲苗,势如破竹地往她的身上直扑而至。 她任着他扑下来,任着他在她身上每一寸肌肤上乱吻若狂,但浑身却无动于衷,她脑海里只想着:就一次,他为了她舍生忘死地取药,她就还他这个恩情,就一次。 然而,皇上那男人的气息却又是那么的浓烈,那么的让人信任可亲……唐槿云微微一叹,这个跟她亲哥哥同音的男子,那感觉也是这么的温暖呀…… 还有,他那些暴风雨般的吻点,落在她敏感的胸前,敏感的大腿内侧,把她那蕴藏了三十二年的深层地火,也缓缓地诱得蠢蠢欲动,破土欲出。 皇上一探幽处,但见芳草如茵,清香四溢,不由得更是兴奋地直把舌头往里面塞。 “嗯……”一阵软绵绵而滚烫的感觉触电般从下体传来,唐槿云一下子忍不住从鼻子轻哼了一声,那销魂蚀骨的声音,连自己听了也春心大动。 皇上听了尤其血脉贲张,血红着双眼,一边匆匆地把自己脱的一丝不挂,一边继续不住地用舌头朝里面拱她的幽处钻探…… “你是我的……我要得到你……我要你永远都属于我……”一直以来,她总像一只没有脚的小鸟在他面前飞来飞去,无时不刻也能够挑逗起他的冲动。 而这一刻,终于来临了,他受不了了,他要真正的占有她,他要真正地让她知道,他是多少的爱她,多少的想和她两人融为一体…… 那条软绵绵而滚烫的东西在她的敏感区前不住地来来去去,一浪接一浪地撩动着她的春心,就连春花也开了,春水也冒了,陡地一种从来没有过、滑腻的液体忽然不听话地喷涌而出…… 这是什么,她,她怎么会有这种感觉了?这,好羞耻呀。在黑暗中,唐槿云也觉得自己似乎进入了另外一种女子的状态,变得放纵而欲求不满。 她的泉水让皇上的舌头终于找到了源泉,沿着那道流水溯溪而上,兴奋得让他忘记了她是不是处子,忘记了她的感受,而不顾一切地想进入她…… 当下便站起来,一把他那胯下那根龙物直逼唐槿云的城门,不用硬闯,那潺潺的流水也仿佛侍卫仪仗一般分列到两旁,欢迎着他的进入…… “啊——”一支有如钢管般的粗坚之物缓缓地进入她,慢慢地塞满她,那膨胀的感觉让她感觉十分难受,还让她的心底也产生一阵莫名的心悸,这样做真的能行吗?真的不会顶死她吗? “哇——”忽然那段粗物碰着了她的膜膜,那股膜带连心的刺痛一直传递到她的四肢百骸,让她忍不住手脚并用地夹着他,抓着他,阻止着他;然而,她的越是阻止反而引得皇上无比的兴奋,随着他一下子势如破竹的强行进入,很快她便听见那膜动撕裂的声响,一直传递到她的脑海,传递到她童年的记忆中去…… 从这一刻开始,她开始告别那个童年的她,那青涩无知的记忆也渐渐地淡化……却又随着那根粗物的退出而记忆清晰,继而又随着它的进入而模糊…… 随着皇上开始他活塞的原始兽性动作,她的疼痛也缓缓地散去,他越是进出的快,疼痛也越是退的快,那童年的记忆也越是模糊得一片空白…… 取而代之的,竟然是她跟皇上在御花园纵情声乐的情景,甚至还有几个小孩在围着他们转圈,摇着她的手有撒娇……,还有,临近皇城楼上,但见楼下乃至天边,黑压压地跪着成千上万的人们,纷纷高呼着她为皇后…… “啊——”她忽然被皇上那简单直接的活塞动作,却弄得又忍不住地吐出一口怨气,声音带娇的销魂无比。 刺激了皇上带动更加迅捷猛烈的撞击,像一头发怒的公牛似的一定要把她整个人给撞碎撞垮为止。 她的感觉也慢慢的起飞,没错,就像那机场上的飞机,慢慢的驶出跑道,缓缓的加速、拉起机头、直冲云霄…… “啊,啊……”随着他的加速,她也弓起身子抬起她的机头,迎合着他把她带上那无比高远的云霄…… “快,快——”机身开始有点颠簸,如果再用现在的速度,肯定会坠毁的,她也不由急了,连忙催促着他,在这最后一刻,再次爆发着他的加速度,要一直把她送到云霄的最高点…… “啊……啊……”这次,是皇上在惊呼,原来他的起落架丢了,机舱里面的仪表一切紊乱地归零,接着他整个人狂颠了一下,就无可救药地直接仆在她的身上,一动不动。 “不要——”所幸皇上最后一刻朝她的引擎注入了滚烫的热油,让她刺激得乘风破浪地冲上了云霄,直上到最高点,看见了一个清净澄澈的天堂,有个成熟美丽的少妇在向她招手…… “啊……”两人都不由吐出了一口真气,像两团糅不和的泥巴一样人叠人地瘫倒在床,热汗淋漓地喘息着,轻抚着,拥抱着…… 这时候,刚才闪过的那些御花园、皇子公主、千万臣民又在她的脑海中浮现。它们不是幻觉,只要她现在一点头,这些事情接着就会发生。 很庆幸,她没有因为那根粗物而就这样死掉!在这一场肉搏战中,她收获了从前没有过的一种奇妙感觉,开始真正地启动了她人生的另外一段路程。 她,终于成为一名皇后了吗? 第242章 退婚逼皇 翌日大清早,东方破晓,万道金光,不理昨晚有人欢愉有人愁。 亘云庭一觉醒来,发现身边的狂天雨已经不知什么时候起了床,正坐在小圆桌旁悠闲地拄着怪刀,品着香茗。 京城果然就是京城,就连酒楼的香茗也是那么的与众不同,清香四溢。亘云庭见他倒是挺享受地自斟自饮。 “怎么这么早呀?”他从床上爬了起来,也开始匆匆地穿上朝服。昨晚他就生飞红雪的气,没有回亘府里睡,但是,今天的早朝他还是要上的。 “既然说要保护你,就得比你先早起。”狂天雨便向他解释了一下护卫的事宜。 他不由微微一怔,慢慢地才想起昨晚六人的商议,是呀,今天他便要上朝把赐婚退了,早朝后,他还要伺机找到唐槿云,然后向她解释一切她的疑惑,向她剖白自己的心声。 如今他有了他们五人护卫,他也不用担心飞红雪会再次从中阻拦了,甚至,连皇上也…… 这时,门外响起了轻轻的“笃笃——”敲门声响,亘云庭匆忙穿戴完毕,狂天雨这才警惕地去把门开了。 本还以为是店小二端水前来梳洗,不料,站在门外的赫然是一个大红披风的粉嫩酷美女将! 飞红雪! “你还来这里干什么?”他微微地一怔,狂天雨已经掣刀在手,也暗运着真气,微翘着嘴角地盯着她。 “庭庭,我们一起去早朝吧。”今天的飞红雪没有他想像的那么霸道,却是一反常态的羞答答的样子,大踏步地端着盆水进来,完全不把狂天雨放在眼内。 “少假惺惺了,我不会再听你的了,你恐怕已经习惯了你自己悲惨的过去,你根本就不用别人同情,反而很享受其中……”亘云庭也是想了一个晚上,在唐槿云和飞红雪之间,他决意选择了唐槿云,并且要尽快跟飞红雪断绝关系,他不想再被这个女子利用他的同情心,“狂兄弟,验验水中有没有毒?” 狂天雨果然地走到那盆水跟前,掏出银针往水里试了一下。 按理说,亘云庭突然这般决绝而不信任的做法,总会崩溃一颗少女的心。但是,他也是希望长痛不如短痛地盯着她的反应。 “你不听我的,也不听他的吗?”不料,飞红雪却反而笑嘻嘻地抚着她的肚皮,朝他抛了个媚眼。 听他的?亘云庭和狂天雨两人也顺着她的指尖盯着她的肚皮,不由一下子懵了。他?哪有他呀?莫非是在里面?她肚子里面…… 呼,这叫什么?这叫有喜了吗? 他居然跟她有喜了?她怀有了他的香火?亘云庭恍然醒觉的时候,也不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天啊!不要这样戏弄他呀,他刚要跟她断绝关系,你就来了个驳续关系的小家伙,他不爱她,不喜欢她,不能就这样让他对着她一辈子的呀。她是个权力小魔女,是个权力小雏妓,我不要呀…… 他踉跄地倒退了一步,险些跌倒在地,幸亏在旁边的狂天雨一手把他拦住了。 “怎么了?快点梳洗了,咱们一家三口快快乐乐地上朝去了。”飞红雪又朝他幸福地眯眼一笑。 这销魂一笑真让他魂飞魄荡呀,一家三口,呼呜,计划外的一家三口,上天怎么可以这样对他,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他什么时候又让她灌醉了? 他不要行不? “我不相信!”他惊恐又担心地要上前替她把把脉,他也是朗中,怀孕女子的喜脉书中也有记载,他也把过几次。 “少来了,在这么多人面前,多让人尴尬……”不料,飞红雪却怕羞似地躲开了,门外也出现了四位高手,他们见亘云庭他们在打情骂俏,也不由面面相觑。 “呵呵,恭喜副寨主你添喜了。”狂天雨也上前笑着对他说。 他心中不由悲叹了一声,欲哭无泪地摇着头,到水前胡乱地把水往自己的脸上泼。都怪自己被她逗得风流了,什么措施也不做,现在好了,全盘计划就这样被一个未来的小家伙打翻了。 他黯然神伤地梳洗完毕,飞红雪这才笑嘻嘻地走过来,跟他牵着手恩恩爱爱地踏出了房门。在狂天雨他们看来,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副总寨主这是人在福中不知福呀。 突然,亘云庭巧手一翻,反扣住飞红雪的命门,还不等飞红雪反应过来,他也迅速地点了她的麻穴,让她无法动弹。 接着他才慢悠悠地抬起她的手腕,静静地闭着眼细数着她的脉动;飞红雪的脸色一下子苍白如纸。 脉动缓慢如龟,时而动如跳蚤,是明显的日久没有滋润,燥热难耐之象,一点也不像是喜脉。 “你撒谎?你根本就没有怀孕……”亘云庭愤怒地盯着她,这一次,就算她真是怀孕了也决意不要这丁点香火,更何况,她怀的未必一定是男丁。 “我……”还没有等她开口,亘云庭便忿然地朝后面的狂天雨一喝,“狂兄弟,帮忙把她抬进屋里去,她不上朝对我们更有利!” 一两次不上朝,也顶多是罚她的俸禄,反正飞红雪敛刮了不少的财宝,也不在乎那么一两个月的俸银;然而,如果在殿上少了她的一张利嘴,他倒是安心多了。 狂天雨他们也不料有此突变,还以为,他们就那样手牵手快快乐乐的一家三口上朝去了,不用他们陪伴左右了呢。 想不到,却还是被亘云庭验了出来,原来飞红雪这是在撒谎哄他呀。 不一会儿,他们把飞红雪抬回房中,紧闭着房门,便跟随着亘云庭一起朝皇宫里走去。反正他们已经交了七八天的房钱,店小二也难得理会的。 等两个时辰飞红雪能够行动自如的时候,他们也许已经得偿所愿,远走高飞也不一定了。 来到宫里,至多可以带一个家丁上殿,亘云庭便让狂天雨换上吏服,跟着他来到勤政殿上,和其他人的贴身家奴一样,侍立在殿门外等候,随时听候他的暗号。 勤政殿内,皇上今天显得特别高兴,对所有下面呈上来的奏章,甚至还行欣赏写章者的文笔与书法,赞赏提问者的忠心和尽职,弄得文武百官个个都面面相觑的不知道皇上怎么了,今天竟然这么的温和及和蔼可亲了? 不管怎样,他们一试之下,平时那些很难批准的奏章,此时也能够轻易通过,他们也欣然一片,大赞皇上英明,同样觉得今天也是最美好的一天。 “亘大人,瞧你表情严肃的,似有很不妙的问题,赶紧上奏吧,今天皇上可是什么都答应的,很难得……”亘云庭旁边的侍郎大人也怂恿他。 就因为一直还没有轮到他,亘云庭这才微微的有点着急。这时候,那些尚书丞相什么的也奏完了,等各部侍郎也奏完了,他便先其他侍中大人一步,毅然地踏步出列。 “禀皇上,微臣恳求退去赐婚一事!”他也不跟皇上客气地说。 皇上唐槿熙一见亘云庭,脸色也不由一敛,最近,他就差点让这个家伙无形地威胁着他的感情,弄得头都大了,他今天还想着等他和飞红雪完婚后,就调他去外地好了,不要他再有机会看见亘贵妃。 如今但听见他竟然道出退婚一事,脸色更是一沉到底。让其他人看见了也立即噤若寒蝉,不一会儿,全殿都很快静谥无声地盯着亘云庭,想这位新科状元今天又怎么了。 “天下难得,君王赐婚!要不瞧你们平时情投意合的,又同是朕的得力助手,朕还没有这种闲情呢。”皇上严辞地拒绝了他,心想,你这分明是心里还想着亘贵妃,嘿,看来,想以为你对她没意思也难了,我就偏偏不退。 文武百官也点点头,想这么好的福份降落在你头上,你还嫌是狗屎呀? “婚姻终身大事,岂可儿嬉?微臣恳请皇上收回这种闲情吧。”亘云庭却让他的虚情假意哄得哭笑不得,还是一力坚持要退。 “什么?”不料此话带着嘲笑成份,惹恼了皇上,“你敢说朕的圣旨是儿嬉?” 眼看就要降罪下来了,大家也不由为亘云庭捏了一把汗,只希望他马上跪下请罪,也许还可以饶个不死。 然而,亘云庭说的也是事实,这闲情也是皇上自己说的,他并没有什么错,若是比大声怒吼的话,他也会吼。 于是,他也跟着刚直地反击,“终身大事也强人所难,不儿嬉难道是天道吗?我娶那个女人就符合天道吗?” 皇上要是不符合天道,那么他就先不符合皇权。 “大胆?你敢如此跟朕说话?来人,拉下去先杖八十!”皇上何曾见有人在殿下如此顶撞他的?这个亘云庭也吃了豹子胆了,居然敢当堂训斥他了,还是在他最为开心的新一天里;今天,他不打他这皇上就白做了。 外面顿时奔入数名皇宫禁卫,正要伸手擒住亘云庭。 “来人!护主!”忽然亘云庭也盯着皇上力吼一声,外面的狂天雨听见了“护主”的暗号,也顿时一溜烟地闪进来,挡在那些皇宫禁卫前面。 大殿上赫然多了几个携刀带剑的人,把本来君臣一派乐融融的大殿也弄得剑拔弩张的战斗情形,皇上唐槿熙不由把这一切都推到亘云庭的身上。 “你,你这是想公然抗旨?” 通过了昨晚的一夜深思熟虑,如果此时他不趁机凭借狂天雨他们的能力见上唐槿云一面,那么,他以后的机会就更微了,所以,就算是抗旨,他今天也要解决困恼他的两个问题。 “皇上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岂不也是公然违抗议天道?” 啊,这人还真的对他的皇权毫不畏惧!皇上不由被气炸了,他这当初不是为了安抚亘贵妃,他还真的懒得理他跟飞红雪是怎么回事呢。可是,经过了昨晚一夜风流,他如今,嘿嘿…… “好,朕马上就答应你的退婚!但同时,你公然顶撞朕,朕就罚你官降三级。即时生效!” 第243章 退情还巾 算了,亘云庭不想成亲也算了,反正他可就快要封亘贵妃为皇后了。但有一点却是你亘云庭要离他有多远就多远,最后一辈子也不能上京,那他也同样可以一劳永逸地隔开你们俩。 “就算你不让我做官,今天,我还是想见一见亘贵妃!” 终于逼得皇上肯退婚了,亘云庭也马上说他的第二个问题。做不做官,对他已经不重要了,而见上唐槿云一面才是最重要。 只要见了她一面,得到了一些他想要的解释,他可以马上就上“云裳川”上当他的寨主去。 “大胆!贵妃岂可是你想见就能见的?”皇上见他连个跪谢也没有,还开出了第二个条件,还真的想把他气得怒发冲冠了?他不由一拍椅把,坚决不能够让他见着亘贵妃,无论此时他是对她多么的信任,这点事,自己能挡则挡。 “她是我妹,我为什么不能见?”皇上和飞红雪越是不想他见唐槿云,他越是感到这其中必有蹊跷:也许唐槿云已经在他们的手中遇害了还是被他们禁锢起来,永世不能踏出房门半步?这赐婚本来就是一个很好把他和亘贵妃分开的策略,看来,喜欢唐槿云的皇上已经开始要动真格了,他如果真喜欢唐槿云的话,此刻再不出手,将来可就后悔莫及了! “她就不是你妹了,你们已经没有关系了!”皇上你说他呷醋也好,自私也好,但凡跟亘贵妃扯得上关系的,认识不认识的都不想她离开自己半步去见他们,更何况,眼前这个亘云庭的态度却是越来越暧昧,越来越激烈。 “在我的心目中,她永远是我妹!”亘云庭歪头叮嘱了狂天雨看好那几个禁卫,他自己边说边朝皇上的高台跑了过去。 “护驾……”旁边的几个太监宫女连忙出列挡住他的去路,他施展开他的‘排竹指’,飞快地撂倒他们,赫然地出现在皇上的身边,一指按着他的麻穴,狠狠地说:“要是你不让我见,我现在就让你血溅五步!” 今天难得飞红雪没有来,又刚好就在这皇宫内,距唐槿云也许不足百步之遥,他一定要他当面解开那个蹊跷,不然的话,再激越的事情他也干的出来! 那些皇宫侍卫见到那情形也立马想要飞身过去救驾,不料,一个人刚越过狂天雨,便被“呼——”的一道寒光闪过,头颅顿时向殿外飞了出去,那满腔的鲜血顿时从那碗口大的脖子上井喷而冲上半空,像毛毛细雨地降落在大家的身上,让也准备蠢蠢欲动的文武百官顿时愣住了。 其他不想死的禁卫也看见皇上在这瞬间已经被制了,再强逞英雄也已经无济于事,便也只好把那个侍卫给拖了出去。 只是电光火石之间,整个勤政殿便让两人控制住了,狂天雨还杀鸡儆猴给皇上看,唬住了文武百官。 “亘大人,我怜你有才,捧你为今科状元,从此便可以锦绣一生,不料,你却不珍惜……”皇上也是惊讶亘云庭刚才只是甩了几下手,就一一撂倒他的太监宫女,想这亘云庭什么时候藏有这么厉害的杀着他不知道了?再看看那殿上家丁打扮的狂天雨,他想他不知道亘云庭的事情也太多了。不由想用好言来迷惑亘云庭。 岂料,他欣赏的亘云庭又岂是那般的草包,一点也不懂他那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伎俩? “别废话!快传亘贵妃上殿,不然,别怪我这一排指点下去,你会是怎样的一个酥麻奇痒,大笑大哭!” 光是逐个奇穴地按下去,就有得他受了,更别说是死穴了。 “好!”皇上见用名利也说不动他,又真的担心他的手指按下的时候,自己会死去活来的受不了,心中想起昨晚的一夜风流,也不由很有自信地吩咐下去,“传亘贵妃!” “慈宁宫”内,睡到日上三竿的唐槿云,在刚想出宫的时候,又被太后传了过来。来到后还看到了其他宫的妃子,包括飞红袖和令狐烟在内。 “皇上说,皇后那个位不能空太久,不然会影响国运的,你意下如何?”太后一见她便眯着眼说。 那眼神似乎就等着她点头似的。唐槿云懂了,把她传来就为了跟她重提旧事。 “那就找个人当呗。”唐槿云随口说着,便也坐了下来,转眼在众多的妃子脸上扫了一眼,看见大家都把眼光留在她的脸上,却掺着喜忧不同的神情,包括飞红袖在内。 最后她把目光留在了令狐烟的脸上。养尊处优了大半年,她的肌肤美白了许多,也微微发肥了,却正适合她本来的瘦脸,此时看她的目光却是如水般轻柔清澈,还带点尊敬。 唐槿云就想她最近有没有暗中使坏了,若然有,她也一定不会手软,直接把她给铲除了。所幸,观她现在的眼神,却似是不食人间烟火多年的仙子了。 “上次也说了,这众多妃子当中,就非贵妃你莫属了……”太后以为她还不懂她的心意,便意味深长地继续把话挑明。 皇上说的,皇上是什么时候跟她说的?是今天早上吗?看样子,皇后似乎知道了昨晚他们一夜风流的事了……唐槿云睨眼看着太后那暧昧的态度,又瞥向其他妃子忧喜不定的表情,想那等事就算不是皇上亲口说的,那些太监宫女也到处八卦了吧? 偶尔脑海中回想起昨晚的事,唉,别说了,羞死人了。一次舒爽后,半夜她居然又想再试一次,早上又试了一次,三次下来,魂儿都快要升天了,这皇后她可以不做,可皇上今晚却不可以不来。 但是,现在大家的目光就是想她点头,也不管心中到底有几分是想她做的。 “这香苗师姐才刚刚下葬……”想到真正的皇后,香苗师姐,她心里又是惭愧不已。如果不把她找出来,她也许会在‘飞捕营’中潜伏多年,然后攒够了钱找个山林养老去,说不定能活到八九十高龄呢。 “那也得你先答应下来,他们这才开始挑选你册封大典的黄道吉日呀。”太后还是催逼着她,似乎她今天不答应,就不让她走似的。 “好吧。”她想,只要不是近期举行,她也只好暂且答应下来,在这宫里当上了皇后,以后还可以帮香苗师姐照顾她的儿子,也算是一种救赎吧。 至于亘哥哥…… 她刚答应下来,太后便和几个妃子喜滋滋地出宫去了,留下她一个人怅然若失地抬望着头顶那万里无云、靛蓝清澈的天空。 “姐,你就好了,皇上多喜欢你呀,我可就惨了……”飞红袖忽然一声嘤叫,打断了她的思路。 她转眼盯着这位还是那么天真烂漫的少女,心想,就昨晚之前,自己也藏有她这般的气息,可是,一夜之间,她忽然像那垂死的老鹰一样,居然有着不想再振翅高飞的念头。 “不喜欢有不喜欢的好……”她莞尔一笑,轻轻地在飞红袖的脸上捏了一把,这个少女,跟她姐姐还真的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有着明亮和阴暗的质的分别。 暗叹着自己内心的青春无多,可是,偏偏外表又是一副十七八岁的俏皮模样,让人怎样也无论猜度到她此时真正的落寞。 “本宫恭喜贵妃了!”这时候,令狐烟也过来朝她福了一福,细声如缕的声音在她的耳畔中响起,不由得她微微一怔。 从上次她为皇上守夜那段说法看来,她也似乎开始打算长留在这宫中,把一生都寄予皇上,不再作其他想法了。 也许,她比自己更加适合当皇后吧? 唐槿云转眼盯着这位前城主的女儿,在那有家教的熏陶下,即使沦落庶民,也不改她的高雅亮洁,比起自己的粗野,她更有一国之母的大家风范! “呵呵,坐吧,咱们似乎很久也没有坐下来聊聊了,今天就好好聊聊吧。”她此话一出,不由引起飞红袖和令狐烟的眉头轻蹙。 想当天马车上弹琴喝酒、吟诗作对的一行五人,如今就剩下她们三个了,此后皇宫里更多的是尔虞我诈,此次一别之后,还不知道又会剩下多少个呢? “没事了,我做了皇后,保管你们两个能够活到八十岁的老太婆……”唐槿云一笑泯灭了令狐烟过往的过失,重新肯定了她的低调和良正,更是欢迎她的回归,以后三人就能够多点时间相伴到老了。 然而,飞红袖和令狐烟反而因为她的话而逗乐了。 飞红袖也感慨在过往的一段时间里,唐槿云又是揪间谍、又是抓杜月儿、又是反林皇后的闹得皇宫里鸡犬不宁,人人自危,甚至还有人对她说,有些人小气得呐,就连曾经共坐一车的人也会杀掉的。然而,她还是不相信,唐槿云也会把她给杀了。 如今,有了唐槿云这一番说话,她也总算没有看走眼,唐槿云的心地仍然和在马车那时候的她一样的仁慈。 可是,等令狐烟刚刚坐了下来,皇上的传谕太监便出现在这“慈宁宫”门前…… 第244章 情断义绝 若是皇上的传旨,她大可以任性不去。 可是,当她追问之下,太监道出了勤政殿上发生大事了,吏部的亘大人居然挟持着皇上,一定要她前去见他一面,要不然的话,他弑君也说不定。 事关亘哥哥,他弑不弑君,她也得马上出现了! 一路上,她只是想不明白,他想要见她,大可以通过侍卫带路便可以找到她了,怎么会用上这么极端的方法了? 转而想到飞红雪的身上,她后来就有个想法,当天她追出去,只是见到飞红雪一人,不见亘哥哥,他有可能被飞红雪给藏起来了,故意不让他们见面。 如果飞红雪对她的嫉妒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那就可有亘哥哥苦头吃了。 难不成,这苦头足以让他必须使出这般极端的方法,才可以见上她一面?如果是这样,亘哥哥你可就太着急了,她今天可也想安排着出宫找你的了。 然而,临到勤政殿门口,一道灵光从她的脑海中一闪而过,让她顿时触电般地楞住不动了。 她还见亘哥哥干什么? 是想知道他跟飞红雪那暧昧的关系还是想知道他到底有多喜欢她吗?昨夜一夜风流后,如今的她已经是皇上的人了,她还管得上飞红雪有多喜欢他吗?还要管他有多喜欢她吗? 也许她跟皇上,而飞红雪跟他,这样子玉成两对,也算是天作之合;就算他有多喜欢她又怎么样?难道她还要背叛皇上转投他的怀抱吗?难道他会接受一个已经不是不贞不洁的少妇吗? 想到这里,她也不由心灰意冷地想调头往回走了。 “娘娘,不去救皇上了吗?”那太监却忙不迭地提醒她。 勤政殿内,皇上的高台上。 亘云庭但见殿外金光一闪,倏地出现一只凤凰似的,迎来了一道他最为熟悉的身影,不由激动得连指头也发抖得厉害,让皇上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殿内,刚才的血迹已经被清洗掉了,只留下一滩未干的水迹及那空气中隐隐约约的腥风。然而,这是瞒不过唐槿云的。 她想不到,亘哥哥不仅为了她而挟持皇上,还为了她而杀人灭口了? 抬眼瞥了那高台上的两位美男子,她的心忽然就隐隐地作痛。也许她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这样的地方太让她束手无措、心痛欲裂了。 一个是她最为尊敬爱慕的亘哥哥,他们的缘分就差那么一层纱纸;一个是为她舍命取药而夺去她童贞的皇上,他们的缘分也差那么一点,不久后她就可册封为后,成为他名正言顺的妻子了。 此时此刻,她应该说什么好呢。 “贵妃?唐,秋韵……”亘云庭见着了她,也不知该叫她的真名还是她的假名,转而想到她不喜欢他叫她的真名,便又转口用妹妹的名字称呼她,却也亲密了许多。岂料,他这话到一半,突然却被她喝住了。 “放了皇上!赶快走!” 难怪皇上要把她传来了,只有她说出了这句话,双方才会分道扬镳,相安无事。这句话也是一半为了皇上,一半为了亘哥哥,两处都有照顾到,就看两人的满意程度。 唐槿云看着亘云庭那由惊愕转痛苦的表情,忽然又有点后悔不已;她紧抿着嘴,不让那点后悔脱口而出,却坚定了她要更加快点把亘云庭赶出她的视线之外。 被她突然这样一喝,亘云庭本来还期望她能够很快地站到他的身边,和他并肩地杀出宫去的;本来已经打好腹稿的满腔疑问及表白,全让她给吼走了。这个唐槿云,她怎么可以这样对他,怎么可以如此反脸无情,连一句话也不让他说?是为了皇上吗? 那有如鬼枭般的厉声一喝,不仅吓破了许多文武百官的胆,就连他也觉得她就像在战场上那般的无情冷酷,她,她把他当敌人当仇家了? 他的心裂了,碎了。他当初正想着担心因为她的冒名顶替而进宫去救她,却被皇上立即调走了,害得无法参与拯救她的行动;但现在多日不见,她变了,变得不再崇拜,不再柔情,不再…… 是皇上喂了她吃了什么药,还是她已经看上了这座皇宫了? “秋韵,我要跟你说……”无论怎么样,他要么先把她带离这里再说,要么现在就说。于是,他要立即向她表白…… 不料…… “什么也不要说,快放了皇上!”这个时候,说什么我爱你,唐槿云也听不进去,她已经没有颜脸见他了,越是快点把他打发走就越好。 对了,多说点皇上吧,只要伤着他的心,他就会伤心地离开,也只有这样,他才会变的没有攻击性,平安地走在这皇宫…… 亘云庭一次次的张口欲说,都被她无情的催促反弹了回来,气得他直想走到她的面前大刮她几巴掌。但是,他越是朝她走近,那颗心却碎得无法支持起他的手掌。 “你快走!我可以为你求情!”她见他终于放过了皇上,走下了高台朝着她沉重地走过来,顿时觉得不知道应该把脸放到哪里去,无法面对他;最后,选择了转过脸去,不让他看见她羞耻不贞的一面。 亘云庭就这样在她突然转过脸去的时候,心里面泪如雨下地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想着期望她的转身,期望着她像以前那般的投怀送抱,一刻也不想离开! 然而,他站那么久,她也跟着僵持着,就是没有他想像中的转身及期望中的投怀出现,他的心已经烂成了一团浆糊…… 强忍着盈转在眼眶中的泪水,他瞥了一眼狂天雨,也不管能不能再跟唐槿云对上话,硬是把那条蒙巾从怀中掏出,从她的肋下递了过去,“这是狂兄弟捡到你的东西……” 唐槿云听见这句话没有那些哭诉的成分,也安心地朝他伸来的东西瞥了一眼,却正正是她遗失的分析蒙巾! 此刻她也不多说,一手给抢过去,转眼又瞟了扮成家丁也有几份儒雅的狂天雨,心中又是不安地一喝,“快走!” 快走! 快走…… 一喝之下,这两个字最终在殿上产生了极大的回响,在大家的心里也产生了不断激荡的共鸣。似乎天、地、人三方都在催促着亘云庭,让他在皇上改变主意之前,在他的大军还没有赶来之前,赶快逃出这一个让人尴尬难堪的地方。 万般无奈,他终于艰难地挪动了似乎不属于他的脚步,一步一步地朝殿外走去。他走了,不是因为怕死,而是因为她的冷漠,因为她那点一点也不认识他的冷漠,因为这个不仅管束人们自由,还羁绊别人爱情的皇宫! 狂天雨也是差不多有一年没有见她了!此时再见她的时候,她浑身的锦衣华服,耀眼夺目得有如当天的红鸾,也是让他怦然心动不已;她越是在这皇宫中华丽地出现,越是表明她已经是这皇宫中的主人。 自从昨晚他听见她其实不是亘云庭的亲妹,他们已经有着那种情侣关系的时候,心中已是五味纷陈,早上起来,常常扼腕而叹。 他这山野小子,已经再也没有什么希望了。 他保护着亘云庭,从后面赶来的禁卫包围中缓缓地朝宫门外走去,也是万般的不情愿地离开还来不及搭上一句话的唐槿云。 本来还想着把“云裳川”的总寨主双手拱送,看来,她瞧不起了,她瞧得起的是这座皇宫,是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一国之母! “什么也不要说!” 直至他走到了离她安全的距离,她才一路目送着他,亦步亦趋地跟着,却始终和他保持着距离,保持着大声说话也听不到的距离。 “出去了,就别再来了!”说这话的时候,她的良心就给狗吃了。 而亘云庭的心也在这一刻“咔嚓”地一声裂响,崩开了心中所有的联系,湮灭了所有的情缘…… 无情的世界下起了无情的雨! 东边日出西边雨,殿外无晴殿内晴。他在哭着的时候,皇上则漾开脸上的笑意看着台下的唐槿云,殿外的亘云庭…… 直至今天,他才觉得这皇上的高台,原来是这样用的,可以一览两人不同的伤心欲绝。 而他果然没有猜错,任唐槿云如何的神奇厉害,最终她还是逃不过一个女子的宿命,那就是贞节。谁夺去了她的贞节,谁便是她的主宰,她未来的依靠…… 她也无法去抗衡那天地间亘古不变的力量! 第二重宫门开了,闪进了四位高手,一起进来把他们俩人给接了出去。 然后,关上了宫门,阖上了唐槿云的视野,她的颜面亮了,胸腔里却空空如也,良心已经被石化得太久,被吹散落到地狱十八层去,接受那里的无间鞭挞…… 赶走了亘云庭,她也迅速地一路泪奔回了寢宫,一下子便扑向床上,黄河缺堤般地大哭了一场,也不知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自己把心爱的亘哥哥赶走了,还是为了自己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初衷,不知龟缩在这宫中为了什么了…… 她这样做是对的吗?她最爱的是皇上吗?她最喜欢的是这皇宫吗? 这是她穿越到来这个世界的最终目的吗?还是她到来这个世界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是她一生最大的夙愿吗? 这是她父亲、哥哥等亲人对她一生的期望么? 其实她最想要的是什么? 她最爱的是什么? 她做特工是为了什么?不做特工又为了什么? 看见那个狂天雨了吗? 想起那座美丽的“云裳川”了吗? 她怎么一样也答不上了?她是什么时候这样迷失了自己…… 一次次地在不断地在泪水中挥鞭自挞,不断地扪心自问,既是折磨又是警醒;她这时才发现自己的心胸之内,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变得没心没肺了? 她要怎样才把她失去的这些找回来? 早朝后,皇上便急匆匆地跑来探望她。 她不由哭着地扑到皇上的怀里,“怎么我千辛万苦得来了爱情,得来了归宿,可总觉得心里已经什么也没有了……” 第245章 绝情出城 出了最后一道宫门,眼前便是京城最繁华的大街了。 出了这最后一道门,他从此便跟这皇宫划清界线,跟里面那个寡情薄幸的人,恩断义绝! 赵紫宸见他们两人,一个精神散焕,一个恍恍惚惚的,便招来了马车,一行人偷偷地转回了“喜迎鸟大酒楼”。 此时,那些皇宫禁卫因为没有得到追捕的密令,便也只好眼睁睁着他们离开。 搀扶着他们回到酒楼的厢房,推门而入,却看见飞红雪已经俨然一身轻松地坐在小圆桌前,悠然自得地自斟自饮,似是逍遥快活,又似是苦中作乐。 但见亘云庭一瘫软泥似地被扶了回来,不由得微微一怔。左盼右顾地见他浑身无伤,也不由稍微安心,见他仍然一蹶不振的样子,看了一会儿,不由得哑然失笑起来。 “瞧你一脸的死相,肯定在宫里吃了闭门羹,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吧?哈哈哈……” “我还以为你们会是一进皇宫,就不理三七二十一,把她直接给抢了就出城呢。看来,你们的能耐也不是很大呀。”这一次,就连狂天雨他们也给骂了进去。 狂天雨忽然眼珠子一转,恍惚的神情顿时清醒过来,也是一拍大腿地痛惜,“对呀,一见人就抢,不正是我们的作风吗?管她愿不愿意,先抢过来再说嘛,我们这是怎么了?跟她磨蹭什么呢。” 此时此刻,他才后知后觉,自己当初怎么忽视了这么简单直接的动作了?但转眼一想,神奇厉害的唐槿云,又岂是他想要掳走就能掳走的平民女子? 转眼望向还在沉缅着悲伤失意的亘云庭,想他也许是对的,是仁慈的,没有对唐槿云冒然地出手。 可是,最后却变得就像飞红雪说的一样,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狂天雨转眼看见飞红雪已经穴道自解了,想亘云庭千叮万嘱便是要提防她,也不由一把脱掉那身上的家丁装,露出他那套袒胸露背装,便要向飞红雪挥刀而去。 可是,飞红雪吃过他的亏,却早在他脱去家丁服的时候,便已经破窗而出,又笑嘻嘻地绕回了房门走廊前。 “保护亘公子,让我来会一会她……” 狂天雨正要扛刀而上,可就在这时候,一连数十名捕快赫然飞快地跑了进来,有着暗红色和墨绿色两种,其中墨绿色的跑到了飞红雪的身后,暗红色装的捕快群中,走出了一位老实巴交、持着水晶铁杖的捕头。 待各捕快已经把厢房团团地包围了起来,他才大声地朝里面宣读手中的手谕:“皇上有令,但凡今天早上冒犯皇上和贵妃的人,从速束手就擒,可得以全尸!” 一下子来了两群自己的同伴,飞红雪也不由哈哈地嘲笑他们没用,“你们到底在殿上搞什么了?还竟然被皇上通缉了?砸烂殿上的铜龟铜鹤了?” 狂天雨也想不到他们这么快便追来了,心想,这样冲出去还好,只是不知道亘公子的意下如何?转眼回望依然眼神涣散、魂飞魄荡的亘云庭,也摇头感慨他被唐槿云伤害的至深,而让他一蹶不振。 “亘公子,你怎么样了?我们已经被包围了,你看要不要突围?” 这问了也是白问,亘云庭的眼珠也好像一动不会动地只能呆望着迷茫的前方,眼前的生死荣辱似乎已经与他无关了。 但此时那位暗红装的捕头已经领着人踏进了走廊,越过飞红雪,一副准备直接登门而入的样子。 “马总捕头,里面的人可是很厉害的,就这样冒然进去抓人,我怕你这队人也不是他们的对手。”飞红雪忽而嗤笑地说。 “来人,架起拒鹿马,多增些弓箭手,给我围而不攻!”已经荣升了八门总捕头的马承宣回头微微一怔,又连忙吩咐下去。 “呵呵……”岂料,飞红雪却笑得更加谑了,“马大人,你还不知道里面的人是谁吧?” 马承宣再怔,“是谁?” “隆城亘云庭!”飞红雪笑着故意一字一句地吐出来,看着马承宣那逐渐放大的瞳孔便更是得意的笑了。 “啊——是,是亘老弟?”马承宣听了,剑眉也不由一轩。心中兀自大吃一惊。这,这该怎么才好,他只是收到命令让他从速包围这间酒楼,不让谋反作乱的劫贼逃脱;却没有想过里面的竟然是相处日久的亘云庭,还是他最尊敬的唐槿云的师兄,心底中的如意郎君呢。 他,怎么会在殿上谋反作乱了? 他瞥了眼前还挺淡定的飞红雪,也不由微微一怔,“你,你不是挺喜欢他的吗?你怎么也……” “我现在懒得理他了,在我和唐槿云两人之中,他已经选择了她,选择了这样一条冒犯作乱的路,我还怎么会理他?”飞红雪则怨中带恨的笑说,语气带着一丝的戏谑。 两人都在这无奈的对抗中,沉默地扪心自问了好一会儿。 狂天雨他们这时候想采取防守,人家已经来到门口了;想准备突围却又看见周围全都是拉满了弓的弓箭手,眼看着慢慢陷入一个被困至擒的窘境,他们五人也不由面面相觑。 倘若放弃亘云庭,凭他们五人的身手,还是可以全身而退;但是,若然带上他,那可说不定了。 但门外的一红一绿的两位总捕头,也是很奇怪,干站在那里怔了好一会儿,就是没有闯进来。 正在这时候,一骑黄骠马飞来,“刀下留人!” 原来是皇上的传旨太监飞奔而来,当下站在他们厢房的走廊前,便展旨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我朝皇恩浩荡,且免去吏部侍郎亘云庭等人的殿上冒犯,及和飞红雪大人的赐婚,令其即日起,从速至南隅烈城上任新城主一职,钦旨!” 什么,不追捕亘云庭了还要让他当上烈城的城主? 圣旨一旦读完,传旨太监也把圣旨扔进房中,即时转身回宫覆命。 可是,全部人却都让皇上的旨意弄得一塌糊涂了。 皇上这是在卖什么药呀?飞红雪没有经历殿上的一切,她想烈城是唐国最南极的城池,不仅偏僻,还是边境重地,人流往返复杂,难于管理;皇上是想把他调到老远去,不让他再烦亘贵妃,还是想他战死沙场,再追谥个封号什么的,那么他开心,亘贵妃也自然无从追究了? 可是,为什么又把她和他的赐婚免去了?为什么,这是为什么,皇上改用这招把他调开,就不用顾着她的感受了吗? 而经历了殿上的狂天雨,也是不懂皇上的意思,都明明是死罪的了,不仅放了他们,亘云庭还可以官升至城主?还是,这根本就是唐槿云在背后推动的力量吗? 想到了唐槿云,想到了他一腔付诸东流的一厢情愿,又想起了也许以后都见不到她了,也不由一摇三叹,苦恼自寻。 马承宣则是最开心,刚才他还想偷袭飞红雪,然后放亘云庭他们出城;但现在圣旨来了,他也不用那样做了。 “兄弟们,撤!”他一挥手,周围的弓箭手顿时松弦收箭而去。马承宣则要其他捕头先走,他要进房里会一会亘云庭。 可是,此时但见眼前一道红影乍起而闪,直向厢房内投去。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红雪避过了凌青冥的剑及云龙的鬼头镰刀,已经一把亘云庭拽着衣襟给提了起来。 “告诉我!皇上怎么会取消赐婚了?” 就是有了赐婚也不能难住亘云庭,这下子连婚约也没有了,她飞红雪不就更加难以控制他了? 她还真的没有参与殿上的作乱,许多事情都无法拼凑起来;但一连发生的这么多事,她却成了最无辜,损失最惨重的那一个。 “我要求取消的……”被她摇得从沉痛中醒转过来的亘云庭,此时也不由不屑地一笑。气得她要狠狠地把他摔过去,却被‘四叶飞刀’越紫宸接住。 “放心,现在我是亘公子的朋友,我只想临别前跟他叙叙旧。”这时候马承宣也要进来,却被‘青鹤剑’凌青冥顿时剑指他的咽喉,被他一杖格住,而让凌青冥也暗中一惊,此人也是好快的身手! 但五人还是半信半疑地用眼光向后面的亘云庭询问真伪。 被飞红雪摇醒后,亘云庭又思考着那道圣旨的含意,但见马承宣要进来,便也点了点头。 “亘老弟,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进来,马承宣便忍不住关心地追问。 “唉……”往事不要再提,亘云庭不想再把唐槿云过去的盐马化为一点一滴的盐水,再往自己的伤口里滴了。便转眼示意狂天雨,由他去向马承宣盘出今天在殿上的经过吧。 他自己则缓缓地站起来,走到床边,默默地收拾着自己的细软。 在飞红雪的眼中看来,他这是准备要走的意思,不由又跑过来,哭丧着脸地拦住他:“你真的要去上任吗?这样会害死你的……” 大家听她这么一说,也不由怔怔地望着他们俩,最是不理解亘云庭真的心如死灰,甘愿到偏僻的边境城池上任了?从此再也不见唐槿云了? 亘云庭不由仰天一叹,“天意难违,皇命难违……,我还能怎么样?” 天意难违,是因为唐槿云不再理他了;皇命难违则是他还想保住亘庄主月娘他们。此般无奈,谁不会理解?只是飞红雪从此又要孤身一人而已。 “请也带我去吧……”她苦苦地哀求着亘云庭,内心似乎真的喜欢上亘云庭了。 可是,亘云庭却转身给了她一道至寒至冷的目光,让她不寒而栗,惊愕地松手后退。那目光的意思仿佛在怨恨她,要不是她开的头,他们现在至于弄成这样对面不相识的局面吗?她要跟着来,还想要搞浑他多少事她才安心呀? 第246章 多情无情 唐槿云那边一走,皇上也匆忙结束这个让人难忘的早朝,人也直往后宫里奔去。 在她的寢床前看见她,看见她伏在床上哭得床褥都湿透了,他的心也够凉快的。刚才,就她的表现,他看了就非常的赞赏,要不是她现在哭成这样子,他还真想上前去拥着她褒扬一番呢。 她现在哭起来也好,这是终结的泪水。代表着她不舍得往事却又要无情地终结它,只有用泪水去祭祀之后,很快,她就会辞旧迎新,开始她一辈子都依靠他的皇后之命! 皇上缓缓地走过来,一双玉手轻轻地在她的肩背上游走,既安抚着她的悲伤,又回味着昨晚的温柔。 忽然,唐槿云坐起来,就扑到他的怀里,又号啕了起来。 他的心却是春风得意马蹄疾地跑起来。看来,这一招‘美男计’用的挺好,他真是没想到唐槿云这般看重童贞,只是一夜间便对他如此死心塌地。 呵呵,放心了,他以后也会这样宠爱她的。 “不许再去追杀他!”忽然,怀中的唐槿云哭声渐弱,也瓮声瓮气地说话了。 皇上的心也不由一阵黯然神伤。果然是得不到的才是最珍贵的吗?现在,亘云庭在她心目中的地位不降反升了? 这可是如何是好?要是一个处理不好,他也说不定会降到泥土的等级了。 幸好,现在美女在抱的是他,他有的是时间,慢慢的哄她,慢慢的宠她,呵呵。 “不会,我还会让他去南方出任烈城的城主。”想了好一会儿,他这才说,但见唐槿云大惑不解地盯着他,他笑说,“这可是能跟从一品的官职了,也算对得起你了吧。” 唐槿云也不由嫣然一笑,心想,这样的结局也挺好的,她是一国之母,而亘云庭从此也是一城之主,官职大了,再讨几个像她这般野性难驯的女子,也恐怕不难。 再想这眼前的皇上还不赖,不仅是个舍己为人的君子,更是个懂得以德报怨的明君;也许这算是上天待自己不薄的一个结局吧。 她重又伏在皇上的胸膛上无限地遐思着她的爱情和将来,也默默地祝福着亘云庭、狂天雨他们,都有个美好的未来。 烈城之远,远在唐国之南隅,日后就算亘云庭再怎么思念唐槿云,那也不是像今天这样子,一步上朝,说见就见,说走就走。 用那个被要挟的耻辱换得美人归,他也认了。就当是他给唐槿云面子,你亘云庭才活的这么有滋味。 皇上稍稍安定下心来。这下子,她对他的好感才稍稍上升了。 亘云庭想要收拾细软而走马上任,第二个不同意的就是狂天雨。 “亘公子,你真的就这样走了?”就算他觉得自己粗鄙无法与皇上及亘云庭他们抗衡,这时候,他也想亘云庭能够赢过皇上,能够把唐槿云从宫里给抢出来。 “你或者写封信,我们可以潜入宫里把它送给她……” 然而,伤得仍然浑身乏力的亘云庭却只是给他挤了一个苦笑,便也吩咐其他高手赶快回房收拾自己的东西,果然随后便会起程了。 趁着狂天雨前往收拾的时候,他又走到马承宣的面前,两人一起默默地走到庭院中,偶尔耳语了一番,直至踱到了酒楼前门。 置后面的飞红雪有如冰雕一般视若无睹。 这世间,什么叫做|爱情?就算是献上童贞,赠送豪宅,假装有喜,也无法换来一丁点他的关心吗? 这一次,是飞红雪第一次有幸贴近了爱情,却又擦肩而过,无法抓住的。所以,她仍然为此而迷惑不已。难道,爱情就必须一定要经过那些轰轰烈烈,呼天抢地的哭诉才可以千辛万苦地唤出来吗? 如果是这样,那么,她可能就注定一辈子也得不到爱情。 不一会儿,亘云庭他们果然在他们的眼皮底下,雇了辆马车,一起飞快地离开了这座繁荣而让人伤心欲绝的大都城,隐没在日薄西山的暮色之中。 看来,让人开心的,果然未必就是繁荣;一旦人失去了与生俱来的幸福,再繁荣的人间,也无法为它锦上添花! 皇宫,唐槿云的寢宫内,忽然有侍卫前来通报皇上,说亘大人一行已经坐车出了京城,直朝南方奔去了。 皇上听了不由一下子心花怒放!这下子好了,不用他再怎样喊打喊杀,光凭唐槿云那几句让人胆战心寒的冷言冷语,就足以冷却这世间任何狂蜂浪蝶的表面热情。 而这位看似跟她青梅竹马的亘云庭,看来也不无例外。 哈哈哈! 转眼旁边的唐槿云,却宛如一位春|宫怨妇般紧锁着自己的两道柳眉,眉目流转的瞬间,华丽而怅然若失,转到寢殿外面,望着望着,却意外地下起了一场细如金线的太阳雨来! 莫非,这天公也有情,懂得她此时的心境,把她心底里那欲哭无泪的感觉一一表露出来?还是,一雨相隔,让她终于有了一个追悔不及的借口? “皇后,不要这样了,咱们这样对他也算蛮不错的了,这以后,他有他的生活,我们有我们的幸福,不是很好吗?”皇上在一旁心痛地好言相慰。 这一次错过,又会是一个幸福的擦肩吗?果然这样的结局,每人都找到自己归宿的涅槃吗? 心,由此便能了无牵挂?相忘于春雨冬雪吗? “朕以后会很疼你的,你说,明天要去哪里,朕都让你去,去北部国怎么样?那里有许多奇怪的动物及雪岭绝峰上的风土人情……” 唐槿云的心意还在抚心自问,任是皇上诸多的开放,此时也无法一一笑纳。 “皇上……”良久,她才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那感觉就像是终于相通了这千百年来男欢女爱的根源始末,让皇上听了,不由得脸浮喜色,洗耳恭听。 “……我,想一个人静一下……”唐槿云的语气幽怨之中带着一屑冰冷,让皇上也不再好意思再呆在她的寢宫里。 他本来还想跟她再续昨晚的欢爱,但此时恐怕已经不能再次了。 “好吧,朕就让你静静的休息,你记得不要太感伤了,要早点睡……” 皇上尽量捺按着自己满腔的沮丧,依然细心而温柔地叮嘱着,佯作什么也不知的少年,露着他那一脸迷离笑容而去。 皇上转身大步地朝殿外走去,望着他缓缓离去的背影,就像走出她沉下的浮台;随着他的离开,唐槿云的心情一下一下地浮上水面。 直到现在为止,她还不肯定,以没有颜脸再见亘哥哥,会不会是一种失之交臂的沉重。她难以置信,自己多久以来,千方百计都想见到亘哥哥,却在那一瞬间,竟然连他一脸也没有认真去看,只觉得他的心跟她的一样,痛得无法说话。 而这一切,不是为了皇上,而好像就为了自己的颜面,自己的名誉,说远一点,可能是荣华富贵,自由自在…… 再看看依然握在手中的那条特制蒙巾,这条蒙巾里面有着许多的科学技术,绝对不是这个世界的物品,而她一接过手,那熟悉的感觉告诉她,这确实是她遗下的,是她一直没有细心点算的原故。 这是在她炸山门的时候跑掉的还是在篝火晚会上弄丢的?还是在激斗红鸾的时候…… 她不记得是在哪里遗失了它,而又让狂天雨刚好捡到了;当想起那场一生难忘的篝火晚会,她的脑海里却即时浮现亘云庭那记忆犹新的扶额笑态,更记得当天,她力排众女,也要把那朵兰花送到了他的手上。 瞎子也知道,那不是保护,不是捣乱,而是真心,而是真意! 并且是最真、最诚的,不掺杂一点功名利禄在上面,天然而纯净,有如兰花之名,如出兰花之情。 本以为,是飞红雪夺去了她的亘哥哥,但是,若凭她的个性及能力,要真的把他再抢回来,会是一件很难的事吗? 一直以来,她就是迷失了,尤其在林皇后及香苗师姐这两件事上,她一下子无形中毁掉了两个皇后,两个跟皇上有着青梅竹马感情的女人,瞬间便被她第三把“无形之刃”弄得诛灭九族,母子分离…… 冒名顶替、瞒上欺君的事,她也能够眼皮也不眨一下,轻松带过…… 仰仗的都是皇上对她特别的关照及舍命的宠爱! 古今中外,没有哪个女子能够逃得了这两个致命的弱点。 有人死在其上,而她则用在其上,乐在其中! 从而忘记了自己入京的承诺,忘记了对亘哥哥的承诺,忘掉了在“云裳川”那颗最后的少女之心。 也许,从“云裳川”下来,她那颗少女之心便逐渐地被污染,缓缓地消失于她的贪婪之中。 这样的感觉,她就像一个叛徒一样,任性地走上了一条不归路,那就是置身于无数财宝的无情之宫! 而忽略了那刺痛而美好的感情,忽略了那一个真诚而清澈的人,忽略了一道美丽如仙的风景…… 这童贞,这颜面,真的是她的羁绊吗? 这一夜,寢宫果然静得出奇,静得可以一直聆听着外面的细雨凝成雨滴,从檐前一滴滴地落下,叮咚有声而清晰致远。 远得可以回到现世,回到特工总部,回到她真正十七岁那天真烂漫的一刻…… 那一刻,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将来会成为,皇后! 第247章 表白如雨 翌日醒来,她没有了想要一跃起床的冲动,就躺在那柔软舒适的高床上,她几乎怀疑自己又穿越到了哪一个世界,哪一个天堂。 没有了亘哥哥的羁绊,她连出宫的欲望也没有了。 从此她生活稳定了,无忧无虑了,就像一只已经习惯了鸟笼生活的鸟,就是打开门让它飞,它也已经失去了那股在狂风暴雨在顽强拼搏的力量,情愿一辈子老死在笼里。 可是,她的良心呢?她真可以每一晚都可以像清风像明月一样,坦坦荡荡地面对世人的祝福,而不遭受自己良心的责备吗? 吃好了,住好了。心也开始跟着腐烂了。 唐槿云就是再怎么努力地起了床,由着自己的心意,吩咐宫女把自己打扮得美艳倾城,可到了最后还是无事可做,在寢宫里,人如其魂,整天都飘零游荡,恨月叹花,嗟跎着迈向年老色衰的岁月。 幸好,早朝之后,皇上又殷勤地赶来,痴迷地执着她的手,轻薄地拥着她的肩,自以为这就是爱与关怀,然而内心仍然难掩那股孤清和寂冷。 “明天,西部的苏王子就要回去了,朕晚上设宴向他饯行,你也要来。”皇上温柔地在她的耳畔耳语,以为这样便是亲密。 她微微一怔,“哪个苏王子?怎么没听你说过?” “就西部国的王子,他早在十几天已经来了,说是来唐国考察民生,还订下了十多亿的生意,前段时间因为忙林皇后香皇后的事,我都忘了告诉你,你不要生朕的气哟。”皇上连求带哄的,自以为真心坦诚。 “嗯。”唐槿云自自己轻哼了一声,也不知道是答应不生他的气,还是答应了出席王子的饯行。 “外面下雨了,我有只宠物在城外饲养着,我想出宫去看看它……” “什么宠物放城外养了,放这宫里养不是更好吗?”皇上听了哈哈大笑,大方地为她划出了地方,“就在这寢宫的后院养吧,以后不就天天可以见面了?” 唐槿云也不由为之一怔,要是红鸾能够在这宫中出现,这会不会吓着他们了? “但是,它有两间厢房那么大……”她尽量地描述着红鸾不像其他小鸟,无法室内饲养。 “那么大的鸟,还要亲近大自然?好,就‘承欢台’,朕让你把它转到‘承欢台’上,不允许其他游人再上去了。” 皇上对她的意见总是千依百顺,她百无聊赖之际,也总算有点安慰,可是,这点甜头可是绝对不能中断,不然的话,周围的孤清寂冷又会乘机侵入,让人幽怨发嗔。 晚宴还没有到,她这么多天没有去见红鸾了,倒是真的很想它;现在,也只有它还没有责怪她的,她有满腔的怨言也可以对它说。 书上说劲上有白翎的鸾,其实是雌性的,它也就是她了。 一路上,冒着细雨,坐着凤辇,她想到多了个知心朋友,心里也安定了不少。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到树林外,太监们在地上铺上了大红地毯,宫女们又替她撑着华盖,她才一步一轻盈地步下辇车,径自沿着那大红地毯,直入小树林之内。 树林内,红鸾果然有如落汤鸡般全部竖起的羽翎都被雨水淋湿了,软软地垂了下来,它要不时地抖动,才一拔一拔地把身上的雨水甩走。 但见有人来了,它又红着眼,竖起了羽翎;而看见人群中出现了唐槿云,它却又亲昵地“咿呀——”一声尖啸,飞奔而来,把脖子直伸到唐槿云的身上,蹭些雨水给她。 “呵呵……”唐槿云被它的可爱任性逗得这一天一夜以来的第一个笑脸。“跟我回城里去,怎么样?那里也有一座山林,不会有人来,我可以更近的天天来看你。” 唐槿云一边劝着,一边也着太监往天空中抛肉块,红鸾见了,无不一一接纳在嘴里。但对唐槿云的建议,却又是一脸欢喜之色。 “那好,待会儿我走你就跟着我飞吧,我会先把你带到‘承欢台’山上去。” 唐槿云说着,又轻抚了它的脖子好一会儿。 半晌,才准备转回辇车上去,突然,却出现了一群蒙面人,一把控制住其他侍卫,还没有等她反应过来,亘云庭的身影赫然映入她的眼帘。 “是,是你?”此时,她的心中如打翻五味瓶似的,五味杂陈,又惊又喜的难以言表。这个时候,怎么还能够看见亘哥哥了?他,他没有去烈城上任吗?他一直都在等她吗?在这里等吗? 这,他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想着…… 一时间,她有点手足无措的样子,也不知应该怎样面对亘云庭。 然而,亘云庭却很坦荡地面对她,只见他满脸悲怆而肃穆至诚地哽咽起来,“在离开你的日子,无论是去贵城的时候还是上次被你伤了之后,我都倍加的思念你,牵挂你;脑海里还惦记着你说等我高中以后,就和我一起四处为官,浪迹天涯……我还越来越清晰地记得,我们那一段一起逃亡的日子……” “过去的事,不要说了……”她已经知道了,早已经知道了他的心思,只是,他此时才肯说出口;此时,也不是她不原谅他,而是她不肯原谅自己。 听了他的表白,她的心里竟然不断地泛起了甜蜜的涌泉,怎样按也按捺不住;可是,她已经没有颜脸去承受这一切了。 也不是太迟的问题,她知道就好了。 然而,表面离开了京城,其实暗中又潜了回来的亘云庭,一直就在苦等着她这个可以出宫的日子,他有着满腔的苦水要向她申诉,他不可能不说下去。 他高声地嚷起来,“过去的事实已经证明,飞红雪我可以不要,城主的官职我也可以不要,可是,我就是不能没有你在身边!” 金石良言,精诚所至,情感上苍,雨势越是急乱,他站在雨幕之下,经得起风雨拷问自己的情意。 众人也被他那番斩钉截铁的说话震撼了胸腔,嗡嗡回响不已。 这么赤裸裸而热诚的表白,任是太监也热泪满脸,宫女都呜咽不已。 唐槿云的心海何尝又不感动得波涛汹涌,泪如雨下得尤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不要再说了……”她在对自己大吼了一声。 但是,亘云庭这次逮住了这个机会,他也是豁出去也要让她听到他的心迹,“不!唐姑娘,回来我的身边吧,如果你还有一点点牵挂我的话。为了你,我可以不惜一切跟皇上对抗;为了你,我不再需要什么荣华富贵,功名利禄……” “皇上也可以这样做,他为了我,可以把你追杀了,也可以把许多荣华富贵给了我……”唐槿云忽然截住他的话,在这两份诚挚的感情之中,她也哭诉起来。 “一切,都太迟了!” 而当两份不分错对而又同样深厚的感情摆在眼前,能够作出选择的也就只剩下时间了,皇上的那份比他的来的早,她自然就选择了那一份,亘云庭这一份,她也只能抱歉地用一个迟字来化解。 “不迟……真爱,是永远不会迟的!”亘云庭不相信,亘云庭要包容,如果他愿意,他也可以对抗皇上,如果他们愿意,也可以走出皇上的股掌。 只要她微微一点头…… 此时,他就是满心悲痛地盯着她,刚才他也偷看了她喂红鸾的样子,就跟以前没有什么变化。 是的,真爱是不会迟的。 唐槿云相信,如果她没碰上皇上,她可以等着亘哥哥上京赴考,可以等着他高中,既然他这次不高中,她还相信十年后他一定会高中,一切的一切,甚至他没有亲口说爱她,她也愿意去等,因为,真爱是不嫌迟的。 可是,可是,她此时却已经无颜面对他了。 “我已经委身于皇上了!”她忍隐了好久,终于从泪雨中迸出了这句话,“我已经是个残花败柳的弃妇了,你还会娶我吗?” 此话一出,全场皆惊。 包括蒙着脸的狂天雨他们在内。 这个世界,可以容忍女子为官,可以容忍女子为主,甚至可以容忍女子为恶,就是无法容忍女子不贞!但凡不贞的女子,无论是什么理由借口,都得赐三尺白绫,悬梁自尽。 从皇上手中抢回自己的情人,大家还可以理解,但从皇上手中抢去一个不贞的女子,其他人就匪夷所思了。 唐槿云不懂这个世界的规例,但是,她却相信,无论何时无论何地,男子是无法去接受一位不贞不洁的女子的,尤其是一脉相承传统的亘云庭。 这,也是皇上对她的出宫如此放心的原故。 久久地,这林中就只剩下沙沙的雨声,大家都在这句话中变得哑口无言。 而唐槿云也在他们的沉默之中,藉着最后一分颜脸,踏上了凤辇。 所以,她说一切都太迟了,所以,她说一切都不要说了……光这一点,瘕不掩瑜,别说亘云庭可能不会娶她这样不贞不洁的女子,就连她也不想将此破败之身终付给他。 第248章 王子选妃 但有一点令她舒畅的是,她也终于见着了亘云庭一面,终于向他吐露了委屈,心情舒畅了一大半。 藉着此番见面剖白,她让他从此对她死心,也让自己从此定下了心,也许对双方来说,都是一场善举。 凤辇依然驶至“承欢台”,雨水渐停,红鸾也低飞着在后面跟来。 把红鸾接回城里也好,起码不用再在那小树林前遇到他了。 转而,她又吩咐凤辇直转入宫。 生不逢时,时不与我,说的就是这类事吧。在车上,她低低地回喁:无论过往他们多么的情真意切,然而,此时无法把清白奉献给他,便是一种罪孽,不仅是她的罪孽,谁再粘上她,谁也是罪孽,包括她离开皇上,诞下的麟儿。 皇上对她,也是情比金坚。屡次包容她,还为她四处寻药,四处寻师姐,更为了她亲自舍命求药,论到这个份上,亘云庭还没有为她舍命过呢。 就这样吧,那一次不是报恩,是选择,是选择了情比金坚的皇上为她一辈子的依靠。 她终于平息了自己的情感,从此只想一心做皇后也好,做妻子也好,只想就面对着一位丈夫,对他一心一意。 回到宫中,皇上已经派人来催促她要出席王子的晚宴,她回到宫里换了套宫装,便欣然赴会。 脑海里也不去理会那还在城外淋雨的亘云庭接下来会怎样,如果他有自知之明的话,也许会就此销声匿迹,自寻姻缘而去。 但是,只是一天没见,她还是发现他消瘦了许多,苍老了许多。 还是,她亏欠了他许多? 来到迎宾殿上,她看见了来自西部国的苏王子,但见他身高八尺,生得虎背熊腰,一双鹰眼却色迷迷地在她们的身上游来游去,久久不肯移开;和皇上就坐在主席之上,恃酒放旷地勾肩搭背,大块肉大碗酒的,十足豪迈爽朗的游牧英雄。 席上,王子微叹了一声,“此番唐国考察,着实让我获益良多,来,皇上,我敬你一杯!” 说毕,便端起面前的大海碗,皇上连忙也持杯举起,诚恳地说。 “此番王子到访,又兼带来了三亿贸易,朕倒是先敬你一碗!” 王子听了大摇其头,“诶,咱们两国一直是盟国,这通学通商的,早在先帝就有了,咱们也都是兄弟了,还跟我客气什么,来,为了兄弟一起干了!” “好,王子快言快语,朕就嫌哆嗦了。” 两人说毕,一番推杯换盏,痛饮了三杯。 酒过三巡,王子又不由慨叹,他的西部国最多的就是牛羊黄金,而唐国最多的却是香车美女。 皇上懂其“幸蒙王子错爱,瞧得起咱唐国女子,只是不知王子今番到访,可曾看上了哪家姑娘,朕明日就替你上门作主。” “诶,这美女的话,到哪个民间也不及皇上身边的美女众多吧?”王子醉翁之意不在酒,让其他妃子也不由为之一震。 “呵呵,好,难得王子喜爱,朕就决定送你几个。”皇上明白王子的意思,呵呵一笑之后,便吩咐下去,唤上来一批歌姬乐伶。 “哈哈,那本王子可就却之不恭了。”王子一边称谢,一边便转眼望去。 不一会儿,乐伶歌姬宣上来了,个个也长得花容月貌,明眸皓齿的,不愧人间绝色之名,且色艺俱全,但凡男子也不无动心之理。可是,王子的眼光却也不看她们,只朝右边的九位妃子游目看去。 九妃之中,唐槿云这未来皇妃坐的也就是最靠近皇上的首席,他转目在她的身上,陡地把她的英气勃勃顿收入眼底,也不由其他妃子一阵心寒。 看了一会儿,王子果断地朝她一指,直接地对皇上说,“就这个吧。” 皇上见了,不由凛然一惊,连酒杯也吓得给扔了,连忙辩称说:“这个万万不可,这个快要是皇后了,王子万万不可夺朕的心头至爱!” 唐槿云见皇上这么的紧张她,心情也不由为之一舒,嫣然地朝王子友好一笑。 王子再凝神朝唐槿云看去,不由惋惜地一叹,“哎哟,这英气飒爽的好得本王子的喜爱,可惜了,原来是皇后?只好再挑了。” 说毕,站了起来,走下高台,在其他八妃面前一一赏过,让个个妃子也不由得紧张不已。这皇上也忒无情的,竟然让他把她们也挑了;万一选中了其中一个,那可得跟这个粗人过上一辈子了。 王子的脚步突然停在令狐烟的面前,不由唐槿云的心也为之揪紧。莫非,他看上令狐烟了? 然而,令狐烟却一如既往的一脸的沉静,仿佛与她无关似的,又仿佛她本身也挺愿意的,对于王子看上了她,她觉得一点也不惊奇。 “皇上,就这个,”忽然,王子一指令狐烟旁边的飞红袖,对皇上笑说:“这个好,活泼好动又不失温柔,很是符合咱们民族的个性,应该是个不错的王后。” 皇上见他连那些歌姬乐伶也不看一眼,总是在他的妃子面前转悠,但见王子站在令狐烟面前,便知道今天他一定要忍痛割爱了;可是,他力保得住一个唐槿云,却不可能连令狐烟也去阻止了。 更何况,王子又不挑令狐烟了,却挑了她身边的飞红袖! “好……”他第一次觉得有点受瘪了。 ***** “我不要去……”宴席一散,王子和各妃子都各自回宫去了,飞红袖却追上唐槿云和皇上,在他们的面前跪着哭诉起来。 唐槿云深知天真的她,对皇上尤其的心仪,此番别说叫她远嫁番邦,就是叫她搬出宫去住,她恐怕也不愿乖乖就范。 “不去?这怎么行,这王子一向是偏执成狂,一旦看中的东西,他一定要到手为止,刚才他想要去皇后,还好我阻止的快呢。你就代表着我唐国,远嫁番邦吧,我会让你的家族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皇上却厉声地喝斥她。 “要是你不听话,我就要你的姐姐,你的父亲以你违抗圣旨为名,一一治罪发落。” 最后皇上还不解风情地带着唐槿云拂袖而去。 飞红袖顿时惊愕得梨花带雨,却茫然不知所措。 翌日,王子如期辞行,并且还申明了他已经着人回国操办聘礼,十日之后,他便会率领大军前来边境迎亲,双方就在那里交换聘礼,如若他食言不送人来,他便要皇上以五个城池补偿他的精神损失。 一番恩威并施的临别,吓得皇上鼻尖也渗汗了。连声保证不会绝不食言。 回到宫中,但听见顺妃还把自己紧闭在寢宫中,什么也不吃,什么也不听,什么人也不见,就连皇上也不见。气得他也是恩威并施地恫吓她,不料,顺妃却反而以死要挟他。 这下子,他也顿时没有了主意。 她可万万不能死呀,万一死了,他就有可能被割掉五座城池的危险了;那五座城池还是全国最肥沃最繁荣的说;更别说如果他把这列祖列宗的疆土丢掉了,他是多么的不孝,将来又有何颜面面对他的列祖列宗? 万般无奈,他忽然想起了飞红雪。 “袖儿,”飞红雪出现在飞红袖的面前,就倏地脱去了身上的衣裳,露出浑身雪白而畸形的腰肢,眼含热泪地说,“你知道姐姐为什么要女扮男装,还一直扮了这么多年吗?” 这样的女扮男装,当然不是一时兴起的闹着玩。而飞红袖陡地看见她那畸形的前胸,也不由为之一惊。 “一开始,爹爹是不喜欢女孩子的,你可能不知道吧,”飞红雪满目凄怆的一叹,“因为,从你懂事以后,他就很疼你了,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我愿意女扮男装,继承了他的事业和荣耀!” 飞红家也正因为了有了她这位‘天下第一少年名捕’,才保持着那永不衰落的荣耀,这个,飞红袖是知道的,一直以来,她也是总是以有了这样的哥哥为荣;不料,哥哥变姐姐,这里面的无限辛酸,却是由她的爹爹一手造成! “如今,我的能力有限了,至今也就这个整天舍生忘死的总指挥,官至从二品,就连正二品也难以再升了。”飞红雪感慨着,忽然又想到了亘云庭,如果他还在她的身边,她现在便是从一品的城主夫人了。 “现在,王子选中了你,是飞红家的一个荣幸,也是一个转机,是时候,你也为飞红家出一分力了。”飞红雪穿回了衣裳,万分激动地说。 知道了这个情况后,就算皇上不让她来劝说,她也一定亲自要来。 “要出力,就要拿自己的幸福去拼吗?”然而,飞红袖满眼疑惑地抬眼望向她,而她恰恰就是一个这样的人,是被爹爹的决绝葬送了自己幸福的人,如今,她也要走上姐姐的道路,牺牲自己的幸福去延续飞红家的荣耀吗?只是,这样的荣耀已经殆害了一个姐姐了,还要把她也要遗害吗? 她知道飞红雪也是皇上的说客,但是,此时她也很想姐姐再袒护她一次,说那些不让她再受到任何伤害的说话。 寢宫内,姐妹俩无言以对,时空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十几年前,七八岁的飞红雪也是这样站在六岁的飞红袖面前。 “当初我也不想屈服于他的,可是,当我看见你,看见可爱的你,我就很想继续陪在你的身边看着你健康地长大,幸福地活着,不让他在我走后,又把魔爪伸向你……”飞红雪蹲了下来,一把飞红袖紧紧地拥在怀中。 一个女子,如果已经没有了爱情,又再无法把握权力的话,生活于她便如残烛风年,奄奄待死。 “姐姐,也正是为了你的幸福而来……” 就算飞红袖远嫁了番邦,除了这样保持了飞红家百年的荣耀,她也相信,飞红袖的命运是比她幸福的。 “起码,你依然会拥有一个欣赏你的王子,将来会拥有一群热爱你的孩子……”说到这里,飞红雪的热泪已经滴落到她脖子后面,不由得飞红袖兀自地浑身一震。 第249章 魂随情牵 十日之期指的是在边城碰面的日子。 所以,飞红袖微一点头之际,当天便准备好了一切嫁妆什么的,满满十大豪华马车本国的衣物,十大豪华马车的珠宝字画,百多名的歌姬乐伶,浩浩荡荡地由飞红雪及唐槿云两位绝世高手,一路地护送着她缓缓出了京城,背着晨曦,直望西部的边城而去。 作为那辆欢乐的马车上剩下的三位女子,无论是令狐烟还是飞红袖,唐槿云说过,她都不想她离开,想着她们三人就这样相伴终老了。 所以,那晚当王子站在令狐烟面前的时候,她才会那么的慌张,而当他挑选的是飞红袖的时候,她的心便是如针刺般痛。 天不从人愿。不跟令狐烟分离,就跟飞红袖分开,三个必然走一个,总而言之,上天已经不允许她们三人再相伴在一起。 看着飞红袖一路洒泪地上了车,她也想再尽尽心意,相伴她到这国度的尽头,然后就此在那里分别! 皇上却是很不同意,但是,他又怎么拗得过主意已定的唐槿云? 飞红雪策马在前,唐槿云则陪飞红袖坐在凤辇上,一路无处话凄凉地故作嬉笑怒骂,总是不想这离别的愁云,一直地笼罩在她们的头上。 车队走了不到五十里,却果断地遇上了山贼。 官道上,赫然站着六个身材魁梧,拿着怪异兵器的蒙面人。 只是六个人,便斗胆掳掠这皇上的官队,并且还胆敢向那两位绝世高手挑战?这六个人不是白痴,就肯定是不会认字的疯子。 然而,他们确实是疯子,却未必不见得不会认字。飞红雪手搭凉棚地眺望过去,发现他们的身形和气势都跟那六个人很是相似。 待为首的没有带有兵器的那个人一把扯下了蒙巾,她便笑了。 亘云庭! 她果然没有猜错,这六个人还是死心不息的亘云庭。可惜了,他们这般横行霸道,却不是为了她。 如果她没有再猜错,他们也断不是为了这车队的珠宝而来,更遑论是为了她的妹妹而来。 值得他们如此明目张胆的,就只有一个人。 唐槿云! 飞红雪无故喝停了车队,又无故地不许那些侍卫士兵上前戒备。半晌,唐槿云这才中断了和飞红袖的闲聊,踏出了凤辇,举目远眺,就在那晨曦的尽头,那道熟悉的倩影赫然便映入她的眼底,侵入她的心底。 这数日以来,他,还没有走,还没有死心吗?他果然为了她,放弃了飞红雪,放弃了烈城城主的官位? “云儿,我反复思量过了,没有你,我活不下去!”亘云庭终于远远看见了她掀帘而出的倩影,就为了这一面,他藏匿多天,苦等数日也是值得的。 飞红雪在一旁冷笑着。这些话,他就是半句也没有对她说过。然而,这样说可不好,万一皇上知道了,打破了醋坛,那可有得他们受了,如果让她奉上一生追捕他们的命令,那么,她就是追到八十岁也不停息! 如果还有什么值得的东西,他是否为了她也会一一放弃掉?唐槿云无语地盯着他,而他的情话却有如闹蚊一般萦绕着她的脑际,久久也挥之不去。 “唐姑娘,不要再有那样的心结,我们‘云裳川’是没有那样的羁绊的!你永远是我们‘云裳川’最最崇敬的人,最最喜爱的人!”这时候,扛着奇形怪刀的狂天雨也在亘云庭的身后嚷了起来。 狂天雨的欢迎让唐槿云听了,不由一股暖流从她的心内倾注而出。 “云裳川”,那美丽的‘云裳川’,那不论尊卑、不分种族、男女平等、老少得乐,和睦相处的‘云裳川’,又何尝不是她心目中的天堂? 更何况在哪里,不会有人小看她,不会有人轻视她,更不会有人嫌弃她。 “据医理说,女子,只要下月尚来月事,便是无孕。据我说,爱是神圣的,是清白的,一次两次失身,无法玷污你心底中的爱,你在我的心中永远都是那样的玉洁冰清!”亘云庭又陡地朝她哽咽地喊了过来。 那竭斯底里的力量传递着他真诚的包容,苍天在上,日月可鉴,这傻小子说的话,百分百可信! “若然未孕,你仍然是将来孩子的娘,他就是那孩子的爹!”狂天雨也决意成全他们俩了,真心祝福他们有情人终于眷属。 是呀!只要还来月经,那么过去是怎么样,又如何?只要对得起他,对得起将来的孩子,英雄不问出处,那不洁的过去,不贞的念头,就像是无知小孩犯下的偷窃,不足以著书立说,警惕后人。 如果撇开那不贞的羁绊,那么,她又是否会就此选择亘哥哥呢?此时此刻,若然就此选择了亘哥哥,她又怎么对得起对她情比金坚、舍命求药的皇上? “但是,若然有喜呢?”她想,如果这时候有喜了,也许又是她抉择的一颗棋子。 “若然有喜,就引掉它!你师父的医术是盖世无双的,亘公子的技术是绝压群雄的,这样你安心了?”狂天雨不无自豪地仰天一笑,烦恼自消。 “如果你今天不答应我,我就此自刎在你的面前,让我的魂魄长伴你一生!”陡地,亘云庭一下子从袖里抽出了一把匕首,悍然地横在自己的脖子上,视死如归地逼视着她。 他不仅会放弃飞红雪,放弃那城主的官职,为了她,他也会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放弃! 远远地接收到他那情深义重的凝眸,唐槿云的心哭了:她就一个满手鲜血的杀手特工,何德何能能够得到两位男子的生死相许?上天如果要让她得到幸福,一个亘云庭就足够了,何必又多出个皇上来? 一开始,他们枝结连理便好了,又哪里来的节外生枝,给了皇上一个这样舍命取药的机会,让她难舍难离? 正当她慨叹左右为难之际,陡地耳畔传来一声“咣啷”的声响,不禁吓得她浑身不住地颤抖! 是……他,真的划下去了吗?她不由感觉一下子天旋地转起来。 我,我爱的是,他,是他呀! “不要——”陡地,她在自己快要晕倒的时候,猛地吼了出去。转眼也朝亘云庭那边纵身跃去! 然而,只是一个照面,看见了亘云庭那双错愕的眼神,她的心又不由开始滴血了! “是,袖儿!”这时候,她的耳畔又传来了飞红雪的惊呼。 不是他,不是亘云庭!她在心中庆幸着,却又在空中强把自己的身形朝凤辇里倒射而入! “顺妃,顺……”她拼命地施展着极速的轻功赶了回来,可还是没有来得及阻止得了。 凤辇内,就在中间,飞红袖的身子已经倒在血泊之中,喉咙里的鲜血在汩汩不断地流淌着,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把锃亮的匕首。 “顺妃,你,你怎么了……”一路以来,无论她怎样的开解,飞红袖的眼底始终蒙着一层灰蔼的色泽。 即使有了飞红雪那使命般的规劝,她舍弃了皇宫的生活,舍弃了姐妹父母,却同样也放不下她一直最喜欢的皇上。 而这次竟由皇上和她割舍情义,亲自命令她远嫁番邦,那可真是比舍弃什么名利姐妹都要难受的打击。 只是,一路以来,身边有个身手了得的唐槿云在身边陪伴着,她一直也苦无机会。 所以,她只想到了边城,待唐槿云回转头的时候,她再了结自己,把自己的英魂奉献给皇上。 “姐,”飞红袖嘴角溢血地斜视着她,本来也想正视她的,可惜她在弥留之际,已经身不由主了,“皇上,为什么不爱我……为什么要把我远嫁,番邦……” 两个问题,泣不成声的唐槿云也答不上话。 “皇上,不爱人……”飞红袖忽然狂吐了一口血,满脸顿时白纸般苍白,却巍颤颤地朝她伸出那只满是鲜血的手。 “顺妃,顺妃……”唐槿云也连忙想要握着她的手,安慰着她。不料,这时候—— “袖儿——”门帘掀起,飞红雪一阵风似地冲进来,便一把蹭开唐槿云,不避血腥地把飞红袖一把给抱了起来,“袖儿,你怎么这么傻,你怎么这么傻呀……姐,对不起你,姐对不起你……” 说着,她看见飞红袖的唇角轻轻地扬了起来,突然便僵住了!不由忍不住地放声恸哭了起来,“袖儿,姐,对不起你,姐真的对不起你……是姐,害了你呀……” 被推到一边去的唐槿云听见飞红雪此般撕心裂肺的哀哭,便已经这一路上带给她无尽欢笑的飞红袖,已经就此离开了她们,却死死也不离开她可爱的故土,不离开她一往情深的人! “飞红袖……”她也忍不住地念着她的名字,痛哭了起来。小妹妹不懂政治,自然也不懂得何谓政治联姻,她的世界是那么的单纯,她就想着得到一位帅哥的赞赏及喜爱。 可是,皇上就偏偏正眼也没有看过她。 至今也叫不出她的名字和宫号! 这凤辇内的哀嚎引来门帘再次被掀起,亘云庭和狂天雨他们也紧张地跑了过来,出现在凤辇上,但见飞红雪抱着一位华衣锦服的女子在凄厉地痛哭;而唐槿云则瘫坐在地毯上,也恸哭不止。 他万料不到,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他在那边刚抽出匕首,而这边竟然也有人已经自刎身亡了?此情此景,任他是大罗神仙,也回天乏术! 亘云庭踏着这伤感的气氛,来到了唐槿云的面前,轻轻地把她拥入怀内;而怀中的唐槿云却因此哭得更加的伤心! 第250章 大战在即 今天已经是如约之期的第三天。 一切顺利,便可能在第九天到达边城。 ——可是,眼下没有了飞红袖,即时在第八天赶到,也无济于事。 ——苏王子要的是飞红袖,没有她,他便会挥军直取边境五座城池! 也就是说, 顺妃一死,大战在即! “这事,一定要回报皇上……”唐槿云万般无奈地挣开亘云庭的怀抱,站起来,沉痛地说。 所有人都没有异议,飞红雪依然搂着顺妃,两眼泪如雨下,声音也哭得嘶哑如蚊,对周围的诸事充耳不闻。 唐槿云也是第一次看见冷血无情的她,如此痴迷执着,如此情深义真…… 微叹了一口气后,便毅然掀帘出了凤辇,着车队马上直返京师! 无论皇上如何责怪下来,这事事关重大,如何尽快组织防御力量及对抗的策略,才是上策。 “对不起,我……”亘云庭也走出凤辇外面,内疚地向唐槿云道歉。 却被唐槿云一把截住了话茬,“不,不是你的错……” 转而,抬头仰望那阴暗的苍穹,“她去意已决,就算到了边城,她依然会这样做,如果她在那时候做了,也许我们连防备也来不及。” 是的,如果飞红袖是在边城,她们返程的时候自刎,喜事一下变丧事,他们是来不及防备,而苏王子一定会怒不可遏地突然发难袭击…… 亘云庭也自然深知这层道理,而他的道歉也只是想唐槿云体谅他而已;他却想不到,在如此沉痛的气氛中,唐槿云竟然还保持着这么敏锐的分析力。 车队折返约走了二十来里,前面便尘土飞扬,大军赶至,那前面的大旗上,赫然便是一个“帝”字。 是皇上! 早在飞红雪得知情况有异的时候,她已经着人飞马回报皇上了。 不一会儿,皇上的帝辇与他们的凤辇相错,皇上一脸怒容地站在辇前踏板上,冷眼盯着飞红雪巍颤颤捧出飞红袖的香躯。 悲哀地仰天一啸,“天啊!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眼前这位妃子如此的不听话,当日以死要挟,他还以为她只是一时矫情,不料,她最终还是在她姐姐的有效劝诫下,偷偷地付诸实行。 然后,把引起两国战争的大麻烦,扔给了他! “叛逆——”他愤怒地盯着飞红袖的香躯,转而也怒视着飞红雪,在这千钧一发的关键时刻,他可让这飞红家两姐妹气疯了! 飞红雪浑身一震,突然放下飞红袖的香躯,忠心耿耿地朝他抱拳一揖。 皇上视而不见地转眼唐槿云的身上,忽然就瞥见她身边的卓然而立的亘云庭,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 他们,他们已经见上一面了?瞧那亘云庭一脸偷笑的样子,这下子,他的皇后就快没了…… 唐槿云看见他,也想朝他那边挪去,不料,刚一挪动,手腕却让亘云庭给握住了。 她猛地回头一看,满眼尽是亘云庭那真诚而哀伤的眼神。“不要离开我!” 不离开他,就是离开皇上;这时候,她又置身于进退维谷的局面,心情忐忑不安地望向皇上。 皇上这时候真的很想下达屠杀令,非把他们跺成肉酱不可。 然而,这时候是非常时刻,他也不可以再把这趟浑水再搅浑了。 也就是说,不能再在他的眼前再出现相互仇杀的场面了。 当下,眼前,他们就有一个共同的敌人要面对! 随即,他马上宣谕下去,着三军六府的将军从速备战,点兵十万火速赶到边城,准备御敌! 吩咐完毕,他瞥了暗自惭愧的唐槿云一眼,望着他们那仍然没有放开的双手,他微吸了一口气,佯装看不见地请求:“皇后,此战关系重大,可能也需要你的出手帮忙……” 没有了飞红袖,便有了战争!唐槿云也深谙这个不二的道理。无论怎样,苏王子想要的人没有送到,那就是藐视了他,藐视了西部国,他必须在这场战争中证明自己的实力和威望。 “皇上言重了,此事也因为臣妾,臣妾一时大意酿成,难得皇上不责怪,宁当全力以赴,把他们给赶出唐国!” “那么,亘大人,你呢?”皇上突然又向亘云庭问去,不由狂天雨他们也微微一怔。难道皇上也要亘云庭负上此责吗?冲向战场拼命吗? “云儿去哪,我就去哪!”亘云庭也不抱拳地笑说。 气得皇上肺都要炸开了! 这小子居然在他的面前上演了一场生死相随的情戏,还亲昵地声称云儿—— 好,你们要死,就死在一块好了! 他脸上掠过了一丝不为人察觉的阴鹫,转而也不计前嫌地道了一声,“好!” 然后,他又当场在帝辇前写下了圣旨,随即着人给唐槿云送来,“你火速赶去,把这圣旨给他看,看他能否不生战事,重新来唐国挑选过另外一个妃子。” “不过,皇上要答应臣妾,”唐槿云想到他刚才瞥了飞红袖香躯那个鄙夷的眼神及那句‘叛逆’,像是很不想承认她是皇族中人,但想到飞红袖生前如此爱他,便接下了圣旨,忽然又代她开口,“要以妃子之礼安葬顺妃!” 皇上本来确实是有让飞红雪另外把飞红袖带回乡下安葬的心意,但此时见唐槿云附加条件,也不由怔怔地盯着她,略嫌她多事,却又有求于她,不得不点头,“这个,朕自然会做!” “还有……”唐槿云忽然又复杂地瞥了一眼亘云庭,“请皇上不再追究亘大人的拦队之罪!” 呵呵,他们真是亲密成这样了,就连过失也为他求情了。这倘若做了皇后,那么他以后所犯的所有过错,你又是不是都像这样一一为他求情赦免了? 皇上的心里面妒火中烧,他就是再怎样的柔情似水,舍命求药,真的一点也及不上亘云庭的一举手一投足……两人若是站在她的面前,她心中的天平,总是有意无意地倾向亘云庭一边。 “若然能够得胜回来,可以将功赎罪!”他强忍着内心的憋屈,故作大方地恩准。 唐槿云这才轻瞟了亘云庭一眼,便转身重新清点了背囊里的工具,回到凤辇里换了一套|紧身劲装,随后跃到凤辇旁准备好的一匹汗血宝马上。 这时候,天空中也出现了红鸾那“咿呀”的尖啸,可能是它也准备出去觅食,却不料,被它看见了她,便也跟来了。 亘云庭也从旁找来了一匹健马,手无寸铁地上了马。狂天雨等人见了,也耐不住了,纷纷要求追随而去。 不料,却遭到了唐亘两人同时的出言阻止。 两人的异口同声,又气涨了皇上的脸。 “嘿嘿,你们就别把我们当三岁小孩了,咱们自忖凭着手里这点能耐,在敌阵中冲锋陷阵也不是问题,况且,咱们都是名将名门之后,这保家卫国的事,咱们也有责任。”狂天雨哈哈地仰天一笑,也找来了马匹,纷纷上了马。 “随他吧。”亘云庭知道他们个个都武功高强,并且奇幻怪异,应该可以全身而退的,便也向唐槿云求情了。 唐槿云轻吸了一口气,也不多言,转身便轻叱了一声,扬鞭策马直朝着飞红袖未完的路线,飞奔而去。 随后城里的大军也汹涌而出。 望着他们一群人的背影,皇上的身子这才剧烈的颤抖起来。这个死心不息的亘云庭,就连个少妇也跟他一抢到底,说你们没能奸情还真的难以置信…… 这时候,通晓他心事的飞红雪悄然地跃至他的旁边,阴阴地说:“皇上请放心,这一次,他们面对的可不比那些反贼,没准儿,他们这群眼中钉,一个也回不来!” “不,”皇上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尽量地让自己平静下来,“朕还是希望他们能够回来。” 飞红雪不由满脑的疑惑。 “他们若是回不来,不就说明了我唐国失守了吗?”皇上转头睨视着她,也阴阴地说,“只是,他们若然回来了,你能够帮我除掉他们吗?” 飞红雪这才恍然大悟,连忙抱拳效忠,“皇上请放心,在下一定会趁他们累拿他们的命!” “呵呵……”皇上这才仰望苍穹,朗笑起来,“你果然才是我最忠心的臂膀,好吧,就恩准你妹妹入土皇陵吧。” “谢皇上!” 飞红雪从地上站了起来,也深深地一瞥他们那淡去的背影,眼神中掠过了一丝阴毒的目光。 妹妹不能为家族带来的荣耀,就由他们的死来垫高她的功名成就吧! 他们一行很快撇下了后面的大军,就像脱缰了的一群野马般在那些绿原浅滩上纵横驰骋,好不快活! 在驿站连番换马,又马不停蹄、衣不解带地一路飞驰数日后,终于在一袭黄沙中的一棵大栎树下休息一会儿。 一旦有机会坐下来,亘云庭便又痴情地询问她的想法。 唐槿云的内心仍然七上八下地烦恼不已,她轻拨了一下那垂鬓散落的秀发,幽幽地一叹,“我,我欠皇上的太多了。” “可是,皇上却没有把你看的太重。你是三千秀女中的其中一个,看上你绝对不是必然;你闹了皇宫不少次,如果不是因为你的身手,你可能已经被处死了多次;皇上是个功利者,他看中的不是你的身材或者爱情,其实是你的身手和威名;就算他为你舍命求药是真心的,你也应他所求,献身还恩了,你还欠他什么,都一一在协助太后、铲除皇后、寻找香皇后之中一一偿还清光啦——” “那,是我欠你的了?” “我可没有这样说过,但是,如果你是这样认为的话,我会很贪心地想拥有你的全部!” 第251章 难免一战 经过他们一路风尘仆仆地急赶而至,也总算在第九天的下午,赶到了最贴近西部国的边关,黄沙关! 她登关远眺,但见关前一里开外,南北绵延不下十数里的枪戟林立,纵观后面,浩浩荡荡的一望无际,旌旗蔽日,十分恢宏壮观,让人望而生畏;最前面的士兵也果然抬着摆放着各种礼品,诚意拳拳。 他们听守将介绍,对方约有三十万大军,万一冲突起来,仅凭一个小小的黄沙关,是无法抵御得了这潮水般强悍的冲击。 唐槿云也不磨蹭,要求守将赶快把圣旨给射过敌阵去,希望还来得及化解一场不必要的冲突。 不一会儿,但见苍茫的天际划过一道优美的弧形,倏落在关外的西部军团的黄沙中,在对方的阵营内,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有个骑兵仰望着它落地,带着几个士兵在地上找来找去找了好一会儿,直让大家都揪心死了,才终于给扒了出来,然后把它交给传令官,让它往王子的营帐直奔而去。 不久,那苏王子才乘着他的宝象宝座,施施然开道而出,执着圣旨,朝他们阴阴一笑:“不用那么麻烦了,这里就有个现成的了。” 唐槿云的脸色顿时有如乌云密布,阴得可以滴下雨来。不知情的亘云庭他们连忙追问她,到底领悟到王子是什么意思。 她才狠狠地从牙缝中迸出几个字来,“在那晚,他第一个看上的,就是我!” 原来这当中还有个这么曲折的小故事,亘云庭他们听了,也不由一下子光火了,连忙要连拒带骂地回复王子,“奶奶的,他的人头就是现成的,我现在就去取……” 却被唐槿云一把拦住了,反而声音娇俏地回复,“王子且让奴家考虑考虑……” 王子哈哈地仰天一笑,“也好,明天才是十日之期,若是还想骗我的话,明天日出东方之时,便是我军铁蹄踏破黄沙关之际!” 然后,笑呵呵地转回了后面的营帐里去。 大家不由惊愕地望着唐槿云,他们还想要骂人,都让唐槿云一一给赶回了营帐内。 “唐姑娘,你还真是答应那个王子呀?”狂天雨还是不停地追问,后面的亘云庭却眉头紧锁地深思起来。 他也很想知道,可是,却还是给唐槿云把他们一一赶回了营帐里,“什么也不要多想,用了晚膳后,都给我睡去!” 这些天以来,他们一路的赶路,也着实疲累不堪了,用完膳后不久,也都一一地呼呼睡去了,根本无法多想。 翌日清早,风凉如水,亘云庭做了个美梦,笑着醒了过来,却不由得一下子愣住了。 纵眼营帐内,狂天雨他们五人已经都起床去了,他手里还因此多了根红鸾的白翎,忽然,他像意识到什么似的,呼的一下子跑出了营帐,直接闯入隔壁唐槿云的营帐里! 里面也,空无一人! 他们,都把他一个人给留下了? 他走出营帐,再放眼四周的营帐营房,也只剩下寥若晨星的几个伙头军,他又连忙朝那黄沙关上的城门楼跑去。 一路上,遇见的官兵都对他蛮客气的,跑到楼台上,看见到处都剑拨弩张的士兵及那满脸肃穆的黄沙关守将,他们都目不转睛地在虎椅上、箭垛下监视着关下的情况。 亘云庭也连忙找个空垛,朝下面看去。 但见对方的营帐里,不知什么时候,从东南角起,已经冒起了连绵不断的一团团烟火,不一会儿,一些敌兵纷纷大呼小叫从帐内逃出来,随着他们警觉到营帐失火了,接着下来的那些营帐前,几道怪异的黑影稍纵即逝,又连起了一大片的火光冲天而起,形成了一道要烧毁苍穹的长长火龙。 “是,是狂兄弟他们?”亘云庭能够在那几道怪异的人影中辨认出是狂天雨他们,但是,唐槿云呢? “……岂有此理……唐国人袭营来了……”依稀的风声中传来了敌军开始大开杀戒的咒骂,他的心越是紧张得不得了,他们是不是已经发现唐槿云了? 那些敌军是追随狂天雨他们而去的。可是,等他们一路从南往北奔去,集成数百人后,一声爆炸在他们的中间响起,敌兵群中,顿时出现了一个圆形的‘大窟窿’。 “是,是云儿?”亘云庭不由一阵惊喜,喜的是这让人熟悉的爆炸声,是唐槿云个人独有的,她人也就肯定就在敌军的附近;惊的是她把自己置身于敌营中,能够平安无事地逃脱吗? 谈不上对她是否应该充满信心,万事都有例外,倘若一个意外发生,他亘云庭这般辛苦才找到的最爱——任何一个小小的意外他都无法承受得了。 转眼间,一道红纱影从西北角起,逆向地朝着狂天雨他们跑去,把追向他们的敌军一一给炸开了花;而狂天雨他们也趁机杀向那红纱影后面的追兵,两拨人马一番交错,血光立现,死伤无数…… 唐槿云出现了—— 她在其他各营都埋下了右靴剩下的全部微型炸药贴——接下了按钮,五分钟后,他们便要一起升上苍天中去。 而冲着那些追赶狂天雨他们的追兵,她也一边打开了军用火机,一边把她右靴里的微型炸药包点燃在手,一路倩影轻掠地撒去—— 随着反应起来的,便是城门楼上亘云庭看见的那个接二连三轰炸不断出现的效果! 她不用等明天的太阳升起,便先下为强,把王子的人马一一给炸飞上天! 一而再地侮辱她不要紧,还因此把天真可爱的飞红袖小命给赔了进去,害得她现在,跟活着的分散两地,跟死去的阴阳相隔! 不用他们来发飙,她首先就让他们试着分散两地,阴阳两隔的滋味! 好家伙!经由狂天雨他们这样一起哄,原来连绵十数里一字排开的敌阵,兵营中火光四起,硝烟弥漫,人叫马嘶的搅得大地的黄沙卷起,飞舞;整个敌营也很快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三十万大军都在混乱中手忙脚乱,敌我不分…… 但凡有擅自攻关者,唐国的守将在等他们进入了射程范围,便声如炸雷的一声招呼弓箭手,“射——” 这便是唐槿云的完美计划,由她的炸药及狂天雨他们的火把,她要先把他们的阵脚搅乱,以少数人的搅乱,达到最后他们自己人打自己人,人砍马踩的,死伤惨重…… 直至,王子肯乖乖地出来投降,永远撤兵! 可是,就在这时候,风吹黄沙,一组高大坚实的强盾兵赫然地出现他们的眼前! 如果此时唐槿云的手里还有炸药,那还可以把他们炸开一个缺口,从中突破。 可惜,她的炸药刚刚扔完! 仅凭着那两把专门杀人的军刀,是无法划破那些坚硬的蒙皮铁盾! 可恶!随着他们的步步逼近,唐槿云也不得不一步步地往后退;转眼那远在二三里外的狂天雨他们,也同时面临着这般尴尬的困境。 苏王子他们很快便组织起了强盾兵,撇下那些混乱的兵马,逐渐完整地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看来,唐槿云他们是小看他们了! 没办法了,他们也小看唐槿云了! 唐槿云一把左手扣在右腕上,缓缓地把“太阳能激光切割刀”的旋钮转到打开的状态,再瞄准其中一个强盾兵,轻轻按下了发射按钮—— 但听轻轻的“咻——”一声绝响,盾牌被斜切开了两半,那士兵也在一瞬间烧得内焦外嫩! 但在这一刹那,唐槿云已经施展起轻功,沿着那道快要包围过来的强盾兵阵线,一路地往狂天雨那边疾驰而去;后面多米诺骨牌般相继倒下的一连串强盾兵,配合着五分钟到时的微型炸药贴在那些混乱兵马中一一引爆——她那绝快的身影所经过的地方都留下了一道惨不忍睹的战场风景! 就连远在黄沙关的唐国将士看了,惊叹连连之余,也不由得满脸悲怆;亘云庭看在眼里,也对唐槿云这霸道的杀人手法,微微的反感…… 可是,还不等他反感起来,唐槿云就在赶到狂天雨他们不远处的时候,后面的爆炸仍然从耳边掠过,可眼前的强盾兵却没有因此再倒下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是唐槿云突然良心发现,不这样杀敌了? 不,其实是她把那腕表上的太阳能一下子用完了! 一口气连绵发射了约有七八里的切割光线,切割了不下七八千的强盾兵,它也着实吃不消了! 如果等它充满太阳能,恐怕也要半个时辰后的事,如果一个等不及,可能就是他们森森白骨暴露在黄沙面上的时候。 包围狂天雨他们的强盾兵不仅只有强盾,他们还不时配合着后面的长枪兵,不时地偷袭他们;任是他们再怎样的武功高强,满手鲜血地杀了几千人后,面对着仍然源源不断涌上来的敌兵,他们也开始吃不消地往后撤退着。 所幸,这时候他们的后面出现了唐槿云。他们顿时把一切生存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位神奇的少女身上,希望她再发神威,把他们救出生天! 可是,唐槿云此时却也寄望他们! “不好,他们快要被包围了!”黄沙关上守将的经验之谈唤醒了亘云庭那反感的心情,一下子又同情可怜起他们。 心急着要飞扑到他们的面前,把他们一一救出。 可是,他就是没有那种武功呀,要是有了,唐槿云也可能不会只留下他…… 和那根白翎。 白翎—— 突然,他转眼手中的那根白翎,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这根白翎是可以指挥天空上的红鸾的;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唐槿云留下他和白翎的意思就是要他在这关键的一刻用上红鸾那战龙在野的力量! “红鸾……红鸾——”他陡地站起来,一边呼喊着一边朝天空中挥舞着手中的白翎。 不一会儿,嗅着了有她气味的红鸾如一团红云似的咿呀飞掠到黄沙关的上空,把整个黄沙关也阴暗了一大半,吓得大家也不由凛然一惊。 然而,还有令他们更加震惊的还在后面。 “红鸾,快去救云云……”亘云庭很是惊喜她的出现,把手中的白翎尽力地朝垛外挥去,死命地直指那远处身穿红纱裙的唐槿云,让红鸾可以清楚而快速的认出她来。 “咿呀——”红鸾又是惊天的一阵长啸,陡地捎走了那片阴影,直往唐槿云的头顶扑去—— 就在她的第一声,唐槿云已经敏感地跟她产生了共鸣,待天空飞来一朵快速的乌云,她连忙招呼着狂天雨他们仆倒在地! 可惜—— 红鸾那居高临下的双翅一振,就地把那一大块的黄沙连人给带到了半空中去,一下子把那数百名强盾兵的包围圈给冲溃了。 “啊——”天空中,谁惨叫得最大声,谁吃下的黄沙就最多。 摔下来的没有即时死去的,不是高手,就是垫在人家身上的。 而唐槿云和狂天雨他们都是一等一的绝世高手! 红鸾那一阵狂风沙一下子把他们给扇到了敌军的中线,也给了那些敌兵一个措手不及的机会,让他们得以见识到了现代女特工的英姿及那现代军刀深入颈部拉出血槽的恐怖之处。 “射——”忽然,一排导弹般的三米弩箭,不知从哪里射来,却悍然地从他们的头顶上挟着风雷之势破风而过,直插红鸾的心脏—— 第252章 空前绝战 “呀嘛——”红鸾的第二扇还没有扇出,眼前陡地数道寒光一闪,吓得它连声音也变了地突然一个转身,堪堪避过了那一排要命的弩箭,数根红羽也被它擦落了,轻轻悠悠地随风飘起,落下,又再飘起…… 那弩箭擦过了它,又意犹未尽地射向黄沙关上—— “突突突——”一连数支地钉在城墙之上,入墙三分,箭杆颤动——夺魂慑魄,惊世骇俗! “咿呀——”红鸾吓得回到了黄沙关上,但唐槿云他们却没有了踪影。 “怎么了?你,怕了?”亘云庭看见那一排强大的弩箭,自己也很是害怕,可是,他认为,比他还要强大的红鸾不应该像他这样感到畏惧。 “这时候,你不去救他们,谁去呀?” 红鸾却似乎没有听见他的请求,只是在他的头顶上,不断地盘旋着替他遮蔽着越来越猛烈的酷日,却迟迟不去。 远处,黄沙乱舞,血肉飞溅。也许这当中也有些是狂天雨,或是唐槿云的…… 不在此时,也许不久…… “红鸾……”亘云庭担心得五内俱焚,当场就给红鸾跪下了,不由得吓了那些守将守兵一大跳,“你也是我们两情相悦的见证人,你忍心我们就此在这里阴阳相隔吗?” 他悲从中来地顾不上任何羞耻懦弱,‘咚咚咚’给红鸾三跪九叩,掏心掏肺地哀求,“若然你真有灵性的,就请你帮帮我们!” 然而,任你怎样的把它当爹当娘三跪九叩,畜生就是畜生,她受不了,照样可以娇啸一声,振翅高飞,钻云而去。 你说它有多胆小就有多胆小,多没义气就多没义气,她是果断地离他而去,而不屑一顾那些官兵在后面鄙夷的眼神。 待亘云庭把头磕完了直起身子,她已经在漫天苍茫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亘云庭一面的惊愕、无奈、愤怒…… 良久—— “没办法了……嘿……”他摇摇晃晃地扶着墙站了起来,一手放在箭垛上,痴痴地远望着那仍然尘土飞扬的战场,喃喃地自语:“云儿,这是我们的结局吗?如果是,我来了……” 被红鸾的狂风沙抛向后面的兵马当中,唐槿云也是垫在别人身上以及及时拔出双刀拨开那些跟着摔下来的敌兵活下来的。 待狂风一止,她转眼就看见那远处高耸尊贵的王子行营! 擒贼擒王,只要活捉到王子,别说是三十万,就是三百万也得给我退下!永远地退下! 唐槿云灵光一闪,毅然便施展开轻功来,人便顿时如一抹红纱似地淡隐而去。 可就在将要赶到之际,面前赫然闪出十数辆高耸六七丈的大马车,完全挡住了她的去路——她若然要强行越过,就必须再多出一分力升高三四丈,并且小心着那上面闪着寒光的枪头! 呼,没有力气了!唐槿云冷不防它们突然的出现,又很快地在她的身后多出了十几辆。 这下子,完了!当是让它们那么朝中间一挤,她也准会被挤成肉饼…… 唐槿云望着那高逾宫墙的马车,心想,到底是哪个无聊的人弄出这样的马车来,谁又敢在上面坐了? 陡地不死心地挥刀削去,但听“叮叮叮——”地一连脆响,里面布置的可全部都是精钢! 却也没有勾枪之类的从那间隙里朝她偷袭而来。要是再加上它们,唐槿云准会死的更快! 然而,等待了片刻,那三十多辆马车却又没有一点动静地一边挡着她的去路,一边却又让出了一条宽逾两丈的通道给她! 这么好呀?那宽逾两丈的通道,完全可以跑上四匹马,它们怎么不把她挤死还让开一条通道给她了? 难道是王子知道她来了,故意要生擒活捉她回去做他的王妃? 除了这个可能,唐槿云转眼望向来自敌军深部那边的开口,又看见了另外一个可能! 一个高逾三四丈的大铁球! 塞在中间,严严密密的就像一位重型死神! 再意识到这里是一个小山坡的时候,唐槿云开始感到从来没有过的绝望! 以前,她有过遭受大铁球的经验:最后还是让她在一个小门前把她娇小的身形一缩,才堪堪保住了小命……但是,这里,那大铁球可是完全可以把她的尸体给无限制地带到天涯海角里去! 只是电光火石之间,没有迟延,没有废话,那大铁球一旦出现,就在她天真的想法中迎面滚来! 大罗神仙也救不了她! 这就是她怎么会感到绝望的原因。 她一个女特工,因此而殉职,是没有问题的;可问题是,她现在不是女特工了! 她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还是十七岁,有两个甘愿为她而死的痴情男子,她最喜欢其中一个,有可能,他们会成亲,会生小孩…… 而这么美好的现在及梦幻的未来,就将要被这大铁球无情地碾碎、糅烂、毁灭—— 不甘心,不甘心也敌不过天意! 敌不过,也要跑过它! 她没有绝望得随便放下她的双刀,以及这么青春的生命! 转过头,她也开始没命地往另外一头逃去——不怕它会堵,就怕它不堵! “唐姑娘,我们来救你了!”突然,在那出口,闪出狂天雨五个的身影,狂呼着朝她招手,鼓励着她跑快一点,要在这出口前跑赢那大铁球! 然而——大铁球去势如利矢,一眨间便追至了她的脚跟前! 两边是高耸的马车,坚实得不亚于铜墙铁壁! 某人设计它们出来,就是为了让那个铁球顺道滚下来,然后一直一直滚到关前的城门…… 专门破门而入的大家伙,此刻却成了碾碎唐槿云魂魄的夙敌! 陡地,她迅速地跟它拉开了一段距离,惊鸿回瞥,陡地发现五位高手一起运起内功,双掌齐附在那铁球上,却依然被推得双腿不住地往黄沙里扎根! 大铁球时候的作用便是要把他们五人压在黄沙之下,或者铁球之下;他们可以一起发力把它顶过去,但是,唐槿云必死! “唐……快走……”五人都把内力拼得涨红了脸,却一致同心地把真诚的目光投到惊愕的唐槿云身上。 世上有些人就是这样,可能只是跟你一面之缘,或是客套几句,却在生死关头,伸出他那仅有绵力的援手! “不——” 特工手则说明,如果发生上述类似的事件,能够保住一个是一个,千万不要意气用事,两个都困死在一条道上,这对往后的情报、复仇、抚恤等工作,是极不明智的! 然而,她现在已经不是特工了!而他们实在太可爱了! 他们不可以用五条命换她一条小命的! 唐槿云第一次感到这种超越爱情的友爱,一样可以让人生死相许!她这次连想也不想,也飞快地往回跑去,一把一双纤手贴到那铁球上,任着双腿也不知不觉地陷入黄沙当中…… 很快,铁球还是强压了过来,把他们都一起压了下去,黄沙如潮水般直漫上他们的脖子上…… 就差一点儿,他们从此便告别了烈阳酷日,告别了这人间柔情…… 眼看着铁球就快要离开了地面,朝他们最后一压! “云儿——”忽然,后面传来一声清越可闻的呼唤,拨动六人那紧绷的心弦。 是,是亘云庭! 六人的心里不约而同地想起了一个人,想到了一个名字! 他,不是还在营帐里睡懒觉吗?怎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了?这时候,他怎么可能也出现在这里了? 现在这里可是魂飞魄散之地,别又把它弄成了同命鸳鸯之地了? 够了够了,亘哥哥,你都说得对,做得好,云儿今生今世也最爱是你了!你可别再过来了,来生来世,我就哪里也不去,哪个也不理,就直接跑向你的家,向你示爱求婚,做你三生三世的新娘…… 不要再走过来了,你的心意,我已经收到了,真的,不要再过来了!唐槿云犟强地扭头回望,准备拼尽最后一分力也要把亘云庭赶回去! 不料,却看见了她一生也没有看见过的惊世奇景! 就在奔来的亘云庭的上空,一红百青的一大团怪异‘乌云’飞快迅速地赶到了他们的跟前—— “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 不下一百次的连番扇翼声巨动振起,顿时像那咆哮的海啸一般掀起了万丈黄沙巨浪,翻动地毯似地连地皮也被掀了起来—— 那些什么三十万的兵马呀、树木呀、沙底里的小动物呀、行营呀、铁球呀……都一一给倒滚了三四里那么远! 霎时把他们四周的沙石给吹得清洁溜溜、一尘不染,整个关外的沙区顿成了七八里的特大平地! 铁球也被大风刮走了,深陷到沙中的他们却因此没有被狂风吹走,还把深逾他们胸前的黄沙给吹落到踝下。 只是轻轻一抽脚,唐槿云便跃出了沙面。 跃出沙面后,便义无反顾地朝亘云庭飞身扑了过去,一把拥得惊愕地他紧紧的,紧紧的…… 他说的对,她对皇上的感情是报恩还债,同情怜悯,是一种被珠光宝气眩晕的迷失,被自己善良误导的困惑!在他的身上,完全找不到一种感情的奔放和融通,就像住在用财宝堆成的城堡,没有了细水长流的空间,更没有霁月风光的浪漫! 而她唐槿云要过的,绝对不是把那些财宝从一做到一百万,然后又从一百万数到一的守财奴日子! 放眼天下,缘份一早已经放在她的手上——就在亘哥哥推她出后门的一刹那,她就应该折返回去拥吻他,告白他;这样就不用辗辗转转地在这个国度兜了一个大圈子,然后才在生死关头一刻才顿悟! 黄沙之上,生死关头拥着自己的如意郎君,任由后面西部国的兵马满天飞来飞去——这才是她渴望已久的浪漫,期待了二十多年的爱情! “这下子,终于给你逮到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了!”唐槿云松开他的脖子,朝他吃吃地一声娇笑。 她没有把白翎交错人,在这生死一刻,他总会令人信任、想尽一切办法地前来救她;由此可见,她也没有把自己的一生错付给他! 本来就想跟唐槿云一同赴死的亘云庭也意想不到刚才弃他而去的红鸾,突然在他的背后带来了百多只他从来没有见过的青鸾,从而一下子便霸道地夺下了战场,夺得了这场纷争最终压倒性的胜利——他直到唐槿云拥抱他的一刻也没有反应过来,红鸾是怎样做到的? 然而,美人在抱,温润馨香,他刚才满腔的悲壮此刻也化为两行清泪,潸然而下:如果此时不把她紧紧地抱住,谁知道上苍还要把他们玩弄到什么时候? 而无论是什么时候,他的情深义重总会如一轮皓日地照耀着她,给她阳光、给她空气、给她安逸、给她浪漫! 忽然红鸾一声自鸣得意地尖啸,把他们惊得转过头去。 第253章 鸾凤和鸣 “她好像在向你炫耀着它有着众多的求爱者……”亘云庭望着它在空中翱翔且引颈长啸的样子,既是满心的感激,又跟它的得意产生了共鸣。 “我也有很多呀!”唐槿云微微白了他一眼,娇嗔地轻捏了他一把。 “是了,知道你有很多,”亘云庭一边甜蜜地受落,一边满眼深情地注视着她那姣美的脸容,痴痴地说:“但是,这一辈子,能先让给我吗?” “两辈子,要不?” “要!” “三辈子不要了?” “要!” “四辈子……” “要——” 一声雄浑的引亢高呼,直入云霄! 唐槿云的心底里也顿时甜蜜如饯,香腻如氤。 爱情,便应该是这么舒畅而甜蜜的,那些带着什么同情、怜悯、报恩还债心情的爱,是痛爱,一辈子总是痛,多过爱! 这时候,后面赶出来的官兵也鱼贯地涌出,一一上前把那些西部兵马或绑或救,算上后面赶来的将军十万兵马,那场面也足够热闹的了。 影响着两人的恩爱,两人便手牵着手,甜蜜地回关去,就连后面那五位高手也忘在一边去。 忽然,红鸾“咿呀——”地一声降落在他们的前面,摇头晃脑地把他们看了又看,欲言又止,似乎一副将要分别的样子。 唐槿云见它不是瞟向亘云庭手中的白翎,便一把拿过来,把它递还给她,“是你的东西,拿回去吧!” 红鸾忽然“啊哒——”一声怪鸣,一只强壮的青鸾顿时从百只青鸾中脱颖而出,也降落在它的身边,红鸾这才用嘴把那根白翎啄给它。 那青鸾得到了那根白翎,不由开心得拍翼连连,可又差点儿害苦了唐槿云他们。 “这是你们的订情礼物吗?”唐槿云不由诧异红鸾这一简单而神圣的仪式。 亘云庭也顿时恍然大悟,“哦,我明白了,它也可能准备要嫁人,所以,才要跟我们告别的!” “说什么也呀,这里还有谁要嫁人了?”唐槿云佯装不知地故意糗他一把,他则在心中暗爽到内伤。 “既然这样,红鸾你就安心去吧,我们祝福你家庭幸福,济济一堂!”转而,唐槿云又真诚地对红鸾说。 忽然,红鸾用嘴在他们的牵手中轻轻地啄了四下,旋即便大翅一伸,振翼而起! 两人不由一怔,她这是也在祝福他们要一团和气,共偕白首吗? “放心好了,我们也永远不会分离的!”唐槿云感动地朝她信誓旦旦地保证着。 红鸾这才“咿呀——”一声娇啸,安心地拍翼而去。 很快,红影倏入了落日中晚霞,后面那百只青鸾也随之钻入了红云,不一会儿,天清气朗,日薄西山,就像平时一样,这个世间俨然没有过任何鸾凤,有的也只有人间鸾凤和鸣的情爱! 两人执子之手,相偎相依地坐在城墙上同赏那壮丽的黄沙日落,冷眼看着苏王子他们在我国的监视下,狼狈地收拾一切,悻悻而去,这才在最后的一道余晖隐下地平线的瞬间,炽热地深情一吻! 晚上,守将也他家眷的大房让给她住,她声称不再是他们的皇后了,不需要再迁就她了,只要身边有个亘哥哥,就是睡马厩她也可以安然熟睡。 翌日,他们不想再回京了,便要前来的将领转告给皇上。归心似箭的一行七人便轻装上了马,直朝隆城飞驰而去! 不料,出行不到七十里,正在在一个岔道口前拐弯,却赫然看见皇上那浩浩荡荡的队伍,迎面而来。想必,他是来准备跟苏王子签下两国从此和平共处的平等条约吧。 “算了,咱们已经交代那些将领了,就此别过吧。”亘云庭忽然也忧心忡忡地说。 唐槿云转眼他那酸溜溜的眼神,心底里不由溢满了甜丝,白了他一眼说,“怎么了,担心我又跑回去做皇后了?现在你就是赶我也不走了。” 转眼望去,发现那帝辇的前面,已经傲然地站着气吞河山的皇上,以及身边大红披风的飞红雪。 “皇后,果然要弃本皇而去吗?”皇上远远瞥见他们看见他便想要择路而避,不由心中一痛,万千思绪浮于眼前。 果然不能让他们两人见面。纵然他不惜一切舍命取药,权倾情慕,却依然敌不过亘云庭那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兄妹感情吧? 这次,他随后而来,并不是为了有把握苏王子会输而前来签条约,其实也想和亘云庭一样,若然唐槿云一个不幸,在战场上香消玉殒,他也不想独活,和她一起殉情自尽。 然而,喜讯传来,说就她一人率领着百名凤鸾,大破对方三十万敌军! 于他来说,却是一道急于火燎的消息。因为唐槿云说过,若然战场得还,他便要宽恕亘云庭一切的罪过,而宽恕之下,那也就是她自然会从此跟在他的身边,不会再回皇宫了? 他催赶着队伍连夜赶路,希望再次以真心赢得美人归来…… “是恩是债,已经还得一清二楚,何处是归宿,我已经找到了,皇上请勿以我为念了!”可是,唐槿云清叱一声,随风传来的说话却是如此的清晰可闻,简单明了。 “哪怕是万斛金银,也不足以挽留你吗?”如果可以,他情愿倾尽国库所有,以换取唐槿云一人。 亘云庭在旁听了唐槿云那相当于告白的清叱,也不由心中一暖,随之便也挺身而出,以诗朗对:“纵是黄金仍有价,此情无价存千秋!” “哪怕是一夜夫妻,也不足以挽留你吗?”皇上见是他答,也不惜再情挑亘云庭。 “露水夫妻见日散,宿世情缘从此起!”亘云庭仰天叱咤,也是力透浩瀚,声传广宇。 皇上赖上情份和金银财宝,也无法令两人动心动情,心中不由一沉,正想要发号施令,欲以武力强抢,可是,瞥见旁边飞红雪那无奈的眼神,也知道就连她也不是唐槿云的对手,更何况,此时亘云庭身后有着五大高手,唐槿云头顶有着百名大破三十万军的凤鸾? 只要得一人便得天下,这是他一直崇高的目标,而他一直以来迁就她,情动她,不惜舍命求药,也只想换得她对唐国的尽职尽忠。 聪明反而聪明误。不想,一次自私而短浅的夺贞,从此让他和唐槿云擦肩而过,永远分离! 几番一问一答之间,队伍已经快要来到他们的跟前,亘云庭也无惧他后面的皇宫禁卫,冷眼地盯着不到几十米的皇上。若然皇上要发难,他也可以在五步之内,让他血溅沙场。 “走了!”然而此时,唐槿云忽然轻声嘤咛,人已经随风跑出了老远,不由他微微一愣。 “哎,”皇上本来还笃定的神情,此时见唐槿云又纵马而去,不由得脸色大变,连忙疾呼而去,“除了你,宫里还有谁能做本皇的皇后呀……” 这句倒是有效。刚跑出的唐槿云听了,也不由一下子勒停了马儿,扭头瞥了他一眼。 当天马车上的五位青春无敌美少女,如今都死了三个,走了一个,剩下了令狐烟,她也无法兑现诺言,回宫里跟她一起共老。 “宁妃令狐烟!”若然要她建议,她就建议是令狐烟吧。目睹了宫里的勾心斗角,明争暗斗,她也一早放弃了做忠小王爷的间谍,尤其在皇上虚脱的那些晚上,她也自荐在他的身边服伺他,那说明她也已经情倾皇上,愿意在那深宫里扎根。 不是因为姐妹的关系,就是令狐烟本身,她那高度的冷静和沉着,也不遑多让唐槿云,若然有她称后,唐国至少可以繁荣三十年。 就在她一声清叱传去,亘云庭也趁机纵马跑到她的身边。 她说完后,也不理后面皇上的愕然,便欣然地和亘云庭一起并排着纵马齐驱,放下包袱,任爱情和马儿一路齐飞,放眼将来,望家庭和幸福共天一色! *** 四年后,云裳川上。 天鸟湖一泓秋水亘横眼前,直碧苍穹,人站在湖边,有如天上行走,心胸广阔而豪情万丈! 湖边的一水榭前,依然雍容华贵的唐槿云今日便以总寨主的身份带领着后面数千寨民,一起向天酬谢还神,感谢各路神仙,在他们辛苦的耕耘日子中,风调雨顺,五谷丰收。 正当大家都虔诚地跪在湖边、榭上,一一念念有词的时候,忽然唐槿云的身边却不是有个小黑头在攒动…… 忽然它从人缝中走过,赫然就是一位三岁的屁小孩,正在吃力地拖着唐槿云那个背囊往边上走;他那转眼流盼的星目,恰如唐槿云那么精明,亘云庭那么的清澈。 就在别人都在酬神没人跟他玩的时候,他便只好拽着唐槿云的背囊,学着那些纤夫拉船玩。 然而,又实在太沉了,便伸手进去,想要把那些过重的东西扔掉再玩…… 陡地但听“啪”的一声细响,唐槿云马上警醒地转过头来,四寻之下,但见她的背囊已经转到了亘云庭的身后,却浑然不见了那个小黑头。 “冲儿呢?”她问也同时转过头来的亘云庭,身形一长,站了起来,两眼顿时盯着那背囊口开的那个十万伏特电棒,此时还开着地嗞嗞冒着蓝光…… 她刚才就是听见熟悉的电棒声音,才蓦然一惊地转过头来;可惜还是迟了一步,电棒还开着,她的儿子已经不见了! “这……,不是他玩的吗?”亘云庭也想不到亘冲又趁他们不注意,四处捣蛋了,这次还是不听话地玩娘亲的背囊,都叮嘱他很多次了,什么刀剑都可以玩,就是不能玩娘亲的背囊。 “他,他该不会穿越了吧?”望着那冒着蓝光的电棒,唐槿云纵观四周寨民静谥而匍伏的身形,如果他是跑去其他地方玩,那么她肯定能够一眼就能看到他,或者听见他那巴嗒巴嗒的小脚步声。 “啊——”亘云庭的惊呼顿时响彻了整个云裳川。 “这,这该怎么办!” (全书完) 作者感言 本书全书80多万字,纵观作者的作品,暂时是最多字数的一部。当然,有人说它灌水了,也有人说它过于细腻了…… 无论怎样,人在风雨中,哪有不沾水?文章一出,自然贬褒不一;所幸小鹤一早有学有度量,无妨别人的损毁,却兼并真心读者的建议,感激着他们一路的鼓励,才可以一直地写着下去…… 但也不得不承认,这书的风格慢热,不太适合网文,并没有因此大红起来;但是成绩来说,已经是比前部《驰骋沙场也要爱》好多了,本来还想着比它翻倍就满足了,不想却翻了好几倍,虽然仍然不及某些大小神,但对小鹤来说,无论是在网站方面还是写作方面,都有了很大的帮助及支持。 提及支持者,自然少不了要感谢各位前来观看《穿越特工之倾国红颜》的读者朋友,还有就是纵横中文网的花生大大编辑,她真的很好人,很有耐心,她也是我遇到的迄今为止最好相处的编辑大人,愿她从此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当然更要感谢其他的捧场者,礼轻情意重,虽然是炎火夏日,但每次看见他们的捧场,就总是感到凉风般清爽,沁人心脾;尤其是醉月吟风大美女,她是此书的第一个捧场者,是一个超有爱心的人,也是最多捧场最后捧场的美女,面对着她,我都惭愧了;提及云未霄,很是激动,他是一个有理想有追求的人,他的文字比我的更加凝炼清新,却因为种种困难,而无法把握他的文学人生,他那灼灼的才华也因此埋没在那些琐碎杂务之中…… 疯言疯语,终于感谢完了所有帮助过我的朋友们、看过此书的读者、捧过此书的其他朋友,如果还没有提及的,在此一一再次表示衷心的感谢! 谢谢! 谢谢你们陪我走过了这一段路。 我跟家人几经痛苦地挣扎,才瞎扯下这么一本书,80万字,比起那些几百万的人来说,不算多,但却是我的一个里程碑,我不会就此在这80万字前休息,未来我也要写几百万,几千万!(一亿就免了吧。。嘻嘻。。) 小鹤知道,此后的文笔还要有待加强,故事的构架也要认真疏理,更加注意情节的冲突和高潮,那些幼稚的对白也会尽量学着凝炼一点……大家等着新书出炉吧,新书后大家一定会看见一个更加成熟的小鹤……哦耶! 希望大家多多包涵! 鞠躬! 鸣谢! 再鞠躬! 挥手! ——落幕 ——真的很感谢大家!(有泪花的) 本文由书本网提供下载,更多好书请访问http://www.zaxsw.org/ 或书本网(www.bookben.cn) .com)